第一百六十一章 龍陵君的反擊
入戲太深嗎？深到騙過了自己。
與黑夜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熟悉的柔和麵容。可當那人闖入他視線的時候，他卻真真感受到了一種被稱作痛徹心扉的感覺。那個總是出現在這俊朗青年身後的白影，卻再也沒有出現過。記得以前聽人說過，靈魂是有重量的，那麽影子，是不是也有呢？
曾經，在他還是妖聖的時候，他盼著見到這兩個幾乎總是重疊在一起的影子。
是的，若說緣分神奇，那便真是緣定三生。
那一世，他是妖聖，而那個人是龍族二皇子的近侍。他們見麵的機會並不多，身份也是殊途。商羊被妖帝派去傳授人類舞學，正遇到道情帶著卓彌下界執行任務，是那個人給隻著寸縷的他披了一件衣服。
後來，成為妖師龍陵君，南海驚鴻一瞥，為他唱了一整夜的《菩薩蠻》。
之後，便是……
而如今，洛汐隻身前來，在他看來多了些形單影隻的味道，仿若孤雁悄然而至，他膽怯了。
他無法再欺騙自己。
他想他。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這句話，半是假戲卻也半是真做，龍陵君知道，洛汐的回答不會令自己滿意，因為這個問題根本不存在一個所謂的正確答案。
洛汐沒有回答，龍陵君感覺到眼前的月光被他的影子擋了一下。憑著直覺，知道他站了起來，而後踱步到自己身後，徒然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和我一樣，在想那些故人，還有臨江仙。”
他早就準備好的一套台詞，卻在這個名字衝入他耳朵的瞬間化為泡影。其實他和洛汐之間有種很微妙的聯係，就好像是糖和醋，本來一輩子也不會有交集，可是卻因為裏脊的緣故相遇。也同時在裏脊被消化分解的時候，痛不欲生。
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了。
他裝作醉倒在石桌上，眼角的餘光很精準的搜索到了那個盯梢技術十分不錯的月佘族人。在這個他特別布置的花園裏，這個石桌下幾乎每塊地磚的夾縫裏都有各種角度的鏡子，隻要身體的傾斜程度超過一百八十度，就可以將這個花園幾乎一覽無餘。
洛汐將他扶了起來，有些猶豫的喊了幾聲他的名字，隨後輕輕歎了口氣，將他架了起來。他的心驟然一陣疼痛，臨江仙待他視若生命，他卻不得不用非常的手段來欺騙他最好的朋友。
就算沉醉的確是假的，可是酒精侵蝕軀體的那種癱軟卻是真實的。洛汐有些艱難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其實憑洛汐的力量將龍陵君扶起來本是再容易不過了。可是他敏感的感知力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洛汐又歎了口氣，然後輕聲說了句“得罪了。”
他很不自然的攬住龍陵君的腰，來支持他的身體不至於倒下去。略顯笨拙的動作卻讓龍陵君感受到一種久違的真實感。
龍陵君的眼睛忽然迷離了起來，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順勢攬住他的脖子，直接把身體貼了上去。洛汐被他突然的舉動驚得手足無措。下意識的就想推開他。
“為什麽要離開我？”龍陵君輕聲呢喃，淚水再也抑製不住。他無數次的想要質問臨江仙，不在乎是否依舊是欺騙。他隻希望，那人那怕還能再騙他一次。
糾纏中洛汐似乎不再打算推開他，反而無力地垂下了雙手。
“你醉了。”
沒錯，他醉了，他像個嬰兒一般蜷縮。他瘋狂地想要抓住身邊的一切，不管那一切是否屬於他。
“我在。”懷中的人兒，洛汐有諸多不忍，他不知道他能為臨江仙做些什麽，隻是出於本能的不想讓眼前的小人兒再次受到傷害。
他將洛汐抱得更緊，隱約感覺到荷燁就在附近！要是這個時候荷燁出現就真的全砸了，被荷燁誤解還是次要的，隻是這近乎完美的計劃，就會在還未實施之前流產。還沒等他想出對策，隻覺得冰冷的背部被一個溫暖的軀體覆蓋。
荷燁！
他一個激靈，連忙想推開洛汐，可是荷燁卻沒有如他所想的一般，而是緊緊的擁住她。
“乖，別怕，我也在。”
荷燁的聲音依舊柔和，龍陵君感覺全世界都包圍著他，他融化了自己，那一瞬間。他幾乎動搖了自己想要複仇的決心，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縱使顛覆了天下，又能如何？
“他醉了。”洛汐將自己的外衫披在他身上。而後抿指掐訣，指閃著金光直奔他的後腦而去。
荷燁卻按住洛汐的手，搖了搖頭。“讓他醉吧。”
那盯梢的人顯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隻是不負他望地落入他設計好的圈套之中。
把龍陵君送回房間休息，他們便直接去找月佘族族長談判。這位上古三族之一的元老做了幾萬年的族長，一心為公，全無半分私情。這一點洛汐當年就領教過的。
他們走的也是正當的手續，以錦繡年華公司負責人的身份前來，荷燁拱了拱手，開門見山道：“蒼梧神君。今日，是希望你能將我司職員臨江仙的軀殼歸還，畢竟他與我合同期未滿。”
蒼梧與他多年未見，卻一眼把他認了出來，“荷冥官，久違了。”荷燁直言直語，他也不繞彎子，“別人不知，你卻不能不知，他本是我的長子，又與你曾經的道侶曾為摯友，如今落葉歸根，你又何必死守規矩？”
“你我都明白，若要他醒來，必要用到東皇鍾和女媧石。這二者一個為開啟烏勒山封印的鑰匙，一個為延續你月佘族氣運的根脈，你都不會舍出來救他。”荷燁條分縷析，語氣平靜，“既然如此，定需要大量功德來溫養，我也願替道情為他略盡綿力。”
蒼梧掃了他一眼，“那個龍陵君已經在我這賴了幾日，日日笙歌求我歸還他的軀殼，這還不夠，你們冥界又來糾纏，是何用意？”他故意把冥界扯進來便是要上綱上線，把矛盾引到兩族爭端上去。
荷燁依舊淡定地跟他講道理，先禮後兵：“即便他某一世曾是你的兒子，可如今經曆了幾世輪回，他早已不是當初的他。他以這一世的身份與我簽訂了條約，便是我的員工，此事六界皆認可。您若是不願遵守，我便隻能向陰陽法庭提起訴訟，要求強製執行了。”
蒼梧並不退讓，“荷冥官，你不要仗著你是冥王的兒子便為所欲為！”
荷燁步步緊逼：“不論我是誰，法條是六界共同定下，各界生靈都要遵守。如今即便我隻是一介布衣，卻依舊有權利申請司法保護。”
水鏡之中，冥王拍案而起，“他這是作弊！”
陸壓不動聲色地落下棋子，還趁機偷偷帶走了冥王的一枚白子。“冥王，你還是消消氣吧，他說的沒錯啊，這是六界通行的法度，他是臨江仙的老板，去要回軀體沒什麽不妥。”
“強詞奪理！”冥王簡直有口難言，並挑不出荷燁的錯處，卻又覺得哪哪都不對勁兒。
陸壓又順走了兩枚白子，“別動氣，動氣長皺紋。”
另一邊，裝醉的龍陵君已經換上了一身深色的法衣，他引洛汐前來就是為了轉移蒼梧的注意力，可沒想到的是荷燁也來了，他的出現，很有可能真的逼迫蒼梧交出臨江仙的軀殼，若真是如此，那就要一步錯、步步錯了！
他早已買通了月佘族的族人，就等守衛鬆懈之時伺機去尋臨江仙的軀殼。盯梢的親眼見他喝了那麽多酒，又是被人背回來的，便想當然認為他是真的醉了。
被他買通的小廝等候多時，警惕地檢查了一圈，這才把他帶了出來。“郎君，我給你放風，你要速戰速決！”
龍陵君應了一聲好。先前得到了情報，臨江仙的軀殼就被放在月佘族的寒潭之中，那是天然形成的千年寒冰，若是普通人進去不隻法力受製，行動也會變得遲緩。說起來上古三族中麒麟是瑞獸，喜好和平，就算是機關也設置得比較溫和，不會上來就取人性命。饒是如此，闖入者知難而退也就罷了，若還要硬闖，寒冰會讓周身法力凍結，久了必然傷及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