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霍去病》
道士們上崗，還真就不那麽讓人省心。雖然說業務能力都還不錯，揣摩天意也比五地仙他們有天賦，但是這說話做事，總是透著一股子“道長範兒”。雖然說工作期間不許傳教，但你攔不住人家下班時間孜孜不倦地講法。荷燁想著道教發展至今，流派眾多，這些又是來自不同的法脈，肯定聯合不到一起去。誰想到他們竟然空前團結，沒多久，五地仙都被帶動著開始練科儀，連翟辛都被塞了不少符籙。臨江仙倒是不為所動，似乎什麽事兒他都不怎麽關心。
荷燁瞧這態勢不管是不行了，回頭公司變成“道教駐冥界辦事處”了，這像話嗎？他叫翟辛把人都集中起來，連去做業務的都喊了回來。洛汐默契地把大門一關，提前打烊。
道士們瞧著荷燁手裏提溜個法扇，正襟危坐。大門緊閉，大有“關門打狗”的意思。
“今天咱們這會呢，不以公司的名義開。我們隻論道講法，不談工作。”
道士們聽他說要論道，都來了興致。這位論輩分，是三清的師弟，又是鴻鈞老祖的關門弟子，按說是根正苗紅的道教徒啊！
荷燁卻從不這樣認為，道教是道德天尊所創，老子創教的時候，他都已經出師多年。除此之外，分明是老子入門晚了足有萬年，卻因鴻鈞老祖參破天機，說三清為他坐下首徒，這才尊一聲師兄。何況不管是釋教還是道教，都脫不開鴻鈞老祖的思想，他也從沒分得太清楚。
畢竟他活得久，又拿著鴻鈞老祖的“原始股”，糊弄糊弄這些修道最多也就是三五世的道士簡直遊刃有餘。他開始講法，洛汐卻自行回避了，他們參悟的法脈不同，聽多了反而攪亂自己的靈識。
“那我們先來聊聊仙道貴生……”
他這講法也和旁人不同，撇去那些玄妙的不說，單撿著通俗易懂的說，可這道法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好像是有了魔力，讓人醍醐灌頂。你說是道家思想麽，似乎也不完全是，但又透著那麽一種精妙之意。超脫了宗教本身的限製。道士們聽得如癡如醉、如饑似渴，恨不得他就這樣講下去。
荷燁見好就收，“今兒就說到這，若能給你們當頭棒喝，也算是沒白浪費口舌。”
“老大，這當頭棒喝是釋教的……”
荷燁前麵淨是注意著別說串了，結果臨了臨了還是串了，他輕咳一聲，對那道士說：“你悟性太差。我說了這麽久，你還無從領悟麽？”
那道士撓撓頭，似懂非懂。怎麽有種皇帝的新衣的感覺……
荷燁不給他思考的時間，當即宣布：“日後每月最後一個周四下午，我都給你們講法，隻是這法脈非得是隨緣不可。機會呢也是先到先得，坐席隻有四十五個，你們且自行商議吧。”
這裏的道士正好是四十五個，可公司不隻有他們，還有剛剛“一心向道”的五地仙呢！平時來來往往的雇主也不少，算上臨時工龍陵君、實習生臨江仙，以及大管家翟辛，這要是他們都向道了，那還了得？非得為這四十五個坐席打起來不可！
荷燁另類的恐嚇方式成功把道士們唬住了，一個個都盤算著這好事可千萬得落在自己頭上！不用荷燁再說別的，再也沒人利用業餘時間傳教了。
荷燁見收效甚佳，不動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就叫他們投誠了，他暗自得意。給獻計人洛汐同學比了個大大的讚。
這一日，業務不算繁忙，荷燁也難得準時下班。洛汐神秘兮兮取出兩張電影票，對荷燁晃了晃，“哥哥，咱們看電影去吧。”
“看電影？”荷燁平時對什麽電影電視劇的完全不感冒，也不見洛汐感興趣，“怎麽突然想起來去看電影？”
龍陵君賊笑著飄過，“喲，老大，看電影啊。”
荷燁瞧著他那嬌滴滴的模樣就想抽他，“哪都有你事兒是吧？”
“嘿嘿，您可真不解風情，今兒天這麽好，看個電影，壓壓馬路，多舒服。”龍陵君在這混熟了，發現荷燁這人大體上性格比較隨和，也開得起玩笑，不是那種端著架子的人。他膽子就大了起來，腐男本性暴露無遺。
荷燁還真較真了，“冥界天天都是這樣，你告訴我怎麽看出天氣好來了？”
“唉，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嘛！真是可惜了阿洛一番心意。”龍陵君扭著腰就要去搶那電影票，“我看看，是愛情片嗎？要麽阿洛，我陪你去？”
那廝還不知死活地飛了個極其做作的媚眼，荷燁一把把他爪子扒拉開，“滾滾滾，我們到下班時間了，你還有四個小時呢，敢翹班看我不打斷你腿！汐汐，我們走，別理他！”
龍陵君瞧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笑得更甜了。正是個標準不摻假的姨母笑。
還是上次陪著阿修羅女看電影的那家影院，今兒在映的電影有三部，其中主推的那個，乃是一史詩劇，還是首映。海報上的人身披鎧甲，□□烈馬，手提刀兵，器宇軒昂。身後雄師威風凜凜，有氣吞山河之勢，儼然是一英武將軍。人像下方，橫著三個草書大字，筆力雄渾，與整個畫麵契合無比。
“《霍去病》？”荷燁知道為何洛汐要拉他來看電影了，“這電影是我們冥界自製？”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這作品是霍將軍投資，由清遠道人親自執筆寫成，假托陽間拍攝的。”說起這事兒，湯顯祖還特地為了把這部電影拍好，去人間走了一圈，冥王特許，還給安了個什麽交流兩界文化的帽子。“咱們冥界實在是找不出幾個拿得出手的演員嘛！”
冥靈們生前是什麽模樣，下到冥界來就是什麽模樣，即便是有的能稍微修飾一下或者是化出法相，那也不如人家陽間活生生的好看。想想一群老的老、醜的醜，還有些血次呼啦的，那還有眼看嘛！要說恐怖片，冥靈們天天麵對的比恐怖片裏的夠勁兒多了，誰花錢去看那個！
“難怪說是史詩劇了，清遠道人一支妙筆，再有霍將軍本人把關，這片子值得一看。”這樣說著，荷燁卻是盯上了這個製作精良、審美過硬的海報。他們公司的公關宣傳部尚且薄弱，這方麵人才也確實不好招。
影片的開場，剪切了一個霍去病閃襲匈奴大帳，俘獲幾千俘虜的長鏡頭。然後切換到他幼年時候的成長背景。從一個卑賤的私生子，到憑著衛子夫一步登天，成為皇後疼愛的內侄。又被漢武帝賞識，成為近臣。不得不說，霍去病確實是一個軍事奇才。十七歲首次隨舅舅衛青出征，斬殺匈奴數千，初戰封侯。河西之戰中憑借過人的領導才能和身先士卒的勇武，使得匈奴歸降，打通河西走廊，為絲綢之路奠定基礎。而後封狼居胥，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全劇達到最高潮。最後染病而死，年僅二十三歲。
影片全長兩個半小時，連荷燁這種一看電影就睡覺的，都從頭到尾看完了。不但鏡頭絕美、劇情環環相扣，演員的演技也出彩。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他們旁邊的位置坐著一個帶著眼鏡的青年人，斯斯文文的長相，白白淨淨的麵皮，一看就是個讀書人。看到精彩處，竟然還落下幾滴眼淚。
“隻可惜這劇本，有疏漏。”他自言自語，還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荷燁好奇地問道：“有什麽疏漏？”
年輕人也沒覺得唐突，回答道：“霍去病雖然戰功顯赫，七年的戎馬生涯可謂傳奇，但他有致命的缺點。”
“什麽缺點？”
荷燁心道：你要知道投資人是誰肯定不這樣說了……
年輕人推了推眼鏡，“霍將軍不懂得愛惜士兵。他出征的時候，漢武帝令人準備了幾十車的飲食物資，他卻寧可吃不完也不分給士兵，還在中途丟棄。士兵們缺衣少食，他不以為意，竟然在軍營中蹴鞠玩樂。”
荷燁還沒說什麽，洛汐卻辯白道：“那是霍將軍的戰術。他要士兵取食於敵，從匈奴那搶吃的搶物資。這樣不但節省了漢軍不足以支持大規模遠征的問題，客觀上也打擊了匈奴的生產力。更激發出士兵的鬥誌。楚霸王項羽也曾破釜沉舟，人隻有在饑餓之中斷了後路，才能爆發出潛能。”
洛汐曾為戰神，參加大小戰役無數，最是能理解霍去病。最難得的是，霍去病的閃電戰術確實堪稱一絕，他一向心懷敬意。
“至於蹴鞠麽，我隻是猜測，或許他胸有成竹。又或者他是在用這種方式激發士兵們的血性和勝負欲。隻有成為人上之人，才能不再忍饑挨餓，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年輕人啞然，“你這份桀驁，倒是和霍去病如出一轍。”
荷燁見他說得極認真，不由一笑，“這話說得，好像是你認識霍將軍一樣。”
年輕人麵有古怪，對他們微一頷首，自行離去了。
荷燁覺得這年輕人好像知道些什麽，又欲言又止不願細說。冥靈們許多不願以原本的身份示人，也不願惹口舌是非，這也是常有的事。人既已走了，荷燁也站了起來，洛汐把他搭載椅背上的外套拎了起來，自然地替他打理整齊。
“哥哥你看。”剛剛他們坐著，扶手擋著視線沒有看到，此時站了起來，就見剛剛那年輕人的座位上有一幅畫。雖然隻是寥寥幾筆，卻把霍去病的神韻都勾勒了出來，畫工當真不凡。“這筆墨畫法，和那海報上的很像啊！”
荷燁早把他底細摸了個清楚，“我推算過了，這人有點意思。我們明日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