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情緣淺薄
江南的雪總是來去匆匆,徒留下孤寂清冷。
“沐雲烈這個老匹夫,上次讓我在各大門派麵前丟盡了臉,這次我要新仇舊恨一起報!”點蒼派顧白衣拍桌怒道。
“嗬,你點蒼派有這個本事嗎?”一人翹著陰陽指,挑眉陰冷道。此人正是昆侖派掌門桃溪滿。
兩派人手隨時準備刀劍相向,突然‘砰’地聲,一陣冷風朔然掃盡了劍拔弩張之勢。一人一刀,身著怪異的男子掃視四周,凶狠的目光令之退避三舍。
“公子!”男子話落,眾人大驚。
最為驚恐的莫不是顧白衣與桃溪滿,眼前虎背熊腰,奇裝異服的男子正是無師派的格格達來木。
容顏傾世、妙世無雙,再華麗縹緲的詞語都無法形容他,江湖第一公子雪無雙。
蘼豔的紅色愈發襯得他膚色白皙,藍色發帶鬆綰他銀色發絲,劍眉入鬢,玉池清眸,唇色冷淡,玉樹之姿,驚為天人。
眾人的目光凝聚在承玄沐昊的身上,隻望見他抬起修長無暇的手,清眸微動,像個無措的孩子。身側的昔雨見狀,走上前道:“沐昊,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話未落,承玄沐昊的掌力已出,以排山倒海之勢壓倒眾人。
一時客棧內盡是呻吟哀痛聲。
承玄沐昊菲薄的唇勾起冷魅的弧度,身影如夢如幻,輾轉已到客棧二樓。
昔雨凝眸望著這一切,眉間盡是擔憂。
“姑娘,姑娘……”
靈楚緩過神,下意識低頭,就望見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她紅了眼眶。秦知賢,是我,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為什麽死的人不是我,我.……
滾燙的淚盈滿了眼眶,顆顆如珠的淚水滴在手背,眨眼化作無形。
“姑娘,今兒是你大喜之日,不能哭呀,這.……不吉利呀!”喜娘一驚一乍道。
“快,快把紅蓋頭拿來,這誤了時辰可不吉利!”
靈楚在丫鬟的攙扶下不甘情願地走去喜宴現場。
呼雲山莊莊主,前武林盟主沐雲烈的續弦之喜,一件轟動武林的大事。八大門派,丐幫,邪教.……前來觀禮的人數不勝數。
沐雲烈今日一襲大紅錦袍,長發高束,天庭飽滿,一字胡平添儒雅。也許是喜上眉梢的緣故,他整個人顯得精氣神十足。
靈楚幾乎是被人架著走完的,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嗡嗡作響,人聲淹沒了她的思緒。直到她的手突然被一雙手掌握住,她慌亂地想要掙離,卻無濟於事。
沐雲烈的聲音像一張網密密麻麻地將她纏住,她使勁地掙紮卻越纏越緊。驀然,他將一個小方盒放在了靈楚手心,響起一陣嘩然。
“傳說中可以讓人容顏常駐、起死回生的冰魄珠!”
“冰魄珠!”
……
“我沐雲烈,今日以冰魄珠為聘娶楚楚姑娘為妻。”沐雲烈高調宣揚道。
又是一片嘩然。
靈楚隻覺頭暈目眩,嗡嗡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及時的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後,“楚楚,你沒事吧!”
是他,沐雲烈。靈楚一聽到他的聲音,察覺腰間的力度,她驚慌地掙開,虛弱地喊出:“你,你放開!”
“楚楚.……”沐雲烈剛開口,便被一道狂妄的聲音打斷。
“沐莊主,我看,這位姑娘並不想嫁給你!”顧白衣氣勢淩人陰冷笑道,“何必強人所難呢?”
“好好照顧夫人!”
沐雲烈轉身對向顧白衣,冷漠不失風度笑道,“顧掌門,你若是來討沐某的喜酒喝,沐某歡迎之至,可若是.……”
“老子今日就是來搗亂的,”顧白衣冷聲打斷道,“沐雲烈,你少裝什麽正人君子,你是不是‘強人所難’,問問新娘子就知道了!”說完,顧白衣黑霧籠罩的手臂迅疾地朝靈楚方向攻去。
淩厲地掌風掀起紅蓋頭,靈楚被淚水洗過的蒼白的臉暴露在眾人眼前,金色的鳳冠戴在她的頭上,瓔珞飛舞,她卷翹的睫翼掃在眼臉,一層陰影蓋過。
“保護夫人!”
激烈的刀劍聲在耳邊轟然炸開,靈楚失了倚靠的力量,身體連連後退,眼前的景象一分為幾。突然,就在她安然準備倒下的時刻,一雙有力的臂膀纏住了她的腰肢,這樣的味道,她很熟悉。
這一幅絕美的畫麵,在人們的記憶中停留了許久許久。
眉眼如畫,青姿玉骨。銀發青絲,紅衣勝血。
“師父,你的身子還是這麽涼?”靈楚靠在他的懷中,無力的雙手搭在他的腰間,輕聲道出。
這樣的一句話如風如絮落入承玄沐昊耳中,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摸上她的發,發覺的時候,他不解地望著屈起的手掌。她,她是誰?
“無雙公子,請放開沐某的妻子。”沐雲烈站在半尺外說道。
“妻子。”承玄沐昊掃了眼沐雲烈,繼而落在靈楚。他在等懷中人的回答。
靈楚幾乎是用盡自己僅有的力氣,“師父,帶我走!”
似是聽到滿意的回答,承玄沐昊勾起唇角,此笑天下無雙。他將靈楚放下,讓她靠在一個石柱上休息,一切動作都是那麽細膩溫情。
在走之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要取。眼望著他越靠越近,沐雲烈的身體越崩越緊。
承玄沐昊的眼裏透著殺戮,無情決絕。
靈楚的夢裏很美,美到她願意停留在夢境。如果她沒有救君紹宸,就不會去賢王府盜藥,是否就不會和師父分別?如果她有勇氣告訴師父,她喜歡他,要一直陪著他,是否就不會遇見秦知賢?如果她果斷,認清自己,是否就不會錯過,不會害了他人?
秦知賢的身影愈發清晰,那雙帶著無限柔情繾綣溫柔的眼,一瞬間煙消雲散。
靈楚迫切地追隨,不要,不要走!
“秦知賢,秦知賢!”
靈楚猛地驚醒,褐色的瞳孔裏殘餘恐懼,渾身汗濕得難受,她敏銳地察覺到有人走近,狹窄的空間裏,有冷風滲進。
靈楚這才驚覺原來是在馬車上。當簾子掀開的時候,靈楚望見那抹淺藍的身影,她雖覆著麵紗,可輕曼的身姿,一眼便覺是美人傾城。
當女子揭下麵紗,她勾起淺笑,“阿月。”
輝煌的宮殿,淒冷異常。
男子不知疲倦地書寫,緊擰的眉心,萬千心事盡摻其中。
“皇上,夜深了。”太監小心翼翼道。
慕容玨眉眼輕抬,修長的手指在琉璃光下愈發清明。
白雪紛飛,冷風朔朔的皇城,披上了層素裹的妖嬈。
低吟、喘息,春色一片。
“娘娘,皇上他,留在了賢妃處。”
‘啪’白玉酒杯在花意濃掌心碎開,霎時,白皙纖長的手上沾滿了血跡。
侍女手腳迅速地為她上藥包紮,她眯起的眼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緒。僅著單衣的她,曼妙的身姿顯露無遺,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奶香。
“娘娘,要把小皇子抱來嗎?”侍女輕聲道。
花意濃揉在額間的手一頓,緩緩抬眼,漆黑的眸子裏是捉摸不透的神色。
賢妃,賢妃,說到底都是因為她。嶽靈楚,你死了還不讓人安寧!
“咳咳!”
柴火的光映著靈楚蒼白的臉,額上冒著細密的汗珠。驀然,一張雪白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回眸笑道,“雨姐姐,謝謝。”
昔雨坐下,手指搭上靈楚脈搏,“你身上軟筋散的藥力已經去除了七八成,再調養幾日內力便可全部恢複了。”
靈楚抿起唇角,“謝謝。”
驀然,昔雨纖白的手包上靈楚冰涼的指尖,靈楚有些悵惘地對上她打量的眼。
昔雨道:“阿月,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會要嫁給沐雲烈,還有你昏迷時喊著的名字,他是誰?”
靈楚對著她清幽的眼,眼眶漸漸濕潤。
靈楚緩緩講述了家裏變故以及跌下懸崖被沐雲烈搭救的事。
“什麽!”昔雨震驚起身,“阿月,你,你已經嫁人了!”那沐昊怎麽辦?這句話,她咽在了喉中。
“阿月,”昔雨驟然想起一件事,“那次沐昊去月玄是真的要帶你走的。他,他愛你,你知道嗎?”一字一句,隨著風拂過腮幫。她的師父,她的大哥哥,她想要一輩子陪在身邊的人。
為什麽會感到苦澀,她一直以來的夢啊,早就崩塌了,不是嗎?
“我是月玄賢王的王妃。”靈楚的語氣裏充滿堅定。
“沐昊。”昔雨驚訝的喊。靈楚不用回頭,也能感到那抹身影的靠近。
“師父,你的身子好冷啊!阿月抱著,抱著就不會冷了。”
“師父,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
“我喜歡師父你啊!”
“帶著它,就好像阿月一直在你身邊,你說怎麽樣?”
“啊,師父,你耍賴!”
……
回憶如潮,靈楚壓抑著眼眶的淚,默默轉身,扯出一抹自然的笑意,“師父,好久不見!”
雙眸相對,一冷一熱,兩相遺忘。
一眼不覺萬年,隻歎情緣淺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