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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生死不明

  為什麽會以為她會擔心自己,會不顧性命的來救自己。


  他不信,人在臨死前會見到心心念著的人這句話。


  他更不願承認,自己念著的人是她。


  可她清潤的嗓音就像一汪清泉,坎坎流進了心間。


  那緊皺的眉頭,眼中的擔憂,責怪的話語。


  “秦知賢,你不要命了!”


  他聽不清,隻是怔望著那一啟一合的唇瓣,嘴角溢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就算他再掩飾,可當死亡來臨的時刻,他真的希望擁她入懷。


  奪湧而出的熱血,如雨點噴灑,染紅了他墨色的發絲,血腥味溢滿了口腔。


  靈楚將全身的內力融匯到掌心,岩石的重力迫使她弓起的雙腿連連後退,整雙手抽筋似的彎曲,圓潤的指腹磨出了鮮紅的印痕。


  趁暫時控製住石頭的墜力,靈楚扭頭望著怔愣的某人,怒氣的吼道:“秦知賢,你發什麽呆,人命關天啊!”


  “轟隆”的一聲炸響,崖壁抖裂的石頭墜落在她的周圍,些許打在她的背部,疼痛讓她的雙臂一陣抖動,巨石排山倒海的壓來。


  眼看身子就要逼近懸崖,一雙有力的手環抱住了她的腰肢。


  塵沙狂亂,墨發蕩開,靈楚垂在兩側的手臂緩緩地抬起,放在了他的肩膀處。


  “秦知賢,你的……你的臉……”


  淡色的唇瓣輕啟,靈楚澄澈的眼眸裏盛滿了訝異。


  那本是一張邪魅張狂、俊逸瀟灑的容顏,如今玉雕的臉龐,青紫的紋理如藤蔓的擴張。


  隨著他的呼吸,若隱若現的痕跡鮮明的刻在了他的臉上,幽澈的鳳眸閃著殷紅的光亮。


  “是……是你!”


  秦知賢雙手抱著她的腰,雙腳立在暫時停止滾動的圓巨石上,那雙眼仿佛萬年的等待,隻為能喚醒他的人。


  靈楚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她甚至是忘記了有話在口中。


  她想,可能是第一次聽見他仿佛是曆經了千萬年的乞盼,才換得一世清歡的嗓音。


  也是最後一次。


  “小心!”


  靈楚清幽的瞳孔猛地擴張,按在他肩膀的手本想借力扭轉,擋住那烈火纏繞的利箭。


  奈何,他的身體就像壓住了千斤重石,動輒不了!

  那殷紅的鳳眸漸漸散去了星火,那抹柔情劃過眼底……


  “嗯!”


  利箭穿透肩胛,鋒銳的肩頭血跡斑斑。


  他隱忍的一聲悶哼,麵頰冒著細密的冷汗,薄唇一片蒼白,嘴角卻溢出了一抹笑意,那笑是饜足,是不悔!

  “嶽……嶽靈楚,我……我是欠你的嗎?”斷斷續續的說完,眼眸下斂,頭重重的靠在了靈楚的肩頭。


  那濕熱的觸感,無聲的敲打著靈楚。


  他說,“我……”


  靈楚按在他肩膀的手緩緩下移,貼放在了背部。


  狂風吹散了她的發,蘇木的發簪消失在塵土飛揚的碎石裏,她卻怔望著殘留在他背部的箭身。


  久久不能安定。


  天空崩裂的煙花,轟然的響聲,巨石急速的滾動。


  直直墜下的身影,靈楚的手糾緊了他身前的衣襟,眼眸凝望著他的容顏。


  腦中閃現,他的一切。


  “卿卿,你難道忘了,昨夜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他邪肆的眼眸勾起媚人的弧度。


  “秦知賢,你不要胡說,昨夜我好心救你,你怎麽能顛倒黑白呢?”氣憤的伸出食指,怒斥道。


  他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掌,輕柔的貼在她的手背,那濕濕的觸感激怒了她。


  用力的一腳踩在他的足背,凶憤的警告他,在外人看來卻是你濃我濃。


  他的無賴叫她深深認識到,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可他也有溫潤的一刻,他用手撐起一把傘,擋住墜下的雨滴,那淡淡的氣息繚繞在鼻息。


  然,眨眼就恢複到了本性。


  “秦知賢,你惡心死了,我的手心全是你的口水。”


  他種馬的本性,無人能比。


  大庭廣眾之下,就與宮女卿卿我我。


  那調戲的話語不堪入耳。


  身體沾上了他的一點氣息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什麽時候,這種感覺就轉變了呢?

  她不清楚,也料想不到事情會到如今的地步。


  現在的自己,渾身仿佛都是他的氣息。


  他癡纏的吻,他甜蜜的話語,他輕柔的動作,他狂肆的霸道,一點一點的侵蝕著她的心房。


  在失去意識的那刻,靈楚在想,這算不算同生共死呢?

  爹爹,月兒會時常寫信給你的,流鼻涕可不是大丈夫所為。


  娘親,你若是想月兒,就在這頭獅子上劃一痕,月兒感受得到的。


  短胳膊短腿的靈楚仰頭稚氣的說道。


  師傅,阿月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的。


  他玉白的手掌撫上她黝黑的發鬢,輕柔的勾起一縷,一支帶著馨香的木簪拂過鼻翼。


  靈楚還來不及回味,如雲的發絲經過他玉白的指尖細細纏繞,仿佛也抹上了一縷香。


  這就是死亡嗎?


  回到過去,追尋那塵封已久的記憶,與思念的人兒一一告別。


  整個身子被冰冷的水淹沒,眼不能睜,話不能說。


  口中盡是鹹甜的味道,喉嚨澀疼。


  冰涼溢滿了全身。


  “月兒……”


  嶽璟一聲驚喊,猛地直起身子,瞳孔擴張,震驚的表情,久久不敢回神。


  耳邊是漱漱的刮風聲,眼前是昏暗的顏色。


  他抬起腳步,寬大的手掌掀起帳簾一角,那撲麵的陣陣怒風,狂野的拍打著林木。


  涮涮的雨滴墜散在麵頰。


  嶽璟忙放下了帳簾,想來,應該成功了吧!


  就在他準備坐下的那刻,狂亂的馬蹄聲令他停住了腳步。


  一股濕意驟然進帳。


  嶽璟眼眸一暗,背在身後的手,青筋凸起,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將軍,賢王他……墜落山崖,生死不明。而且……”


  那一刻,他恨死了自己。


  風雨中那抹青色的身影,濺起的雨珠像朵朵浪花,濕透的布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健碩的身姿。


  布巾纏繞的發,幾縷散落,汗噠噠的貼在耳鬢,晶亮的雨珠滑過麵頰、鼻翼,最後溢入唇瓣。


  喉結活動,眼眸直視著前方,緊拉住韁繩的手青筋冒起,抿起的唇縫陰冷薄涼。


  一陣清香襲來。


  粉色紗簾,佩玲叮當,若隱若現遮擋那潔塵的身影。


  黑色的麵紗,銀線勾勒的桃花擋住殷唇,呼出的氣息宛若令桃花都有了生機。


  瑩白的手指纏起肩頭的一縷發絲,慢慢滑過鼻翼,嫋娜的身姿,步態輕盈。


  在她準備起身恭迎男子的一刻,纖嫩的脖頸一緊。


  竟是男子骨骼清明的手掌掐住了女子的脖子,隻要他稍稍一用力,這麽一個傾城的美人就要香消玉殞。


  男子從齒縫擠出來的嗓音,“誰讓你自作主張放了她的。”


  女子抬起水汽氤氳的眼眸,眉梢盡顯媚態又透著嬌柔,白皙細膩的肌膚,瓊鼻挺直,粉色的唇瓣咬住了黑色的麵紗。


  一副淒涼苦楚的模樣。


  “我不會……讓她毀了你!”


  話語卻擲地有聲。


  那粉潤的唇瓣仿佛滋了毒,透過銀線桃花,滲入肌膚。


  “自以為是。”


  男子狹長的眼眸劃過一抹陰狠,手指用力扣住頸部,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仿佛才能消解他的恨意。


  陰冷的吐出幾字後,手掌用力的推離她的身子,失去防備的她跌坐在轎簾內,白皙的手心握拳緊貼在冰涼的楠木上,呼吸急促的喘著氣。


  腹部一陣陰痛,熱流凶猛的襲來。


  女子按著絞痛的腹部,呼吸急促的說道:“我……我有了!孩子,我們的孩子。”


  額頭汗珠涔涔,臉色蒼白,魅惑柔弱的雙眼分外惹人嬌憐。


  男子在雨中的身影,頎長蕭瑟。


  冰涼的雨滴滑進衣衫,握拳的手骨節凸起。


  聽到這話,男子相反的鬆開了手,嘴唇揚起,嗤聲的笑意溢出。


  他轉身,對上女子期待的眼眸,薄涼的話語令女子失去了最後一絲希望。


  “如今不需要了!他再沒有利用的價值。”


  女子隱忍的淚水在刹那奪泄而出。


  她一隻手按著腹部,一隻手撕扯著紗簾,瘋狂的叫喊著。


  熱流越來越多,蔓延了裙衫。


  “宮主……”


  良辰輕聲喚道,在掀開紗簾的那刻,她的瞳孔猛然擴張,緊張的呼喊著。


  夜色淒涼!


  京城卻是燈火闌珊。


  一年一度的月老節,情人相聚的時刻。


  他們猜花燈、放蓮舟、遊芳園,熱鬧的招親大會。


  “義母,你看……”緙針歡喜的指著擂台上的新娘子道。


  楚浮影無心遊逛,注意力不集中的點頭應道。


  眼眸一陣恍惚,她仿佛從那新娘的身影看到了自家女兒。


  月兒!


  她晃晃悠悠的身影,一手按在太陽穴,一手搭在身側的丫鬟手上。


  聞言,緙針的麵目一僵,眨眼逝去。


  忙從丫鬟手中接過她的手掌,輕聲在她耳邊說道,“義母,你怎麽了!”


  楚浮影勾唇一笑,有些牽強。“隻是身子有些乏累。”


  “那我們回府吧!”


  楚浮影輕聲應道,手指碰上跳動的左眼,閃過一抹心憂。


  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她在心裏反複念著。


  另一邊,皇宮一片光亮。


  福寧殿掛滿了紅色輝煌的燈籠,鎏金溢彩,閃著耀眼的光澤。


  秦知楓一踏進殿內,撲麵而來的喜氣,令他又驚又喜。


  “母後,你這是……”


  太後撐著玉杖,來到中央,金色丹寇的手在暈黃的燭光下,分外奪目。


  “哀家在想,等賢兒回來,該給他娶王妃了!”


  秦知楓困惑,“母後心中已有人選?”


  太後雙手撐著玉杖,一抹笑意溢滿在她寧和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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