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火，無邊無際的火，仿佛不把一切吞噬殆盡就永不會停。火光中一個暗影急急地跑著，風翻飛著她黑色的衣袂，火映照著她驚懼的麵孔。她想大聲呼喊，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掙紮著，扭曲著，滿腔的恐懼終於到達頂點。忽地她坐起身來，臉上已掛滿汗珠，衾被也潤潤的了。她大口喘著氣，有種劫後餘生的輕鬆，整個人也軟下來。


  都不知是第幾次做噩夢了，自從家裏發了一場大火父母死於非命她流落在外後，她常常做這樣的夢。那時她大概十一二歲年紀，本來家境殷實，父親做的是絲綢生意。年少不知愁滋味，每天搗搗亂，闖闖禍，要挨罰時她就擺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扮無辜，父親便拿她沒法兒。後來家裏遭了大火，父母被縱火的盜匪殺害，財物也被盡數搶去，她被奶媽藏在竹婁裏順著屋後的河飄走。


  她呆呆坐在床上想著往事，又是一夜無眠。


  天剛剛亮，門外就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東姑，起來了沒？今個兒我要去廟裏上香，你陪我去罷。”，“好勒，馬上就來。”說罷東姑便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胡亂抹了把臉，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不施粉黛清秀的臉，眉目間流轉的都是風情。


  東姑笑道：“如煙這張狐媚子臉，不抹胭脂也是滿滿的風情啊。”


  如煙嗔怪道：“你這油嘴滑舌的，不做男人倒可惜了。”


  東姑屋內甚是簡陋，隻有一桌一椅一床，可屋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這是一棟三層的樓，二樓三樓都是房間，房間外是走廊，有的地方擴大了，擺上桌椅，旁邊還有輕紗幔幔。一樓有個露天台子，四周有水池，用木質走廊連接。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不過也掩不住那股煙花氣。


  這裏是京城有名的買醉地兒，叫做萃英閣。東姑是三年前流落到這兒的，當時她找到這兒，旁人都不理，隻見老板娘。老板娘見她麵容姣好，有意栽培她。她卻說，“讓我賣笑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琴棋書畫樣樣不通，就是空有一身功夫，做你這萃英閣打手還劃算些，姑娘們也好有人貼身保護。”就這樣東姑便混跡於這煙花柳巷，最愛調戲那些個姑娘，性子也潑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因著她的緣故，無人敢在萃英閣鬧事。


  東姑著一身黑色衣裳，配一把短刀，如煙裝扮成一般大家閨秀的模樣，這樣兩個姑娘走在街上也怪引人注目的。


  “讓你坐轎子你就是不肯，我又不忍心讓妹妹在旁走路我坐轎，這還有好長一段路呢。”如煙麵上已有一層薄汗。


  “我說姐姐這麽心疼我，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我的好姐姐，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多走路有好處。”東姑笑嘻嘻望著如煙跟上來。


  “我是說不過你了，總有能治你的人。”如煙快步走上去。


  寺廟裏大堂內菩薩前的蒲團上已跪著一位姑娘，麵上蒙了一層紗，態度看來十分虔誠。如煙在她邊上跪下，也開始誠懇祈求著什麽，姻緣抑或平安。東姑對求神拜佛一類向來不感興趣，也不信這些，送如煙進大堂後她便在寺裏瞎逛。


  閑閑散散逛了幾處大殿後，東姑覺得沒什麽意思，就走到後花園的涼亭內稍作休息。忽然咣當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碎了一般。東姑急忙朝地下看去，隻見那兒散落著幾塊玉石碎片，當即東姑就要淌下淚來，那塊玉牌是母親在東姑十歲生日時送給她的，這也是母親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了。東姑緩緩撿起碎片，隨即拿起一塊紮了自個兒手臂一下，血淌下來，她的神情也慢慢變得落寞，又帶有一種寒人心骨的冷。


  “哎，姑娘，你手臂怎麽了？我幫你包紮一下吧。”東姑抬起頭，一位青衣男子站在她麵前朝她伸著手，他麵目俊朗，尤其那一笑，就像冬日裏的陽光，東姑不由得一楞。這時的東姑又恢複了以往那種萬事萬物都不在意的神情，拍拍手自個兒站了起來。


  那青衣男子笑了笑，“看來姑娘並不需要我幫忙啊。”


  東姑笑嘻嘻道，“誰說不需要，你看我這血都快流幹了，怎的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


  青衣男子也不說話，從一袂上扯下一片，輕輕抬起東姑手臂，細細包紮起來。


  撐著包紮的功夫，東姑閑閑搭話：“我叫東姑，我喜歡吃冬菇，所以取了這名兒，哎，你叫啥名兒啊？你看你這也算是幫了我，要不我們出去喝一杯，也好交個朋友。”


  “揚州孟子遊，姑娘話可真多。”這當口兒東姑的手已被包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