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涼意
季嫣不得不領著盈盈的手走了出去。
木宛清的嘴角耷拉下來,她的目光冷冷的看向了麵前的何淑言,“何女士,也許,我們應該談談。”
“我和你這樣的女人之間,沒什麽好談的!”何淑言卻是一臉憎惡,“你跟你媽媽一樣無恥,一樣不要臉!”
木宛清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幾乎都開始在突突亂跳,她的指甲深陷入手心,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亂了一分,仍是平靜至極的口吻,徐徐發問:“何女士這麽恨我和我的媽媽,總得讓我知道是什麽原因。”
“原因?”何淑言獰笑著,“怎麽?你的那個死鬼媽媽沒告訴你是什麽原因嗎?她不要臉的勾引了小雨的爸爸,害他死掉,現在又換你不要臉,來勾引小雨,我告訴你木宛清,隻要我活著一天,你就永遠也別想得逞!你還是識相點,走遠點,不然,我敢保證,你會跟你的死鬼媽媽一樣的結局!”
這樣近乎歇斯底裏的謾罵,讓木宛清不由渾身僵硬,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可笑,她居然想從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嘴裏得到真相,這個女人嘴裏,能有什麽真相?不過是扭曲的事實!
她不再說話,端起桌上的一杯水,緩緩的送到嘴邊,而何淑言的謾罵一旦開了頭,居然一發不可收拾,她的嘴突然變成了一種類似排汙管之類的東西,汙言穢語源源不絕的從她的嘴裏流出來,木宛清睜大眼睛,安靜的瞅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女人,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懷疑她瘋掉了,她的眼神混亂,神情顛狂,白森森的牙襯著白森森的頭發,像一團很惡心的東西,在她麵前扭曲的舞動。
實在是太討厭了!
實在是太讓她憎惡了!
忍了又忍,她還是沒控製住自己的手,將那杯熱茶朝她的頭頂緩緩的澆了下去。
何淑言愣了有兩秒,發出尖厲的叫聲。
季嫣心驚膽戰的衝進了客廳,正看見木宛清優雅的轉身,仿佛剛才不過是在悠閑的澆花,她的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
“我一定會和你兒子小雨結婚的!一定會!”木宛清淡漠的說,“我也不會讓你去國外或者季家老宅,我怎麽舍得呢?我可是你最孝順的媳婦,我得好好的守著你,一直守你到死,到你咽氣,到何淑言這三個名字,消失在空氣裏,我不信我會死得比你早!這個家的女主人,到最後,還是會姓木的!如果你不服,到時候就從墳墓裏爬出來跟我鬥好了!”
何淑言頂著一頭一臉的熱水怔怔的看著她,那神情仿佛撞見鬼,可是,在木宛清的眼裏,她才更像是一隻鬼。
太陽光一點點的暗下去,陰影漸漸罩住了客廳內的兩個人,木宛清安靜的坐在沙發裏喝茶,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呆若木雞的何淑言終於清醒過來,她摸起桌上的茶杯打算以牙還牙,隻是,終究氣力小了些,年齡大了點,手腳不那麽利落,木宛清隻是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擰,她那杯茶便倒在了自己的胸口,再度發出憤怒的尖叫。
木宛清轉身走了出去,目光在門口立著的季嫣身上輕輕一掠,眼裏的笑意仍是不減,聲音卻異常的輕鬆柔和,牽了盈盈的手,樂嗬嗬的說:“盈盈,媽媽帶你去蕩秋千。”
很快,母女倆歡快的笑聲在院落裏響起來,夕陽西下,燒紅半邊天,雖是寒冬時節,別墅的院落裏依然是花木扶疏,一派溫馨寧靜。
而一門之隔的客廳,卻是風雨大作,何淑言尖聲叫著,把麵前的茶幾踢翻了,又一腳踹壞了幾個古董花瓶,就要衝出門去。
季嫣無聲的攔住了她。
“罷手吧,淑言!”她的聲音沉痛而疲倦,“這些年,連我都看得累了,為什麽你還是要和十幾年前一樣,滿身是刺?你那些刺,看似傷了別人,可是,到最後傷到的,隻會是你自己!”
何淑言回頭看她,嘴角微顫,眼底卻是無盡的淒惶。
“有些姻緣,是命中注定,從哥哥的事情上,你還是沒悟出一些道理嗎?”季嫣輕輕拉住她的手,“你已經失去了哥哥,失去了自己的丈夫,真的還要再在晚年,失掉自己的兒子嗎?”
何淑言一顫,隨即閉上眼,有淚水,源源不斷的從她的眼角流出來。
“我不甘心,季嫣,我真的不甘心哪,為什麽我的兒子,還要愛上她的女兒?”她突然間放聲大哭,握住門把的手卻慢慢的鬆開了,捂住自己的臉。
“我知道,你心裏苦!”季嫣的眼眶也微微潮濕,“如果一切可以提前預知,我真的寧願,你沒有嫁給哥哥,哪怕嫁給這世間的任何一個男子,也會比嫁給哥哥幸福,可是,已經錯了一次,就不要一錯再錯了!宛清她是無辜的,就連阿朵,又何嚐不是苦命的女人一個?”
“你的意思,是怪我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何淑言陡然又尖叫起來。
“沒有人說是你的錯,要怪,就怪命吧,是命的錯!”季嫣把她扶到沙發上坐好,握住她的手,看著她說:“可是淑言,如果這一次你還是像以前那麽固執,那麽,你將失去所有!”
何淑言將頭深深的埋在兩膝間,發出絕望的悲號。
木宛清正一心陪著盈盈玩耍,忽然聽到了隱隱的哭聲,不由微怔,一時之間,心中百味雜陳,原本堅硬決絕的那顆心,突然莫名的軟了下來。
有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她向門外看去,卻是季雨濃搖搖晃晃的下了車,席方平在後麵扶住他,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看到木宛清就開始吃吃的笑,嘴裏含糊不清的說:“宛宛,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把方心嬋給臭罵了一頓,如果她再敢在你身上打什麽主意,我一定不會輕饒了她!”
原來,他去了方心嬋那裏。
木宛清無言的扶他去臥室休息。
幫他脫掉鞋子,又用熱毛巾給他擦臉,因為酒精的作用,他很快就睡著了,木宛清坐在床前盯著他愣看。
席方平跟季嫣在外麵小聲的說話,她聽見席方平說:“表哥把心嬋的房頂都快掀過來了。”
她的睫毛眨了眨,目光仍是盯住季雨濃不放。
即使在睡夢中,他依然是苦惱糾結的,她伸出手指去撫他的臉,將那些深深的紋路一點點撫開。
可是,心裏的那些深深淺淺的紋路,又如何撫得掉?
她唯有無聲的歎息。
怕他酒醉難受,她夜裏一直睡得警醒,他臥在她身旁,一雙大手將她的腰緊緊禁錮,半夜時分聽見他嚷著口渴,起身去給他倒水,他倒莫名驚厥,緊張的大叫:“宛宛,不要走!”
眼中忽地騰起一陣熱浪。
“我不會走,我在這裏,我不會走。”她將他的頭抱在懷裏,喃喃的回答。
他睜開眼看她,拿手去觸她的臉,溫暖柔滑的手感讓他放了心,隻是人似乎仍是在半夢半醉半醒中,屋子裏有極淡的月色,透過沒拉嚴的窗紗照進來,似是在地麵上下了薄薄的一層霜。
季雨濃突然覺得涼,那種涼意浸入骨髓,微微的刺痛和不安讓他迅速的爬了起來,飛快的將她擄入懷中,緊緊抱住,不肯放手。
木宛清也緊緊的抱住了他。
多麽奇怪,她那麽深切的愛著這個男人,可是,卻又是那麽刻骨的恨著這個男人的母親!
兩種激烈至極的感情,幾乎要將她的心生生的分成一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而她,就在冰與火中煎熬,卻無法說痛。
她不能對他說痛,因為知道他會更痛,可是,她也不能再對著他笑,因為她實在笑不出來。
所以,什麽話也不用說,就這麽緊緊的擁抱就好。
不知什麽時候睡著,等到盈盈笑嘻嘻的在外麵敲門,才知道已是日上三竿。
“爸爸媽媽好懶哦,太陽都曬到屁屁嘍!”盈盈像條小魚哧溜一下鑽到兩人的被窩裏,將兩個大人的腦袋全攬到了自己小小的胸口,笑得連眼睛都眯起來。
心,一點點的回暖,手指撫上盈盈的笑臉,強硬的將那塊浮冰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