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烈火(4)
盈盈在她的怒吼聲中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抱緊盈盈,急匆匆的往外麵衝,可是盈盈掙紮著不肯跟她離開,“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她哭喊著。
木宛清的手軟軟的鬆開了,盈盈馬上向季雨濃跑過去,緊緊的鑽進了他的懷裏,拿一雙驚恐至極的黑眼珠怯怯的瞅著她。
她突然覺得無力,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她苦澀的笑了笑,是,雖然她是盈盈的生母,雖然她這段時間待她那麽好,可是,她跟季雨濃卻是五年的光陰。
她艱難的轉身,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
每走一步都異常的艱難,但是,她還是逼著自己往前走,逼著自己不回頭看,盈盈突然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媽媽!”
那一聲媽媽幾乎讓她肝腸寸斷。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的家,連開起車來都是迷迷糊糊的,像是踩在了棉花堆裏,又像是在做一場虛幻的夢,一抬頭看見一家酒吧正亮著燈,突然很想念那種能麻醉人神經的液體,她停了車子,進去買醉。
就著昔日痛楚而屈辱的記憶,她不知喝了多少杯,自覺得喝的不是酒,是蝕心刺骨的恨,原來恨真的是可以拿來飲的。
再醒來卻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整潔素雅,她爬起來,身上的衣服完好無損的穿在身上,而臥室門前一個男子迎光而立,笑容清淡而溫暖,她不由驚叫,“何醫生!”
何言穿著米色的家居服,欲顯得儒雅溫文,他的身上有家常的那種溫暖妥帖的氣息,她一見到他,心莫名的安靜下來。
“我怎麽會在這兒?”她揉著頭,微微皺眉。
“你在酒吧喝醉,剛巧,我也在那裏和朋友喝酒,便順手將你拾了回來。”何言笑著解釋。
“讓你這麽一說,我覺得自己像流浪貓。”木宛清也笑。
“昨晚你的樣子,確實像一隻流浪貓呀,還是受了傷的流浪貓!”何言的眼底滿是疑惑,“怎麽了?又有誰惹到你?季雨濃?”
“他叫來席方平,拆穿了我的身份。”木宛清歎息,“他想跟我複合,然後,”她冷笑,“那位何老太太,打電話過來警告我,看來,她很希望我真的死去,她才好耳根清淨!”
何言張口結舌,半晌皺眉,說:“我真不明白,難道,你跟何淑言上輩子是仇人?”
“也許吧。”木宛清恨恨的答,“可能上輩子我是土匪,將她先奸後殺又加鞭屍,還把她的屍體扔給野狗吃。”
她說得惡毒,何言悚然而笑,“看來,你恨死她了。”
“那當然,我不恨她恨誰?她欺負我就罷了,還去欺負我的媽媽,又找了方心嬋,來欺負我的女兒,我真是恨得牙癢癢。”
何言將一碗米粥放在她麵前,說:“還是先吃粥吧,緩解一下你的麵目猙獰。”
木宛清不自覺的摸自己的臉,“很扭曲,是不是?”
“好多年沒看到你扭曲了,扭曲一下,就當活絡筋骨。”何言笑著轉移了話題,“我昨天接到一個電話,你猜是誰打來的?”
木宛清搖頭。
“孟遠。”
木宛清一愣,停了筷子,怔忡了有幾秒,才問:“他好嗎?”
“他向我打聽你的消息,他問我林越是不是你。”
“你怎麽回答?”
“我讓他自己回來問你。”
木宛清輕輕的笑起來。
吃完飯,頭腦清明,便告辭回去,到了住所,一眼便看到季雨濃的車子穩穩的停在那裏。
進了客廳,就見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沙發裏等待,一臉的焦灼,一見到她的身影出現,那個小小的人兒便如乳燕歸巢一般,鑽入她的懷中。
“媽媽,媽媽,你去哪兒了?我跟爸爸找了你一晚上,又等了你一上午,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她緊緊摟住她的腰不放,一雙大眼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嘴裏嗚咽著,“媽媽,盈盈想要爸爸,也想要媽媽,媽媽別怪盈盈好不好?”
本來心硬如鐵,打定主意要跟季雨濃談判,被盈盈這麽一掉眼淚,活生生的軟了幾分,再說起話來,便帶了絲少氣無力。
“媽媽怎麽會怪盈盈呢?”她和言悅色的說:“昨天是媽媽不好,嚇到盈盈了,對了,盈盈今天應該去學校,怎麽現在還沒去呢?”
“我想陪爸爸一起來找你。”盈盈不安的絞著手指,“我怕爸爸一個人來,你會把他罵回去。”
“媽媽哪有那麽壞的脾氣?”木宛清親了親她的額頭,說:“盈盈,你乖乖的去上學,媽媽有事和要爸爸談。”
她叫小影送盈盈去學校,自己倒了杯茶,遞給季雨濃。
他的臉色很不好,麵色晦暗,嘴唇發白,看起來憔悴不堪,見盈盈一出去,就急急的說:“宛宛,對不起,我真沒想到,媽媽還會這麽對你,我昨天已經打電話說過她了,她說她再來不會來打擾你,也不會再管我們的事。”
“我們之間不會有什麽事要她來管!”木宛清安靜的說,“因為有她,我永遠不會和你在一起,對於曾是她兒媳的這個身份,我不光不屑,而且憎惡!”
“所以,連帶著,也一起憎惡我,是不是?”季雨濃無力的追問。
“是。”木宛清幹脆利落的回答,“所以,今天我隻所以沒把你趕出去,是看在你是盈盈爸爸的份上,我們現在來談盈盈的問題。”
“盈盈?你……你要帶走她?”季雨濃緊張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腳傷卻沒好,隻站了一下,又頹廢的坐了回去。
“我會不會帶走她,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木宛清淡淡的說,“我可以不帶走她,但是,我要請你記住,我隻是盈盈的媽媽,如此而已,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還要糾纏不清的話,那你就是逼我帶走她,你知道的,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而盈盈確實也受過家庭虐待,如果真要對薄公堂,我的勝算很大。”
季雨濃定定的坐在那裏,像是在努力的消化著她說的這番話,良久,他囁嚅著開口,“宛宛,我不明白,你還是愛我的,不是嗎?你騙不了自己的心!”
“是,我承認,我對你,還有感情,可是,季雨濃,五年前我們也有感情,最終又是什麽結果?”
“你是指媽媽嗎?”季雨濃急急的叫起來,“我向你保證……”
“你的保證沒有用!”木宛清惡狠狠的堵住了他的話頭,“季先生,你不要忘記了,五年前你也向我保證過,我信了你的保證,到最後,我死在你的保證裏,你有興趣讓曆史重演,我卻沒有功夫奉陪了!”
“宛宛!隻是一個電話而已!你至於這麽生氣嗎?”季雨濃悲沉的叫起來,“是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吧?你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我,所以,不管我怎麽求你,你都不肯回頭吧?對不對?在你的心裏,我不過就是一個沒有用的瞎子,你根本就瞧不上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是我又在發夢了!好了,我給你自由,我不再打擾你就是了!”
季雨濃跌跌撞撞的起身,眼睛看不見,腿腳又不靈便,偏偏又處在陌生的環境中,季雨濃幾乎像隻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木宛清伸手去扶他,也被他壞脾氣的拂開,“別管我!既然瞧不上我,就當我不存在好了!”
他摸索著往大門的方向走,而這時,門鈴聲卻急促的響起來,同時,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請問,林越小姐在嗎?”
木宛清的額角跳了跳,她打開門,麵前的男子溫潤如玉,目光烔烔,季雨濃看不清路,一頭撞在他身上,狼狽不堪的倒歉,“對不起,對不起,原諒一個瞎子吧!”
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頹廢和自棄,男子的眉毛軒了軒,伸手扶住了他。
“我送你出門吧。”他對季雨濃說。
“不用了,我的司機就在外麵的車子裏。”季雨濃疲倦的回答,“這位先生,我們曾在哪裏見過嗎?我為什麽覺得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
男子愣了愣,說:“可能吧,我剛從國外回來。”
“那就是我聽錯了。”季雨濃苦笑,“眼睛瞎了,連耳朵也變得不好使了!老張,老張,過來幫我這個瞎子一把!”
他一口一個瞎子,這樣的自稱讓木宛清的心都要縮起來,她靠在門邊默默的掉著眼淚,男子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
眼見著車子絕塵而去,男子微笑開口,說:“何醫生還讓我親口來問,我看現在都不用問了,宛宛,是你,對吧?”
“是我,孟遠,好久不見!”她牽住他的手,無語凝咽。
“雖然是早已從何醫生口中得知實情,可是,宛宛,我為什麽還是覺得,好像在做一場太過美妙的夢?”孟遠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仿佛在確認她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