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烈火(1)

  當然,就算她不攙扶,某人也會強硬的纏上她,那雙大手往她肩頭一放,沉甸甸的壓在那裏,甩不掉,拿不開。


  他的身形那麽高大,說是她攙扶著他,倒不如說是他摟住了她,季雨濃卻覺溫香軟玉滿懷,心中非常愉悅,含笑說:“宛宛,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經常來這座山上玩?”


  木宛清冷冷的嗯了一聲。


  她怎麽能不記得?除了那片海,她和季雨濃最常來的地方就是這片山,那一年山花爛漫,兩人坐在山頂上數星星,像兩個頑童一樣無所顧忌,或許就是因為那些不經意的點點滴滴片片段段,她不知不覺愛上與他在一起的感覺。


  季雨濃卻突然吃吃的笑起來。


  “你笑什麽?”雖然不想理他,可是,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若幹年前也是這樣,她生氣時,他習慣一驚一乍的來吸引她注意,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卻擰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屢次上當。


  所以這一次,她問完了便即住嘴,當作沒問,季雨濃卻已輕笑著回答,“宛宛,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下大雨?”


  木宛清的臉唰地通紅。


  她生氣的甩開了季雨濃的手,憤憤的叫:“季雨濃,你住嘴!”


  季雨濃卻哪裏閉得住嘴,隻是笑個不停,木宛清在他的笑聲中簡直無地自容。


  那次下大雨,兩人淋得像落湯雞,鑽進車裏換衣服,季雨濃手腳麻利的把衣服換好了,一轉頭,見木宛清躲在車後座發抖,死活不肯在他麵前脫衣服,他心念一動,翻身過去,在車裏鬧騰開來,把木宛清嚇得連聲告饒,渾然不覺得雨水已經把路澆得很滑,車子正在緩緩的向坡下移動,等到發覺,那車子已離一個拐彎的路口不遠,車子居然自已移動了十幾米,季雨濃於是很驕傲,後來每次想和木宛清親熱時,都會說,我很厲害的,我的力氣超大,我能……(下麵省略若幹字。)

  這本是兩人之前歡愛之時的瘋言瘋語,他此時突然提起那件事,真是讓木宛清又羞又氣,卻又莫名的覺得好笑,當下隻是跺腳,連聲叫:“住嘴!不許再說!不許再笑!”


  這樣又氣又羞又想笑的怒斥在季雨濃聽來,就變成了嬌嗔,他鼻間嗅到她甜美的氣息,就覺心神一蕩,不由分說,就將她攬在了懷中。


  木宛清哪想到他會那麽大膽,情急之下,用力一推,季雨濃腳步不穩,直直的向後跌去,這一下跌的極重,後腦勺生生的鼓起一個大包來。


  季雨濃坐在那裏大聲呼疼,木宛清衝過去,連聲問著:“怎麽樣?你怎麽樣?”


  拿手去觸那個大包,卻是粘濕濕的,手指拿出來,卻是腥紅一片的血跡,這下她是魂飛魄散,聲音裏便帶了哭腔,“季雨濃,你流血了,怎麽辦?”


  正在那裏心慌意亂,就覺身子一軟,卻是被他再度擄在了懷裏,熾熱急迫的吻鋪天蓋地而來,他將她放於膝上,捧著她的頭,緊緊的覆住她的唇,唇齒之間的掠奪和吸吮帶著顫抖的瘋狂,像一個饑餓至極的人,活生生的要將她吞入肚中。


  木宛清隻覺得天旋地轉。


  這陽光,這山,這藍天,轉瞬間將她帶回從前,她在時空隧道裏急急的穿梭著,那些美好的甜蜜的記憶在陽光下全都揚塵而起,她的手顫抖著撫上他的臉,他的眼睛,季雨濃喃喃的說:“宛宛,宛宛,我好想能看到你,看到你的樣子。”


  木宛清在迷醉中猛醒。


  她怎麽又一次被這個男人蠱惑了?


  遇到他,她好像就變得一點定力也沒有,可是,他憑什麽這麽對她?他是不是認為,她會永遠在這裏等著他?看他滿足的笑臉,那樣的篤定,那樣的氣定神閑,仿佛得到她,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自如。


  是誰給他這種自信?


  他憑什麽認為,經過那麽多年的風雨,她的那顆心還是會為他而跳動?

  她冷冷的站起身,冷聲說:“我的樣子,你還是不要看的好,你看了,隻怕也會失望,因為這張臉上寫滿著對你的厭惡與嫌棄。”


  季雨濃從雲端瞬間跌落,那種巨大的落差感讓他一時隻覺自己是在夢中,怎麽?剛剛那個還熱切回應著他的小女人,為什麽會突然變成了冷酷女神?

  “宛宛,你怎麽了?”他呆呆的問。


  “季雨濃,請你不要再玩這種小把戲,不然,再摔斷胳膊腿之類的,就變得又瘸又瞎了。”


  她轉身向前走,不再理睬他。


  季雨濃拚命回想,自己好像沒有說到什麽不好聽的話惹她不開心。


  見她腳步聲漸遠,他慌張的爬起來去追她,別說,腿還真是有點疼,剛才太過激動,一時倒沒有察覺到,這回越是走下去,越覺得痛得厲害。


  他想開口叫木宛清慢一點,可是,她卻好像真的惱了,他連她的一片衣角也抓不到。


  木宛清隻顧氣衝衝的往前走,就聽身後季雨濃又是一聲悶哼,她以為他又在裝鬼騙自己回頭,一生氣,腳步反而加快了。


  沒走多久,見身後沒了他拖拖拉拉的聲音,卻聽見盈盈急急的叫聲,“爸爸,爸爸,你怎麽樣?你沒事吧?”


  她悚然回頭,盈盈淚眼模糊的叫:“媽媽,爸爸的腿摔傷了。”


  “怎麽可能?剛剛不還是好好的?”伸手去摸他的腿,心裏其實還是懷疑他在騙人,他卻劇烈的抽搐了一下,顯然痛得厲害。


  席方平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無言的責備。


  “他是一個盲人!”他強調說,“你怎麽可以自己走得那麽快,讓他在後麵跟著追?這山上到處都是石頭,一腳踏空,就能摔個頭破血流。”


  “爸爸已經頭破血流了!”盈盈又發現他頭上的傷口,這下哭得更厲害了,“可憐的爸爸!”她心疼的拿小嘴去吹他頭上的傷口。


  季雨濃咬著牙,噝噝的吸著涼氣,臉上卻還帶著笑,說:“沒關係的,盈盈,隻是一點小傷,沒關係的。”


  到了醫院,才知道,不光腳上不是小傷口,傷到了腳踺,就連頭上也不是小傷口,被鋒利的石塊硌出一個大口子,一直在流著血呢!

  季雨濃嚷著頭痛,醫生說:“可能還有輕微的腦震蕩,要好好的休息才好!”


  木宛清覺得自己的頭也痛起來。


  席方平帶著盈盈去繳費,順便到外麵去買些午餐,木宛清守在季雨濃的病床前尷尬的發問:“你明明痛得厲害,剛才怎麽還……”


  季雨濃卻隻是傻嗬嗬的笑,“剛才你在我身邊,我就沒覺得痛,有可能,你是治愈我疼痛最好的良藥!”


  他的話中暗含深意,木宛清垂了頭,不再應聲。


  不多時,席方平帶著一大包午餐回來,盈盈手腳伶俐的喂季雨濃吃飯,木宛清站在那裏,倒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席方平拍了拍她的肩,說:“出去走一走?”


  木宛清無言的應聲,兩人在醫院寬闊的林蔭路上行走,高大的香樟樹即使在冬季也是綠蔭如蓋,隻是那綠卻是灰綠色,泛著瑟瑟的寒意。


  席方平淡淡開口,“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表哥失明的原因。”


  “我隻是覺得,跟我沒有關係。”木宛清淡淡的答。


  “看來,這些年你真的變了很多!”席方平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自顧自的說下去。


  “算起來,他失明也有六年了,我還記得,是六年前的冬天,也是大年夜,風特別大,跟你投江時的那一夜差不多。”


  他的眸光陡在變得深不可測,“自從你投江以後,每年的大年夜,季家都是死氣沉沉的,表哥的情緒也是差到極點,因為你之前一直住在星河路的那套公寓裏,後來,他也搬了進去,每個大年夜都會在那裏點燭焚香祭拜你,那天晚上,也不知怎麽的,就起了火。”


  “那天的火真的很大,火借風勢,濃煙滾滾,簡直就把半邊天都燒紅了,現在想起當時的情形,還是心有餘悸呀!”席方平的目光突然變得深沉,“那天晚上舅媽也在公寓,表哥在濃煙中將她扶了出來,見他們母子平安,我們也都放了心,公寓燒了沒什麽,隻要人沒事就好,可是,他卻突然大叫了一聲,又衝進了火海。”


  席方平說到這裏卻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一邊悄悄聆聽的木宛清,問:“你猜,他又進去做什麽?”


  木宛清瞪著眼看他,席方平苦笑,“想一想,他那時一定是瘋了,他衝進火海,居然是為了去取你的遺物和照片!”


  木宛清“呀”的一聲捂住了嘴。


  “在火堆裏,那些東西自然留不下,他衝進去,也隻找了燒得隻剩半張的照片出來,”席方平一臉的感慨,“可是,就因為這一時的犯傻,就為了半張照片,他的眼睛徹底毀掉了!”


  木宛清陷入極度的震驚之中,她倏地停住了腳步,渾身僵硬而冰冷,動彈不得,而眼中,卻分明有難以抑製的熱浪,要奔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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