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塵煙(3)
木宛清垂下頭,低聲說:“我沒有說要把盈盈從他的身邊帶走,他現在的家庭狀況一團糟,我沒法不把盈盈帶走,但是,他可以隨進去探視她。”
“我會跟心嬋離婚!”季雨濃在一邊急急的說,“不管她要什麽,我都會跟她離婚的!”
“是不是每個成為你妻子的女人,最後都不得善終?”木宛清冷冷的駁回他的話,“為什麽要離婚?方心嬋她很愛你,你看不出來嗎?而你,應該也是愛她的吧?不然,當初也不會娶她!既然如此,就好好的把這段婚姻經營下去!以前以為我死了,覺得愧疚,良心上不安,現在知道我好好的,你也就可以安心了,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我還很感激你,把我們的女兒養大,現在,我們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方向,我不會再為你停留,你也不要再因為心裏愧疚而負了一個真心愛你的女人!盈盈是我們的女兒,雖然我們不在一起,可是,卻同樣都會愛她的!”
季雨濃幹巴巴的張著嘴,一臉的焦灼,偏偏他焦灼的火星落在木宛清的一汪寒潭裏隻是悄無聲息的湮滅。
兩人陷入僵局。
席方平搖頭歎息,他同情的看著那位季雨濃先生,他的表哥,看來,他是要空歡喜一場了。
他還記得他當初打電話給他時,是何等的興奮和雀躍,仿佛滿滿的幸福和快樂就在他麵前招手,可是現在看來,某人芳心似鐵,同誌尚須努力呀!
他嘴一張,再度履行他緩和氣氛的天職,鬼知道這天職是啥時候落到他肩上來的呢?莫非,他上輩子是紅娘?
“宛清,當初你是怎麽活下來的?”他問,“那天的風浪那麽大,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你絕無生還的可能了!”
木宛清苦笑,“也許老天可憐我,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我拚命的把自己往水裏淹,渾身也冷得刺骨,可是,一個會遊泳的人,想把自己淹死,終歸沒有那麽容易,人到了瀕死的邊緣,會有求生的本能,其實那個時候,我的意識完全是模糊的,隻覺得到處都是冰冷的水,我的手腳都麻木了,卻一直機械的動著,動到不能再動,我覺得自己一定是死掉了。”
“可是,一醒來,卻又看到窗外藍藍的天空,身邊是暖烘烘的火爐,一對打漁的夫婦和他們的孩子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看到我睜開眼,他們一齊歡呼起來,那一刻,我覺得,非常溫暖。”
“那你不知道我們在找你嗎?”季雨濃急急的問。
“我知道。”木宛清淡淡的說:“我知道你們在找我,因為那對漁人夫婦第二天就回老家去了,把江邊那處小房子留給了我,有好多次,我見到有船隊過去找我,可是,我卻再也不想出現在你麵前了,我覺得,在你心裏,我還是死了好,省得再糾纏不休,我累了,很累。”
季雨濃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他好像有點明白了,也許,自己這一生,再也不能握到她的手。
“那你怎麽會去了國外呢?”季雨濃好奇的追問。
“我在小屋裏待了兩天,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後來,很想媽媽,便去媽媽的墳前去看了看,也不知怎麽那麽巧,居然遇到了康永海。”
“或許,我該叫他一聲爸爸。”木宛清的嘴角掛了朵淒涼的笑容,“他那時已經病得很重,人都快瘦得脫了形,他在媽媽的墳前痛哭,說對不起媽媽和我,所以,當我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很是震驚,他以為我死了,又知道我沒死,於是就很高興,問我今後的打算,我當時就說,我想出國。”
“我其實是想遠遠的離開這裏,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回來,更不要再麵對,當時隻是說一說,可是,他卻上了心,沒過幾天,居然真的讓我出國了,給我安排了最好的一家音樂學院,又給我留下一筆錢,隻是,肖隱不知怎麽知道了,在報名處大鬧,他把她打跑了。”
木宛清又哭又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像個男人,雖然打女人的男人未必有多好,可是,他最其碼,終於肯大膽的維護自己的孩子了,不再是那個懦弱膽小的父親了。”
“辦好一切手續之後,他就回去了,過了不到四個月,我接到肖隱的電話,知道他去世了,原來他患了絕症,我那時見他瘦得不行,心裏就覺得很不安,可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是患了不治之症。我用他給我留的那筆錢飛回去看他,到他墳上拜祭一番,回來的時候,總是失魂落魄的,錢被小偷偷走了,隻好到快餐店打工,維持生計。”
“如果不是親眼聽你說這些,我真的不敢相信。”席方平長長的歎息,“不過,雖然經曆了那麽多痛苦,好在,你和盈盈,都好好的活著,真是讓人欣慰。”
“是呀!”木宛清站起來,伸展著手臂,看看窗外,東方已現了魚肚白,晨光熹微,金色的陽光,很快又要照亮大地,她喃喃的說:“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
她在漸漸濃烈的陽光下活動著身體,轉過臉來,已是笑意盈盈。
“方平,你遠道而來,今天,我要親自下廚,給你準備一道豐盛的早餐!”
木宛清說著,自去浴室洗漱,再出來,已是神情氣爽,明眸皓齒的模樣,全無熬了一夜的疲憊。
季雨濃卻陷進了沙發角落裏,像是太陽永遠都照不到他的身上。
“方平,我是不是已經永遠失去她了?”他無助的把頭轉向席方平的方向,手指神經質的摳著沙發。
“呃,這個嘛……呃……表哥,我真的不知道!”席方平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你得幫幫我!”季雨濃苦巴巴的皺著眉頭,“你得幫我說說好話,你得……”
“表哥,我建議,先將這事冷一冷,我覺得,你應該先處理後事!”席方平很真誠的出謀劃策。
“啊?後事?”季雨濃瞪大眼。
“呸呸呸!瞧我這嘴!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說,你先把心嬋的事搞定,這樣,最其碼可以證明你的決心嘛!還有,不要忘記了,還有斯洋先生哦,那個臭家夥,他貌似也不怎麽好對付呀!”席方平撓撓頭,“還有,我覺得,你也應該去先把眼睛看好,你說你一個瞎子,想追女人,這多沒有方向感呀!”
季雨濃茫然的問:“你覺得,我應該先去做哪件事?是治眼睛,還是跟方心嬋談離婚,又或者,先把斯洋那家夥搞定?他不能跟我爭的,宛宛是我的妻子!”季雨濃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那個,我覺得呢,是先看眼睛!對,先看眼睛!你的眼睛得會放電,才會激起宛清的情!”
“你覺得我的勝算大不大?我還有沒有可能再重新得到她?”季雨濃自信心嚴重缺乏。
“咦?你打電話給我時,不是信心滿滿嘛!”席方平給他打氣,“不要這樣!首先,宛清她現在可是成功人士,國際知名音樂家,你首先得在氣場上把她震倒,這樣子縮頭縮腦愁眉苦臉是不行的!”
季雨濃雞啄米似的點頭,完全視席方平為神兵天降。
“其實吧,你有一個殺手鐧,用好了這個殺手鐧,事半功倍!”
“是什麽?”季雨濃緊張的追問。
席方平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季雨濃不由眉飛色舞,雙手一拍,一屁股從沙發上彈跳起來,“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我有盈盈呀,我女兒最疼我最愛我了,怎麽能忍心自己的老爸孤孤單單呢?不行,我得找盈盈合計合計去!”
他一溜煙的跑上樓,陽光此時已經灑滿客廳,那些光斑隨著他的腳步跳躍,席方平看著他,不由感歎,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偉大,這家夥上樓時腿腳再麻利不過,哪裏像個瞎子?
木宛清邊做飯邊琢磨著,要怎麽樣跟盈盈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得告訴她,她是她的親媽媽,她的親媽媽並沒有死,可是,如果沒有死,為什麽不早一點來找她,早一點與她相認呢?
她想盈盈一定會這麽問。
還真是有點小頭痛,潛意識中,她想給孩子一個最完美的夢,不想讓她知道那些醜陋的真相。
她在這裏百般糾結,全然不知,季雨濃那邊早已將一切合盤托出。
“盈盈,如果爸爸現在告訴你,林越老師,就是你的親媽媽,你高不高興?”季雨濃的手撫著女兒的發,掩飾不住臉上的喜悅之情。
盈盈還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聽到這句話,哇的一聲,嘴張得老大。
“可是,老師為什麽會變成媽媽呢?爸爸,你不是說,我的親生媽媽已經死了嗎?”盈盈的小腦袋裏實在是想不通。
“爸爸之前做了一些事,讓媽媽生氣了,媽媽就躲起來了,爸爸找不到她,以為她死了,但是,她並沒有死,她很想盈盈,又回來了。”季雨濃很輕鬆的回答這個問題,並不像木宛清那樣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