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冬陽

  他懶洋洋的笑起來,伸手折了一支梅花,放在鼻間輕嗅,良久,才慢吞吞的說:“木宛清,我們之間,永遠沒完,不要以為用這種方法來氣我,我就會放你走,我們這一輩子注定要糾纏在一起,互相折磨總比互相忘記的好。”


  木宛清打了個寒噤,下意識的將脖間的大圍巾緊了緊,她略有些疑惑的抬起頭,問:“季雨濃,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要怎樣?我說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你不肯相信,我說他不是你的,你又說我是氣你,我對你好,你說我假惺惺,我要離婚,你又不肯放我走,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淒楚的凝睇著季雨濃,“雨濃,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麽?”她的聲音低柔,語氣溫軟,季雨濃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是,他想做什麽呢?他也在心裏問自己。


  一想到這個問題,又是一陣莫名的煩躁湧上心頭,他想相信她,可是,卻又怕信錯了她,他想愛她,可是,又怕自己再度變成幾年前那樣的傻瓜,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他隻是覺得煩,覺得悶,覺得自己快要爆炸!

  她為什麽總要惹出那麽多的是非出來呢?她為什麽要跟席方平不斷的攪在一起?她又為什麽不能跟自己一直敬愛的媽媽好好相處?他公司裏有一大堆的事,已經讓他煩得不得了,她為什麽就不能省心一些,不要再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讓他的後院每天都雞飛狗跳?

  可是她的眼神看起來那麽無辜,烏溜溜的眼珠認真的瞅著他,像是某種初生的小動物一樣純淨,可是,一想到這麽純淨的她,曾經一而再的跟別的男人同居一室,這樣一個純淨的她,有那麽多古怪的行為,又對自己的母親大打出手,他就覺得可怕,太可怕了!


  如果她是跟沈悄悄是一樣的女人,那麽,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的生命中,如何經得起兩個這樣的女人?

  他會崩潰的!所以,在崩潰的邊緣,他要不管不問的先出手,無論如何,這一次,不要再傷到自己才是最好!

  心腸一點點又硬起來,他換了一種客觀的眼神來看她,是,她看上去楚楚可憐,她看上去那麽脆弱無依,可是,也許在這樣的外表下,掩藏著的,根本就是一顆蛇蠍心腸!

  誰知道她會不會為了席方平而來算計季家?


  他站在那裏,隻是盤算個不停,麵上陰晴不定,木宛清側首等他的答案,等到最後,卻是虛空。


  她不得不再度開口。


  “季雨濃,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我就是想折磨你,好了吧?”


  季雨濃終於開了口,卻是十足的無賴口氣,一雙黑眸微眯著,斜斜的瞅著她,那一枝嫣紅的梅花在他的手上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香消玉殞。


  木宛清捂住臉,極力抑製洶湧的淚水,她的手原本一直縮在寬大的毛衣長袖裏,此時伸出來,將一張臉全數掩蓋,季雨濃看到那雙手,心裏猛地一顫。


  那不是他記憶中那雙柔美白晳的小手,而是一雙滿是凍瘡和疤痕的手,又紅又腫,有些地方已經發紅潰爛,已然麵目全非,他驚愕至極,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她的手扯下來,握在手心細看,木宛清吃痛,下意識的呻吟了一聲。


  “你的手……”季雨濃盯著木宛清,問:“怎麽會這樣?”


  木宛清並不答話,一雙眸子裏卻已是水意朦朧,她奮力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他的手如老虎鉗一般緊緊鉗住了她,那些腫脹的地方一被擠壓,痛楚難言,她忍了半天,眼淚還是無聲的流了出來。


  季雨濃遂然鬆開了她的手,木宛清忙不迭的在自己的手上嗬氣,仿佛那樣能讓痛苦減輕一些,季雨濃呆呆的在站在那裏看,木宛清站起身,轉身進屋,他也愣愣的跟進去,可能是跟得太近了些,一不小心踢到了木宛清的腳後跟,她又是一聲慘叫,差點摔倒,季雨濃連忙扶住她。


  見她被踢到的那隻腳一直不敢沾地,忙把她扶到椅子上,木宛清隻是在那裏噝噝的吸著冷氣,季雨濃抱住她的腳,要脫去她的襪子看個究竟,她卻一直躲避,季雨濃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那雙毛襪除下來,許是動作粗魯了些,木宛清又是一聲輕叫,季雨濃的手僵在了那裏。


  腳上凍傷的情形比手上更為嚴重,怪不得她一直穿著一雙超大的男式拖鞋,隻是,怎麽會這樣呢?

  他啞聲問:“不是有煤球爐嗎?”


  木宛清不應聲,隻是摸起桌上的一支凍傷膏,費力的往腳上塗,她的肚子太大,塗起來很是吃力,季雨濃將那管凍傷膏奪下來,小心翼翼的塗在那些傷處,又小心的幫她重新把襪子穿好。


  外麵雖然是暖陽高照,可是屋子裏卻還是冷得厲害,想來在雨雪纏綿的那段時間裏,這裏一定是如冰窖一般,他又一次問:“席方平不是給你送來一大車煤球,怎麽我沒有見到爐子?”


  “我怕煤氣中毒。”木宛清回答,其實爐子一直生著的,隻是,自從懷孕,她的肺部好像變得不太好,聞不慣煤的氣味,好幾次都咳嗽的厲害,還有一次差點中毒,自那以後,便再也不敢用了。


  她本來並不是容易被凍傷的膚質,可是因為懷孕,又近臨產,整個身子都浮腫,手和腳更是腫得厲害,又遇這陣天氣奇冷,生了無數的凍瘡,疼痛難忍。


  季雨濃在屋子裏待了一小會,已覺寒氣襲人,低聲說:“還是回公寓去吧。”


  他俯身將她抱起,大步流星向院外走,木宛清抗拒,在那裏亂撲楞,季雨濃冷哼一聲,威脅說:“你要是再敢亂動,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


  他的威嚇果然有效,懷中的小女人果然不再亂動,身子僵在那裏,嘴上功夫便見長,冷聲說:“你還是放我下來吧,不然,何總再去公寓送補湯,我說不定會把那湯潑到她臉上。”


  “是,你當然能潑,你最近脾氣見長,想來,是我寵壞了你!”季雨濃把懷中的身體緊了緊,沉甸甸的有些壓手,不再像以前那樣輕盈,看來,她是真的長了不少肉,要不就是肚子裏的寶寶是個虎頭虎腦的大個子。


  這樣想時,心裏突然滑過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他的目光落在木宛清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心軟了一分,又軟了一分,歎口氣,一氣把她抱到巷口,巷口象往常那樣熱鬧非凡,季雨濃一出現,便吸引好奇的目光無數,木宛清在那麽多高熱量的視線中紅了臉,再一次掙紮起來,“放我下來,我能走!”


  季雨濃還是那張冰冷的石頭臉,麵無表情的警告她,“我說過,如果你真敢動,我就真敢摔!”


  木宛清終於老實了,乖乖的伏在他懷裏,鼻間又嗅到熟悉的那種冷冽如薄荷的氣息,她閉上眼。


  有多久了?有多久沒有他的擁抱?總也有半年了吧?漫長的六個月,他像是她生活中一道淡淡的影子,無時無刻不晃在她的心頭腦海,可是,真要伸出手去感受,觸到的卻是一片虛空。


  如今重回他的懷抱,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渴望那種相依相偎的溫暖。


  淚水,無聲的流淌,一直到公寓,她的眼淚還是沒有停過,濡濕了季雨濃做工考究的風衣,他看著自己胸前一大片汙漬,微微皺眉,說:“你是水做的嗎?哪來那麽多的眼淚要流?”


  木宛清生生的止住淚水,喉間卻還是哽咽不止,自覺眼睛紅腫鼻子紅紅,姿態難看,便垂了頭,貓樣的縮在季雨濃的懷中,再不出聲。


  季雨濃突然有點舍不得放下懷中的溫軟。


  雖然她這個時候真的好醜,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還不修邊幅,可是,卻總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繞在他鼻間,那是她獨有的氣息,若有若無,安靜繚繞,過往的甜蜜突然的就這麽撲天蓋地而來,他還記得她的甜美她的馨香,心裏一陣酥麻,他將她小心的放在床上,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


  木宛清實在是太過驚愕,下意識的推了他一下。


  其實,她隻是沒做好那樣的準備,她渴求了那麽久的溫存,一直以為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不曾想卻在這種時候突兀的到來。


  隻是輕輕的一推,季雨濃的動作嘎然而止。


  好像聽誰說過的,如果一個女人不再愛一個男人時,會拒絕與他親熱。


  看她那麽驚慌失措的模樣,她一定是害怕跟他再有什麽身體接觸吧?他痛苦的想。


  他見過他跟席方平在一起,笑容滿麵,說不出的輕鬆自在;他也見過她跟孟遠在一起,那樣的小兒女情態,更是難描難畫。


  唯獨跟他在一起時,她總是不自在的,總是別別扭扭的,有時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那樣,瑟縮,發抖,躲閃,要不就是像一隻刺蝟,豎起全身的刺,硬不能將他紮個滿身窟窿。


  她一定是不愛他的吧?

  回想起來,好像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在唱獨角戲,她什麽時候對自己表達過愛意?她隻是在被動承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她有太多的不得已,所以必須要依附於他,也隻是因為有所求,所以才會勉強嫁給他!所以,才會不斷的在別處尋找溫暖,跟孟遠約會,跟席方平一起喝醉,又出了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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