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無聲對抗

  “我沒事的,我這才剛懷孕,一個人可以照顧自己的,再說,雨濃下班也會回來的。”木宛清急急的說。


  何淑言掃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說:“話是這麽說,可是,雨濃上班時,你萬一要是磕著碰著的,那可怎麽好?萬一再出現上次那樣的事,可不是要讓人難受?再者,雨濃工作也很辛苦,天天又要應酬。”


  “媽,我最近會盡量減少應酬的。”季雨濃說,“實在不行,給宛宛請個保姆來照顧她。”


  何淑言沒有再說什麽,唇畔現出一絲苦笑和落寞,“看來是我這個老太婆不太招人喜歡。”


  席方平實在看不過去,背地裏不知多麽強悍,這會兒倒開始扮脆弱了,他清咳一聲,說:“舅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搬出去又不是不回來,你何必這麽感傷呢?”


  “我怎麽能不感傷呢?”何淑言長長的喟歎一聲,開始痛說革命家史,“自從你舅舅離世,我一人拚力苦撐,好不容易等小雨可以獨擋一麵,又成了家,終於可以喘口氣,心想,這回可好了,可以悠閑自在,含飴弄孫,哪想到自己竟然老了,討人嫌了!”


  她長籲短歎,傷感到無以複加,弄得季雨濃心中酸楚,喚了聲,“媽!你不要再說了,不搬就不搬好了,以後這孫子呀,還得指望著你帶呢,你可不能逃避責任!”


  何淑言臉上的憂傷傷感之氣風消雲散,歡顏盡現,木宛清心裏卻咯噔一聲,嘴裏的一口飯再難下咽,吐了出來,將碗輕輕的推到一邊去。


  心情沉重的回屋,季雨濃緊隨其後,聲音也是十分傷感為難,“宛宛,請你體諒我,我不知方平說的是真是假,但我想,你現在有了身孕,媽媽總不至於還那麽做,就算她不喜歡你,可是你肚子裏的孩子,卻是季家的骨肉,她沒道理不疼的。”


  他言辭懇切,眼神淒婉,她幾乎又要點頭委曲應允,手觸到自己的腹部,卻又突然間生出一股勇氣來。


  “我一個人搬出去。”她說,“雨濃,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沒理由自己想做件事,還要別人的批準,我有權利為我的孩子,選一個安全快樂的生長空間。”


  “安全快樂?”季雨濃迷惑不解,“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難道這裏不快樂?這裏不安全?”


  “在這裏,我心情會抑鬱,會難過,會傷心,你希望我們的寶寶,每天生活在這樣低落的情緒裏嗎?”木宛清毫不示弱的看著他,杏眼圓睜,濃眉張揚,手緊緊的護住腹部,似足一隻護著小雞仔的母雞。


  她一向柔弱,很多事向來隻聽他的安排,從未像今日這般固執過,他一時之間困惑難解,照他對她的了解,也唯有到無路可退,她才會如此堅持。


  季雨濃隻覺得頭痛,兩方都拒不肯讓步,自己夾在中間,十分的難做人,以前聽有結婚過的朋友戲稱自己是夾心餅幹,如此親身經曆,覺得這個形容實在是再恰當不過。


  原本是小別勝新婚,這樣一來,兩人各自氣鼓鼓的,連睡覺都是背對背,木宛清打定主意,心裏反而平靜至極,又覺得有了寶寶,要好好休息,不可以隨意動怒,這樣自我催眠,倒是睡得很快,季雨濃那邊卻是輾轉難安。


  第二日一大早,木宛清便已開始收拾行裝,季雨濃在一旁冷眼相看,何淑言上來叫他們吃飯,見到此種情形,臉色陰晴不定,等到木宛清將所有的東西打包好,季雨濃兀自氣鼓鼓的站在那裏,倒是席方平眼疾手快的在那裏幫忙,把所有打包好的東西搬上車。


  已整裝待發,季雨濃還是麵色陰沉,木宛清雖然生性柔弱,可是,柔弱之人一旦固執起來,怕是九頭牛也拉不回,她倒是麵色如常,還跟何淑言揮手,說:“何總再見!”


  那句何總又讓季雨濃的眉頭皺起來。


  席方平聳聳肩,也坐上車去,眼見車子就要開動,何淑言猛地推季雨濃一把,叫:“小雨,快去幫著宛宛,她懷著孩子呢,別在這裏嘔氣了,都是媽不好,讓你們小夫妻倆生了嫌隙!”


  木宛清聽到這話,心裏一抖,不明白何淑言怎麽又變得那麽好心,季雨濃卻因為這一句話心中酸楚更甚,但終究擔心木宛清,猶豫再三,還是慢吞吞的上了車。


  一路上各自安靜無語,終於到了公寓,木宛清走進客廳,看著靜謐自由的天地,心終於鬆鬆的放下來。


  她和她的寶寶,總算安全了!


  她動手打掃已積了淡淡灰塵的屋子,蝴蝶一樣輕盈的在充滿陽光的空間裏飄來飄去,嘴角帶著恬靜的笑意,席方平也幫忙擦地,季雨濃雙手插著褲兜杵在那裏,目光陰冷的看著這兩個人忙碌,他們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木宛清輕輕走過來,牽起他的手,抬頭看他。


  他避開她的目光,仍是那幅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木宛清輕笑,柔聲問:“你累不累?”


  他的目光閃了閃,不吭聲。


  “都站在了這裏快一個鍾頭了,你的腿不麻嗎?”她仍是笑,燦爛明媚,一如窗外春光,他便有點繃不住,席方平在後麵搗他的腿彎,叫:“好了,賣酷賣了一個小時了,你沒賣夠,我們都看夠了!沒人買的!兄弟!”


  他的腿彎本來已是酸得要死,被他一搗,幹脆的向前傾去,木宛清連忙扶住他,他就勢抱住她,對身後的席方平說:“好了,衛生打掃完了,你該退場了!”


  席方平苦命的撇撇嘴,扔下手裏的抹布,咕噥說:“還以為能混頓飯,你也太摳了吧?”


  季雨濃不理他,已經抱住木宛清,席方平隻得以手捂眼,說:“限製級的東西,不要讓我這個純潔男孩紙看到好不好?也不怕帶壞了我!”


  他急急的退了出去,木宛清在季雨濃的懷裏笑得咯咯出聲,眼睛唇角皆是彎彎,似是最美好的上弦月,季雨濃貪戀她笑的甜美,想索吻,心裏卻還是有一股氣鬱鬱難消,正在那裏糾結,懷中的女子卻已踮起腳尖,細細柔柔的吻上了他的唇,她極少這麽主動,眼波流轉,妖媚入骨,他腦中一熱,自覺煩惱盡消。


  如是住了幾天,也覺得很是舒適,木宛清雖然懷孕,可是月份尚小,與正常人無異,每日裏親下廚房,做的飯菜樣樣落胃,因為公寓離著公司近,偶爾還會去公司看他,兩人一起用午餐,濃情蜜意更勝從前,更主要的一點,也不知是因為懷孕還是因為自由,木宛清的身上,突然煥發出異樣的神彩。


  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讓她的眸子都是亮亮的,像是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星,每天都是笑著的,軟語嬌俏,細語呢喃,不像以前在何淑言那裏,那眸子雖然笑著,卻總覺得霧氣朦朧,似是一顆星,藏在烏雲後,有微弱的光芒,卻也是極黯淡的。


  再也不用在何淑言陰惻惻的眸底討生活,再也不用做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雜役,木宛清確實是開心的很,閑來無事,去看看木雲,會會同學,偶爾再跟席方平吹吹牛,當然,最主要的一點,可以去季雨濃的公司,看他工作,偶爾在翻譯上幫個小忙,晚上回家,做一桌豐盛的飯菜,等心愛的男人下班,那種感覺,甜美如斯,讓人在夢裏都能笑出聲來。


  當然,也並不是自此便可以不見何淑言。


  季雨濃是孝子,每隔兩三日,必定帶她去何淑言處走走,待上兩三個小時,雖然何淑言掃向她時的眼風依然犀利,可是,卻也並不是不可以忍受。


  隻有一點,她不在何淑言那裏吃飯。


  別說是吃飯,就是連一口水她都不肯喝,一隻水果也不肯吃,偏偏何淑言熱情,每每留飯,她便借口孕期反應,嘔吐難受,不想進餐。


  如是幾次,季雨濃自然瞧的出來,何淑言更是心中有數。


  她不想吃,她就偏要讓她吃,藉著關切關愛關心的名義。


  一頓飯大廚做了三次,沒有哪一次,能合木宛清的胃口,她隻含了一口,便衝到衛生間吐出來。


  何淑言的臉拉下來,季雨濃的臉黑下來,她仍固執不肯吃。


  回去時季雨濃便發脾氣。


  “木宛清,你什麽意思?”他凶巴巴的問她。


  “我胃口不好,想吐。”她隻得如此回答。


  “行了你!那些飯菜,你自己在公寓裏吃得好好的,怎麽到媽這裏就胃口不好了?”季雨濃邊開邊回頭看她,“你到底什麽意思?跟我媽做的飯能藥死你似的!”


  木宛清聽到藥字,忽地一抖,目光遂變得冷冽無比。


  她不出聲,固執的保持沉默,任憑季雨濃氣得跳腳,仍是置之不理。


  季雨濃也拿她沒辦法,隻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和不滿,也不再吃她做的飯,回到何淑言那裏去吃,有時吃的晚了,就住在那裏,隻丟她一人在公寓。


  木宛清安之若素,一個人吃飯,依然是吃得飽飽,偶爾不想吃,也勉強往肚子裏咽,噎得眼淚出來,卻決不肯向季雨濃妥協。


  冷戰一星期,季雨濃總算又回來,立在玄關處,拿一雙陰沉不定的眸子瞪她。


  木宛清正坐在飯桌前吃飯,一個人,擺了五六道菜,雞魚肉蛋奶俱全,抬頭看到他,展顏歡笑,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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