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暗算
“就是咕嚕咕嚕的聲音。”一個女同學說。
“屁!那是宛清的腸子蠕動的聲音吧?”於晶晶嗤之以鼻,嘲笑她們沒文化。
這時,偏又出來一個貌似很懂的,一本正經的說:“初次的胎動,就是那種腸子空轉的聲音!”
於晶晶促狹的笑,“看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你懷過似的。”
那個女同學立馬叫囂著過來暴打於晶晶,大家捧腹大笑,正鬧成一團,門外突然走進來幾個男孩子,為首的那一個,長身玉立,俊眉朗目,居然是孟遠!
木宛清隻覺得胸中一滯,偏偏有個女同學還在那裏大叫,“讓宛清說一說,胎動到底是什麽感覺,她肚子裏有寶寶,才最有發言權。”
木宛清垂首不語,一夥亂鬧的人總算覺察出點什麽,一齊轉過頭來,看到孟遠,全都鴉雀無聲。
孟遠乍看到木宛清,也是眼前一亮,可是聽到那個女生的話,那眼裏的光彩頓時黯淡下去,他勉強對著木宛清笑,說:“好久不見,還好嗎?”
“好。”木宛清隻答得一個字,便已說不出話,隻覺得心裏抖得厲害。
孟遠仍是笑,笑得清淡而虛渺,那笑,卻似浮在臉上一般,仿佛一陣小風便能將那笑吹得支離破碎。
他向她點點頭,很快就跟著那幾個男生走進了包間,門輕輕的關上,他們隻得一門之隔,卻已是遠隔天涯。
最終,還是她負了他。
心裏隻是悵然,說不出的悵然,眼裏酸酸的,倒是想要掉眼淚。
那幫同學也都沉靜下來,於晶晶歎口氣,說:“好了,該回去上課了,大家散了吧。”
坐車去醫院看木雲,哪知去得很巧,原來,木雲正打算辦完住院手續回家。
“你怎麽不提前打電話給我?”木宛清抱怨,“萬一再累著怎麽辦?”
“不是有你王姨嗎?”木雲的氣色看上去很好,看木宛清也好像圓潤了些,就更加高興,說:“你現在也是不方便,怎麽好爬高上低的,自己在一邊待著吧。”
好在司機小張倒是個熱心伶俐的人,下了車便幫忙搬東西,其實也沒有多少東西可搬,無非就是些生活用品和衣物之類的。
到了家,左鄰右舍都過來說話,又陪著一起說了一陣,小誌媽媽說:“木姐,你可算熬出頭了,宛清嫁了這麽個好人家,老公長得又帥又有錢,也算你這輩子沒白辛苦操勞。”
木雲笑,“是呀,我也算放心了。”
又坐了一會,便催著木宛清回去,“你現在懷孕了,家裏環境不好,一天到晚的臭水溝味,你還是回家去吧。”
小誌媽媽開玩笑說:“你女婿家那麽有錢,讓他給買一棟樓,住到環境好的社區去,離宛清近,也她相互走動。”
木宛清隻是笑,木雲卻說:“女婿有錢是女婿的,是人家打拚來的,咱們本來就是窮人家,要是再張口向人要,那可真是沒臉沒皮了。”
小誌媽媽點頭,說:“也是,也就是你通情達理,為宛清想得多。”
不多會,鄰居都散了去,木宛清低低的說:“媽媽,對不起。”
“宛宛,是媽媽連累你了,媽媽該說對不起。”
木宛清搖頭,心裏卻又思潮起伏。
沒有與季雨濃結婚前,還一門心思想努力奮鬥,要靠自己的雙手,讓自己和木雲過得好一點,自從結了婚,好像就沒有了那樣的雄心大誌,看來自已也不過是個懶怠的家夥。
這麽一想,突然間又用起功來,每天閑來無事,便抱著英語書死啃。
季雨濃見了,不由好笑,“這麽用功做什麽?難道還怕我養不起你嗎?”
她隻是笑,說:“你懂什麽?我這是給咱們寶寶做胎教呢。”
說到胎教,季雨濃又突然想起什麽,說:“我明天讓人把公寓裏的鋼琴搬過來,用你的琴聲,給我們寶寶做胎教,那才真是好,長大了,做個像朗朗那樣的著名音樂家,走到哪兒,都有名門閨秀圍著。”
木宛清不由笑起來,“你就認為,一定是個男孩子嗎?”
“我覺得是,直覺,男人的直覺,一定是兒子!”季雨濃笑嘻嘻的跑過來,伸手掀木宛清的衣服,把嘴貼在肚皮上說:“寶寶,你告訴爸爸,你是不是個臭小子?”
他的嘴在她的皮膚上蹭著,新長出來的胡子紮紮癢癢的,木宛清不由笑出聲來。
如果能永遠這麽幸福快樂,該有多麽好!
何淑言雖然依然沒有什麽好臉色給她看,可是,最其碼,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任意的支使她做這做那。
對於她來講,這已經算是很好了。
隻可惜,快樂的日子,總是轉瞬而逝的,而痛苦和茫然,則像森林的雨季一樣漫長。
懷孕到三個月時,木宛清微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日裏總是覺得很乏力,稍微動一下,就虛汗連連,心慌氣短,可是,如果一直坐著不動,又會覺得說不出的冷。
其時已入初冬,她一向畏寒,一到冬天,就容易縮手縮腳,可是,屋子裏有地暖,氣溫高達二十度,無論如何是不應該覺得冷的。
可是,她卻偏偏覺得手冷腳冷,睡到半夜,居然會被凍醒。
她總覺得是天太冷了,突然又掛念木雲的身體,便叫了車,買了些禦寒的衣物和取暖器之類的送過去。
去時陽光很好,木宛清穿了厚厚的羽絨服,雪地棉,整個人包得像個粽子,木雲就笑:“往年也見你怕涼,可是,今年倒像怕得厲害,這才多會兒,連凍都沒上,你就穿成這個樣子了?”
木宛清就笑,說:“我也不知怎麽回事,總是覺得發涼。”
“我懷你時,也是這樣,一天到晚的,就縮成一團,圍個爐子坐。”木宛清說。
“那麽這說,倒是正常的了?”木宛清放下心來。
“應該是正常的吧,孕婦一般會比較怕涼,多吃點,注意保暖,還有,以後天冷了,就別再往這邊來,這邊荒涼,風尖著呢。”
木雲理了理她的頭發,細細叮囑。
“反正都是坐車來,來了就進屋子裏,礙什麽事?”木宛清邊說邊進了屋子。
一個人住的屋子,總是有些冷清,木宛清環顧四周,心裏莫名的就酸酸的,但卻又不想惹木雲傷感,便隨意的亂逛,在屋簷底下堆了些白菜,屋子牆根處也堆了一些,顯然,在她來之前,木雲正在把這些白菜往屋子裏搬。
她就弓下腰,搬了幾趟,漸漸搬得熱了,又把羽絨服脫下來,初時還不覺得怎麽樣,等到身上的汗被冷風一吹,真是徹骨的涼,眼見著還有幾顆就搬完了,她就想,堅持一下吧,哪知,剛一彎腰,就覺腹部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像是有什麽熱熱的東西,從身體裏流了出來。
木雲卻一直在廚房裏忙活著給她做麵條,眼看熱麵出鍋,掀簾出來叫她,卻見她麵色蒼白的站在那裏,正愣愣的盯著自己的褲管看,而她的腳底下,已是嫣紅一片,細細的血絲在地上蛇一樣的蜿蜒,木雲不由尖叫出聲,手裏盛滿麵條的碗,啪地一聲摔碎在地。
顧不得手上被燙得火辣紅腫,她撲了過去,淒厲的叫:“宛宛,怎麽了?這是怎麽了,宛宛?”
木宛清在她的尖叫聲中徹底清醒過來。
她流產了。
可是,怎麽會流產?不過就是搬那麽幾顆白菜?
寒風陣陣,她咬著牙堅持著,卻不敢動上一步。
感覺身體裏的血,似決堤的洪水一樣拚命奔湧,而自己隻要輕輕一動,自己的血管就會全數崩裂了一般。
木雲已經掏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拔打季雨濃的電話。
鄰居們聞聲趕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把她抬上車,司機開著車,飛快的往醫院奔馳。
身體裏的血,依然在無休止的流淌著,意識有些模糊,好像是到了醫院,她躺在擔架上,睜大眼睛看醫院走廊上冷冷的白熾燈。
冷,真是冷,好像極細極冰的風,鑽進了她的骨縫裏,那種徹骨的寒冷,讓她嘴唇烏青,牙齒也不由咯咯有聲。
可是,身上明明蓋了那麽厚的被子,她看見木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她的臉上滿是汗珠,大口的喘息著,呼吸那麽急促,幾乎沒有停頓一般,一雙痛楚的眼睛淒然的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