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調包
一道黑影衝天而起,一時間萬箭齊發,從四周的帳篷裏射出無數的弓弩來。一隻受驚路過的烏鴉撲棱著翅膀掉落在地上,身上已經被紮了七、八支箭。
冰魄驚出一身冷汗,原來,這四周的帳篷裏埋伏了這麽多的高手,多虧自己沒有意氣用事,否則,如今掉落在地上的,就不是那隻烏鴉,而是自己了。
安平聽到動靜,撩開帳篷一角向著外麵張望一眼,就縮回頭去。吳參將因為自己的大驚小怪,覺得不好意思,撿起地上那隻烏鴉,揚手丟進了不遠處的火堆裏,轉身走了。
冰魄觀察了附近的地形,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戀戀不舍地順著遠路返回去了。
吳參將仍舊在指手畫腳地指揮著眾士兵撲滅大火,冰魄從一旁抓了一把灰抹在身上,不動聲色地加入到裏麵。
吳參將轉到他跟前,衝著他招手:“你,過來!”
冰魄左右掃望一圈,將信將疑地指了指自己鼻尖,吳參將點點頭。
他疑惑地走過去,參將開門見山問他:“你適才去哪了?”
冰魄自認作為芝麻大的一個小組長,參將不會識得自己,更不會注意自己的行蹤。
他選擇裝傻充愣:“沒去哪。”
“沒去哪?”參將圍著他一圈一圈轉:“沒去哪,那你袖子上的朱漆哪裏來的?”
冰魄低頭看自己的衣袖,上麵果真沾了兩塊朱漆,新鮮的印記,在火光裏挺醒目。
他暗自思忖,自己適才在跟蹤他的時候,一路躲躲閃閃,定然是在哪個帳篷上沾染的,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麽門道?
冰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從哪裏來的。”
參將倏忽間眯了眸子,滿是狠厲:“你去過軍機營?”
冰魄一臉莫名其妙:“軍機營?在哪裏?”
吳參將的佩刀已經從腰間拔了出來,在空中閃過一道寒光,架在了冰魄脖子上,映著熊熊火焰:“我還正想問你呢?你去軍機營做什麽?那裏可沒有著火。”
冰魄驚慌後退兩步,一腳踩在一塊瓦片上,那是碎裂的瓦罐留下的碎片,狠狠地硌了他腳心一下。慌亂中急中生智:“我真的不知道什麽軍機營。隻是適才撿到個封口未開的罐子,尚且完好無損,我害怕再留隱患,就抱著它尋消停地方遠遠地丟了。當時四處大火,慌不擇路,也不知道是去了哪。”
吳參將緊盯著他的眼睛,看不出一點慌亂:“你說的是真的?”
冰魄斬釘截鐵地點頭。
“嗬嗬!那你倒是很幸運,竟然全須全尾地跑了回來。”吳參將的刀離開了冰魄的脖頸,仍舊將信將疑:“那你將桐油罐子丟到哪裏去了?”
冰魄正在搜腸刮肚考慮措辭,一隻幸存的瓦罐突然就從帳篷頂上滾落下來,落在火堆裏瞬間炸裂開,在兩人臨近的位置,吳參將的身後,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帶起駭人的火焰。
冰魄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撲倒在吳參將的身上:“大人小心!”
兩人同時跌落在地上,碎片擦著冰魄的肩頭飛過去,帶起一串血珠。
吳參將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冰魄的肩膀:“小夥子身手不錯啊。”
冰魄肩膀吃痛,眉頭也不皺一下,不好意思地抹一把肩上的血,“嘿嘿”傻笑:“俺老家就河南的,自小無依無靠,跟著個少林和尚學了點把式賣藝出身。”
“你叫什麽?”
冰魄憨笑:“俺叫韓功,十三分隊小隊長。”
吳參將讚賞地點點頭:“這名字聽著挺順耳,你回去包紮一下,然後跟你們頭說一聲,以後跟著我做事情。”
冰魄欣喜若狂,當晚就做了吳參將的侍衛,跑腿送信守衛打雜,什麽都幹。這在別人眼裏看來,冰魄無異於是一步登天,但是冰魄自己卻是暗自懊悔,叫苦不堪。雖然他接近吳參將可以獲取不少軍中的情報,但是,他的自由也被限製了,無時無刻不是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得不償失。
吳參將調查過“韓功”的卷宗,故意利用“機密情報”試探過他兩次,見他並不上心,就放鬆了警惕。
吳參將不在的時候,冰魄可以同原先的守衛們小聲聊天。他們對於這位新來的生瓜蛋子極是不屑,經常會冷嘲熱諷。而冰魄也拿出新人該有的謙卑與好奇,低聲下氣地向著他們請教各種看起來無關痛癢的問題。
他們得知他竟然連神機營都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的時候,極是嘲笑吹噓了一番,冰魄借此才確定,百裏九,如今就是被關押在神機營裏,誰也不可以靠近。而失火那日,神機營四周剛剛用朱漆寫過警示,他能白撿回一條性命,也算是幸運。
接下來,秋雨秋寒開始入侵了軍營,那些老守衛連連咒罵著這樣的鬼天氣,然後將站崗放哨這類淋雨受凍的苦差事盡數推給了冰魄,他們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或者強橫地,與冰魄調換站崗班次,偷懶擠進帳篷裏取暖。
吳參將也得了風寒,挺嚴重,差使他一趟趟往隨軍大夫那裏跑。這是軍營裏的將領才有的待遇,這位大夫是不屑於給平常的士兵看病的。
這些時日,病情蔓延,將領們金貴,都差遣了身邊的守衛來這裏討要湯藥,防患於未然,老大夫忙得不可開交,煎藥的人手也不夠,冰魄來回跑了兩三趟,藥依舊原封不動地擱置在那裏。
老大夫正跟人說話,被催得急了,氣自然也不順,看誰都礙眼,指指帳篷外麵的一排爐火,冷聲道:“自己熬!”
冰魄無奈地轉身,聽到身後那人低聲問大夫:“郡主說那位主這兩天情緒不穩,是不是藥量應該再加一點?”
他的心猛然就提了起來,放緩了腳步,側著耳朵聽。
大夫略有一點為難:“如今藥量已經太大,若是再加,恐怕會引起腦部損傷,人也癡傻了。要不,我試著改改方子?”
冰魄心裏頓時火冒三丈,他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那位”指的是誰,也聽王潮說起過,九爺所中的蠱毒需要日常湯藥維持,但沒想到安平竟然這樣喪心病狂,一再地加重藥量,全然不顧及九爺的安危。
那士兵聲音愈加低了下去,冰魄也不得不低頭出了帳篷,再也聽不真切。
他蹲下來,在帳篷門口的位置,尋個藥鍋,蹲下來煎藥,眼睛不時地從敞開的帳簾向裏麵瞟,看到那士兵走後,大夫搖搖頭,斟酌片刻,就開始重新抓藥,包成一包,然後扯著嗓門喊下麵人去煎。喊了兩嗓子,都沒有人應聲,大夫就著了急,開始罵罵咧咧。
這裏這幾天亂成一團,人手嚴重不足,冰魄見跟前沒有別人,扭頭主動請纓:“要不給我煎吧,正好我這裏剛熬上,還要一會兒。”
大夫上下打量他一眼,揮揮手,像轟趕一隻蒼蠅:“你忙你的,這個不用你。”
又揚聲喚另一人人名。
過了盞茶功夫,一個小夥子一邊擦汗一邊跑過來,解釋說去給侯爺送藥去了,老大夫就訓斥說他手腳慢,去偷懶了,一來一回哪裏需要這長時間?
小夥子聽了訓斥以後,將藥接過去,轉身出了帳篷,小聲嘀咕著不高興:“火爐都沒有了,擱哪兒煎?”然後一股腦地將草藥倒進空著的藥罐裏,續了水,看也不看。
冰魄見那小夥子不注意,將自己手旁的一個藥罐端下來:“這個許是好了。”
小夥子見到了空位,過來將冰魄擠到一旁:“讓讓,讓讓。”理直氣壯地將藥鍋墩放上麵,然後將那個砂鍋端走,過濾藥汁。
冰魄左右看看無人注意,將火爐上藥罐裏的草藥趁著不燙手撈出來大半,取參將的藥混了一些進去。
希望這些藥混著不會吃壞九爺的肚子,冰魄暗自祈禱,再說了,吃壞肚子總比吃壞腦子要好。他唯恐引起別人懷疑,用袖子將撈出的草藥裝起來,待回去後,尋個沒人的角落處丟了。
第二天,依舊往那裏跑得殷勤。他替人值了一夜的崗,渾身透濕,借口煎藥跑來這裏抱著火爐取暖。
他專門往昨日那人跟前湊,小夥子向著他揮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離我遠些,這些藥可出不得差錯。”
他一臉為難:“吳參將那裏一個勁兒催呢,若是晚了可要挨板子,行個方便。”
說完偷偷塞給那小夥十個銅板。
士兵們清苦,十個銅板也不少,小夥頓時眉開眼笑,指點著位置:“你看看哪個好了就倒出來,但是最右邊那個千萬動不得。”
冰魄應著,勤快地幫著他將藥汁過濾出來,照看火爐上的藥。
小夥被老大夫支使得團團轉,冰魄照舊瞅準時機,在藥裏做了手腳。
他暗自慶幸,多虧是剛剛換了方子,那老大夫又忙,顧不得檢查,對方應該輕易不會察覺。也希望百裏九那裏不會露出馬腳才好。否則,自己這樣明顯的動作,小夥計肯定會懷疑到自己頭上來。
這樣的事情若是如是再三地做,暴露隻是遲早的事情,但是,他又忍不住去做,若是百裏九能夠清醒過來,就算是他被發現了行蹤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