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到嘴邊的鴨子飛了
諾雅見他胡攪蠻纏,心裏好笑,低啐一聲:“掩耳盜鈴。”
“盜鈴是有響動的,自然不成。爺是想盜色,偷偷摸摸,黑燈瞎火的最好。”
諾雅心裏的警鈴立即響聲大作,還未反應過來,就感到一具沉甸甸的身子向著自己餓虎撲食一般壓了下來,將自己緊緊鉗製在榻上,動彈不得,帶著烈酒香氣的唇,如雨點一樣細密地落在自己的額頭,臉頰,鼻尖,在黑暗裏急切地尋找,帶著急促的喘息。
果真是酒後亂性,百裏九顯出平時從未有過的焦灼,一改往日裏和風細雨一樣的熏陶與撩撥,雙手徑直狂風驟雨一般席卷而過。
“不要,這裏是軍營!”諾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聽到練兵場上此起彼伏的喝彩聲,哄笑聲,沸騰著湧進她的耳朵裏。她還能聽到不遠處有巡邏的士兵整齊的腳步聲,好像正在向著自己的帳篷靠近。
“就是這樣才算作竊玉偷香,偷吃總是比較刺激,更何況幕天席地,戰鼓錚錚,更能令人熱血沸騰。”
諾雅一把捉住百裏九不斷遊弋的手:“果真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來。奴家若是誓死不從的話可能會更刺激,要不要我配合著大聲叫‘救命’?”
百裏九低啞一笑:“遲早會的,不過,你在床上似乎話多了一些,爺不喜歡。”
言罷不由分說地覆上去,堵住了她的唇。
諾雅吱吱嗚嗚地躲閃,推拒,終於惹惱了百裏九,大手一撈,將她不安分的兩隻手鉗製在頭頂,唇舌肆虐,專注而投入。
好像烽火台上的烽火被突然點起,宣示著敵軍入侵的警報,然後接二連三的烽火熊熊燃燒起來,蔓延起火龍一樣的洶湧起伏。
百裏九的唇舌就是治病良藥,諾雅覺得適才自己撕扯得鮮血淋漓的傷口,就在那一刻奇跡般地愈合,或許是麻醉,渾然忘我,沒有了沉甸甸的紛擾煩惱,身子飄飄欲仙。
暗夜裏,帳篷外依舊篝火通明,人聲鼎沸,帳篷裏深吻淺嚐,暗室生春。
迷蒙中的諾雅似乎聽到戰爭的號角已經吹響,金鼓齊鳴,半城煙沙,自己站在點兵台上,滿腔熱血沸騰,激昂澎湃,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撕開自己的戰袍,然後振臂一呼,嘶吼出充塞在胸腔裏的所有激情,盡情釋放。
她渴望著台下千軍萬馬齊聲響應,如潮水一樣奮勇直前,哪怕是戰馬的鐵蹄從自己身上無情地踐踏過去,也是痛快地酣暢淋漓。
她的喉間忍不住溢出一聲愉悅的輕吟,像是在向著百裏九招手,宣戰,帶著大無畏的奉獻精神。
百裏九俯視著身下的這個女人,暗夜裏,也能感受到她意亂情迷的渴望。這就是自己渴望征服和占有的領地,他長久以來的宏圖大誌!他猶如親臨千軍萬馬的沙場,仰視著斑駁的城牆,上麵引燃了熊熊的烽火,一群士兵簇擁著這個女人站在城牆之上,手持紅纓,視死如歸地向著他挑釁:“盡管放馬過來!”
百裏九怒了,他提韁策馬,渴望著自己能夠站在那城牆之上,威風凜凜地俯視俘虜的快感,渴望自己的戰馬奔馳肆虐在對方領地的張揚與狂妄。
他瘋狂而又狂妄地撕扯那個不可一世的女將領身上的戰袍,唇舌引燃的戰火一路蔓延向下,攀援上她誓死捍衛的領地,那裏戰鼓急促地“怦怦”作響,伴隨著她興奮地似乎快要窒息的低聲嗚咽。
諾雅難耐地弓起身子,渾身的喧囂就是萬千將士的振臂呐喊,唯有戰爭才能平息她心裏的狂躁與澎湃,熄滅熊熊戰火,還天下太平。
她視死如歸地迎上去,渴望一場酣暢淋漓的殊死搏鬥。
戰爭已經一觸即發。
帳篷外,有人小心翼翼地輕聲喊:“少將軍,夫人,你們需要喝茶嗎?剛泡好的碧螺春?”
戰鼓聲戛然而止,鼓衰力竭。
戰爭的激情猶如潮水一樣散去,偃旗息鼓,僅餘半城煙沙,一室狼藉。帳篷外依舊群情激昂,酣歌熱酒。
百裏九順手抄起榻上的玉枕丟出去,這次帶了六七分的內力,直接射穿了帳篷厚重的簾兒。
“滾!你他媽的軍營裏有茶?!”
百裏九是氣急了,忍不住爆了粗口。
外麵的人狼狽地躲閃,有玉枕掉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身後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
那人跳著腳罵:“酸秀才,你他奶奶的出的這餿主意!老子不玩了!”
人群害怕百裏九遷怒,一起四散而逃,一邊起哄:“願賭服輸!你打賭輸了自然就要按照提前說好的來。”
“老大丟出來的是玉枕!奶奶的,完了完了,這下惹了大事了!”
不言而喻,眾將領自然心知肚明他說的“完了”是什麽意思,後知後覺地閉了嘴,溜得比兔子還快。
帳篷門簾壞了,冷風席卷著湧進來,諾雅半裸的身子有些冷。
兵書有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百裏九覺得,自己兩次三番地被打斷,沒有一蹶不振,果真是個奇跡。戰爭,從來就不缺乏千錘百煉,但是對於他而言,這樣的磨煉簡直慘絕人寰,太不人道。
他懊惱地起身,幾乎抓狂:“明天我們去一趟楓林寺吧?”
“為什麽?”諾雅羞窘之餘,有些好笑。
“去找一嗔和尚給挑個黃道吉日,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時辰!”
“你這算不算是丟人丟上天了?還要到佛祖跟前問卜,小心佛祖彈你滿頭疙瘩。”諾雅起身攏好衣襟,模仿釋迦牟尼的手印,屈指欲彈,一本正經地像一嗔那般說教:“阿彌陀佛,明明是九爺你饑不擇時,反而埋怨起佛祖來了,罪過罪過。”
百裏九咬牙切齒地道:“這幫兔崽子三天不罰,就要反上天,這是故意戲弄起爺來了。你先歇著,我去把他們幾個集合起來,拉練出去圍繞著營地跑上十圈八圈的,不把他們累散架,不知道馬王爺長幾隻眼睛。”
諾雅一把拽住他:“此地無銀三百兩,你這是要不打自招麽?有什麽顏麵?再說今日犒賞三軍,就不要掃興了。”
百裏九氣哼哼地坐下:“到嘴邊的鴨子又給飛了。”
“煮熟的鴨子才不會飛,到嘴邊的鴨子你頂多吃一嘴鴨毛。”林諾雅聽他滿是欲求不滿的憤懣,笑得樂不可支。
百裏九惡狠狠地撲過來:“那我就先把你拔毛燉了,免得嘴硬。”
諾雅嬉笑著跳起來,躲開魔掌:“鴨子煮熟了嘴巴也不爛,小心我砸了你的鍋!”
後來,兩人提前回了將軍府,士兵們耳熱酒酣,還未盡興。
百裏九餘怒難消,說是他的馬跑丟了,遍尋不到。他讓酸秀才帶著幾個人出營去找,找不到就不許回來。
將領們誰不知道他的白兔乃是千裏良駒,通人性的,怎麽會跑丟?這是明白著公報私仇了。
酸秀才苦著一張臉,這樣的好差事自然不能忘了眾兄弟,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極沒有節操地將適才幾人全都出賣了,在士兵們幸災樂禍的噓聲裏,戀戀不舍地放下酒壇,垂頭喪氣地出去了。
臘月天,滴水成冰,營地外更是寒風呼嘯,猶如刀割。諾雅攏緊身上的狐裘披風,默默地替幾人哀悼了半晌。
兩人另外騎了馬回城,百裏九用寬大的披風將諾雅嚴嚴實實地裹進懷裏,那隻白兔從出了軍營就一直尾隨在兩人身後。
再後來,諾雅聽說,酸秀才幾人在外麵凍到慶功宴結束才敢回來,圍在快要熄滅的篝火前麵,半夜也舍不得回帳篷。
眾將領不忿,牙齒終於不再打戰的時候,就開始繼續指責埋怨他:“奶奶的,簡直凍死老子了。以後再有這樣摸老虎屁股的餿主意,千萬別找我。”
“這樣沒有氣節,若是被俘,第一個出賣弟兄的叛徒肯定就是你!”
酸秀才不敢爭辯,嘴裏嘟噥著給幾人念緊箍咒:“.……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
將領們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七手八腳地將他丟進將熄的火堆裏,方才拍拍屁股回了帳篷。
兩人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是夜深,在大門處,將馬韁交給侍衛,還未踏進門檻,就見安若兮身邊的丫頭從門房裏躥出來,焦急地對百裏九道:“謝天謝地,九爺,您終於回來了,趕緊去看看我家小姐吧,今天晚上一直腹痛難忍。”
百裏九一怔,還未來得及問話,門房裏又有一個丫頭急匆匆地跑出來,慌裏慌張地稟報道:“九爺,我家小姐今日腹內也痛如刀絞。”
諾雅借著門洞裏燈籠的光定睛一看,正是錦年閣的丫頭。感情兩人今天一直就在門房這裏守株待兔,等百裏九回府呢。
“怎麽回事?是不是吃壞了肚子?請過大夫了嗎?”百裏九蹙眉問道,在外人跟前,對待兩位夫人向來是深情款款的。
兩個小丫頭異口同聲:“可能就是吃壞了東西,已經請老湯頭去看過了,可惜不怎樣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