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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好戲鳴鑼開場

  當天晚上,在尚書府與侍郎府還未采取任何行動的時候,秦寵兒與安若兮之間的好戲就已經鳴鑼開場。


  秦寵兒猶如被打了雞血,興奮地擂鳴戰鼓,衝著安若兮正式宣戰。她對於挑釁和謾罵的花樣是層出不窮的,各種汙言穢語,就連在琳琅閣那樣的醃臢之地耳濡目染許多年的桔梗都掩麵狼狽而逃,羞臊得滿臉通紅。


  浮世閣大門緊閉,秦寵兒端坐在錦年閣門口,不依不饒地翹著腳罵,儼然就是一位攻城罵陣的女將領,極周到地問候了安若兮往上數三輩兒的祖宗和家人。


  安若兮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她關閉大門和門窗,撲在床上用錦被蒙了頭,堵著耳朵大哭一場,又砸碎了屋子裏的許多古玩玉器,依舊無計可施,敢怒不敢言。


  她這是咎由自取,沒有人同情,當天發生的變故,像野火一樣迅速地在將軍府裏熊熊燎原了,人們對於此事眾口一詞,全都將矛頭指向了她。她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議論指責,但是可以幸災樂禍地看熱鬧,甚至落井下石地揭出最近她暗中算計林諾雅的諸多罪行。


  安若兮被罵得焦頭爛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老夫人訴說心酸委屈。老夫人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聽,然後將她訓斥一番以後,也覺得秦寵兒每日謾罵,失了體統,就好言好語地勸和了兩句。


  秦寵兒果真偃旗息鼓,收了門口的板凳和茶碗,不再像個潑婦一樣地汙言穢語,卻學著安若兮,讓自己一個丫頭扮了秋歌的樣子,天黑時披頭散發,滿臉血跡地在浮世閣門口來回晃蕩,嘴裏嗚咽著喊冤叫疼,嚇得安若兮心肝直顫。


  安若兮受不得這樣的驚嚇和氣悶,果真精神不濟,病倒了,老湯頭一趟趟地往浮世閣跑斷了腿兒。


  秦寵兒見好就收,說安若兮明擺著是被冤魂上身,失了陽氣,又發揚友愛慈悲精神,招了一群和尚在錦年閣裏誦經做法事,要為枉死的秋歌超度,將木魚與鈸敲得綿延不絕。她累了歇息的時候就消停一會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哪怕夜半,隻要她有了精神,就立即把瞌睡的和尚們吆喝起來大聲地誦經。


  浮世閣與錦年閣緊鄰,離海棠灣和諾雅的一念堂卻有些距離,所以老夫人和林諾雅皆各自落個清淨,並不阻攔。


  安若兮精神愈加衰弱,叫苦不迭,不得不向著娘家求救,叫嚷著讓兄長們來接回去住幾日養病。


  秦尚書一直以來都在為自己女兒所受的委屈向將軍府討要說法,但是因為此事先前關係到諾雅的時候有爭議,尚書府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不敢登門興師問罪。


  安若兮可就不一樣了,秋歌那些釵環被秦寵兒的人當場翻找出來以後,幾乎就是鐵板釘釘的罪名。雖然最終秋歌以死明誌,但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此事與安若兮是逃不了幹係的。


  所以第二天,秦尚書聽聞此事以後,就帶著自己家的公子氣勢洶洶地找上門去。


  侍郎府提前得了將軍府送過來的消息,正在苦思對策,尚書府的到訪令他們措手不及。


  當然,侍郎府絕對不會愚蠢到將過錯包攬下來,隻推脫說是秋歌死無對證,而且與自家女兒毫無幹係,並不知情。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還是同在兵部任職,侍郎府雖然堅決地否認了安若兮的過錯,但是麵對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安侍郎不得不低頭,除了必要的賠償,還承諾一定遍尋名醫,醫治好秦寵兒臉上的疤痕。


  承諾起來容易,但是實際上哪裏這樣簡單?一來二去,安侍郎夫人不得不求到了諾雅這裏。


  此事擺明了就是安若兮栽贓給諾雅,她自然不能腆著臉皮上門求藥,無可奈何隻能求見老夫人,好話說盡,求老夫人出麵說情,又見了諾雅,備下厚禮,重金相謝,懇切至誠。


  老夫人也不願意家宅不安,橫豎此事縱然追根究底,也最多就是休書一封,將安若兮打發回去,徹底撕破臉皮。她親自到一念堂,勸說諾雅以大局為重,不要過於計較以前的恩怨過往,暫時放安若兮一馬,給侍郎府這點薄麵。


  諾雅早就料到會有今日這樣一出,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優越感。她雖然記恨秦寵兒以前對自己和桔梗所做的事情,但是她更知道將秦寵兒拿捏在手心裏,揉圓捏扁,比什麽都重要。


  她勉為其難地應下來,愈加仔細自己手裏的方子,並且在給秦寵兒的藥上暗中做了手腳,減小藥效,並且問過老湯頭,在藥裏添加了幾味香氣馥鬱的藥材,混淆其他成分的氣味,以免秦寵兒找人按照藥膏研究出具體方子來。


  她告知給秦寵兒知道,這藥並非靈丹妙藥,不是朝夕之間就可以見效的,需要持之以恒,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兩三年。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秦寵兒有了希望,哪裏還會計較許多?她欣喜地接過諾雅手裏的藥,如獲至寶。縱然對她仍舊有刻骨仇怨,哪裏還敢有一點微詞?更不敢再動一點手腳,因為,萬一諾雅有一點閃失,自己這張臉斷了藥,也就沒救了。


  諾雅趁機問起她那日在將軍府門口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眸光遊弋,訕訕地笑笑,斬釘截鐵地說是自己找個噱頭,故意嚇唬她而已。


  秦寵兒對於諾雅的問題一臉諱莫如深,不敢明言,這是令諾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秦家與太子如果知道自己是犯官之女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揭發彈劾,將她置於死地,永絕後患才對,為什麽會有所忌憚呢?

  她又不敢過深地追根究底,唯恐秦寵兒果真是歪打正著,再因為自己的態度生疑。


  轉眼已經進了臘月中旬,諾雅勉強擯棄了那些紛亂的思緒,開始忙碌著送節禮,收節禮。


  送往各個府上的節禮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老夫人也按照禮單過目批準了,隻需要派遣得力的管事挨家挨戶送過去,遞上帖子就可以。


  這是一樣好差事,因為回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空手,對方多少都會打賞些銀兩,所以都爭搶著去做。而要想討得這樣的美差,諾雅與總管那裏就要討好到了,所以大家在諾雅跟前做事都格外殷勤起來,爭先恐後地表現。


  人情往來最是複雜,學問也多。諾雅在府裏還要負責收節禮,將各個府上送來的節禮收下,然後分類收納入庫,再斟酌著打賞銀兩。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就連與百裏九鬥嘴都沒了氣力。


  還好秦寵兒與安若兮兩人暗地裏勾心鬥角,鬧騰得風生水起,暫時沒有精力給她鬧事找茬兒。


  即將進入下旬的時候,出征士兵陸續凱旋,軍營整頓完畢,龍顏大悅,下令犒賞三軍,慶功宴以後,就可以酌情安排有的士兵回鄉探望親人。


  軍裏的幾個將領吵吵著讓百裏九務必帶上諾雅,說上次喝酒兩人都半路做了逃兵,不太地道。他們回了軍營以後,將百裏九那一仗吹噓得神乎其神,天花亂墜,並且絲毫不留情麵地將取勝的功勞分給了諾雅一半。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林姨娘。


  諾雅忙碌了這些時日,百裏九也想讓她放鬆一下,所以極痛快地答應下來,處心積慮地將她拐到了軍營裏。


  諾雅今日特意一身緊袖束腰的利落打扮,頭發也不挽髻,也不簪釵環珠花,像以往一樣簡單地梳理起來,好像哪家的富貴公子裝扮,露出光潔如月的前額和秀挺的眉毛,看起來英姿颯爽,別有一番氣韻。


  兩人都棄了馬車,共乘一騎,還未黃昏的時候就趕至城北大營,隨老將軍之後班師回朝的大軍,就在距此三裏地開外的地方安營紮寨。


  百裏九說,今日軍營裏不練兵,大家正自發地組織舉辦騎射比鬥大賽,但凡表現優異的士兵將會在晚宴的時候,獲得大家的讚譽與尊崇。諾雅對於這樣的比賽有些好奇,早就迫不及待。


  兩人下馬的時候,練兵場上正歡聲雷動,各種名目的角逐比賽如火如荼,大家群情激昂,比得熱火朝天,四處圍攏了一堆一堆的人群,呐喊助威或者唏噓一片。


  大家看到百裏九,紛紛轉過身來抱拳行禮,兩人立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那日一起飲酒的將領上前沒大沒小地玩笑,熱絡地稱呼諾雅“大嫂”。百裏九笑嗬嗬地向著大家擺手,示意比賽繼續,不要中止。


  人群裏不知道是誰起哄:“九爺來一個!”


  立即有越來越多的人附和,振臂呐喊聲震天。


  百裏九受了情緒感染,也上來興致,左右掃望一眼,依舊拉著林諾雅不放手:“去看看爺百步穿楊的功夫。”


  諾雅極其不屑地撇嘴:“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可不要丟了顏麵。”


  百裏九絲毫不以為意,勝券在握:“若是爺贏了,晚上可有什麽獎勵?”


  “晚上”兩個字咬得極重,諾雅嗔怒地捶他一拳:“賞你一壇桃花醉。”


  百裏九略有惱意:“爺隻稀罕桃花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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