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怎麽全糊了
冰魄神色一凜,低聲對諾雅道:“不好!太子來了!”
太子今日是在賓客邀請之列的,沒想到竟然這樣早就來了。太子妃與秦府乃是姨表親,素有走動,不怪乎冰魄這樣緊張。
圍觀人群知道所來之人必是權貴,主動讓開一條道路,車馬徑直駛到天然居近前,車夫躍下馬車,掀開車簾,有隨行侍衛躬身下跪,太子負手邁步而下,見到眼前場景,不禁蹙了眉頭,沉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後麵的馬車也停下來,三皇子竟是與太子相攜同至,急匆匆地到近前,同樣也是一驚:“禮炮炸了?怎麽全糊了?”
嚴肅的人群哄堂大笑,地上被波及的士兵以及秦二公子全都滿臉黢黑,呲牙咧嘴,隻露森白的牙齒和眼白稍顯醒目,可不就像被鞭炮炸過的一樣?
秦二公子聽到太子說話,猶如見了救星,委屈道:“太子殿下!”
太子聽著聲音耳熟,低頭看他,仔細分辨,才勉強認出眉眼,狐疑地問:“二表弟?”
有士兵從一旁找著了他被炸飛的多半個耳朵,獻寶一樣地跑過來遞還給他,被他惱羞成怒,反手甩了一個耳光:“這又不是泥捏的,難不成還能按回去?”
太子這才知道他丟了大半個耳朵,詫異地問:“誰幹的?”
秦二公子伸手指著一旁風涼的諾雅,咬牙恨聲道:“我受了那妖女算計了。”
太子轉過身來,見是諾雅,不由就是一愣,將信將疑地問:“是她親手傷了你?”
秦二公子點頭又搖頭:“是她炸的!”
“究竟怎樣回事?”太子古怪地瞥了一眼林諾雅,沉聲問道。
還未等諾雅開口,秦二公子已經搶先叫嚷道:“這歹毒婦人設計毀了寵兒容貌,我過來詢問情由,沒想到反而又中了她的詭計。”
他竟然惡人先告狀,這就說明他自己內心也是虛的,捉不到諾雅實實在在的把柄,自知理虧在先,也是仗勢欺人罷了。
諾雅冷冷一笑:“秦二公子現在怎麽這樣無辜,我記得適才凶神惡煞,喊打喊殺,揚言要縱火燒了整條街的可是你。”
“胡說八道,我不過是要幫寵兒向你討要個公道而已,如何會那樣膽大包天,做那般荒唐妄為的事情?”
人群一陣唏噓。
這圍觀的眾人裏,也有不少附近商鋪的夥計或者老板,適才秦二公子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要火燒天然居的時候,他們心裏就都捏了一把汗,唯恐果真著起火來,火借風勢,必然連累自家店鋪,但是都敢怒不敢言,隻提前準備好了救火的家夥,以防萬一。如今聽秦二公子睜眼說瞎話,為自己開脫,自然唏噓嘲諷。
太子聽周圍百姓反應,就知道定然是他仗勢逞凶,惹了眾怒,沉下臉來,為了袒護秦二,暫且不提縱火之亊,改向諾雅興師問罪:“你竟然毀了寵兒容貌?”
諾雅理直氣壯地將情由一五一十地說了:“.……秦寵兒自己不諳廚藝,手拙所致,不過是燙了幾個水泡,將養幾日也就無恙。縱然諾雅玩笑,有什麽不慎之處,也不至於被殘忍地生剝臉皮吧?我不願束手就擒,那秦二公子就揚言放火,不聽規勸,周圍百姓皆可以作證,我絕對沒有半句虛假誇張。”
太子沉吟片刻,方才轉身問三皇子:“這兩人一人是小九的女人,一人是你大嫂表弟,都是我一家人,左右為難。所以我就不太方便處理這件事情了 ,三弟,你看應該如何決斷?”
眸光精光微閃,明顯帶著試探的意味。
三皇子怎能不知太子的用意?自己若是按理偏向林諾雅,自然招致他的懷疑,又得罪尚書府;若是偏袒秦府,那麽,自己與百裏九日後必然交惡。
他聞言笑著調侃道:“大哥倒是將自己擇了個幹淨,將這得罪人的差事丟給我,知道小九那渾人不好惹。”
這話諾雅聽著不順耳,太子權勢滔天,有誰是惹不得的,三皇子這樣說話,卻是明顯有點挑撥的味道。再說,百裏九渾是渾,什麽時候做過仗勢欺人的惡行?
“有道是法不容情,我們幫理不幫親。三弟覺得誰理虧,就由為兄我出麵嚴懲不貸,沒有什麽怕得罪人一說。”太子說話老氣橫秋,在其他皇子跟前有天生的優越感。
三皇子心念電轉,慚愧道:“是三弟我狹隘了。若是按照道理來講,雖然二公子蠻橫在前,但也是事出有因,不過是嚇唬一二,這小九的姨娘也果真膽大包天了些,竟然膽敢炸傷二公子,可見目中無人習慣了,不懲罰她,說不過去。不若就讓小九自己做個定奪,看看如何交代。”
諾雅瞬間就炸了毛,三皇子說這話什麽意思,是在顛倒黑白,指責她的不是?
“依照三皇子說這話的意思,二公子的箭射過來,諾雅應該不躲不閃,任他剝了我的臉皮,然後火燒這一條街,是不是?”
三皇子被駁斥得啞口無言,吭哧道:“如今受傷的是二公子與秦夫人,你卻安然無恙,無論怎樣都逃不脫幹係,交由小九定奪已經是我偏袒了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還有沒有王法了?林諾雅氣哼哼地責問:“那麵粉是二公子自己的人點火引爆的,關我何事?我不過是手無寸鐵,用來擋箭罷了。你將罪責推到我的身上,我不服氣。”
太子為難地道:“果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兩人各說各有理,都有委屈,都有責任,可如何決斷?”
已經有士兵架著一位老大夫急匆匆地氣喘而至,手忙腳亂地給秦二公子止血檢查,顫聲道:“這個耳朵暫時失聰,怕是就要廢了。”
秦二公子耳中尚有耳鳴,又是氣怒難消,情緒難免激動,扭頭大聲問道:“你說什麽?”
老大夫原本就眼花手顫,被他嚇得一個不注意,碰在傷口之上。秦二公子一聲慘嚎,就將老大夫推了一個趔趄。
尚書府離天然居這裏並不遠,有士兵報信,剛退朝回府的秦尚書大驚,顧不得乘轎,一路心急如焚地跑過來,見到秦二公子的淒慘模樣,忍不住就是老淚縱橫,上前蹲下身子,焦急地詢問:“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
秦二公子見了親爹,頓時有了依仗,指著諾雅咬牙切齒地道:“寵兒受了她天大委屈,臉麵被毀,孩兒過來替妹妹討個公道,反而中了那潑婦暗算,一隻耳朵保不住了。”
秦尚書心疼地查看他的傷勢,然後顫巍巍地站起身,怒發衝冠:“狠毒婦人,你毀我女兒顏麵,如今又傷我兒,老夫今日與你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們一起到將軍府尋百裏九,去聖上麵前說理去!”
三皇子慌忙上前好言勸解,讓他趕緊消消氣。
太子這時隻冷眼旁觀,並不表態。周圍百姓與來往賓客越聚越多,將半條街堵得水泄不通。
諾雅抬眼望天,心裏忍不住牢騷,如今太陽高升,已經將近中午,也有不少宴請的賓客陸續趕至,站在門口處袖手旁觀。他百裏九如何就這樣沉得住氣,這時候還不露麵?
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從街角平穩地疾駛而至,還未停穩,皓如孤月的二皇子就撩簾一躍而下,拿眼掃望一眼,見諾雅安然無恙,方才不急不慌地撣撣如雪白衣,散了滿臉焦灼,恢複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
然後馬車上門簾一撩,一個小腦袋從車裏鑽出來,慧黠的眸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興奮地道:”原來太子哥哥還有三哥都在,而且這樣熱鬧,怪不得你這樣焦急趕路。”
說完從車裏鑽出來,躲開楚卿塵欲攙扶的手,徑直跳下來,興奮地衝著諾雅叫嚷:“諾雅姐姐!”
人群頓時一片嘩然,若是說太子與三皇子隻是從跟前路過,也就罷了,如何還會驚動了名聞天下的二皇子?還有那小丫頭,聽她這般稱呼幾位皇子,除了皇上最疼愛的十公主,還能有誰?
適才聽聞這酒樓女掌櫃也不過隻是將軍府的一個小小侍妾,如何就有這樣大的臉麵,請得動大楚王朝三位皇子及公主齊齊駕臨恭賀?
立即就有八卦的,向周圍的人低聲洋洋自得地講述自己聽來的情報,挖出一些過往。
人群主動閃開,楚欣兒雀躍著走到近前,看到幾個灰頭土臉的士兵和滿臉是血的二公子,就是一愣:“中午什麽待客好菜?怎麽人都烤糊了?”
楚欣兒原本也隻是天真無邪,眾人以為是故意調侃,又是一陣哄笑。
“二哥來的正好,他向來學識淵博,不若聽聽他的意見。”三皇子立即四兩撥千斤,將這個難題輕巧地推給了楚卿塵。
二皇子望著諾雅會心地淡然一笑,給了一個安慰的眼神,才轉身麵對太子與三皇子:“不是過來吃酒麽,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三皇子將事情簡要地同他講述一遍,倒是實事求是:“我與大哥正在這裏發愁,兩廂為難,不知如何處理呢。知道二哥熟讀百書,對於律法一類頗為精通,以你之見,應當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