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自食苦果
在一片戰火硝煙之中，萬檾與我們對視著，她那一身紅袍已經被火光燒得破破爛爛，渾身上下都彌漫著頹敗的味道。
但是，萬檾的目光之中沒有絲毫的畏懼，仍舊無畏地與我們對視著，臉上掛著那不以為然的笑容，我能從她的雙眼之中看到一種尚未潰敗的強勢，就好像是戰火中仍未倒下的戰旗。
我深吸了口氣，腳步到這裏已經停了下來，隻見萬檾站著不動，壓根兒看都沒看站在她不遠處的胡天齊和崔亦田，與此同時，聞人吉也已經跑到了我身邊，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口連連喘著粗氣，同時看著對麵的情況，等到氣喘勻了，在我耳邊低聲道：“她出不來。”
我順著聞人吉的視線望過去，這才注意到了大門兩邊的那兩座巨獸，剛剛跑過來的時候，隻顧著去看前麵的萬檾，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兩隻神獸原來還在門口守著，這時候才終於恍悟。
隻見那兩頭巨獸盤踞在左右，好像已經有點兒累了似的，懶洋洋的，但是視線始終還盯著萬檾，仿佛在等著她稍稍冒頭出來，就要將她撕扯成碎片一般。
但是因為萬檾始終站在大門裏麵，那兩頭巨獸也拿她沒辦法，看樣子已經這樣僵持了很長時間了。
萬檾望著門外，突然對著胡天齊和崔亦田發話了。
“我和你們沒什麽好說的，都到了這種時候，也該讓躲在後麵的人出來好好開門見山敞開心扉地聊一聊了吧？”
我知道萬檾說的人是我，所以沒等胡天齊和崔亦田說什麽，我已經兩步來到了那扇大門前麵。
在那扇大門裏麵的就是幽冥府，我對這個地方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乎是覺得熟悉，但是實際上真的很陌生，這種尷尬讓我不知道究竟該如何看待這個地方。
而視線越過萬檾的頭頂，向幽冥府內部看過去，便會發現那幽冥府裏麵已經是烏煙瘴氣，好像剛剛經曆過一場戰爭一樣，顯得無比頹敗。
我深吸了口氣，覺得胸前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覺得有些壓抑，望著麵前的萬檾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讓我出去。”
萬檾說得很簡單，她大概已經思考了很長時間，從她說話的語氣態度上，突然讓我覺得很熟悉--按理來說，我是應該先認識了萬檾，之後才有了趙副校長，但是在這一世，趙副校長的印象已經先入為主，以至於我現在看到萬檾的時候，覺得好像正在和趙副校長說話一樣。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望著萬檾，她的麵容和萬芊很像，但是也僅僅隻是長相，神態方麵卻是截然不同。
萬檾的身上有著一種銳氣，好像尖刀利刃即將要把人撕碎一樣，但是萬芊身上卻有一種厚重的包容之感，仿佛對天地間的一切都並不在意，也沒有絲毫畏懼。
此時看到這樣的萬檾，讓我忍不住在心中回想著，是否曾經見過她，而憑著她對我說話的這種態度和方式，也讓我不由得去思考當初的萬芊和萬檾，應該是怎樣的一種關係。
對麵的萬檾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她咧了咧嘴，我想如果那張嘴裏有尖牙利齒的話，恐怕此時早已經翻出來了，整個人上下都透著那種磨刀霍霍的氣勢，仿佛恨不得衝上前來對著我撕咬一番似的。
萬檾有些按捺不住地開口道：“別浪費時間了，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和你糾纏這件事情，放我出去。”
“你……是在命令我？”
我沉吟了一聲，對著萬檾這樣說著，如果上一世萬檾和萬芊是姐妹，而萬芊是姐姐的話，我不知道萬檾從哪兒來的底氣，竟然會如此不屑地開口，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是我和蘇天雅，即便我雖然沒有和蘇天雅一起生活過，沒有領教過姐姐的威嚴，但是光是因為我和她之間長幼有序的關係，我就會本能地對她有一份尊敬。
但是萬檾的身上顯然沒有那麽一絲氣息。
萬檾聽到我這句話之後，突然冷笑了一聲，搖著腦袋哼笑道：“該不會真的以為你是鬼母了吧？蘇天淺，你根本不知道想要當上鬼母要經曆多殘酷的過程，也不知道在那個過程中有多少炮灰要做你的墊腳石，但是我，我是一步步看著你如何走上去的！”
正這麽說著的時候，萬檾稍稍一揮手，兩隻冤魂惡鬼突然從那洞口之中飛了出來，好像是被人拎著領子從裏麵扔出來的一般。
而那兩隻惡鬼剛剛衝出幽冥府的大殿，身子還未落地，就看到那兩隻巨獸已經衝上前來，一爪便將那惡鬼拍得魂飛魄散。
眨眼之間，空氣之中就僅僅隻剩下了一縷縷魂魄，而且很快就在這戰火硝煙之中彌散殆盡，什麽都沒有了。
我始終相信，這世界上每一個生命都有自己的記憶，哪怕是地上的一隻螻蟻，所以即便是我在遇到一些危險的時候，如果能不讓對方魂飛魄散，我都不會選擇這樣做。
這是對生命的褻瀆，等於完全抹殺了一個生命的存在。
可是這對萬檾來說，好像根本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反倒如同一種簡單的遊戲一般，對麵的萬檾眼看著那兩隻惡鬼消失殆盡，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嘴角勾出了一個譏諷的弧度，對著我道：“看到了嗎？這不怪我，要怪，隻能怪你！”
沒錯兒，的確是我讓那兩隻巨獸守在門口，用以封印裏麵的陰魂，但是我之所以這樣做，隻是想要將萬檾封印在裏麵，而非傷害這些無辜的陰魂。
我記得當初崔亦田和豈嫆曾經對我解釋過，為什麽會有幽冥府這個地方，就是因為鬼王不忍心看到那些冤魂在天地間遊蕩，魂飛魄散，所以這地方雖然聽起來響當當的，實際上，說白了也隻不過是這些無處可去的冤魂的收容所罷了。
萬檾的殘忍，讓我不由得感到有些惱怒。
當我皺起眉頭，心中的怒意忍不住從臉上展露出來的時候，對麵的萬檾卻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好像對我那表情感到十分滿意似的，萬檾甚至興奮地忍不住拍了拍手，“怎麽？生氣了是吧？這些都是你鬼母萬芊手上的蝦兵蟹將，現在看到他們損兵折將，心裏麵受不了了是嗎？”
“即便你這樣做，也是沒有用的，”我的手暗自攥成了拳頭，對著對麵的萬檾道：“我不管你在怎麽想，總之，我是不會放你出來的。”
其實我早就想到了，萬檾肯定會在幽冥府中作亂，因為她出不來，而我們這一行的目的，也隻是要來確認萬檾到底做了什麽，是否還在封印之中。
我現在非常清楚，以我現在的能力是無法對付萬檾的，恐怕我們幾個加在一起都不夠，所以如果現在將她放出來的話，其結果，就不隻是在幽冥府裏麵作亂，恐怕人世間都要被她攪合個天翻地覆。
之前，我總是想要拯救這個、顧全那個，但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終於明白了，我沒有那麽多的能力，去拯救那麽多的人，我能做的事情不多，與其是好像狗熊掰玉米一樣，到頭來什麽都沒做好，反倒不如隻顧及我眼前唯一能做的。
至於現在我要做的，就是不管萬檾怎麽說，都不能放她出來，趁著萬檾還被封印在裏麵的時候，趕緊解決掉眼下棘手的事情，將來才能全力對付她。
在一陣沉默之中，萬檾有點兒不耐煩地摩拳擦掌，我能看到她眉眼之中的惱怒，能夠感受到她正在竭力遏製自己的惱怒，直到她似乎終於不耐煩了，咬著牙，指著我道：“蘇天淺，你可能誤會了，其實，我一點兒都不介意和你同歸於盡……”
“我也不介意。”
直到這一刻，我已經想通了，在這樣一場遊戲中，恐怕沒有誰能全身而退，包括我自己，如果說和萬檾同歸於盡就能將這所有事情解決的話，對我來說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怕他死……”
萬檾說著，隻見她紅袖一閃，一個人影已經出現在了萬檾身邊，竟然是寒燁！
這一次見到的，不是幻象，是真的寒燁。
一段時間不見，寒燁看起來比我上次看到他的時候顯得更加憔悴，臉上盡是灰土之色，那原本矍鑠幽深的雙目也失去了原本的光彩，看起來讓人覺得十分心疼。
寒燁望著前方，雙眼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望著我，讓我覺得好像有人死死地掐住了我的心髒一般，我強忍著眼前的氤氳，用力地咬著牙齒，隻覺得牙好像都快要被咬碎了似的，口腔之中滿是一種生鐵的味道。
但是，我仍舊沒有開腔——不是我不想說話，也不是我還想堅決地和萬檾對峙什麽，而是人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
在看到寒燁的那個瞬間，我便覺得整個人已經虛脫了似的，大腦也當機了，完全是一片空白，隻能呆呆地望著對麵的寒燁。
萬檾咬著牙，從牙縫兒裏擠出來了幾個字，一字一頓道：“蘇天淺，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你知道的，如果我把他扔出去的話，會怎麽樣……”
“你不是喜歡他嗎？！你不是愛他嗎？你……”
我對萬檾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吼聲，我沒想到萬檾會以寒燁作為她最後一張底牌。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如果她對寒燁口口聲聲的愛意都是假的，那麽我們這麽多人，到了現在都在做什麽？要是連喜歡的感覺都是假的，連愛人都是可以隨意拋棄，或者隨時拿出來做擋箭牌的，那麽這世界上還有什麽是真的？
對麵的萬檾臉色鐵青，突然冷笑一聲道：“我是愛他，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愛他，但是都是因為你！萬芊！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我和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快活！就是因為你的出現，所有人都活得好像悲劇一樣！這麽多年，難道你還你不知道你做錯什麽了嗎？”
“我不知道……”
如果說我的出現就是錯誤的話……可這一次是我選擇出現嗎？是寒燁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隻是，對麵的萬檾似乎根本不想聽我解釋，她粗魯地揮手打斷了我，對著我大喝一聲道：“不要廢話了，這是你自己設下的封印，你知道會怎樣的，要麽解開，要麽……”
說著，萬檾已經將寒燁的身軀往前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