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炎熱的夏季剛剛過去,忙碌的大地上還殘存著絲絲嚴酷的暑氣,即使是下午四五點鍾,人們依然能感受到空氣中焦躁的熱氣。隻有道路兩旁林立的樹木枝葉上掛著的綠黃不一的葉子昭示著秋天已經到來。
半夏手裏緊緊抓著一頁紙,紙張由於被握得過於用力而皺縮的厲害。她所有感官都集中在那張紙上,握著它,那滿足的神qing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炙熱的空氣沒有令她感到一絲煩躁,焦灼奔忙的擁擠人群也沒有使她動容,她隻是握著一張紙,堅定地朝前走著。
半夏腳步匆匆,正通過一座橋。
這是一座年代久遠的橋,拱形的橋身,大大的楷書“虹橋”兩字是解放前期Z市市長請一位著名書法家撰寫的。穿城而過的清河深碧色的河水流過虹橋,高高的微黃柳條吹拂著兩岸長青的鬱蔥植物,修建的階梯上不時可以看見雙雙qing侶,年少的,白發蒼蒼的。五十多年來,不知有多少戀人在這裏許下了愛的誓言,虹橋也見證太多的愛恨qing仇。
突然一輛車衝向深陷在自己美好向往裏的半夏。一瞬間,半夏就像一個毫無知覺的木偶般被拋向空中,再重重地落到地麵。
疾駛的車輛沒有絲毫的停頓就又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似乎那輛車的出現就是為了給予這個前一刻充滿希望的女孩子以致命的一擊,阻擋她通往幸福的道路。
看來,命運並不青睞於這個清秀沉靜的女孩子。
殷紅的血就像盛開的絢麗的曼陀羅花,異常妖豔,卻又帶著來自地獄的幽暗冰冷氣息。
躺在血泊裏的半夏腦子裏最後閃過的竟是伴著她走過年少輕狂與灼烈青春的那首詩,那個少年所做的詩中最後的那句“這一季
讓我來守候
守候你的花開花落”。
半夏手裏依然緊緊抓著紙條,臉上帶著寧靜的恬淡的笑,似乎災難並沒有發生,她仍朝著光亮的未來而去,從未停下過腳步。
橋的對麵佇立著一個青年。頎長的身形,俊秀不羈的麵容沉默不語,一身墨色的男人周身泛著生人勿進的冷氣,似乎已在那裏停留了良久。他靜靜地望著橋的另一頭,如雕像一般,若有人走近看了會發現,他深邃銳利的眸色卻溢滿著濃重的悲傷,好像橋的對麵將要發生世界上最為嚴重的災難。
當那輛車撞到半夏,周遭一片嘩然,靜佇片刻,青年臉上的冷凝逐漸破裂,終是忍不住,隨著恐慌激蕩的人流來到車禍現場。
半夏的身體流出殷紅的鮮血,那紅如針一般深深刺入李附的心髒,麻木痙攣。
李附冷冷地站著,突然覺得即使那年的傍晚被無休止地羞辱時也比不上此刻的悶痛。他看著自己深恨的背叛過自己的女子倒在深紅妖冶的地獄裏,心裏沒有絲毫的歡喜,蝕心的痛苦如猙獰的野獸席卷了他的整個身心。此刻的他好像站在懸崖邊上,腳前煙雲繚繞,看不到底的深淵張著大口隨時就能將他吞沒。心裏響起一個悲涼的聲音:
“你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讓她消亡在見證你們全部喜樂的虹橋上,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你早已經失去了她,永遠失去了她。你就是擁有整個世界,卻無法再擁有她了,哪怕隻有一時、一刻、一日。”
她不是你的了,不是了……
好像一個魔咒般擊潰著李附的心,悔恨折磨得李附快要不能呼吸了,但是又有一道憤憤不平的邪魅聲音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她在橋上連一刻的停滯留戀都沒有,她已經忘了你,她不愛你了,她拿著那個人的地址,她要去找他了……”
是的,她不愛我了,半夏不愛李附了,她要去找“他”了!
不,不!他們不能在一起!不能!
李附冷硬的氣息湧滿周身。半夏背叛過自己,他一遍遍催眠著自己,但是她與那個人雖有著千溝萬壑卻無法相守的事實,才能讓痛入骨髓的心暫時平靜。
你們不是因為這肮髒的血液才唾棄嗎,既然得不到,那就由我來親手毀滅吧!
車禍現場湧動的人群裏,一個冷漠的男人轉身離開,留下的背影都透著絲絲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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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醫生、護士都在忙碌著挽救每一個病患的生命。
海寧隻覺得全身冷冰冰的,聽到醫生的話後,一直呆呆地傻傻地望著監護室裏病床上躺著的人,不敢相信那是與自己曾朝夕相對的朋友。
全身裹著厚厚的白色繃帶被薄薄的被單蓋著,隻露出一雙緊閉的雙目,隻有氧氣罩裏不時的霧氣和床邊心電監護器上跳動的線條與數字昭示著躺著的人還活著。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她的左腿……可能以後都不能再行走了,她的左腿之前是不是受過傷?哦,那就是了,由於沒有好好調養損壞了運動神經現在又受到了重創,神經已經萎縮,腿部恢複的可能性很小……”
醫生的話很是小心翼翼,畢竟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青春最美好的時光卻要終生與輪椅相伴,確實太過殘忍。
左腿……以後都不能走了?!
受過傷?
海寧記起自己的那次住院,半夏有一次趕來看她,左腿當時好像有些不靈便,問她,她說是不小心磕到了不礙事,還在醫院裏照顧了自己一個星期,而自己卻處於那難言之yu“不記得”她了……
“原來罪魁禍首追根究底還是我……”海寧複雜地看著病床上毫無知覺的人,撫摸著左臉眉角上隱約的痕跡,心裏的酸意發酵般冒泡蒸騰著。
為什麽你要對我那麽好?為什麽不殘忍一點?為什麽你一定要出現在他麵前?為什麽你要讓我當壞人!!!
這不是我一直想要的結果嗎?錯過了這個機會,半夏不會再找到他了!
我勝利了!可是,心裏不是應該開心的嗎,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麽痛呢?
海寧喃喃自語,她捶打著悶痛的胸口,眼裏的淚水瀑布一樣不斷往下掉。
一個小護士看到海寧如此痛苦,覺得兩人的感qing真是好,想到正和自己鬧著要搬走的同學兼室友,不由唏噓連連。她把一張紙片遞給流淚不止的海寧。
“你一定是她最好的朋友吧?這是從病人手裏取下來的紙片,她一直握得很緊,就是失去意識也不放手……”
最好的朋友?
是的,最好的朋友。
她和半夏這麽些年來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現在,朋友,這個詞對於做了這許多傷害半夏之事的海寧來說,會不會太諷刺了!?
海寧沉默地接過那張被染紅的紙片,她當然很清楚紙片的內容以及它對半夏的重要性。半夏從自己手裏接過它時由於激動而微顫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即使作為好友多年的自己也很少見到那樣激動的半夏,似乎忍受著極大的喜悅,又仿佛在懼怕著什麽。
那是一張海寧隨意從身邊的桌子上取下的硬皮紙,上麵隻記著一個人的地址。那是一個真正懂得半夏的人,一個帶給半夏許多幸福的人,一個是自己的“老公”卻把心完全交給半夏的人,一個不得不放棄半夏甚至遠遠離開她的人。
處於昏迷狀態的半夏感受不到兩個人此刻的痛苦和悔恨,她的思緒一直停在過去的記憶裏,時而喜樂時而憂傷的回憶潮水般湧向她……
第一章像她那樣的女子
第一章像她那樣的女子
這是很漂亮的五月的天氣,天空清澈透亮,陽光絢麗無比,照得一切都晶瑩可愛,外麵已經有點熱了,但“藍山”咖啡館卻涼快得很舒適。半夏坐在咖啡廳裏喝著特製的頂級藍山,閑閑的看著外頭經過的各色的人,心裏是說不出的舒服。
雅致的咖啡廳,柔和的甜美的音樂,微涼的空氣,醇香的咖啡……實在是愜意的人生,如果忽略對麵的男人的話就更完美了。
男人是半夏今年這五個月裏見的第十一個相親對象。
媽媽劉香蘭給的資料裏,成東明,35歲,電腦工程師,市區有老房子,開奇瑞。看起來倒是斯斯文文的,戴一副金絲眼鏡,皮膚白白的,有點肉。“一定不愛運動,”半夏腹誹著,她看似緊張嬌羞不敢張望的模樣,實則早已將男人的一舉一動收入眼底。
男人雙手搭在膝蓋上,頭從進來就一直低著,沒有直視過她的眼睛。
不是很少與女子接觸而特別緊張,就是隻作為應付沒有深交的打算。而他的手像是有許多汗絲的不時在明顯很少穿的西褲上擦拭著,證明他是因為前者。而之所以半夏看出他的西褲很少穿,一是他剛進來時無意識地提了下蓋著皮鞋的褲子,有點長,二是左外膝蓋有一處汙跡,像是汽油的味道。
這是個很是單純的老實男人。半夏下了定論。
半夏看那人緊張的模樣,眉角一挑,起了逗弄之心。她低低地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嘟起嘴,垂下眼眸,朝著對方委屈地說:
“成先生,我是不是很難看?”
男人聞言快速地抬頭看了半夏一眼。半夏長長的發絲從額頭上滑落下來,擋住她細細長長的眼睛。濃密而微彎的長睫,就像是夜色裏的那一彎明月,長長細細的,讓他幾乎要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過去。他被這想法嚇了一跳,他的目光遊離,不敢與她對視,yu證明般雙手和頭劇烈地搖著:
“不不……不,馬小姐很漂亮……很漂亮!”
半夏是馬宇果為自己取的名字,她異常喜愛那株帶著毒性又救人命的中草藥——半夏。半夏,半夏,一季半夏,哀傷而纏綿的詞語,毒與藥的矛盾共同體。半夏曾經因為一個少年以半夏為題做的一首詩迷戀了好長時間,而麻宇果本身就是半夏的另一種稱謂。這個名字也隻有在她允許的qing況下,才能叫。截止目前為止也隻有三人有這樣的特權:她的哥哥,五年前的那個男孩子,她最好的朋友兼室友海寧,連她的父母都沒有如此叫過她。
一襲海綠色連衣裙的半夏,有一副純潔甜美又微帶憨樣的五官,高挑的身段玲瓏有致,看起來就像是不經世事、剛由學校畢業的女孩。而大部分的男子,大概都喜歡這類型的女子吧,看起來單純、青澀、yu拒還羞,而且幹淨!
男人沒想到中間人介紹的女孩會這麽出色,一直麵對冰冷的機器鮮少有與女孩有獨處機會的成東明實在不知該怎麽辦!
看著男人頭手合一搖動的搞笑樣子,半夏強忍著笑,仍抽著鼻子,十分委屈疑惑的樣子:
“那你為什麽都不抬頭看我一眼?”
生活裏接觸最多的就是死板的計算機,看著就老實巴交的男人終於抬起頭盯著半夏看了一會兒,見半夏笑吟吟地注視著他,很快地就又低下了頭,顯得局促極了。
半夏甚至能看到他的耳根正在逐漸地變紅。
真是個天真的可愛男人!這樣的男人適合平淡忙碌的小生活。但這種生活卻似乎對半夏有些遙遠。不僅因為那件事還沒做到,還有,他……
那個五年前突然不告而別的男子,半夏心裏一直無法忘懷,存著疑慮。
她不明白一個前一刻還真實的人怎麽會憑空消失了。她應該是最為糊塗的失戀者了吧,如果是因為雙方一人出軌或是感qing遭到雙方家庭的阻止,半夏都可以接受,但是她卻不知道這場無疾而終的戀qing究竟是因何而亡的。
或者,他是死了也好。但五年來,半夏通過各種渠道去關注新近出現的無名屍,社會新聞,醫院,派出所,卻從沒消息。
要從這茫茫人海裏尋找到一個人,那個人也許還是故意躲起來,僅憑半夏一己之力實在如大海撈針。
雖已過去五年,但半夏始終無法平靜地投入到另一端感qing。那個男人就像一根刺,橫亙在半夏的咽喉上,阻止新鮮的食物順利通過食道。
半夏輕輕搖搖頭,好像要甩去這些阻止她和麵前男人的東西,但事與願違,她心裏的去意更重了。
男人一定想象不到她現在這身單純的模樣完全是裝出來的吧!雖然男人很無辜,騙人很內疚,但相較於將自己交給一個完全不了解的男人所要麵對的未知監牢生活,那點內疚是可以忽略的。
算了,還是不要逗他了。雖說眼前的男人並不十分差勁,也或許,媽媽根本不知道男方到底是怎樣的人吧。她的目的也隻是想要她盡快嫁出去!想到媽媽竟然要她嫁給這樣的人,半夏心裏難受起來,胸口悶悶的,隻想出去透透氣,徹底失去坐下來繼續演戲的耐心。
二十九分鍾,時間差不多了,該結束了。
今天,要想個什麽理由讓他自動退步呢?
扮白癡?上次用過了。突發羊羔瘋?這個咖啡館太高級了,很丟人呢!突然昏倒?精神病?不行,上上次用這個把媽媽給招來了,還是不要再裝病了。讓海寧來搭檔秀段“玻璃”?雖然上上上次被媽媽罵了,但這個男人看著很老實,讓他不要告訴別人,應該可以吧?
尚處在對此次相親無限欣喜中的成東明又怎麽會想到對麵的可人兒正在奇想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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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烏坐在咖啡廳裏聽著對麵的女子對他嘮叨,眼睛卻一直盯著手裏的《世界地理雜誌》,頭都沒抬。
“表哥,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說話?”浪費了一杯紅茶的口水,才發現正低頭看雜誌的表哥根本沒有聽她說話。
“表哥!”低聲貝的呼喚。-- 翻著雜誌的手沒有停頓。
“表哥!”中聲貝的叫喊。-- 繼續注視著雜誌,似乎上麵是關於人類的大奧秘,絲毫沒有理會女人的意思。
“李烏!”高聲貝的刺耳聲終於喚回李烏的神誌。
“你在鬼叫什麽?”嗓音低沉悅耳,如大提琴般動聽。他平平淡淡的態度,雖然整個餐廳都被女人的“噪音”吵到,但男人冷冷的臉上沒有一絲qing緒外露,來續咖啡的服務員覺得他周遭的溫度都是極低的。
“我鬼叫?”聶芷桐氣紅了臉,指著對麵一直坦然自若的男人控訴,“是誰因為昨晚的宴會害我被老媽訓了一個多小時?!明明是你整天就知道工作,不肯結婚,安定下來,為什麽最後受罪的卻是我?!”
“好了,再氣下去,美女都變成醜女了。”李烏拿起杯子,淺嚐了一口香濃的咖啡。他自知理虧,平淡無波的敘述,但話語裏的溫度回升了不少,“我隻不過不小心告訴姑姑,她心愛的女兒已經有了意中人罷了。姑姑自個兒緊張,怎能怪我?”
“明明是為你舉辦的宴會,你幹嘛扯上我!”昨晚的宴會是為表哥贏得“年度最傑出青年”而舉辦的,來的都是Z市的上流人士,其中不乏名媛淑女,為的當然是表哥這個黃金單身漢。可他倒好,不但宴會快結束時才出現,而且一出現就告訴老媽自己有男朋友這件事,讓老媽立刻將焦點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雖然聶芷桐當時也想看好戲,但她不代表想引火燒身。
“當然是提醒一下姑媽不要忘了關心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啊。”那些別有居心的女人們,各個在他麵前爭奇鬥豔,誰又曉得她們私底下有多麽的醜陋不堪!
女人,能夠真實地生活的實在太少!
“你明明知道慕峰他的身份,還告訴老媽!”聶芷桐被表哥那輕蔑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頓時心虛起來,誰讓昨晚她的一個朋友故意纏著表哥讓他多惱怒,她記得上一次因為這個,表哥將她禁足了半個月,害她差點就失去了慕峰的消息。
“那你說,你要什麽條件的女孩才肯定下來。表哥,你不年輕了,”雖攝於他的威嚴,但聶芷桐很清楚李烏對她的寵溺和底線,恨不得李烏立刻結婚好讓她脫離困境,好像李烏已經七老八十了,一點都沒有愧疚之心,還不斷苦口婆心勸著,“舅舅舅媽雖然沒提過,但他們一定很想抱孫子呢。”兩家人同住在李家祖傳的一處古老宅院裏,是李烏爺爺在世時一再叮囑的,親人盡量都住在一起。而上一輩最關心的自然就是這些小輩們的婚事了——雖然李家長輩有八卦之心的實在有限。
要說表哥李烏的條件真的太好了,才27歲,如今已是Z市最年輕的集團總裁,而且盛世集團完全是由他一手創立的。更何況,他出生在一個顯赫的李姓家庭,他的家譜上溯直係到中國唐代的帝王。但他的祖上淡薄名利世代行醫救人,世代也隻做了閑散的“康平王”,之後的曆朝曆代也沿襲了對這個李氏家族的尊榮。不過由於李家刻意隱瞞,並沒有多少人敢於宣揚罷了。但大凡Z市樹大根深的世族之家,又有哪一個不知曉呢?
自從李烏的爺爺李安淮決然不再行醫後,李家就與醫藥徹底脫離了關係。李烏的父母都是出色的外交官,他們常駐在瑞士,很少回家。李烏是在爺爺的身邊長大的。他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早慧,勤勉,而且極有主見。他和弟弟從十二歲去美國讀書,十六歲因爺爺病重歸國陪伴爺爺並在國內呆了兩年,後來弟弟李附失蹤,爺爺去世後,18歲就入讀哈佛商學院,21歲歸國開始創辦盛世。他現在27歲,已經創立了亞洲最大的電子商貿投資開發集團——盛世,他的事業和聲譽如日中天,也讓他的財富不亞於他的祖輩。
李烏繼承了這個家族男性普遍寬肩長腿的身量,也遺傳了他身為姑蘇美女的母親如畫的容顏。劍眉鳳目,挺鼻薄唇。看他靜坐,行走,轉身,抬頭,動靜之間都優雅入畫,沉穩英挺。那古老皇族的血統與教養讓他即便是著平常衣物也清貴脫凡,風儀卓絕。
就是在這座Z市風味絕佳的高級咖啡館裏,自李烏一進來,各色女人們高頻率的關注度就足以說明這一點。雖然被高頻眼光烘烤得不舒服,但誰讓慕峰沒有時間陪自己呢,聶芷桐還是為有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伴而愉悅。
李烏似乎就是完美的化身。要說稍有不足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待人太冷冽凝重了,除了家人,對誰都不假辭色。但作為一個集團的最高裁決者,不容置疑的果決篤定,必要時甚至會是不留qing麵的犀利決絕都是必須的。
“所以我才說,如果想抱孫子,可以找你,不是嗎!反正你和慕峰的感qing穩定,都準備步進教堂了。”李烏還是對他這個古靈精怪,惹人喜愛的表妹充滿信心的,再加上李家和盛世的社會地位,隻要不是傻子,表妹要結婚的阻力真的很小。
“不要轉移話題!”這句話又切中了聶芷桐的軟肋,明白表哥是無心調侃,她掩下心裏的難過,禁不住想看他的難堪,於是聶芷桐敲著桌子悠哉地說,“你可要開出條件,不然每個星期就等著去相親吧。”相親可是表哥最頭痛的事了。想象一下作為名企業盛世集團的大總裁被逼著去見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女人就覺得好笑,誰讓表哥最顧家最孝敬老人從不忤逆他們呢!
“如果要我定下來,那就要……像她那樣的吧。”李烏實在沒法,掃視一圈後,隨手般一指離他們不遠的半夏說道。
第二章多謝“搭救”,但願永不再見
第二章多謝“搭救”,但願永不再見
“花瓶擋住了,看不太清,但感覺很清純很美的樣子,想不到表哥喜歡這類型的女孩子。不過她好像有男朋友了呢,表哥你怕是沒機會了!”看到斜對麵那男人正殷勤地給一裝扮嬌憨羞澀的女子切蛋糕,聶芷桐懷疑地對李烏說。
“女人都是貪婪的動物,”李烏掃了一眼吃完了東西便舒服地靠在沙發上,一副專心聆聽的女人。他望著她,低垂的眼眸中似乎蕩漾著什麽不太一樣的東西,眼眸一閃,淡淡地道,“你信不信若是我過去邀請她,她會馬上離開那個男人。”
看來,今天桐桐是被姑媽逼急,不到黃河心不死了。
“哼,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了,有本事你把她請過來證明給我看呐!”竟然說女人是貪婪的,這樣詆毀輕視女人怪不得到現在都沒有人嫁給你,聶芷桐腹誹道。
“好,我證明給你看,讓你也知道我為何遲遲不結婚。”
半夏一副乖巧清純的模樣,認真地傾聽對麵男人的講述,不時說著充滿敬佩的話:
“你可真厲害!”“這個我從來沒聽過,我還以為是我技術太差,你真棒!”……
而實則,半夏正傾力想辦法離開。
涉及到自己所熟悉的領域,成東明的話漸漸多了起來。看得出來,他對半夏的印象很好,說話時很少注視半夏,聽到她的讚譽後明顯精神一震。相較於半夏見的那幾個一開始就對她的身體評頭論足的滿身銅臭氣味的男人來說,如此羞澀單純的程東明真的算是不錯的了。
但是半夏卻沒有深交的打算。她一直信奉純粹的交往。既然他們不可能,就不要浪費對方的時間,明知沒有希望還留下曖昧是對感qing不負責任的行為。
半夏端起杯子,又噙了口咖啡,藍山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她的心頭卻湧上一絲急躁。
麵對之前那些或猥瑣或自視甚高視女人如玩物的男人時,她可以輕鬆地射出騙局讓自己醜態盡顯讓那些人自動退出,但是對成東明,半夏卻沒有辦法狠下心去騙他。雖然隻認識了短短的半個小時,但半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真誠,對這次相親的真誠,對她這個相親對象的真誠,對她所塑造出的女人形象一見傾心的真誠。
她討厭利用他人以達到目的,尤其是利用別人的感qing。她不願看到心思單純而真誠的男人發現他心目中的美好女子呈現醜態後的失望表qing。
半夏明白該速戰速決,但此刻她的腦袋卻好像當機了,始終想不出既不傷害對方卻能順利離開的辦法。
就在半夏形神激烈交戰的時候,她頭頂的陽光突然蒙上一片陰雲,接著一個男人低低沉沉的聲音傳過來:
“寶貝,原來你在這兒啊,讓我好找!”
嗓音優雅而有磁性,低低沉沉得像是午夜裏滑過的低音大提琴。
嗯?
半夏一愣。
愣的不止是這個男人突然出現的曖昧話語,更發愣的是,這個男人手搭在她肩上,離得那麽近,近得她周身突然就被籠上了密密的一層男性氣息。
氣息灼熱而醇厚,讓鮮少與異性如此接近的半夏的心突然就變得恍惚起來,像是被陳年香釀迷醉了一般。
男人見她這幅模樣,輕笑了聲,繼而又隨意地擁緊了她的手臂。親密的動作自然而然,就好像已完成過千萬遍一樣。
半夏能感到密密麻麻的熱氣撲麵而來,她很少對異性有這種感覺,就好像身邊的男人是一株有毒植物纏繞在身,雖明知危險卻令她yu罷不能。
“他,他是誰?!”
“寶貝,這位先生問我們是什麽關係呢?”男人掛著淺淡的微笑,湊近半夏的耳朵,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像這咖啡館裏淡淡的馨香,繚繞不散。
她訝異地抬起頭來。
男人有一雙深邃但格外明亮的眼睛。
仿佛像是一雙綻放的星子,在這陽光普照的天空下,也毫不遜色。
他望著她,低垂的眼眸中似乎蕩漾著濃濃的深qing,細細碎碎的,柔柔軟軟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睛,也無法去懷疑他的深qing。
那是個英俊頎長的男人,應該是名成功的上位者,周身的氣勢咄咄逼人卻深藏一種難掩的典雅。他隻穿了一套深藍色的西裝,配著淡藍色的襯衫和淺灰色的領帶,不怎麽出挑的打扮,卻筆挺細致,細節處更顯精致的氣質。他肌膚白晰,側臉的線條看起來優美而堅毅。他的下巴微尖,嘴唇微薄,眉鋒眼角都細細長長的,望著她的眸光微微流轉。這樣一個男人,語含曖昧,行為也充滿輕佻,但在那雙靜靜地望著她的清亮而深邃的眼眸裏,半夏卻什麽都看不到。
她不由打了個冷戰。
半夏瞬間就覺得整個咖啡館都壓抑起來,他的身高,他的眼神,他的氣場似乎都立刻擁堵了這還算寬敞明亮的空間,仿佛刹那間整個世界裏便隻有他高高在上。
半夏望著這個男人,心內竟生出絲絲奇怪的感覺來。
自男人說出那句話後,半夏以為成東明會質問斥責她,甚至會很不悅地立馬離開這裏。但是,沒有。他坐在那裏,一直很安靜,而近在咫尺的男人也很安靜,安靜到半夏幾乎能聽到他淡淡的呼吸。
半夏能清楚地感受到成東明的神qing顯出被欺騙的驚疑和傷心,剛剛侃侃而談的神采一下子就黯淡了下來。
這和半夏當年尋找一個月依然未果的那種失落如此相像。她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成先生,我……”
她本無意傷害任何人的,但是她卻無法向憤怒的成東明解釋什麽。算了,雖然過程不盡如人意,但結果還是達到目的了。甚至還換來成東明的一句“祝你們幸福!”,希望成東明不要向媽媽那邊報告太過才好。
“寶貝,我們走吧!”
半夏一驚,才發現男人還站在她的身邊。
那個男人英挺高大,站在她的身邊格外有壓抑感。
她從沒見過這個男人。雖說她的記憶力不怎麽好,也不對富家子弟感冒,但這樣一個優質超然的男人,是她書裏絕佳的男主,她怎會不記得?
若不是熟人,就隻有一個解釋——
又碰到了一個隨便開人玩笑的自大豬!
那就讓我們看看是誰的演技更好吧!
“哦,好!”半夏一轉身,仍然扮演著嬌羞的樣子,甚至上前黏皮糖般挽上男人的胳膊,似乎真是和男人有著某種親密的關係。
聶芷桐看到李烏走到夏爾嵐那桌,不知向兩人說了幾句什麽,男人瞪大眼吃驚地盯著女子,見女子呆了下卻什麽也沒說,男人一改之前的憨厚表qing變得猙獰起來,似乎在質問女人什麽,表哥回答了句,那男人竟突然離去,然後那個女人竟真的跟著表哥回來了。
聶芷桐失望極了,本來還想著有人能打擊一下表哥的囂張自大呢,所以對致使自己顏麵盡失的半夏並不太熱qing,頭都沒抬,隻對前來的她清淡地回了一聲“你好”就專心於香濃的咖啡了。
哼,白白浪費了一個美好的下午咖啡的時光,早知道,就去找慕峰了。
“你們好。”並不理會不太禮貌的對待,看到成東明走出咖啡館,半夏如釋重負的同時心qing明顯變得懊惱,她謝絕了把自己帶過來的男人不容置疑地同桌邀請,站著道謝道,“謝謝這位先生剛才‘善意’的‘搭救’,咖啡就不用了,還是留給這位十分有‘善心’的先生慢慢享用好了。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哦,不,應該是永遠都不要見了。”說完沒等男人和聶芷桐有所反應就離開了。
從女人精致的妝容和周身價值不菲的衣飾看來,半夏和他們根本不是一個階層的,而且女人對男人自然而然的態度也昭示著他們的關係密切。
他們憑什麽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而男人將她帶回後,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淡的笑,但顯得很冷漠,給人距離遠遠的,像是他深邃的眼睛,永遠都看不到他的內心。半夏心裏突然湧上了絲絲失落,柔柔軟軟的,這讓她失掉了和這兩個人繼續周旋的力氣。
“表哥,你到底對他們說了什麽啊?”半晌才反應過來的聶芷桐饒有興致地向李烏問道。
讓表哥落下風的人可委實不多啊,尤其是女人!
“我說:寶貝兒,昨晚你把耳環落我那兒了,今晚過來取吧。”李烏盯著半夏離去的背影,麵無表qing地說道。直到聽到門口的風鈴輕輕一響,他才移開目光,轉過投來繼續看著手裏的雜誌,隻是很久不曾翻過一頁,最後“啪”地一聲把書蓋在桌上,站起身離開咖啡店。
李烏很少有這樣閑暇的時間。最近盛世內部頻頻出現問題,雖說是很細微的小麻煩,作為最高掌權者的李烏還是敏感地嗅到了一絲不尋常。黑暗裏有一隻無形的手正伸向穩固壯大起來的盛世,這讓生就喜歡挑戰的李烏感到隱隱的興奮,他希望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展開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不過,他剛剛確認了內部的奸細。難道他看走眼了,對手並不那麽強勁?
以為失掉對手稍感失意的李烏注意到半夏是因為她的眼神。
李烏作為皇族後裔,受盡寵愛,而且從18歲就涉足商界,無論是世家名門還是新興權貴的女子都盼著他的垂青,什麽美人他沒見過,但那女子就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視線。而那女子之所以能吸住他的目光,並不是因為她的美麗青澀,而是她趁著對麵男人不注意時,投向那男人的眼神。
那眼神有著明顯的淡漠,像是那男人根本就不存在!但卻又在男人抬頭的當兒,隱藏起自己真正的感覺,陪上偽裝得十分完美的羞澀微笑,專注地與男人交談。
要說這樣的事也並不少發生,出入歡場的小姐大多就是如此對待客人的,她們出賣自己的肉體甚至自尊,扮演著各式各樣的角色,沒有人能看清她們什麽時候是真實的。但是半夏渾身透出的明朗清潔卻是深陷泥潭的小姐們所無法擁有的。
尤其後來女人漸漸透出的絲絲煩躁,卻不像是不耐賓客的騷擾,倒像是,不忍傷害卻又不知如何拒絕對方的懊惱。
得知內奸是他很信任的人,李烏忍住去拆穿就是想釣出那人的背後主使者。
不能拆穿“他”,別人總可以吧。誰讓半夏正好撞在他的槍口上呢!
所以李烏才會一改往日從不搭訕女人的習慣主動接近她,甚至出言侮辱,就是想看看她卸去了偽裝的樣子。原來她是如此淩厲毫不吃虧的女人呢。那可以偽裝下無可奈何跟著過來時眼裏透出的惱怒表qing可真可愛,就像隻小老虎露出虎牙去震懾獵人。
但小老虎終究還尚無震懾力,瞪得圓圓的細長眼睛卻像隻炸了毛的波斯貓般令人駐足喜賞。
隻是他還是看走眼了。沒想到那個男人一走,她的態度就全變了,連和他寒暄都不耐煩了,竟然轉身就走了!
那個男人真對她這麽重要!
還真不曾有女人敢在他麵前叫板。
有意思。
“先把桐桐送回家。”
坐上車,了解李烏的聶芷桐知道他在生氣。他坐在那裏,臉上帶著一如既往淺淺淡淡的微笑,臉上的淺笑幾乎都沒有改變過,但那冷冷淡淡的語氣,卻已經透露出隱隱的不悅。所以聶芷桐保持著一副恭敬的模樣,要知道,因為慕峰早年混黑社會的經曆,他們的結合還要靠表哥去爭取家長們的同意,雖然她真的太驚訝於表哥的話和那女人的反應了,還真沒有人這樣奚落過他呢,而且那女人都沒留下給他反駁的機會就走了。
真是幹淨利落!
嗬嗬,一向自詡甚高的李烏有一天也會與一名小女子置氣。太好笑了,憋得好辛苦啊!
李烏發現了她眼角的笑意,臉繃得更緊了,語氣更為淺淡,嚴肅的表qing活像吞了口蒼蠅!
“要笑就笑吧!”李烏沒好氣地說著。
李烏上了檔,滑動了車子,一陣陣誇張的取笑聲和著午後微熱的空氣,滲入了整條街道。
第三章心疼你的孩子氣
第三章心疼你的孩子氣
半夏回到與朋友海寧合租的公寓,對剛剛那個出言不遜的男子還是有些不忿。
雖然他讓自己有理由推掉這次的相親,但那句“寶貝兒,昨晚你把耳環落我那兒了,今晚過來取吧。”也實在太損了,這不明擺著說自己和他昨晚在一起嘛!
她的名聲哦!希望看起來老實的男人能夠口下留德吧!
“半夏,你回來了!相親怎麽樣?這次又是想的什麽辦法推掉了?”海寧一臉興味地問道。充當過幾次客串“玻璃”的海寧今天要到新公司麵試,對於好姐妹千方百計阻撓“相親”的現場版可是興趣良多。誰讓半夏總是想出一些奇思怪招呢。
“別提了,遇到了一個自大狂。雖然把要和我相親的那個……呃……那個叫成東明的氣走了,但是消息要是傳到我媽耳朵裏,我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話音剛落,半夏的電話就響了,她撇了撇嘴,“一定是我媽打來興師問罪的。”
海寧的業餘愛好之一就是煲湯。聞言海寧轉身進了廚房,對於好友與家人之間詭異的相處模式,她隻有祈禱好友自求多福。
“喂,媽。”恭恭敬敬的,就像與上級領導的對話。
“馬宇果,為什麽今天介紹人說男方以後不會再和你見麵了,介紹人也說不會再給你介紹對象了,究竟是怎麽回事,你有必要向我解釋一下吧。”不同於一般媽媽的嘮叨,半夏媽媽的語氣略帶責問,直擊重心,對於女兒的態度甚至有些淡漠,就是這種淡漠常常令半夏不安,不安使得半夏說話就有些結巴:
“沒……沒什麽事,就是……就是成先生誤會了一些事。”
“那就是男方說的是真的了。馬宇果,你已經25歲了,能不能有點出息,不要丟我和你爸的老臉。竟然學會和男人鬼混了,那個男人是誰?他會和你結婚嗎?”
“我……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沒有……”沒想到成東明竟然全盤拖出了,真枉費了半夏心裏的愧疚,未出口的“和他鬼混,我也是今天才見的他”被劉香蘭嚴厲的話語截斷了:
“你不知道他是誰?!你可真行啊,馬宇果,你不要臉,我還想在這世上多活幾年呢!要是你哥還在的話,他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算了,從來都沒指望過你能有什麽出息,現在隻要你早點嫁出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恩德了。下周三中午,你趙姨給介紹的對象,海角咖啡館,一定要去,姓李,這次希望能成功,你哥哥在天上看到也會高興的。”
媽媽沒有給半夏任何申辯的機會,連下次相親時間地點都決定好了。
從來都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還不如外人。見到鄰居小朋友還會叫著他們的小名“哲哲”“菲菲”的哄哄他們,但是卻一直叫自己的女兒馬宇果,與女兒講電話要不就是平淡的一兩句“在外別丟家裏的人”,要不就是拿半夏和她去世8年的哥哥馬宇良相比,說半夏如何如何不如哥哥,要是哥哥在的話怎樣不會讓家裏失望,好像生下半夏這個女兒是他們此生做的最多餘的事qing一樣。
人們都說家裏最受寵的往往是最小的孩子,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但這在半夏家就不成立。不知道是不是媽媽已經把全部的母愛都給了從小體弱多病但優秀聰明的哥哥,所以作為本應是家裏小公主的半夏並沒得到過多的關愛,甚至,當馬宇良因為一場醫療事故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最後還是去世後,媽媽非但不曾增加一點關愛,反而把所有的怨毒都發泄到了自己女兒身上,就好像哥哥的死是當時隻有12歲的半夏造成的。而每當半夏受到責罵的時候,向來沉默寡言的爸爸總是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看半夏,然後踱到陽台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煙。
雖然半夏已經習慣了媽媽如此對待自己,但哪一個纖細敏感的女孩不渴望自己母親的關心愛護呢?所以每次回家或與媽媽打完電話後,半夏的心總是酸澀得不行。
半夏不明白,既然已經無視了自己這麽多年,哥哥去世後,媽媽就更是厭惡她了,那就當她不存在好了,卻為什麽一定要幹預她的婚姻呢?
偏偏半夏又總是無法反駁她!
“你媽又罵你了?”每次半夏打完電話都是這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轉出廚房的海寧不由關切地問道。
“嗯。下周三,還有個相親。”半夏有氣無力地答道。
“啊?還要去相親啊!這個月都幾個了?!你媽可真夠執著的!”對於好友的家庭問題,海寧了解的不多,勸慰得稍顯無力。
“她不是執著,是她不想留我在那個家了!”半夏無所謂地聳聳肩,她從不願深談這些,讓好友也陷入不愉快。
“噢,對了,麵試怎麽樣了?”海寧這段時間都忙於準備麵試,卻不肯透露就職的是哪所公司,連同居的自己都瞞著,可見這公司對海寧很重要,就是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執著。隻要不又是為了男人鑽牛角尖就好!
“好消息,”說到工作,海寧來了精神,她也想借這個話題轉移半夏的注意力,“盛世集團給我來電話了,讓我周一去上班。怎麽樣,不錯吧?”
“真的嗎?太好了!聽說盛世集團是Z市近幾年最新興風頭正勁呢!”原來是盛世,作為Z市的企業“新秀”,海寧下大精力準備也qing有可原。
“是啊,據說總裁還是有名的青年才俊,可是沒結婚呢!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連女朋友都沒有,也沒聽過他有什麽緋聞什麽的。半夏,你說,他不會有什麽毛病吧?”海寧朝半夏調皮地眨眨眼,烏黑如墨般的發散落在白皙的頸項上,讓她看起來,像一個生動的暈著淡淡水墨的細瓷娃娃。
“你不會是想嫁入豪門成為貴婦人吧?”感覺得到海寧還沒有陷入感qing,半夏鬆了口氣。
眼裏戲謔的光一閃,半夏走到海寧麵前,痞痞地挑起她小巧的下巴,眼神魅惑:“妞兒,你別想了,你這輩子可是我的。”
“去你的!”海寧好笑地撥開半夏的手,推開一步,抓起沙發上抱枕扔在她頭上,一掃之前的嬌弱,彪悍本性立現。
半夏沒有躲,一被砸中就捂著心口的地方,臉上痛苦難耐,顫抖地指著海寧,語氣哀怨悲憤,十足怨婦狀:“你……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這麽多年對你不離不棄,你竟然拋棄我!我……我……我不活了!”說著倒在了沙發裏。
海寧嗬嗬一笑,羞惱地伸手去撓半夏的胳肢窩。
“好……好了……我……投降!”怕癢的半夏很快“複活”過來,不斷求饒。
兩人笑累了,並肩靠坐在沙發上。也隻有在好友麵前,半夏才能真正放開自己。
“海寧,若是有機會,你真的願意嫁入豪門嗎?”
“我不知道,我怕我學不會愛人了。”幽幽的語氣,難掩心傷。
海寧曾苦苦愛了一個男人幾年,一年前終於和他在一起,但半年後突然就分手了。雖然半夏從未見過那個男人,但對他恨透了,因為向來開朗的海寧幾次鬧著要自殺,要不是她在身邊時刻照顧著,海寧早就去見早早雙雙離世的父母了,而不是振作起來還找到了盛世這麽好的工作。為此,海寧十分感激半夏。
半夏握緊她的手,看著在燈光下愈顯柔美的海寧,鼓勵道:“怎麽會呢?你這麽漂亮,一定可以找到真心愛你的人,永遠嗬護你關愛你的。再說了,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愁遇不到嗎!”
其實這話連半夏自己都不相信,對愛qing,她早在五年前那個承諾會一生一世給自己幸福的決絕男子突然失蹤後,而斷了那份心。隻是半夏從來都知道,凡事不可強求,除了戀愛,她還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做。
對於好友的支持和鼓勵,單純的海寧很是感激,她很快展開笑顏:“是啊,是啊,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大不了我們兩個過一生,幹嘛要位那些臭男人作踐我們自己!”又伸出一指挑起半夏細嫩的下巴,調侃道,“不過說實話,半夏,你可是越來越美了哦!不如,就從了我吧!”
“少來!”半夏笑著去捶打海寧,見她學自己開起玩笑,知她釋懷,自己心裏也很是輕鬆。
海寧笑著躲開,嗔道:“好啦……我說實話你也打我,你要我搬過來就是存心找個心甘qing願被你欺負的吧。”
“你這個白眼狼。誰稀罕欺負你,現在天天排著隊有人要我欺負。要不,下周三,你和我一起去相親,去看看,是不是要比你英俊,比你有錢,比你厲害……”
真受不了啊。“嗬嗬……”海寧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投降啦……不過說真的,那些男人難道一個都沒看穿在你清純天真的外表下這惡劣的本質?下周還準備用這一招?”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半夏“騰”地坐起,揮舞著拳頭,仿佛對麵就是她的大仇人,“今天就是因為那個自大的男人,突然跑來說:寶貝兒,昨晚你把耳環落我那兒了,今晚過來取吧。把那個成東明嚇跑了不說,還害我又被我媽罵了一頓!隻是奚落了他兩句真是便宜他!”
“不是吧,真的有這麽‘彪悍’的男人?”海寧露出吃驚的表qing,神秘地繞著半夏轉了兩圈兒,繼而曖昧地說,“不過,和真實的你還蠻像的。他不會因為偷偷喜歡你,一直跟蹤你,看到你和這麽多男人相親吃醋了才這麽說的吧?他長得怎麽樣,帥嗎?有沒有可能發展一段?”
“臭丫頭!你不要活了?!”半夏怒了,她被人羞辱,好友竟然不幫自己,竟然還取笑!
“你聽我說嘛,若是那男人條件還不錯的話,你不妨考慮一下哦,還有……”怪不得海寧如此反應啊,實在是她少見到半夏有如此羞惱的時候。
“好啦,好啦,海媒婆……”半夏拉長音,止住海寧說下去,“你再嘮叨下去,我要遲到了。今晚還有場子,再不出發就……就要晚了!”
“你才是媒婆!”想到電視裏媒婆惡俗諂媚的樣子,海寧一陣哆嗦,氣惱地把枕頭再次扔在半夏頭上。
“哎呦……我是媒婆行了吧?”半夏求饒地舉起雙手,見海寧手裏還有一個枕頭,就又扮演起媒婆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這位大姑娘,長得可真俊哪!你放心,我一定將手下最漂亮的男兒配給你!”在海寧就要扔時飛快地跑到她跟前,“來,寶貝兒,別生氣,‘啵’個先!”在海寧臉上胡亂地親了口,就急急忙忙奔進臥室,換衣服去了。
“臭丫頭!喝過湯再走啊!”
“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但願你今晚遇到一個特別難纏的客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海寧哭笑不得地在半夏身後叫道,然後進了廚房,繼續她的煲湯大業。
半夏風風火火地出了家門,從廚房出來的海寧轉頭發現桌子上還放著她的那串鑰匙,急忙追出門去,但門外早已沒了人影。
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晚上要給她留門了。
海寧知道,半夏隻有在自己麵前才有那些真實的單純的孩子氣,在外的她,從來都將自己偽裝得很嚴實,不讓任何人窺探她的內心。
那時的海寧,也是真心地為那個時刻戒備著的半夏心疼著,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親手毀掉半夏幸福將她推入絕境的會是自己。
第四章再次解圍
第四章再次解圍
酒吧是夜生活的標誌。這是一個不需要文化,不需要麵具的地方,雖然李烏對這樣的地方鮮少涉足,但他知道這個時段,是夜生活剛剛拉開麵紗的時候。
街的盡頭,有一間隱蔽的酒吧,它的外牆上刷著很樸素的灰色調的水泥,一整麵醜醜的低調。酒吧的門,開在旁邊的弄堂裏。
李烏走了幾步,然後色調清淡的一個通道就出現在眼前,冰藍氤氳的弄堂,薄弱而又繁雜的光。往裏走了幾步,那是門牌上點燃的“空間”。
推開故意營造出破舊感的大門,柔和的暗紅色燈光就撲了過來,籠了李烏滿身滿臉。
沒有大聲喧嘩的吵鬧,流瀉進耳朵裏的,是音樂的低揚。
這感覺,還不壞。
李烏緩著步子向裏走去。
想不到外部如此粗陋的酒吧內裏倒是裝潢得倒是別致精巧。設計師巧妙的設計使得整個酒吧看起來既高尚又典雅。吧台位於一片牆的中央,裏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名酒,整片牆皆用鏡子取代,更拓展了酒店的視野。
盡管酒吧裏是柔和的暗紅,但李烏也能看得到夜店裏客人們的穿著風格,不是沒有像他這樣穿著西裝來的,但更多的是為著逛夜店特意做的打扮,一眼掃過,惹眼的,熱火的,華麗的,高雅的,一個個,一團團,藏匿了形貌,模糊不清。來得雖然不多,但一向見慣大場麵的李烏絲毫不見生澀的違和與緊張,李烏向右看的視線落到了角落裏一個空著的台位上,那裏足夠安靜且視野很好,可以看到整個酒吧,李烏加快步子走了過去。
李烏這樣的相貌在這裏可以算得頂尖了,所以,當他一踏進酒吧的大門,立刻引來無數道好奇驚豔欣賞的目光,李烏對這樣的注視早已習以為常,很是坦然自若地坐下。
他今晚的目標是要尋找一個人。
很快就有服務生拿著酒單過來了,李烏點了杯MARTIN,獨自坐在那裏搜尋著想要找尋的人。
今晚,Z市建築局會舉辦盛大的酒會,邀請的都是本市的房產大亨。眾人皆知,建築局是為建設本市最大的水上樂園做開幕籌備,借酒會召集對本次項目感興趣的公司。盛世對水上樂園投入良多,作為總裁的李烏本yu親自參加酒會。不巧,正要出發時,李烏接到私人偵探賈斯汀的電話:
“李先生,一個月前有人在‘空間’酒吧見過與你弟弟李附十分相似的人,因為你給我的照片是10年的,所以並不十分確定,還有‘空間’酒吧是……”
gay吧……
“‘空間’是吧?我馬上過去。”李烏未等賈斯汀說完就急切地掛了電話。隻要是遇到弟弟的事,李烏都冷靜不下來,這點,受雇於他多年的賈斯汀很清楚,隻能祈禱李烏不會震驚於gay吧對他尋弟造成的什麽不好的影響。
李烏吩咐他的私人秘書兼保鏢周明奇:
“阿奇,通知副總杜寧,讓他去參加今晚的酒會。”
周明奇是李烏身邊一個其貌不揚,讓人見過一麵即忘了他長相的人。跟隨李烏多年的周明奇深知李烏對失蹤10年的弟弟李附的重視程度,但想到盛世對這次的水上樂園項目已準備了一年,今晚的酒會市裏的領導和各大投資商、建築界的泰鬥都會到場,對盛世意義巨大,就忍不住提醒道:“但是今晚的酒會,總裁不出席的話……”
“這次酒會隻是個開始……不會對結果有太大的影響。杜寧若是連這點能力都沒有,他也就不必當這個副總了。”李烏沉思道,“不過,他這個人,還有很多疑點,今晚,你跟著他,若有什麽qing況立刻通知我。”
“可是,你的安全……”周明奇時刻不忘自己的職責。
“沒事,雖然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但我的命向來很硬,在沒找到附之前,我是不會那麽輕易死的。從中學就接受的訓練也不是拿來當裝飾的。”這點自信,李氏子孫還是有的。
李烏直接從公司趕到了“空間”。
看的出來,“空間”的設計很獨特。黑色的地板和牆壁、黑色的天花板以及懸掛在半空中的大大小小的一串紙鳶,都仿佛在刻意營造出一種沉入黑夜的、神秘又誘惑的氣氛。
時間還早,夜生活還未正式開始,酒吧裏人並不太多,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圓形的高背沙發圍起來的小空間裏品酒聊天,圓形舞台上小型的樂隊正演奏慢節奏的老歌,霓虹燈隨著有節奏的音樂聲跳躍閃動著,在昏黑中旋轉變幻著各種顏色的光線。酒吧的氣氛輕鬆而愜意。
李烏已經將“空間”搜尋了好幾圈,但是沒有發現要找人的身影。
李附出走了十年,李烏也已經找了十年,卻隻得到些他偶爾駐足過的地方,而且每當李烏趕過去的時候,總是見不到人。有時候李烏不禁懷疑,他這個弟弟是不是知道他在找他,所以故意躲著他。但是自小兩兄弟間的深厚感qing又讓他不斷消除這種懷疑。
失望地呷了口酒,看來今天又是見不到他了吧,李烏心想。
他已經快要喪失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但是,李烏一直有自信,即使相隔十年,若李附站在自己麵前,他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他的。李烏一直記得小時候,因為父母大半時間都在駐外領事館工作,他和弟弟總是形影不離。聰明好學的他們關係一直很好,即使少有的爭吵過後也會很快言和。李烏記得,他們最激烈的一次爭吵是因為他悄悄幫生病的弟弟上交了一首詩歌,那首詩後來得了獎被貼在校區展覽櫥窗裏,李附要幫哥哥正名而李烏則不想要麻煩,就這樣爭持不下。最後,好像因為出外三年的爸媽歸來才讓這件事過去了。
那時候的他們真是單純的可愛。他們兄弟感qing那麽好,李烏自然要堅持尋找他最親近的弟弟。
酒吧內人漸漸多了起來,圓形舞台上的演奏也變得激烈起來,
夜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吧台內有調酒師正表演著節目,點燃的酒瓶被高高地拋起,在半空中旋轉飛舞,周圍的喝彩聲一陣高過一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一塊區域的熱鬧所吸引,李烏也不例外,但是他的目光卻停留在吧台裏的另一個人。
在中央圓形吧台內的角落裏,一個神qing專注的調酒師。
黑色的禮服,黑色的領結,白色的襯衣,整齊有致的黑短發,露出白皙優美的頸肩,烏黑的一雙眼,正專注地為一位老外調酒,似乎得到了誇獎,露出開朗真實的笑容,讓他在眾人間顯得那麽特別。毫不張揚,靜謐卻不容忽視。
但是,他,卻是“她”。
是的,那是一個女人,還是那天剛奚落過李烏並揚言永不再見的女人。
盡管她刻意地將眉毛畫粗,顯得英挺狂放了些,長發隱藏在熨帖的假發裏,長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穿著男子的製服,使她全身上下看不出一絲女人的氣質,但李烏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她就是中午令自己“失算”的那個女人。
但願永不再見,是嗎?
李烏的目光一刻都沒有移開,他心不在焉地飲著手中的酒水,腦海裏卻克製不住地回想起今天中午見到她時的qing景,嬌憨純淨的裝扮,複雜的眼神,利落地跟隨自己離開,回絕自己後毫不遲疑轉身離去時的瀟灑,還有最令他無法釋懷的那一句毫不留qing麵的奚落……
善意?搭救?
“該死的!”明白自己是被那個女人當槍使了的李烏不由再次低聲咒罵道。加之又與弟弟失之交臂,李烏眉頭一皺。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紅色的酒水震蕩出美麗奇幻的光影,那影子竟慢慢凝集變成了那女人的模樣。
哼!永不再見?這才過了幾天,不是又遇到了!
——李烏突然意識到,自從見到那個女人,他就好像突然幼稚起來似的,此刻竟還期待著那個說過永不再見的女人事隔幾天就又見到自己時的反應。
看著杯中清澈透亮的酒水,李烏突然笑了。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他何時如此不理智過。
“一定是沒找到附讓我心裏煩惱從而喪失了判斷。”李烏皺皺眉,恢複了一貫的冷漠。
他不喜歡自己對她的這種反應。陌生的心緒波動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不允許這種事qing發生。所以李烏轉回頭專注手裏的酒,呷了一口。沒想到這麽小的地方還會有如此純正的Tequila,雖沒達到目的,但也算沒白來。李烏決定喝完這杯就回去。
“幹什麽你!”熱鬧的調酒師表演已經結束,突然地,一聲高嗓門的怒喝打破了“空間”處處彌漫著悠閑暢快的低啞氛圍,驚動了所有人。
“你剛才做什麽?”吧台外,個頭嬌小眉目清秀的小調酒師英挺的眉緊皺,質問道。剛剛上廁所,麵前這個搖搖晃晃端著酒杯的男人就一直跟著,現在這廝竟然趁機摸了她的後腰一把。
半夏當然知道,在gay吧裏充當一名男子是危險的,但誰讓她最想學的一種雞尾酒“命中注定”的調配方法,隻有人盡皆知的gay吧“空間”裏那個極少出麵調酒的老板才會的。誰讓這裏的調酒師隻要男的,無奈之下,她隻有扮作男子混了進來。除了調酒,她故意裝出粗野爛俗的樣子,想讓那些同誌離自己遠一點。半夏還以為她的裝扮成功了,兩周以來,還真沒有發生像此刻的事qing。
半夏所不知道的是,她調酒時那虔誠專注的樣子,早已吸引了不少來此獵豔的男子,而她有時嬌憨粗野的言行也隻是平添了她的純真,之所以沒有人前來招惹,一方麵是眾人都在暗自較勁,對於明顯“潔身自好”qing況不明的獵物,都不想當第一個失敗者,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則是,“空間”的幕後老板穆青寒下達的命令,不讓任何人“碰”她。
而隻要稍稍接觸過黑暗的Z市人就沒有不知道穆青寒的。五年前那一場黑暗勢力爭奪戰,就是這個當時年僅20歲的年輕人,帶著幹爹穆浩“婪苑”幾百人的勢力,在混亂中從各方超過他幾倍的勢力中殺出,竟一躍成為Z市的四大黑暗領頭人之一。之後又憑借強硬冷酷的行事作風開始在各行各業滲透他的勢力,要說,Z市有四分之一是屬於他的一點都不為過,盡管是地下的,也足以令人聞風喪膽。所以,就是那些原本還想竊香的的人聽聞這個命令後,也隻能心有不甘地在心裏yy一下穆青寒這個gay是如何征服倔強嬌憨的小調酒師的。
但就是有些不明就裏的蠢人,會挑戰一下穆青寒的權威的。今晚的劉福新就是這唯一的一個。
“做什麽?哈哈,不就是摸了把你的小腰嗎!手感真不錯,我還有更想做的事,想知道嗎?嘿嘿……要是你今晚跟我走的話,我會慢慢告訴你的。”這個聲音就是剛才大聲嚷嚷的男人,不惑的年齡,肥碩的身體。他此刻正從下至上極度色-qing地看著這位身材玲瓏有致且有誘人臉龐的調酒師。
對於這個清秀嬌憨的小調酒師,劉福新可是自從他一出現就垂涎三尺的,隻不過礙於穆青寒的命令不敢下手而已,而今晚多灌了幾口酒,又受到身後狗腿的教唆“穆青寒要是真與這小子有一腿,幹嘛還讓他拋頭露麵的,要是我早藏起來了!”,接著想到自己身後的“背景”,這才有膽上前“調戲”。
“道歉!”半夏毫不畏懼,她斜著眼看著醉鬼,揮揮拳頭,“要不然有你好看!”
“哈哈,好久都沒人給我講過這樣的話了。”肥男劉福新嗬嗬一笑,打了個飽嗝,故意湊近半夏,“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摸你是老子看得起你!”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半夏隻覺得胃裏一陣翻騰,連忙避開那臭烘烘的大嘴,推了他一下。
“你得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價!”男人被這一推,酒醒了不少,見眾人都好奇地圍著自己,自覺身價倍增,頭腦一熱,也不說話,隻示意身後的狗腿。狗腿不愧為狗腿,主人一聲令下,馬上搖起尾巴,為其造勢:
“哼,張大你的耳朵聽好了!劉爺是盛世集團總裁的舅舅。他說的話就是總裁也得聽!哼,小子,還是乖乖地從了劉爺吧,免得吃苦頭!”
“要是我說不呢?”原來是盛世,怪不得氣焰這麽囂張,但不服輸的半夏又豈會這麽容易妥協。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去把他給我綁到車上去,今晚我非馴服你不可!”見眾人露出驚疑畏懼的目光,劉福新自覺臉上有光,腰杆都挺直了,底氣更更足了。
酒吧裏聽到“劉爺”的後台強硬,原本yu勸阻的被那些魁梧猙獰的打手們攔下,最後都退縮了,而清楚“空間”內裏乾坤的人都一副不管己身的模樣,誰敢在穆青寒的地盤鬧事,不死也得扒層皮。
聽到盛世的名號,一直饒有興致觀戰的李烏收回了對酒的專注視線,站了起來,向禍事的那頭走去。雖想看女人如何應對,但事關盛世的名聲,不可不管。
“你說你是李烏的舅舅。”劉福新正由於眾人對自身的畏懼而洋洋得意,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用的是平靜的陳述語氣。
第五章半夏反烏頭
第五章半夏反烏頭
劉福新扭頭,在閃爍不停的彩色燈光製造出如夢似幻的曖昧氛圍下露出一個男人的臉,那人容貌極是俊美,一雙朗目如秋日潭水般深不見底,挺直的鼻梁下是雕刻般美好的唇形,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qing緒,周身似是散發著一種王者氣勢,隻拿眼角的目光淡淡掃了他一眼,沉聲道:“名字。”
看來是不好得罪的人物,可劉福新一群人明顯都喝高了,偏偏看不明白。劉胖子目光移向麵前的男子,又笑了起來,貪婪之色盡顯:“喲,這裏果然名不虛傳呐,剛見一個清純型的小弟弟,這會兒又來個強悍型的大美人兒……我不介意你們倆一起來的,嘿嘿嘿……”說著還不怕死地伸出爪子,湊了上去,“劉爺我也喜歡強悍型的美人兒……”
李烏依舊氣定神閑,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他接過一杯酒,修長的手指夾著透明的高腳杯,悠閑的搖晃著。
在劉胖子的手就要搭上肩膀的瞬間,李烏眸光一閃,突然,揚了揚手。
沒人看清他是怎麽動手的,在眾人愣神之際,杯子已經準確扣在了那人的鼻子上。
杯中的紅酒沿著縫隙流下來,像是那人在流鼻血,看上去格外好笑。
李烏還是淡淡道:“名字。”
想要調戲美人的劉胖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片刻後,發現自己鼻子上叩了個高腳杯,這才氣紅了臉,一把扯下那杯子摔到地上,他不識相的同夥也一擁而上,破口大罵:“臭小子不想活了!老子剁了你!”
看好戲的眾人隻見那男人似有些不耐煩,微微皺了皺眉頭。就在那群人圍攻上來的時候,他再次動了動。
這次動的是腿。
隻一瞬間,那位“李總裁舅舅”的龐大身軀就人仰馬翻鼻血橫流,手下的一群小混混也被他踢得七零八落,有人橫飛出去撞倒桌椅,有人摔到吧台,把一排酒瓶撞得乒乓作響,趴在那哎喲哎喲呻吟個不停。
“名字。”男人依舊端坐在吧椅上,這次隻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冷冷的目光掃了掃那群哭天喊地的小嘍囉,“別讓我說第三次。”
一群人似乎被他的氣勢嚇壞了,劉福新的手下們抱頭鼠竄,跌跌撞撞爬出了酒吧,隻剩下鼻青臉腫的劉福新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男人銳利的目光下不敢逃跑。——也跑不動了!
大廳內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原本在玩鬧的客人也大多識相的退了出去。
李氏家世嚴謹,注重修養,也沒聽老娘提過李家有哪個是隻喜歡男人的斷袖,混跡在圈裏的呀。
想到此,劉福新忘了傷痛,氣勢上毫不示弱,道:“你誰呀?我的身份怎能隨便讓人知道?你又不是警察。”
男人銳利的目光直直朝劉福新射了過來,雖然光線昏暗,他的目光卻如利劍一般,準確投射到劉福新的臉上。劉福新頓覺渾身如墜冰窟,不由縮了縮身子。
那人看著劉福新聞言惶恐的模樣,嘴角浮起一抹戲謔的笑意,慢悠悠地道,“其實你根本不認識李烏,對吧。”
“我……我是……是……”劉胖子開始結巴,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半由於畏懼,一半則是心虛。
其實劉福新隻是李家隔了十幾輩的親戚,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清與李家的關係,隻是當時還是小商販的劉福新偶爾聽說了李家的輝煌後回家嘮叨了幾句被老祖母聽到後就說兩家還是親戚,劉福新馬上上門認親戚,本來像李家這樣的高門大宅是不容易讓這些人進的,但李附失蹤的幾年裏李安淮可以說是迫切地渴慕親qing,甚至還接見了劉新福一家。他到處炫耀是李家舅舅的事,眾人雖有疑問,但見李家並沒有否認,就對他禮讓三分。而李烏也聽過他的“事跡”,見隻是借助自家的名頭占些小恩小惠並未引出大亂子,為顧及爺爺,隻是派阿奇去“警告”過他。
劉新福沒見過李烏,但對周明奇的“警告”記憶猶新,李烏的手段他也聽過不少,他還是十分懼怕李烏的。劉福新這時酒已經醒了大半,聽到麵前一看就有不凡身份的男人說認識李烏,就惶恐異常。
周圍人群也開始小聲議論,知道些內qing的紛紛提出質疑:
“李總從來都很低調,盛世集團不是他一手創立的嗎?李總的母親不是來自江南的翻譯世家嗎,聽說那個家族隻得了一個千金啊,沒什麽親戚了吧,什麽時候又冒出個姓劉的舅舅了?”
“是啊,是啊,聽說李家隻有他一個做生意,李老爺子還曾是全國著名的老中醫呢,李家據說還是唐朝李家的後裔呢!李家從來都是行善積德的,怎麽可能會有這樣欺壓人的親戚?!”
“就是就是,李家是什麽身份,他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就敢出來認親戚!”
“那個男人和李家很熟呢,看他還怎麽編得下去!”
……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種欺軟怕硬的生物,很喜歡幸災樂禍的。出事時沒見人出手相助,此時見有人出麵就蜂擁而上了。
這是一種社會動物的劣根性吧。
當然也有一些人是受人指使,“推波助瀾”的。
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小個子灰衣男人見劉新福弱了氣勢,得到頭頂上方的示意,鑽出人群向樓上而去。
最後驚嚇過度的劉福新在李烏的示意下對著半夏點頭哈腰著道過歉後,就灰溜溜地跑了。
從李烏出現後,半夏就悄然進了吧台內,擦拭杯子的同時,似笑非笑地望著前一刻主角還是自己的戲劇。
“喂,我又一次替你解了圍哦,難道都不告訴恩人名字的嗎?”李烏突然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盯著半夏。半夏隻覺得心頭一蕩,那天男人身上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男人微微翹起嘴角,英挺的臉上嘴角處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懶十足,魅惑極了。這要是讓盛世的員工看到,一定會以為是憑空下流星雨了!
而一向不夠言笑的李烏似乎並未意識到這種不正常!
周圍當然也有不少人心中一動。
半夏也注意到周遭人對男人非同尋常的態度。她露齒朝著李烏清淡地一笑,口唇一開一啟,說了幾個字,然後轉過身去給一位客人配酒。
“無可奉告!”
李烏清亮而深邃的眸光一閃,臉上的表qing動都沒動,依舊是淺淺的笑。他轉身來到半夏正為之服務的男人麵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就將位置讓了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李烏再開口問了一次,語氣已不再是詢問,而像是命令了。
他目光灼灼,直投向吧台內的半夏。
半夏隻看到他那雙亮若星子一樣的眼眸,明白他是問不到名字不罷休了。
而李烏周身的氣勢也使人不斷朝向這邊投來關注的目光。眼看著半夏就要成為全場的焦點了,她可不想被人認出她是女人,然後自此與“命中注定”無緣。
“你好,我叫馬宇果,”這次確實是幫了她的忙,否則她還真不知道如何逃脫有如此“背景”的爛人,畢竟她“女扮男裝”的事在酒吧裏實在太過冒險。半夏眼珠一轉,名字,名字不就是一個符號嗎。
半夏仍舊冷著臉,但不qing不願地道謝,“再次感謝!”
似乎每一次李烏出現的時候,她的身邊總有亟待解決的麻煩,而他總是在合適的時候幫她脫離那些麻煩。
“麻宇果?半夏?”李烏一語中的,借著女人一瞬的怔愣,他隔著吧台突然湊近女人,神秘地笑道,“看來我們挺有緣的,半夏,你好,我是李烏。烏頭的烏。”
而“空間”裏所發生的一切,都播放在酒吧上方的那片鏡子的後麵牆上豪華清晰的LED顯示屏上,有對如鷹般銳利的雙眼正注視著屏幕。他身穿名牌的黑色運動服,腳下蹬著高統的運動鞋,輕鬆的靠著桌沿,眼裏陰譎難辨,嘴角卻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在俊美的臉上顯得十分恐怖:“劉胖子不用再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身後一個如影子般的男人說:“是,穆少。”
《中華藥典》上記載:半夏反烏頭。同為有毒植物。
第六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一)
第六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一)
李烏?
盛世集團總裁?
像李烏這般俊美的男人總有人時刻注意。圈裏大有挑戰yu強大的人,尤其是那些上位者。所以,李烏的四周一時也是呈“眾星捧月”狀。
但聽到這個名字,卻讓那些一臉興味的人不得不打消念頭。
這個名字,在上層的圈子裏所代表的含義非同一般。
對著半夏詢問的眼神,李烏輕點了下頭。
四周因這個名字造成一時的低迷。隻見李烏淡淡地朝著頭頂斜上方某個方向似笑非笑地一撇,眾人隻覺得冷冽的氣勢四溢,幾乎就要承受不住那種壓力了。他卻又突然地隨意揮了揮手,嘴角仍噙著一抹笑,卻威懾十足:“大家,繼續玩啊!”
一時迫於他的壓力的人們很快回歸到自己的尋歡作樂裏,音樂重又響起,很快就再次熱鬧起來。這個時尚魅惑的場合並不會因某個人而失去它的存在意義。歡場就是歡場。
並且,因為有了李烏的加入,他又對那個嬌憨調酒師的不同的態度,既可看美色,又有好戲可看,眾人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在火爆的音樂,沸騰的舞池,曖昧交纏的身影,時明時暗的光線中,多了幾道一線線一縷縷嘲弄又曖昧的眼光:
“真沒想到,原來盛世集團總裁也好這口啊!”
“是嗬,那個小子還蠻招人的嘛!就是不知道李總與穆少對上,會有什麽樣有趣的事發生?”
“那小子也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這份恩寵呢!”
“哈哈……”
……
而早在踏入“空間”不久,就已覺察到這個的酒吧非同一般的李烏,也隻是無所謂地一笑了之。
明天怕要是熱鬧了。各大報紙自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揭露,隻怕明天就會有各種小道消息傳出,盛世集團總裁,大唐皇室後裔李家長孫竟是個gay!
李烏看到女人並沒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過多改變,除了提到“半夏”時有稍稍的驚訝外,女人嘴角甚至還有絲絲的嘲諷。
真有意思的女人。與那些故作聰明想要yu擒故縱挑起他興趣的女人好像不太一樣。
李烏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讓身著西裝的他產生了一種優雅的慵懶,性感十足,羨煞了一幹隻有賊心蠢蠢yu動的“同誌們”。他擠到吧台邊坐了下來,冷眸一掃,生就的高貴竟使得無人敢走進半夏,他坦然自若地朝著半夏打招呼:“嗨!”
酒吧內流淌的音樂雖然不若轟鳴的DJ音樂排山倒海般的浪潮,但因為柔和低迷的處處曖昧不休的環境,再加上半夏刻意的忽略,李烏的聲音根本小得聽不到。
知道了李烏的身份,盡管他替自己解了圍,對他一下子說出馬宇果的別名是半夏這回事感到驚訝外,半夏還是對他不冷不熱的,故意裝作沒有聽到,背過身麵向另一邊。
昏暗的光線在大廳製造出曖昧的氛圍,閃爍不停的燈光反而讓眼前模糊不清,眾人故意為李烏製造的“偏僻”角落裏出現的這片刻僵硬的局麵,並未引起注意。
對於富豪一代,半夏很反感,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的,這主要是因為半夏的一個很有才華品貌一流的同學被個鑽石小凱拋棄後投江自殺造成的。令她不能接受的是,因為同學留下一封坦言依然愛著那個男人的遺言,而在她身亡後的當天,那個男人就發表聲明說一切隻是同學的一廂qing願,與他毫無關係,更是在僅事隔兩個月後就與另一富家千金結了婚。
至於是因為那天受他的無故欺辱而生氣,還是由於他顯赫的身份背景而痛恨,連半夏自己也不知道。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無視他吧。
今天男人沒有那天那麽冷漠,但同樣的高深莫測讓半夏感到了不安。那個英挺而高大的男人,側臉永遠那樣優雅而俊美,靠近時那灼熱的氣息令她格外有壓抑感。尤其是臉龐相像但完全不同的感覺讓半夏心裏無法痛快。
而李烏則因為半夏此刻的態度激起了他莫大的興趣。這或許也是男人的通病——棘手的玫瑰越能挑起征服yu,李烏也不能幸免,也或許,他遇到的是半夏,半夏反烏頭,更具挑戰性。
越是與眾不同的就越會引起鬥誌,就好像受虐一般,這點,李烏和他父親李英柏很像。當年李英柏被父親是知名翻譯界泰鬥的楊琳當眾取笑過沒有語言天賦,發音蹩腳難聽,而發奮刻苦學習語言,後來精通英語、法語、俄語等幾門外語的李英柏,不僅做了外交官還贏得了曾取笑過他的楊琳的青睞反過來倒追,最終喜結連理。
李烏就是想看看這個總喜歡偽裝的女子在自己麵前屈服,露出她最真實的一麵——不自覺的,李烏認為女人此刻的樣子是偽裝的。
而且——
頭頂的監視實在令人難以心生好感!
李烏越發肆意起來。依舊是淺淡的微笑,卻意味深長,難以捉摸。
今晚,沒找到李附,沒什麽事,就先逗到她破功,順便看看樓上的人到底有什麽目的好了。
李烏好久沒有如此放任過自己了。
當時的李烏沒想到因為一時的興起,引起了他與麵前的女子一生的糾纏。
吧台內有幾個調酒師,其中一位殷勤地替李烏倒上酒,李烏趁此機會給他一個暗示,然後指向背身的半夏,那個調酒師傻傻地立刻對他耳語幾句,半夏斜眼看向李烏,極度不qing願地走過來,拿起酒壺替他的酒杯斟滿,整個過程中,她沒有一句話,臉上毫無表qing,甚至連看都不看李烏一眼,倒完酒立刻轉身又回到另一邊吧台。
但是李烏卻饒有興趣地一直看著她的動作,眼裏眸光深沉,嘴角一絲準備調戲人的壞笑。
越來越有意思了——李烏感覺到似乎那頭頂的注視似乎因為他對女人的靠近而更熾烈了!
也許是感覺到那雙討厭的目光,半夏有時候回頭取東西,看似不經意實則刻意地抬眼瞟向李烏,隨即冷著臉轉過身。
——看起來就像是在鬧別扭。英挺利落的中性裝扮配上她無意識的嬌憨姿態,簡直可愛極了!
李烏隔著陰晦變幻的燈光,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因為他的注視和似有似無的故意接近,女人臉色微紅,氣息漸漸微亂,挺翹的鼻尖微微沁出點點星星的汗珠,很有種讓人想要伸手幫她撫去的衝動。
突然覺得她這樣手足無措的模樣也挺好玩。
李烏微勾了勾嘴角,他真的想笑。他鳳眼一挑,左右看了看,衝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經理模樣的男人勾了勾手指。
那人下意識地朝上望了望,然後立刻上前彎腰垂首,將耳俯在李烏嘴邊。李烏似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淡淡地開口:
“你這裏的Tequila多少錢一瓶?”
“600。”
李烏從身上抽出一張金卡,“刷六千,十瓶。條件是,我要他,”一指半夏,“替我配酒。”
經理自然明白半夏的身份,他遲疑地看了一眼鏡子斜上方,得到鏡子偏角如影子般男子的點頭示意,方道:“是!”
一直注視半夏反應的李烏覺察到經理的小動作。細細長長的眼睛閃了閃,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Tequila,中文譯名龍舌蘭酒,墨西哥純正的龍舌蘭酒喝法十分特別,也頗需一番技巧,首先,在手背虎口處撒上一點鹽,用拇指食指握一小杯純龍舌蘭酒,再用無名指和中指夾一片檸檬片,迅速舔一口虎口上的鹽巴,接著把酒一飲而盡,再咬一口檸檬片,整個過程要求一氣嗬成,無論是風味還是飲法都堪稱一絕。
當十瓶Tequila被取來擺在吧台上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李烏身上。
半夏先前並沒注意這邊,但李烏的視線太過灼人,她轉頭望過來,這才察覺到他要幹什麽。男人的唇角始終勾著一抹微笑弧度,隻是目光中多了些挑釁,見半夏麵帶慍怒和經理爭論,嘴角的笑意更深。
李烏輕敲桌麵,神qing閑適,極有耐心地等著。
終於,半夏似乎妥協了,她狠狠地瞪了李烏一眼,然後極不qing願地走上前,開啟了第一杯酒,然後替李烏準備了紙墊,一小盞食鹽,檸檬片。
李烏的身邊漸漸被空出一片區域,所有人都驚歎著,等待著,好奇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十瓶!沒有人可以一晚上喝掉十瓶!不少人都在等著看李烏的笑話,但沒人敢出聲。
樓上,觀察室。一直注視著下麵qing況的穆青寒,眼神漸漸變得陰譎,手裏的酒杯頓了下,神qing怪異。
這酒李烏喝不了多少。他的酒量並不好,曾經喝過兩瓶二鍋頭整整睡了五天,自那以後,他就很少喝酒了。就是有應酬,也有阿奇在身邊幫他擋。而今天,李烏之所以逞強,要的隻是半夏的妥協。
食鹽,檸檬片,Tequila,一切準備妥當,李烏一氣嗬成飲下第一杯酒,然後當一聲將杯子倒扣在紙墊上,抬眼看向半夏時,嘴角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而半夏的表qing早已恢複平靜,始終漠然。
不過是視女人如玩物的臭男人罷了!難道還期待他有什麽不一樣嘛!
第一瓶酒很快就見底了,而李烏也開始露出一絲醉意,他扯開西裝,隨手扔掉,有好事諂媚者迅速接著整理好站在一旁。半夏看到,手裏的動作不停,淡然的表qing隱隱有些嘲弄。
從第一瓶酒開始,李烏一杯接一杯地飲下,周圍就開始聚集很多人,各種各樣的眼神和表qing,人們開始以李烏為中心形成一個小小的聚集圈,每當李烏扣下一個酒杯,眾人就會發出一聲叫好,這樣的喝彩聲蓋過了音樂聲,引來更多人的注意,到最後整個酒吧的客人和小弟都將目光投向中央吧台,聚焦在李烏和半夏身上。
到第二瓶酒見底的時候,眾人開始為他鼓掌,李烏右手抬了抬示意眾人安靜,指著第三瓶酒,斜眼看向半夏,目光帶著一絲放肆的醉意。
半夏眸光微眯,繼而挑起一絲笑容,開啟了第三瓶酒。替李烏斟上後,故意將酒杯慢慢推到他的麵前,眼裏意味深長:看你還能撐多久。
李烏同樣慢慢拿起酒杯,意味不明地抬眼,嘴角微揚,他慢慢地舔了一下虎口的食鹽,故意將舌尖挑逗地滑過上唇,然後咽下。
隻著襯衣的男人挺拔俊美,這一係列動作下來,十分魅惑誘人,礙於他的身份,眾人都隻能屏息靜氣暗待他下一步的動作。
半夏的臉色驟然變了,眼裏不禁閃出一絲惱怒,低喃道:“臭男人!”
李烏滿意地看著女人的表qing,勾勾手指招來了經理,耳語了幾句後得意地看著半夏。
這次經理似乎也被蠱惑了,沒有向上請示,立刻向半夏耳語傳達著李烏的話:客人要玩限製級。
樓上觀察室裏的兩人臉色頓時也變了。影子男望向冷氣加劇的主人,無言詢問。穆青寒身上籠罩著一層黑雲,眼裏銳利如刀,食指輕叩扶手,突然他撲哧一聲笑了,在靜謐的觀察室裏顯得陰森恐怖。穆青寒輕抬右手,與之默契十足的影子男無聲退下。
第七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二)
第七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二)
龍舌蘭酒的限製級玩法,是將鹽巴抹在對方的脖子上,然後讓對方嘴裏含住一片檸檬,飲酒者先舔過鹽巴,再吸一口對方嘴裏的檸檬,最後將酒一飲而盡。
由於過程太過親密,一般都是男女朋友之間qing趣的玩法。但是這在特殊的酒吧裏,還是有不少人願意“服侍”客人的。
半夏當然也明白。她的神qing變得羞愧憤怒,暗黑的燈光下不知道她有沒有臉紅,但是握著酒杯微微發抖的手已經將她的心qing出賣無遺。
李烏得意地笑了。潔白的修身襯衣映著他的笑,竟猶如孩童一般,盯著小調酒師,像是在和小夥伴賭氣一般的神態,但在這酒色醉人的場所裏,自然地帶出了一種難掩的曖昧之色。
周圍人似乎也察覺到什麽,開始傳遞著暖昧qing色的目光和語言,有人開始起哄,衝著兩人吹起了口哨。
半夏顯然不願意,放下酒瓶扭頭想離開,但是經理一把拉住了她,又低語著什麽,半夏站在原地一直不肯回頭。
李烏知道那個經理對他說了什麽:今天晚上這位客人所有的單都歸他的提成,包括特別服務,十倍的小費。
李烏白天的時候注意到半夏身上的衣服雖然精致很配她,但也看得出並不是出於名家設計。
而且,這樣的限製級遊戲並不會損失什麽,酒吧調酒的小費並不算高, 有時候50,有時候100,陪客人這樣玩一次算十倍的小費,那就是600。
半夏並不看重這些,盡管最近孤兒院正需要錢重修育嬰室。但還是她有些動心了,因為經理答應她有機會幫她引薦老板,那可是她來這裏的目的。
李烏極有耐心地端著酒杯,在眾人曖昧的中,他穩穩地坐在那裏,手支著下巴一臉興趣盎然地看著半夏。
其實李烏也有些忐忑,一方麵希望她能答應,另一方麵又不願意看到她因為錢而做這種事!
終於,半夏妥協了,為了孤兒院的育嬰室,為了她一直找尋的“命中注定”調配方法。
不就是限製級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如果女人沒有讓他失望的話,李烏還挺想給女人調一杯TequilaSunrise的。Tequila加柳橙汁還有紅石榴糖漿(Grenadine),讓紅石榴沿杯口慢慢流下,形成十分漂亮的色層。這美輪美奐的色層應該會很適合女人這種多變而率真的性格的。而若是——
李烏看到半夏同意了,眼裏的眸光閃了閃,繼而對她的態度就有些變了。
他承認他看走眼了。不過是個愛錢的女子,就當是花錢玩一場遊戲好了。
酒吧的音樂聲漸小,因為整個酒吧的人群都被吸引到這場qing-色暖昧的遊戲中。
半夏在潔白細膩的頸側抹上了食鹽,然後閉上了眼,向前微微傾過了身,顫抖的雙手支著吧台,這樣的身體語言似乎在無聲的抗拒。
李烏故意很慢地靠近她,引得周圍眾人一陣yin-笑騷動,但是貼近她的頸邊卻不去舔拭鹽巴,而是故意用鼻尖似有似無地在她的頸邊臉側來回輕嗅著,周圍的笑聲更加暖昧放肆。
女人在微微顫抖,光滑的膚質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太陽的味道,幹淨甜爽。李烏喜歡這種體香,濃鬱帶著一絲可以穿越心肺的魔力。在這樣的體香中,李烏無視女人握緊的雙拳,沉醉地輕笑了下,他閉上眼,慢慢吻上鹽巴處,然後伸出舌尖來回輕舔著,輕輕吮吸著,這樣的動作遠遠超出了遊戲的範圍,赤裸裸地帶著一絲挑逗玩弄的信息。
兩人這樣暖昧的動作因為李烏的輕吻持續了那麽一小會兒,周圍人的目光都變得熾熱貪婪,起哄的叫聲越來越高漲,甚至還有人也學得著他的樣子親吻著身邊的伴侶或者夜郎,整個酒吧的氣氛開始變得yin靡火辣。
半夏猛地掙開脖邊的親吻,有些怨恨地看著李烏,一雙明眸晶瑩透亮中點點激憤。而李烏卻無視這種無聲的抗議,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從小盞中掂起一片檸檬向半夏暗示著。
半夏垂眸,強忍著想轉身離去的衝動,在眾人的哄笑聲中慢慢走上前,慢慢從李烏手中接下那片檸檬,然後慢慢地含在嘴裏,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
她從來沒有接過吻,就是五年前那個她戀慕卻又突然失蹤的人都沒有如此親近過她,但是今天她的初吻要被這樣的方式變相地奪去。
緊閉的雙眼,顫抖的手指,所有的動作都在透露著眼前這個人極度不甘和憤恨的心qing,一改之前在李烏麵前伶俐的模樣。
這讓李烏有些不忍心,但想到她是為了錢,此刻的處境也由不得他止住。酒吧裏的空氣已經變得不流通,甚至連吧台處的冷氣也因為眾人的圍聚而變得那麽無力。
李烏燥熱難耐地解開襯衣的鈕扣,極有味道地將襯衣扯得更開一些,露出幹淨的鎖骨,線條緊致的肌膚,黑暗中傳來一聲口哨聲,帶著一絲挑逗和yu望,一時竟忘了這個人的顯赫身份。
抿著嘴角,李烏帶著一絲醉意眼神冰寒地刻意回頭斜眼掃過周圍的人,轉回頭,看著麵前的半夏如臨大敵一般全身緊張地繃直,可愛的紅唇微微顫抖,他殘忍地笑了下。
一直盯著屏幕的穆青寒手裏握著的酒杯抖了抖,有點點殷紅的液體灑到他的手上,像妖冶的血。
原來在穆青寒的後麵站著兩個人。一個其貌不揚,是那種讓人見過一麵即忘了他長相的人,而另一個就是那個如影子般的男人,此刻已受命去“送”劉新福了。其貌不揚不動聲色地替穆青寒拭淨手指,沒有和影子男一樣稱呼穆青寒為“穆少”,他無言地輕歎,詢問道:“老板?”
“嗯。去吧。”簡單的話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隱忍怒氣的征兆。
李烏端起了酒杯,慢慢湊近半夏的嘴唇,停留在幾寸之外,聽著身邊的男人們吸著冷氣,粗重的呼吸,他滿意地笑了,伸出舌尖輕舔了一下檸檬,然後用牙輕輕將檸檬咬了出來。
周圍發出一聲惋惜的歎聲,一如國足臨門一腳又突然踹飛了一樣,這樣不甘失望的歎息聲如落潮一般久久不散。
阿飛派來前來阻止的人見到這種qing形,都有些怔愣,踟躕著也不知是繼續前進還是回去。上次有個不明qing況的小弟與女人接觸多了點就被他踹出了婪苑,估計現在那個倒黴鬼還在哪個犄角旮旯裏躲著呢。關於這個女人的事還是應該讓穆少決定吧。跟了穆青寒不少時日的阿飛也詢問地看著頭頂上方的穆青寒。而暗中鬆了一口氣的穆青寒正要招手下回來,卻在下一幕的qing景裏失去了控製。
半夏猛地睜開眼,看到李烏正含住那片檸檬咬過,然後拿起酒杯迅速地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看著自己的時候,嘴角揚起一絲邪氣的笑容。
半夏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在她做好了充分心理準備之後,眼前這人卻用調戲良家女子一樣的方式替自己保留了一絲尊嚴,半夏不知道該感謝他還是憎惡他,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她對李烏恨之入骨。
那口酒半夏並沒有咽下,而是在眾人失望之極的時候,突然做出一個讓人大跌眼鏡的驚喜之舉,他一伸手揪住半夏的衣領然後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在她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嘴對嘴吻了下去,霸道地向她嘴裏伸出了舌頭,將嘴裏那口混合了無數qing 色的龍舌蘭酒一滴不落地喂給了半夏。
辛辣無比的Tequila象一把鋒利的尖刀刺開了半夏緊閉的嘴唇和口腔,呼吸一下子被阻隔,唇瓣密密地貼合在一起,而且更要命的是那人的舌頭象一條滑膩靈活的小蛇急速遊竄在自己的嘴裏,甚至被它逮住了自己的舌頭,輕而易舉地舌麵與舌麵磨擦纏繞。
酒吧上方的穆青寒手裏的酒杯突然摔落,猩紅的酒液灑落一地,破裂的酒杯碎片有一片迸進他的腿上,刺穿了昂貴的運動衣,有絲絲麻麻的痛傳來,幽深刻骨。
半夏火了,憤怒,羞恥,不甘,痛恨,所有的qing緒一擁而上,在周圍yin-靡的起哄聲中,她猛地推開李烏,然後重重地一拳揮在他的臉上,剛才還強勢無比的李烏突然間變成了一個毫無靈氣的布袋偶,在半夏這一拳的重擊下,象一個玻璃瓶慢慢布滿裂痕然後砰一聲碎成一地,借著這一拳的力道,李烏就好象慢鏡頭一樣從吧台邊撲通倒在了地上。
周圍突然變得雜亂無序的混亂,經理和本來要來阻止的人立刻擁上前將醉倒的李烏扶了起來,然後四五個人一起簇擁著他,將他扶入了一間空著的VIP包房。
憤怒未餘的半夏氣得不停地深呼吸,胸脯一起一伏,臉頰緋紅,嘴唇緊抿地發白。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竟能將一個大男人打得飛出去。
騷亂之後的酒吧又被音樂聲淹沒,但是眾人的餘興未了,黑暗中到處可見一對對相擁接吻的男人。
經理氣急敗壞地衝到半夏身邊,手舞足蹈比劃著說著什麽,半夏一直垂頭聽著,看不見臉上的表qing,過了片刻,她獨自一人從酒吧的後門走了出來。
老板一反常態,平日的精明早已斂去,表qing是完全的憤怒,阿飛、影子男孔房、站在這男子的後麵,靜得似乎連換口氣都覺得大聲。
這平靜被一道開門聲打破,“空間”裏的洪經理走進來,恭敬地說:“穆少,已經照您的吩咐,讓馬小姐先離開了。”
半晌,穆青寒站起,轉身對著洪建國。洪建國隻感到一道淩冽的視線射向自己,他不由地後退了幾步,張口yu解釋:
“李總他……”不好對付啊!
“滾!”淡淡的語氣,卻讓洪建國知道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但他不甘心,猶自作垂死掙紮:
“穆少!我是穆老大的人!”
但男人聞言隻對他清淡的一笑,輕勾唇角:
“那你就去陪他吧!”
然後對自己的好友兼保鏢道:“阿飛,走吧。”
明白過來的洪建國一陣錯愕,他沒想到穆青寒會對老大的手下這麽趕盡殺絕。他隻是看不慣穆青寒有了歡顏還對那個女人那麽不一般,穆青寒不會動他,沒承想自作聰明卻將自己給搭上了。
“老大,你當年帶回的是一匹狼啊!”
第八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三)
第八章第一次親密接觸(三)
李烏並沒有醉倒,那一拳的力量也不足以讓他倒地不起,是喝酒的問題,因為兩瓶的龍舌蘭酒已是他的極限了。
他不習慣在陌生的地方呆,所以即使頭痛yu裂,李烏還是掙紮著出了“空間”。
“空間”酒吧的營業時間到淩晨六點,所以這個時段停車場裏的車所剩無幾,不遠處的路燈微弱的照明,地上的樹影斑斑駁駁隨風遊動。
李烏搖搖晃晃地打開車門,坐進去。
半夏心事重重地提著包從後門離開了酒吧,空曠的街道上隻有路燈孤單的亮著,照在半夏的身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夏夜的風很清涼,帶著一絲夏末秋初獨有的植物成熟的味道,空氣中開始飄著早放的桂花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半夏加快了速度向前衝去。
身後遠遠地傳來一陣低沉的渦輪聲,有一輛車正在靠近自己,速度越來越快,半夏本能地向路邊靠去,突然一道很亮的車燈從身後射來,緊接著一輛黑色的跑車象閃電一般從身邊衝過去,離半夏的車子隻有幾厘米。
半夏嚇得一哆嗦,連人帶車一起摔倒。幸好她反應快,搶先跳下車,隻可惜陪伴她多年的愛車就沒這麽幸運了。車後輪摔彎了,鏈子斷了。
今晚真是中邪了!
半夏對著隻見黑點的跑車比了個中指:
“跑車了不起啊!早晚會為你的野蠻行徑付出代價的……”
她甩了甩因急速跳下微微抽筋的胳膊,正準備推車離開。
突然有輛車子在她的身邊停下,“嘟嘟”地按了兩聲喇叭。
半夏一轉身。
竟看到一輛黑色的跑車,就停在自己的身邊。車窗裏的男人端坐在駕駛座上,臉上架著一副帥氣的墨鏡,看不到他的眼神,卻絲毫擋不住他的俊美,更甚至,憑添了幾分英氣。
“上車。”他開口對她說。
語氣不是征詢,是命令。
半夏微抹了一下自己鼻尖上的汗珠,沒有理他。
這家夥還是這麽囂張。想起他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奪走自己的初吻,她幻想過無數次自己的初吻應該是在一個最浪漫的地方最浪漫的時刻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分享,而不是在酒吧,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和另一個男人!一想到這裏,半夏就有些窩火。
老天為什麽不好好懲罰這種人!
“如果你執意想用推著車走,我也不想反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條路最近很多夜遊的乞丐,雖然你是‘男人’,可不代表他們會饑不擇食。而且距離下一個路口還有2768米。”他麵無表qing,語氣清淡,不像在酒吧裏那種邪氣。可能是飲了酒的關係,也沒有那種讓人感覺不舒服的壓抑感。
半夏當然知道這條路上的乞丐很多,以前經過這裏的時候,她就被騷擾過好幾次,可不論她是男人還是女人。她總是能騎多快就騎多快,可今天……尤其聽到那個“2768米”的數字,頓時就泄了氣。
但這個神秘莫測的男人,讓她很猶豫。她覺得他比那些野蠻人還要令她恐懼。
半夏一直麵無表qing地沉默著,過了一會兒開口問道:“你為什麽跟著我?”
男人沉默著,隻是隔著墨鏡的鏡片,眸光流轉,靜靜地望著她,諱莫如深。
黑暗給了半夏力量,沒有了男人給的壓迫感,火了,羞惱道,“你憑什麽當著那麽多人的麵……那樣……那樣做!”她語無倫次地想表達出那個動詞,但是感覺一旦說出了口似乎就變得和眼前這個無恥的人同流合汙了。
“哪樣?”沉默被打破,李烏幹脆摘下墨鏡,忽然笑了。黑暗中他的臉映著月光有種病弱的慘白,他手撐著頭,挨在車框上,他疑惑地反問。在他看來,半夏著惱的樣子十分可愛。
在這個女人麵前,他總是無法保持平常的淡漠,總是想要伸出手去碰觸她。
半夏氣得指著他的鼻子:“你覺得耍別人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嗎?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要再招惹我,我也不會去打擾你,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步橋,今天這件事我不再追究你,但是你請以後不要再出現我麵前。”
“如果我不同意呢?”李烏露出一個無賴的表qing。
半夏一下子語塞,哽了半天不知道要怎麽教訓這種人。
看著她因為氣急而憋得紅紅的臉龐,李烏的心頭突然吹過一絲很柔軟的風,暖暖的好象羽毛一樣輕撓。
“你會開車嗎?”李烏不停地揉著頭,坐在車裏的身子竟有些不穩,聲音帶著難掩的疲累,“我醉了,頭痛得厲害,要是你不想成為明天車禍的最後接觸人被帶走的話,就上車吧。”
李烏的虛弱表qing讓半夏出乎意料,她有些退縮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她告訴自己,她是因為不想因眼前這個男人作為犯罪嫌疑人被帶走才乘他的車的。
半夏把山地車推到他麵前:“我開了你的車,我的車怎麽辦?”
“放在後麵。”
“怎麽放?”什麽車啊,竟然沒有後車廂。
李烏打開敞篷,示意半夏放進去。
半夏垂眸想了想,提起自行車扔在了敞篷車的後座上,看著車輪上黑黑的泥土落在了幹淨閃亮的真皮座椅上,半夏有種很痛快的感覺。
跑車飛也似地衝出去,急馳在大街上。
“你有考駕照嗎?”坐在副駕,被顛得東搖西晃的李烏問道。
“沒有,我隻開過一種車,想知道是什麽嗎?”半夏似笑非笑地斜眼看著被顛得毫無形象的李烏說道。
李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不應該問這個問題。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
“我在孤兒院做義工的時候曾經負責開卡車給院裏運食材,而我運的就是——豬。”
本要惡心一下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是半天卻沒聽到任何聲響,疑惑地問道:
“你怎麽了?”
李烏低垂著頭,毫無反應。
不會這麽輕易就被嚇死了吧?!
半夏減慢車速,正好停在一條僻靜的大道上,半夏猛地刹下跑車。轉過頭看著李烏,擔心地搖搖他的身體,“你到底怎麽了?”
靠在真皮椅背上,有暈眩的感覺一絲絲湧上來,喉嚨幹澀滯痛,李烏苦惱地閉上了眼睛。李烏的臉色慘白,額上布滿汗珠,看到半夏擔心的眼神,心頭一暖,從未有過的柔軟湧上心裏。然後突然伸手抱住了半夏:
“我沒事,就是有點累。借我靠一下。”
半夏感覺放在脊背上的手跟烙鐵似的,瞬間穿透單薄的布料一直燙到手臂的骨肉裏。從小到大都不太喜歡和親人以外的人有太親密的身體接觸,卻發現自己對這隻有力優雅的手卻無法自然地說出拒絕。
半夏很快覺察出李烏的異常,因為發現接觸到她的肌膚燙手的嚇人。
應該很難受吧?烏黑柔亮的眉緊緊的皺著,線條優美的薄唇因為過高的體溫幹燥的幾近裂開。這樣憔悴的他,半夏生不出半絲怨恨。她似乎忘了之前還想盡方法要懲罰這個奪走她初吻的男子。
都怪她,剛才一直想和他置氣,明知他喝了酒還開那麽快的車!
男人埋首在她頸肩,似乎這樣能夠減輕暈眩感,他淡淡地開口:“你常工作到這麽晚?”
熱熱的氣息噴灑在頸部敏感處,半夏一怔,微微顫抖,卻不敢立刻推開他。
他沒有問她為什麽到“空間”男扮女轉,而是關心她的安全。她以為他會追問她,會責問她,甚至會像剛才那樣命令她,但是,什麽也沒有。他就像是麵對著一個普通的朋友一樣,隻是關心著她的工作。
這樣的話,反到讓半夏有點不好意思。
她剛剛看到他的時候,甚至還大聲責問他,真的有點孩子氣。
男人前一刻霸道奪走她初吻的qing景還曆曆在目,但看著依在她肩頭這張慘白的臉,半夏卻再沒有了之前的仇視態度。
“嗯。”半夏點點頭,“我在‘空間’兼職是晚上七點到十二點,不過,一般都不會那麽早,都會到淩晨兩點左右才能下班。”
“唔。”他在她頸窩又找了舒服的位置,“那你都是一個人回家?”
半夏點點頭,後又覺出他看不到,答道:“是的,我騎車大概半個小時就到家了。”
“那還挺辛苦的。”他竟然這樣說了一句,摟緊了她嬌小細弱的身子,“既然這麽辛苦,幹嘛還不對自己好點。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又怎麽能令別人想起其實你也一直需要被珍惜?”
半夏禁不住一震。愛惜自己,是說自己剛才在酒吧裏答應給他配酒吧。
她實在想不出,原來像李烏那樣高深莫測的男人,居然也會說出這樣感性的一句話的。
那天他強硬地把她充滿愧疚帶離成東明身邊的時候,剛剛又無qing地奪走她的初吻,她覺得他是那樣的冰冷而遙遠,淩厲而陌生。或許他是醉了,或許是這溫柔的月光嗎,在昏黃的路燈下銀絲閃閃,弄得人也有些微微地迷茫,微微地沉醉……以至於像李烏這樣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也會對她說,要自己先“珍惜”自己,才能令別人也知道她需要“被珍惜”。
忽然想起,車後座上那輛跟了自己多年的小白鴿,已經被送修過無數次了,修車的大爺也調侃過該是給車解解壓;媽媽從不給她留有餘地的相親安排,若這是古代,她或許早就被父母之命給處理出去了,還有無論她多麽努力還是無法接近“空間”的老板得不到“命中注定”的配方,無法完成哥哥的遺命……半夏的眼圈忍不住都要泛紅了。
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有一個人看到了她的辛苦,讓她對自己好點。
半夏微低頭,滿眼都是男人因醉酒而痛苦的臉。路邊有一盞小小的射燈在車內映出昏黃的光芒。他的身影映在那光芒之下,病弱的臉也顯得俊美優雅,精致動人。他精致的臉龐讓人不由想幫他撫平緊皺的眉,他閉著眼,纖長的睫毛隨微風輕輕顫動,鼻唇微唏,熱熱的氣流灑在她的脖頸,半夏隻覺得心裏被根羽毛輕觸般微微酥癢,心神恍惚。
直到一道刺目的燈光照到他們的身上,半夏才從剛才那種莫名的qing緒中恢複過來,她慌亂地yu推開李烏,卻發現他竟然已經睡著了,緊閉雙目,伏在她的頸項間,那溫暖的呼吸時而掃過耳垂邊,敏感的神經被輕撓觸動著,半夏動了動偏過頭,低聲問道:“喂,真的睡著了嗎,別是裝睡想占便宜吧?”
李烏雖沒有睡著,但也再回答不了她了。那兩瓶龍舌蘭酒此刻已將他的神智發酵得一片混沌,心裏也糊塗著,根本沒聽見半夏的話。
正在半夏無措地不知拿燒的一臉潮紅的李烏怎麽辦的時候,李烏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喂,李總。酒會很順利,杜寧也沒什麽意外的舉動。”
“喂,你……你好。你們李總他……他喝醉了,可不可以請你把他接回去?”
片刻的沉默,一道溫婉的嗓音重又響起:“你們在哪裏?”
說出地址,半夏如蒙大赦地深深吐了口氣。
半夏不知道的事——
剛才照到他們的黑色勞斯萊斯跟著他們很久了。
車上,神qing冷凝的穆青寒緊盯車窗外一言不發,但全身的寒氣還是彌漫到整個車房,窒息般的感覺。阿飛看到老板手觸動門把手,緊緊的,仿佛開不開車門是決定他以後命運的嚴重行動。
阿飛忍不住朝車窗外望了一眼,女子正被男子抱在懷裏。
跟隨穆青寒多年的阿飛很清楚,幾米之外的人對自己的老板有多麽重要,但此時卻不是糊塗的時候,所以阿飛毫無表qing輕言道:“老板,顏小姐在家等您。”
穆青寒一怔,放下手,對阿飛投來感激的一笑,蒼白無力而決絕,“孔房,開車。”
來接李烏的是一個麵目清俊和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鼻端架著金絲眼鏡,這人太過斯文,與健碩的身材形成很大的反差。他走過來微笑而有禮地介紹說他叫周明奇,是李烏的助理。
他口氣親切,眼中一片暖陽,能在第一眼便給人如沐春風的和徇之感。
見到李烏的慘狀他很是吃驚,詢問了原因後更是難以置信:“他不能喝酒的,兩瓶更是會要了他的命。”
半夏一時很惶恐,分不清是因為若是李烏沒命自己脫不了幹係而恐懼,還是不願眼前欺負過自己的憔悴男子會死而難過。
周明奇眼裏卻並沒有任何責備。他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半夏,溫言說:“沒關係,他有酒精嗜睡症。睡一覺酒醒了就會好的。”
很顯然,她是李烏醉倒發燒的罪魁禍首,但是向來自製的老板什麽時候會讓一個“男子”坐上他的車,更甚者,竟在他麵前露出那樣沒有防備的樣子。
周明奇見女子發愣,又笑了笑,溫柔地說:“很少聽到吧?酒精嗜睡症,就是一旦喝了過量的酒就會生病,不過睡個幾天就會好的,不會對身體有任何損傷。”
這時,李烏竟迷糊地醒轉過來,看到半夏的不安,就淡淡地吩咐道:“阿奇,我沒事,先送馬小姐回家。”
路上很安靜。半夏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你……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男的?”她穿的是男裝,但是周明奇卻對李烏那句“馬小姐”沒有什麽反應。
“哦,我家裏除了我都是女人,”周明奇柔和地說道,“所以你是女人我是一眼就看出來的。隻是李總他……”
“他知道我是女人。”半夏低下頭,有一絲尷尬。
“我隻是沒想到,”周明奇見半夏有些發窘,嗬嗬低笑,沒再問李烏醉酒的事,轉換話題說,“我雖然是他的助理,但實際上與李烏先生是莫逆之交。因為和他經常呆在一起,從沒見他對哪個女人另眼相待過,便擅自認為你們很熟,請別見怪。”
他柔聲細語,很輕易便能引人好感,又兼措辭得當,除了身材不相符整個人看起溫潤如玉。忽然想到那天陪在李烏身邊的那個靈動的女子,半夏意識到,像李烏這樣的人身邊,應該多的是如此出彩的人物,而不是像她這般普通貧賤的人吧。
一瞬間,半夏的qing緒陷入了低迷。
聽到汽車啟動掉頭的聲音,才回過頭,看到亮著紅色刹車燈的車尾一閃而過。不遠處的青石板,清輝滿地,半夏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竟是滿月。小區內已經人跡寥寥,身邊隻有各種昆蟲間或的鳴叫聲,讓人心神恍惚。
今晚的一切好像隻是個夢,沒有占她便宜的劉胖子,沒有奪走她初吻的李烏,沒有心裏對李烏湧上的不明所以的qing緒。
僵立半晌,發現毫無頭緒,半夏隨即決定不再庸人自擾,搖頭回家。
第九章混亂的相親會(一)
第九章混亂的相親會(一)
“半夏,半夏,你起了沒?”
“呃,不要吵!”這幾天做夢總是夢到李烏的半夏正與李烏大戰,眼看她就要將那個烏頭殺得片甲不留,哀嚎連連,卻傳來一陣陣呼喚,她一恍惚,就被男人的利劍一下子刺中心窩,然後就醒了。
“死海寧,這麽早叫醒我,最好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否則,哼哼……”半夏打開門,瞪著雙眼,揮舞著拳頭,責問室友海寧。昨晚在酒吧裏——不是“空間”,她在幾個酒吧裏跑場調酒,因為怕再遇到李烏,她已經有幾晚不曾去過“空間”了——呆到了十二點才回來,嫵媚網站的編輯又向她催稿,她才想起今天就是截止日期了,被向來彪悍的寧嵐姐臭罵了頓,碼字到將近早上六點才躺下。
“哈哈……”本來很有氣勢的威脅,但是加上半夏那穿反的睡衣,鳥窩樣的頭發,實在是很搞笑,海寧沒忍住笑,打趣道,“還早啊?都快中午十一點半了!難道你都沒感覺到太陽公公在炙熱地撫摸你嗎?我說半夏,你不會昨晚半夜出去打劫了吧?”
“啊?!十一點半了?糟糕!要遲到了!”半夏哀嚎一聲,衝到洗手間。洗手間頓時傳出乒乒乓乓的物件撞擊聲。
昨天傍晚,媽媽特意打電話提醒她今天的相親,可是鬧鍾沒電了,昨晚太忙忘換電池了。十二點,快遲到了!
“好寧寧,幫我給吳建宏打個電話,說我下午可能會晚點到現場彩排,讓他幫我照應點兒!”刷著牙一嘴泡沫的半夏含糊地說,“我快來不及了,我把相親給忘了!”
“你們組建的樂隊真的要登台了?還在‘霓虹’酒吧?不是說要關門了嗎?”
“嗯,‘霓虹’是張哥的心血,還想再拚一下,平時他幫我們挺多的,這時候是他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我們就幫他先把樂隊挑起來。”半夏一邊梳頭,換衣服,一邊和客廳裏的海寧說道。
“那我有空一定去給你們捧場,這幾天公司在忙一個項目,都快忙翻了!”
“好。一定去聽我唱歌哦!真的要遲到了,我走了!”
“路上小心!祝你相親順利哦!”
下了出租車,十一點五十五分,還好趕上了。
半夏急衝衝地向對麵的海角咖啡館走去,就沒注意到路口轉出來的一輛車,一聲尖銳的喇叭聲嚇了她一大跳,她反射性向後退去,隻差一點就帶到了。她沒站好,一下坐到地上,不好的感覺一下子朝她湧來,她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氣。
“喂,你沒事吧,怎麽走路不看路?”一個男人伸出頭來說。
半夏一股氣上不來,“你才不看路,沒學過交通規則嗎?知不知道轉彎的要讓直行的,駕照怎麽考的,啊?”
那個男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車裏又傳出一個文弱嬌柔的聲音,氣若遊絲,“小劉,你下去看看人怎麽樣了?嚴重的話跟我們一起去醫院吧。”
估計叫小劉的正準備下車,卻被一道冷冰冰的男聲阻止了,“顏顏,你的身體要緊,不能耽誤時間。小劉,不用跟他廢話,馬上開走,”
“是,穆少。”說完汽車就發動了。
車裏還飄出來幾句話:
“可是,寒,他要是受傷了怎麽辦?”
“這世上騙子還少嗎?!”
“啊?怎麽可以這樣?”半夏差點氣到吐血了,看著汽車揚長而去,她深吸幾口氣,“TMD,有錢就了不起嗎?”她大叫,但除了幾個路人回頭,像看神經病一樣地看她以外,沒有任何效果。
好的,你的車牌我記下了,再讓我看到一定讓你好看!
半夏試圖站起來,搖晃了一下,膝蓋上傳來陣陣刺痛。
膝蓋被蹭掉了一層皮,幸好不深,隻滲出星星殷紅。
真是倒黴。
掏出紙巾輕輕地拭了拭,“嘶——”痛得半夏直打哆嗦,眼裏泛起點點淚花,但她還是一瘸一拐地朝咖啡館走去。
馬上就十二點了。
昨天媽媽的話還猶如在耳:“馬宇果,算是我拜托你,明天別再讓我們丟臉了!你就讓我們省省心吧。”
媽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用“拜托”,作為女兒的半夏,又怎麽敢不遵從呢?所以,她今天一定要保持好“形象”。
剛剛開走的車上,冷漠倨傲的男子懷抱著一個蒼白羸弱的女子,緊盯著車鏡,烏黑柔亮的眉緊緊的皺著,線條優美的薄唇緊抿著。
車鏡裏,半夏正艱難地一瘸一拐地走向咖啡館。男子的手一陣用力抓疼了懷裏的女子,聲聲痛苦的呻吟喚回了男子的神智,他看著女子近乎透明的臉頰,緊閉的雙眼,喃喃地輕道:“半夏,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已接近昏迷的女子薄如蟬翼的眼眸轉動了下,有一滴淚珠湧下,她呻吟著動了下身子,抱緊了男子。看著車鏡裏半夏走入咖啡館的男子沒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趙明芳阿姨介紹來相親的李先生嗎?怎麽是你?李烏!”
海角咖啡館一間雅致的包間裏,正不耐地翻著財經雜誌的李烏,被一道驚疑聲打斷。
李烏並未起身,依舊斜靠在沙發上,身體舒展,如同搖曳的花草,帶著一種襲人的氣息。他看著半夏因為他抬頭見到他而露出吃驚的表qing,笑,嘴角彎成了誘人的弧度,眼眸仿佛水波蕩漾的湖麵,深不見底,他說:“半夏,這麽快又見麵了!”
“李烏?!”看著眼前憊懶的已毫無那晚蒼白的俊美男子,半夏實在掩不住那份驚訝。
最近半夏心裏一直被那晚過後就再也未見的李烏所占據,本應該十分忿恨他的“輕吻”行為的她,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想起醉倒至發燒的他,脆弱毫無防備的樣子,這讓半夏的心很混亂,所以乍一看到相親對象竟是令她心煩意亂的李烏,她不可避免的更加不知所措。
其實內心混亂的何止半夏應該呢?李烏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過。
被姑姑得知他竟去了聞名Z市的gay吧“空間”,還傳出他與一個調酒師在大庭廣眾之下有曖昧,而且還因為“他”喝了兩瓶侄子不能沾的酒而被送到了醫院,哥哥嫂子常年不在家將李烏當成自己兒子的李婉在醫院裏就大聲哭訴起來,說沒有好好照顧好李家的長子,對不起去世的父親李安淮,對不起遠在瑞士的哥哥嫂子,最後甚至還提到了千年前的李家先祖,大有把李家每個人都說一遍的姑姑實在令李烏頭痛,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幸好私人病房裏都是信得過過的李家人,否則李烏長久建立的威望怕是要毀於一旦了。
深知不可助長侄子這種行為,但怎麽都逼問不出那“男子”的qing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李婉就要求李烏一定要去相親。本來這次相親,是李烏的姑姑托朋友趙明芳給他介紹的,姑姑也沒指望他真能去的,後來發生了這件事,姑姑跑到他麵前
而本來很無所謂的李烏在得知對方竟是半夏後,也期待著這次相親。
他還以為半夏得知相親對象是他後會不願見他呢!
“你連對方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就來相親?難道你就那麽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半夏的吃驚令李烏了解到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他,但還是對她無知無覺的毫無防備很生氣。
“你!”羞怒得漲紅了臉的半夏實在反駁不了李烏,難道要她對他說,自己是因為心被那個叫李烏的男子攪亂了才沒有注意到相親對象的名字的!那豈不是更要被他嘲笑。
半夏狠狠地瞪了一眼悠然自得的李烏,決定立刻離開,卻在轉身時,被長長的尖桌角絆到,觸著了膝蓋上的傷口,頓時疼得摔在地板上。
其實在李烏說出那句話後就馬上後悔了,他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半夏就想要奚落她,仿佛管不住自己般想在她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qing。在看到半夏膝蓋上的傷口後就更加懊惱了。
“讓我看看,”李烏心裏酸痛不止。半夏剛想阻止,他已經擁住她上半身把她的腿拉了過來。李烏修長的五指骨節分明,淡麥色肌膚幹淨溫暖,那手跟它的主人一樣,溫和卻有著不容抗拒的氣勢。
“天啊,怎麽會這麽嚴重!?”本已稍稍結痂的傷口被尖銳的桌角刺破,殷紅的血正不斷地湧出,半夏卻好像一點感覺不到疼痛,呆呆地坐在地板上,仿佛在無言地控訴著李烏。
“傷那麽厲害,你不疼嗎?”李烏看看麵前這緘默的女子,如果不是她唇被咬得毫無血色,還以為她是沒有痛覺,感受不到疼呢,“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這傷在來之前就有,我自己會處理。”半夏yu掙開他,但李烏緊箍著她的身子,令她動憚不得。
“你要怎麽處理,你要是會照顧好自己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了!”半夏剛才掠過來的眼神,帶著絲冷冽的風塵之氣,跟過去斯文清雅的氣質判若兩人。
“那也不關你的事!”半夏用力掙紮。那聲音淩烈義憤,引得李烏一陣氣惱,她怎麽總跟自己作對。
“不關我的事?”李烏俯下身,審視這雙內容複雜的眼睛:一種豁出去的衝動和令人心悸的愛意翩然流轉,其間遊蕩著若有若無的幻滅前的空茫。倔強地仰起的臉龐蒼白中泛起緋紅,緊抿的嘴角昭示著危險的脆弱,似乎輕輕哈口氣,那張年輕的麵孔就會在眼前灰飛煙滅。
這集合著不可思議的矛盾的麵孔將李烏對她過去的印象全盤打亂,奇怪的是,他並不感覺意外,一種新的,想要安撫與嗬護的奇異憐惜仿佛醞釀良久,終於在心底冉冉升起。
感受到半夏因他的接近而微微顫抖,光滑的膚質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太陽的味道,幹淨甜爽,李烏很喜歡這種體香,濃鬱帶著一絲可以穿越心肺的魔力,在這樣的體香中,李烏禁不住俯下身,吻住那兩片誘人的唇瓣。
第十章混亂的相親會(二)
第十章混亂的相親會(二)
半夏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她意識發生的事,揮拳踢腿想掙脫李烏,但是李烏的上半身緊緊地擁住她,一隻手固定住她的受傷的膝蓋,然後死死地含住她的嘴唇用力吮吸著,瘋狂得好象要把她吃下去。
這樣的親吻帶著一種毫不留qing的侵犯,這樣的淩駕感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半夏怒急之下不顧後果地一口咬了下去。
李烏一聲悶哼,微微放開了半夏,但還是擁著她的姿勢。微啟的唇間隱約可見一絲腥紅,他伸出被鮮血沾滿的舌頭輕輕舔了舔,在半夏以為他會爆發出更加狂怒的動作時,李烏卻隻是極其溫柔地說了一個字,“痛——”,然後靠近她的臉,輕輕說道:“很痛的,你不知道嗎?”
半夏震驚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臉慢慢放大慢慢模糊,直到嘴唇上再次附上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溫柔細膩地輕舔吮吸,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粗野和霸道。她的腦中突然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
“當一個人這麽溫柔地親吻你的時候,他不會僅僅是為了滿足qingyu,而是有別的更深層的東西,例如,愛……”
——李烏已經很輕易地將半夏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掌握住了!
垂眸,半夏強忍著顫抖,慢慢地閉上了眼。她從來沒有接過吻,也從未與男性有過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所以半夏還是緊張地微微動了一下。
“別動,”李烏輕聲說道,他伸出手指沿著那嬌嫩細膩的臉龐慢慢描畫,指尖撫摸著半夏的肌膚,那因痛咬得的紅唇,紅豔豔的,似在做著某種邀請,然後他再次慢慢貼了上去。李烏兩隻手環住半夏的腰,俯在她的耳邊輕輕吻著。
那溫暖的呼吸時而掃過耳垂邊,半夏敏感的神經被輕撓觸動著,一雙溫暖的手拂過她的脊背,半夏不安地動了動,偏過頭,抓住他的手,“別這樣……”
李烏輕咬著她的耳垂,問道:“這樣你還說與我無關?”
整個世界似乎都沉靜下來,包括風。
天,很高很高,和地一樣黑。
夏天包間裏的冷氣開得很足,半夏卻覺得冷若徹骨。
原來那溫柔隻是他證明自己的遊戲,一場逼她承認她已心係與他的遊戲!
半夏突然就失去了力量,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癱在男人懷中。
沉默,尷尬的沉默。
話一出口,李烏就後悔了。半夏的那句“與你無關”刺激了他,才說了這句不經腦子的話。他暗罵自己是不是最近被什麽附體了。明知她是有多敏感,但麵前這個女子時,還總說些詞不達意的話。
他真是笨極了!
李烏用手狠狠敲了一下額頭,看著半夏臉色青白,眼眶凹陷,漆黑的眸子像兩團熄滅的黑焰,心裏一揪,慢慢放開她:“對不起。”
半夏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裏不理會他。
“嗨,我說,我說……”李烏語無倫次,英挺的眉上盡是焦急,急切地解釋,“剛才隻是我一時胡言亂語,我親你絕沒有惡意。”
半夏還是不理他。
“嗨?嗨!半夏!”李烏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伸手抬起了她的頭,包間裏飽滿的光照下,李烏清楚地看到半夏閉著雙眼,臉上一行淚水,他一下子就慌了,“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隻是……隻是……”他從來沒有哄過人,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哄著他巴結他奉承他討好他,他可以在董事會上輕易地對千萬的交易作出決定,卻不知道遇到這種qing況要說些什麽做些什麽。
他慌亂地在身上左右摸索著,看能不能找出紙巾,但是隨即想到自己從來不帶那個東西,又馬上想到要用袖子,良好的教養沒讓他這麽做。左顧右盼下,他突然橫下心捧住半夏的臉,俯上唇一點點吻過那行淚水。
淚水是鹹的。
李烏舔著嘴唇,感受到那種苦澀,他明白,女人心裏的苦是嚐不出來的。
看到半夏睜開了眼,喃喃說道:“我從來沒有接過吻。”
李烏驚愕。
“那晚在酒吧,那個是我的初吻。”
李烏羞愧地垂下視線。
“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初吻是在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和自己喜歡的人,但是!你卻把這一切都毀了,你讓我這些天過得一團糟,你把所有的東西都打亂了,你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做著一些奇怪的事,你粗暴無禮,蠻橫霸道,你完全不顧我的感受任性而為,你簡直是惡棍,是流氓,是……是……”半夏委屈憤恨地想用一個更貼切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強烈感受,“是一個無恥的強盜!”
李烏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將她摟進懷裏,半夏順從地靠在他的肩上,李烏聽到耳邊她低囈般說道:“但是,我卻更加無恥。”
“我總是想著你。”
李烏因著這句話心裏頓時就像開出了花般燦爛,他想笑出聲,卻最終小心翼翼地放開半夏,頭抵著她的額頭真摯地說:“怎麽會呢,所有的事都和你無關,都是我的錯。”
“我應該討厭你,恨你,應該狠狠地再給你一拳,要比第一拳更重更猛,還要狠狠地踹你,將你踢開,讓你滾得遠遠的。”半夏發泄著不滿。
“你可以這樣做。”
“但是……”半夏難過地閉了一下眼,“我卻有些喜歡你親我的感覺……”
李烏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半夏會喜歡上自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在酒吧那樣肆無忌憚地戲弄她。他並不是沒有被別人喜歡過,有很多女人喜歡他,甚至為他瘋狂,但是他從來不相信她們的愛qing,總覺得她們嘴裏說出的“愛”摻雜了太多太多物質的成份,但是半夏的這句話卻讓他有些不一樣的心qing。
“我從來沒有被別人用那樣激烈的方式擁抱親吻,真的,我說不出理由,但是當你擁抱我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是很重要的,當你親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象一個被人寵愛的孩子,那種感覺讓我覺得……”半夏仰起頭,認真地看著男人,“有點幸福。”
半夏她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溫柔地撫摸過,甚至連親人之間的這種撫摸她都未曾體驗過,她那自優秀的哥哥去世就像對自己就像仇人一樣的父母從不曾如此表達過對她的愛,而活在哥哥陰影裏的半夏很渴望被人關心疼愛,無論用什麽樣的方式來表達這種疼愛,她都很需要,甚至奢望。所以當李烏擁住她親吻的時候的心被什麽東西輕輕震動了一下,她有些喜歡,這種被包圍被保護被關注被疼愛被嗬護的感覺,很舒服。
李烏突然間失去了語言,看著燈光下還閃著淚花的這雙眼,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什麽東西輕輕地刺破了,有那麽一絲痛,又有那麽一絲甜蜜,他不知道這種心qing被叫做“感動”,那一瞬間,他突然體會到從未有過的怦然心動。
他看著半夏,用很深qing的目光細細打量著她,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女子擁有一張讓人無法忘記的臉,清亮的雙眸,秀挺的鼻梁,豐潤柔嫩的雙唇,精致光潔的臉龐,在她身上擁有孩子般陽光燦爛的青春氣質,又同時擁有女子柔美內韌的堅強性格。那一瞬間,李烏覺得自己對這個女子有些著迷了。他慢慢低下頭,慢慢靠近她的臉,然後很溫柔很深qing地含住她的嘴唇,他要給她一個最溫柔的吻,就好象春天盛開的桃花瓣貼在臉上的感覺,他要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被人疼愛的幸福感覺……
幽靜的夏日時光,清涼的夜風,陽光好象火焰發出柔和的璀璨光芒,映著地板上兩個青年男女的身影,他們忘qing地相吻,朦朧的暖光中散發出愛qing的氣息,環繞在他們四周如清朗日光發出的暖人光線,誰說這一刻不浪漫,世上再沒有什麽比這一幕更讓人心醉神往的浪漫時刻了。
但是……
突然間,包間的門被打開了,緊接著,一道洋溢著喜悅的靚麗聲音傳來:
“烏哥哥,我從美國回來找你了!”
第十一章混亂的相親會(三)
第十一章混亂的相親會(三)
半夏仰起頭,看到在門口興衝衝的長發女子,在茂盛碧綠的盆栽掩映之下,單薄嬌小如同孩子。等她從門口走到他們身邊時,半夏才發現那是種純真到極限的美麗,窗外湧進耀眼的陽光,仿似給那嬌柔的身軀裹上一層毛絨絨的金邊,璀璨的,亟待脫落的美羽。
然後又走進一個氣喘籲籲的精致女子,半夏認出是那天和李烏在一起的女子。看得出她是追著長發女子而來的,發絲因為急速地奔走有些淩亂,但絲毫不減她的優雅和靈動:
“嵐嵐,等……等我,我說了……表哥不在這兒!啊!表哥!”
“烏哥哥,你……”
當時還擁著半夏的李烏放開她,將她抱到椅子下坐下,然後回身遮擋住眾人的視線,臉上又恢複了那種冷漠而淡然的表qing,仿佛剛才的深qing像是一場夢境,仿佛從未發生過一樣。
他身姿頎秀,衝長發女子優雅一笑,淡淡出言:“嵐嵐,好久不見了。蕭伯父蕭伯母還好吧?”
該死!剛剛聽到蕭華嵐在隔壁折騰的聲音時,就應該帶半夏離開的!
因見到麵前場景不敢置信的長發女子很快從僵立中回過神,似挑釁般嬌笑著給了李烏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拉著他上看下瞧:“哎呀呀,怎麽離我一年前在蘇黎世見你時,一點都沒變?烏哥哥可是越來越帥了嘍!”
“嵐嵐也越長越漂亮了!”李烏依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長發女子,目光裏有清淡的寵溺。
“真的嗎?本來李姨和桐桐姐說我還不相信,但是烏哥哥這樣說,那就一定是真的。多謝烏哥哥!”女子朝李烏提著裙擺深qing款款地做了個完美的屈膝道謝禮。
“你這沒良心的丫頭,憑什麽表哥說話你就相信,我和媽媽的話就成了一紙空文啊!”聶芷桐可愛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打趣道。
“當然是我最喜歡我的烏哥哥了!”
“傻丫頭!”
那一幅溫馨和美的畫麵落在眼中,霎時讓半夏如冷水澆頭,呼吸都窒了般再也動不了分毫。
從那天初遇,她就應該曉得,這樣一個善於演戲的高貴男人怎麽會有真心!
“烏哥哥,我們去吃飯吧,我好餓哦!”女子朝李烏仰著明媚的笑臉,目光越過了半夏,但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李烏並未答話,卻挽著長發女子走出了包間。
看到李烏的動作,半夏眼裏含淚,她知道自己應該微笑,應該輕鬆隨意地走過去,然而膝蓋痛徹心扉,越想移動越覺得是靠向反極的磁場,有股無形的巨大力量要將他狠狠彈開,那會兒,她真想有雙翅膀。
倒是見過半夏一麵的聶芷桐對她印象深刻,沒有出去,眼神誠摯地看著半夏,出聲詢問道,“請問你是?”
“你好,我叫馬宇果。”半夏麵無表qing地出聲,然後站起來yu離開,可是膝蓋上的痛令她站不起來。但她仍努力掙紮著想離開。
“你好,我叫聶芷桐,你叫我小桐就好了。你是不是就是今天和我表哥相親的人啊?我們可真有緣分。”雖然聶芷桐不明白為什麽和表哥相親的女子不是媽媽提過的人,她還是禮貌地回答。
“剛才那個是我的堂妹,叫蕭華嵐。她從小被寵壞了,你別介意。”聶芷桐注意到半夏望著門外發呆,以為她是介意堂妹故意忽視她的事,表qing訕訕地做著解釋。
而聶芷桐之所以沒有出去,是因為她注意到在表哥和堂妹說話時,會掃上這個女子一言,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柔和。大學時輔修的心理學,聶芷桐可以肯定,這個叫馬宇果的女子在表哥心裏不一般,表哥是不會就這樣丟下她們的。
聶芷桐不明白表哥為什麽在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子麵前裝出與堂妹很親密的樣子,難道是為了讓她吃吃醋,更“健康”一點?呼,好幼稚哦!他不會隻是披著表哥的外皮的另一個人吧?!實在想不到一向冷凝內斂的表哥會做出這麽幼稚的事。難道真像書上所說的“戀愛中的男人都是愚蠢的”,那豈不是表明,表哥已經愛上了那個女子而不自知。
嗬嗬,終於有機會報複一下總是拿她當擋箭牌的表哥了!
表哥,等著接招吧!
正要服務員找藥箱的李烏,後背突然一陣冷風刮過。看來就要到雨季了,暗自猜測的李烏接過藥箱,不理會身邊蕭華嵐的撒嬌,朗步走回包間。
很顯然,聶芷桐這個資深心理師的觀察和剖析是完全正確的。
這時本應離開的李烏又回到了包間,手裏提著一個小巧的白色箱子,上麵紅色的“+”表明了它的作用。身後跟著一臉不悅的蕭華嵐,她在李烏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半夏一眼,眼神帶著不屑。
李烏仿佛沒有看到半夏因他回轉而變得呆愣。微勾唇角,他把她輕柔地重新安置在矮一點的長椅上,然後蹲下身。半夏看著那雙認真的深邃黑眸帶著溫柔的暖意撫過她的麵頰,並未繼續靠近,保持微妙的距離停在她前方,這充滿張力的時刻一秒似乎象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然後李烏忽然笑了,嘴角愉悅地上揚。他輕點了一下呆愣的半夏,道:“想什麽呢?”他打開藥箱,拿出一瓶消毒酒精,對傻掉的半夏,表qing嚴肅道:“會有點痛,你忍一忍。因為受傷時間長了,必須先做處理,然後再送你去醫院。”
酒精涼涼的,被輕柔地塗在凝固的血液周圍,帶起了半夏絲絲麻麻的感覺,癢癢的,她不適地動了動。
“別動,”李烏的臉靠得膝蓋很近,呼吸輕柔地拂到半夏柔嫩的肌膚上,一隻手固定著她的小腿,散發的熱度讓她全身的毛孔都緊張又愜意地綻開。兩人之間驀然升騰起一股曖昧的熱流。
蕭華嵐突然也學著李烏蹲下身,打破了這熱流:“烏哥哥,讓我來吧,我可是專業的護理員哦。”說著就要搶過李烏手裏的酒精和棉簽。
她還沒碰到,李烏躲開來,阻止了她,聲音清冷:“還是讓我來吧,已經沾上手了,細菌容易傳播,就別多一個人了。”又對表妹聶芷桐示意桌上的車鑰匙,“小桐,你和嵐嵐把車開出來,順便和心哲打個電話,說我們一會兒去他那兒,讓他準備一下外科器材。你們先去取車。”
“好。”聶芷桐拉著不qing不願的堂妹,悄悄對著剩下的兩人比了個“加油”的手勢,走了出去。她也不太喜歡嵐嵐剛才的行為,一開始不願搭手,到要處理傷口了才要幫忙,連她都不放心把半夏交到她手上,更何況是對半夏態度明顯不一樣的表哥了。
反倒是挺欣賞半夏的,遇事不急不躁,勇敢、沉靜、堅韌,正是她最為喜愛的一種人。
——真不知道才見過兩麵的聶芷桐是如何看出半夏的那些優點的。
剛才的曖昧qing況和聶芷桐的手勢讓半夏一陣恍惚,臉不由自主了迅速紅了起來。她覺察到自己臉頰的燥熱,不安地掙紮了下身子。
“很痛嗎?忍一下。”李烏按住她亂動的腿。醜陋的傷口已經被小心翼翼地清洗消毒了,李烏拿出塊止血貼撕開包裝,溫熱的手指擦過半夏的膝蓋,耳邊響起的聲音醇厚而低沉,令人著迷,“要是不想留下傷疤就先別動,怎麽就這樣不愛惜自己呢。”
那溫和的責備親切而自然地流淌進半夏心裏,絲絲柔柔,軟軟綿綿,像那晚的“愛惜論”。半夏的眼圈霎時就紅了。男人的手指向上,撫上她的眼角,停頓了一下,收攏雙臂將她納進懷中:“想哭?”
半夏對哭泣這個動作早已生疏,這一刻,卻控製不住肆意奔湧的淚水,酣暢淋漓地灑在這本應陌生卻又覺得異常熟悉的懷抱裏。
哭泣持續了很久,久得讓半夏支撐不住癱軟地向後倒去。李烏摟在她背部的手臂收緊,阻止了這個動作,他的手穿過半夏腿彎,把她橫抱起來:“我處理得還不行,好了,該去醫院了。”
從包間到停車的距離並不遠,幾十幾步的過程卻象懸疑電影中的慢鏡頭,半夏忐忑而恍惚。男人的雙臂有力而灼熱,透過衣服,傳遍全身,有種沉淪的迷醉感。
她緊閉著眼簾,感覺自己被小心地放在車椅上,身上覆上了薄薄的衣服,有淡淡的薄荷香草的味道,是一件男子的外套。
香味溢滿全身,半夏低下頭,臉可疑地紅了。
半夏沒有看到,蕭大小姐恨恨地想要控訴卻被李烏一個淩烈的眼神給阻止了,而聶芷桐則意味深長地注視他們,不時對著他們神秘莫測地笑一下。
現在正是下班時間,路上有點堵車,李烏在紅綠燈口停下,問半夏:“疼的厲害嗎?這路況到醫院起碼還要20分鍾。”
半夏活動了下左腿,嘶了口氣,雖經過簡單處理,但可能傷到了其他地方,確實還蠻疼的:“不要緊。”半夏笑笑,疼也得忍啊。
“都怪我,本應早點帶你去醫院的。”李烏見半夏額角的頭發潮潮地粘在皮膚上,車裏的冷空氣開得很足,想來是疼的,卻隱忍著不說,稍覺擔心。但這一會兒車流卻擁擠得很,綠燈亮了,但還堵著。
想起是因為李烏之前的吻和自己的哭泣才導致的時間耽誤,半夏臉有些發燒,掩飾般地投入窗外,不理會身旁李烏的注視。
“有那麽疼嗎?我在醫院天天處理這樣的傷口,都沒見哪個病人喊過疼,馬小姐可真嬌貴啊!”看不慣李烏對半夏體貼有加的蕭華嵐掙開聶芷桐阻止她的手,優雅地趴近前麵副駕駛座的半夏,“馬小姐,你父親是哪一位啊?在Z市排得上號嗎?”語氣已含明顯的鄙視,然後又回到後排,故作姿態接著說,“有些人啊,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遇到有錢的就黏上去,她也配?太不自量力了。”
半夏氣得雙腿微微發抖,真是身份教養良好的名門閨秀,全程斂眉肅容,言辭和雅,不帶半個髒字地磨刀霍霍,可惜我也不是待宰羔羊。她輕笑一聲連看都不看蕭華嵐,緊盯著車窗外:“對,那些人是不自量力,但比起另一些如果僅僅靠她自己,扒了她那層華麗的外衣,就什麽都不是的人要稍微強一些,蕭小姐,您說是嗎?”
“你!你說誰?!”蕭華嵐柳眉倒豎,再也保持不住淑女風範,她沒想到半夏會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誰聽了受不了就是說誰,這不用問吧?”半夏連頭都沒回。冷汗慘白的臉上堅定而決絕。
“你……你……”蕭華嵐霍地逼近半夏,氣得渾身亂顫,隨手抓起車上常備的休閑雜誌就要往半夏頭上砸去。
“蕭華嵐,限你十秒之內馬上離開我的視線。”李烏冰冷徹骨地說道。
李烏是說一不二的人,yu撒嬌求助而無果的蕭華嵐不敢磨蹭,狠瞪了半夏一眼,就踩著高跟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臨走前湊近半夏,撂下一句狠話:“你給我等著!”
自始至終半夏留給她的隻是後腦勺。
而在這時,車流也恢複了通暢。李烏立刻發動車子加速開出去。
“馬小姐,你可真棒!”早就不耐煩堂妹驕縱行為的聶芷桐由衷地欽佩道。
“沒什麽,”半夏可以感受到聶芷桐對她的善意,主動提出,“你可以叫我半夏。”
“半夏?真好聽。可是為什麽你要叫半夏呢?”
“因為……”正要作解釋的半夏,突然盯著窗外搖著李烏的胳膊,“可以停一下車嗎?”
第十二章不要離開我
第十二章不要離開我
李烏側頭看去,隻見半夏扭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手拽著他的袖子固執地搖著。
“怎麽了?半夏,你看到什麽了,”李烏放慢車速,疑惑地問。此時正是下班時段,到處是湧動的車流、人流,並不容易停車。
半夏轉過臉來看著李烏,滿眼的懇求:“我們可不可以先幫幫他?”
李烏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街邊人行道的樹下,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他斜倚著樹幹,滿麵的皺紋與塵土已讓人看不清他的五官與神qing。在他麵前放著一個破舊的小碗,但裏麵似乎隻有一兩枚硬幣。
人流在他身前過往,但卻仿佛視他如無物。沒有人駐足,也沒有人施舍。
“不行。”李烏平靜地回答,不容置疑。但他心裏有些沉甸甸的。這時,身後的汽車開始不耐地按喇叭催他們的車。人群車輛越來越擁擠,李烏隻得放開刹車,繼續行駛。
半夏一直扭頭看著身後那個越來越小的襤褸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過頭來問李烏:“為什麽不可以?”
“你的腿需要馬上去醫院,否則會留疤。”李烏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他的聲音清冷異常,他知道以半夏那無所顧忌的性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卻不想她受任何傷害。
“留疤?那難道比生命還重要?你知道乞丐是什麽嗎?”半夏鄙夷地冷笑一聲,略帶一絲輕視地問道。
半夏認定乞討是這個錦衣玉食高貴的男子從未接觸過的,人生極至的寒苦與淒涼。而路人的漠然和冷酷,也是生長在溫室的他難以理解的人性的陰暗麵。
這句話的語氣就和剛才譏諷蕭華嵐的一樣,它如一枚原子彈在李烏心中炸起一團火紅的蘑菇雲。李烏相信即便他用他在美國曾經流落街頭的親身經曆告訴她這個詞的意義,執拗的半夏同樣不會明白。更何況他的性格無法使他在半夏麵前示弱。
“乞丐就是,”李烏頓了頓,微眯眼眸,接著道,“生活在社會最底層,靠乞討為生的貧民。他們沒有收入,沒有住所,也沒有食物。他們的生存取決於別人的施舍——通常是食物,衣服,或者是錢。”
沉默半晌,半夏才喃喃說:“可是沒有人給他東西。”
“那些路過的人,有的是太匆忙沒注意,有的是自己也沒什麽錢,有的怕他是騙子所以不願施舍,有的,隻是沒有幫助別人的習慣吧。但這些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也是他們的宿命。”李烏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但他知道這番話仍會讓她難過。
果然,半夏聽了,吃驚地看著他,明亮的眼睛變得黯然,然後略垂了頭坐著,默不作聲。
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子!
本以為年輕如她,在酒吧那種龍蛇混雜的環境下混生活的人,早已學會了冷漠,心裏應該是堅硬似鐵的,李烏沒料到她感懷心傷至此。
他早應該知道她的善良的。那天她雖在偽裝,卻還是不忍那個樸實的男子明白真相,所以才會那麽厭惡他的,不是嗎?
而自己在感歎路人冷漠的同時,不也是將那行乞的老人置於不顧嗎?這個女子的純善讓李烏慚愧負疚,而她的悲憫善感卻讓他心動和擔心。不知道如此敏感纖細的半夏,在這繁複的世界上,這種個性曾讓她感受到多少多於常人的痛苦和重負。那時,又是誰來保護她的?
李烏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溫言安慰道:“半夏,不要難過。我們從醫院回來馬上去找那位老先生。要是找到他,就一定好好照顧他,好嗎?”
他們已駛離了那老人四五個街區,而反方向的車流不知何故已經完全塞住。若此時折回去,不知要等多長時間才能行到那老者身邊,而半夏的腿也實在不能耽擱了,他幫半夏處理的時候發現傷口上沾有新鮮的瀝青,不知道有沒有感染或是中毒。無奈,他們隻能將那老人暫時放在一邊。
“這可是你說的,一定回來找他。”
半夏先是一愣,前一刻還愁雲滿駐的臉上瞬時綻開一朵燦爛開懷的笑嫣,令李烏一時失神。
而一直觀察著他們的聶芷桐則不可置信地盯著李烏,暗自想道:“表哥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看來半夏真是他的克星,以後有事隻要找半夏就好了。”
毫不知自己已經被表妹無視掉的李烏也正懊惱著,這女人到底有什麽魅力能使自己不斷的破壞原則呢?他精明的腦袋也遇到難題了。
難道自己愛上了她?
或許是吧。
他從來沒有嚐過這種滋味。想要全心全意地護在心口好好保護一個人,想給她世界上最好的,想讓她永遠展開笑顏,不讓她受傷害,不讓她有一絲苦惱。
這種感覺纏綿又甜蜜,讓人yu罷不能。
李烏嘴角展開一束醉人的笑。
既然陷進去了,那就好好和這小女子談一場戀愛吧。
十多分鍾以後,李烏在鴻康醫院停好車,半夏才知道他不是帶自己去公立醫院,一下就猶豫起來。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似的,李烏鎖好車解釋道:“現在去那些醫院要看急診,值班醫生大多資曆較淺,而且公立醫院向來人滿為患,你放心,這裏醫療技術不錯,院長江心哲是我的在美國的大學同學。快走,去檢查看看有沒發炎。”
半夏當然知道這裏好,Z市有多少人能看得起這家高檔醫院,醫療條件不用說,收費更是毫不含糊。但看著李烏為自己焦急擔心的模樣,就不好再拒絕。
這裏的病患待遇果然不一樣,從醫生護士到清潔工,都是未語先帶三分笑。根本見不到公立醫院那種主子似的刻薄麵孔。門口的接待小姐認識李烏,遠遠就已經迎出來:“李先生,您親自過來啊?院長正在接待病人一會就過來。”
“好。我的女朋友摔了一下,我給她簡單處理了,你盡快安排她做個化驗,看有沒有其他問題。”能讓鴻康醫院院長親自接待的病人一定身份顯要,李烏向半夏偏偏頭,示意接待小姐帶她進去。
“請跟我來。”接待小姐驚訝地看著半夏,顯然對李烏很熟識,對他有女朋友感到詫異。很快收回視線,然後素質良好地轉身嫋嫋婷婷地往裏走。
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女朋友?我怎麽不知道。半夏不由腹誹,但她還是為了那句“女朋友”而紅了臉。
那小姐臉上帶點懷疑的笑意更讓她不爽,自己不是特別漂亮,但最少也是小家碧玉吧?但她不好說什麽,隻能懊惱地跟著護士小姐去檢驗科。
雖然有特權,但檢驗結果還是得等上十分鍾。
半夏百無聊賴地做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望著周圍來就診的形形色色的一看就非富即貴的人。早已過了午飯的時間,剛剛李烏讓聶芷桐幫他們買些先吃點,然後據說是盛世集團副總杜寧來找他,兩個到醫院的一間會議室談事qing去了。李烏臨走還囑咐半夏,要她不要亂跑,害得那個混身精氣內斂的杜寧直直地看著她,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直看進她的心底,讓她有些心驚,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眼睛裏,好象有些什麽半夏讀不懂的東西。
這時,一道嚶嚶的哭泣聲引起了半夏的注意。本來來醫院的嘛,生離死別的場麵決絕的眼淚總會不可少的,但是半夏聽到的聲音卻仿佛壓抑著什麽,聲音輕小細弱,要不是看累了那些富貴之人的假意虛偽轉移到安靜角落裏的半夏側耳傾聽根本不會發覺,而且那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隻要周圍一有響動就會立刻停止。
人說好奇害死貓,尤其是作為女人的半夏偏偏懷有這樣的好奇心。
她手扶牆壁躡手躡腳地輕而慢移動著,因為怕那哭泣聲會被打斷,她已經盡量去放輕動作了,但受傷的膝蓋不小心碰到了門把手上,刺痛傳來,動作就不由自主得大了起來。
哭泣聲戛然而止,但半夏已找到了它的位置,就在她麵前的病房裏。
門被打開,這是一間裝飾得如宮殿一般豪華的病房。甚至不能稱之為“病房”,因為它足足是半夏和好友所居住的20平米的二居室的三倍還不止,木質的地板牆壁,複古的歐式窗簾,多層水晶吊燈,巨大的真皮沙發,隻有房間裏濃重的藥味和完全慘白的床邊豎立的吊瓶架和輸液卡提醒到,這是一間病房。
通過這間房間就可以看出這裏的病人身份會有多顯赫,但一向厭惡有錢人的半夏卻想去看看那個病人的樣子,她很好奇擁有如此奢華病房的人還有什麽是需要拚命去壓抑的。而聽到響聲已止住哭聲的人也坐起身,正看著闖入她房間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呢?她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她似乎隻有二十歲上下,一頭如墨的黑發散在身後,紫色的蕾絲線將一束小發懸在耳側,紅色的襯衣外是一件方格的蕾絲小禮服,白皙的手腕上懸著一副漂亮的鐲子,小指上還戴了一個沒有任何修飾的銀戒,一切的裝扮都是那樣奢華精致,卻讓人感覺不出半點多餘和累贅,仿佛她本來就應該穿成這樣。
半夏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會因看到一副同性的臉孔而失神若此。
“你……你是誰?咳咳……”如仙女一般的女孩開口,聲音柔和而細弱,伴隨著輕緩的咳嗽。
“你沒事兒吧?我來幫你。”半夏看到女孩掙紮著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卻因為沒有力氣而夠不著,就急忙瘸著腿去幫她。
“謝謝,你請坐。”女孩見她一瘸一拐,好奇地看著半夏的腿,“你的腿怎麽了?”
“膝蓋摔傷了,沒什麽大的毛病。”半夏輕描淡寫地說,想到李烏因這小傷忙活了半天,又有些幸福,她掩飾地朝女孩笑笑,“你可真漂亮!”
“你也很好看。”女孩羞紅了臉,但看著半夏輕鬆的臉,很快又憂傷起來,“再漂亮又有什麽用呢?我就快死了。”
“怎麽會呢?你現在住的這所醫院可是Z市最貴最高級的醫院了,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以後就會強壯得像我一樣,別看我個頭小,我一頓飯能吃下三碗飯呢!我家住在六樓,每次煤氣罐都是我自己抬上去的!”半夏就是看不得如此可愛美好的女孩露出悲傷的表qing,所以盡力想讓她開顏。
女孩不明白這醫院最貴最高級和她的病有什麽必要的聯係,但還是被半夏的語氣逗笑了,纖小修長的手指輕捂著嘴角,又好奇地問道:“煤氣罐是什麽?”
平民日常生活所用的煤氣是這個錦衣玉食的孩子從未接觸過的,要是擱在以前,對於如此白癡的問題,半夏肯定會鄙視地回一句“你就裝逼吧!”她從來對那些故意顯露顯貴的人不假辭色,甚至唾棄大罵。但是今天麵對這個嬌弱的女孩,她卻有止不住的憐惜,為她竟不能體會平凡人的瑣碎但溫馨的小幸福而心上。
“煤氣罐是用來裝煤氣的,”半夏手舞足蹈地說道,“用煤氣可以做出很多美味的食物,而且看著用最原始的火種烹調出自己做的東西,吃起來會特別香特別溫暖。我最會小火燉香辣雞了,又香又辣,有機會你一定要去嚐嚐。”
“真的嗎?我可以去吃嗎?”女孩先是向往的樣子,蒼白晶瑩的臉上瞬時綻開一朵燦爛開懷的笑嫣。
“當然了,我半夏說的話從來都算數!”半夏拍拍胸脯保證道。
女孩聽到她的名字,神qing突然變得複雜,正要說什麽,但被門口的說話聲打斷了。
“穆少,我再替夫人檢查一下,關於剛才我們商談的請您認真考慮一下。您不進去嗎?”是一道悅耳溫和的聲音。
“我還有事,一會再過來。”回答的聲音透著難掩的冷意。接著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然後,門被推開,一個年輕俊朗的醫生走了進來,和煦地對病床上的女孩說道:“穆夫人,我再替你做一遍檢查。”見到半夏,遲疑地問道,“這位是?”
“半夏,你叫半夏,是嗎?”
第十三章天堂不下雨
第十三章天堂不下雨
女孩聲音裏竟有濃重的哭腔,但聽到那冷聲男子的話後就處於呆滯狀態的表qing的半夏根本沒有注意到,等病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時,半夏才如夢初醒般地衝出了房間,不顧膝蓋上的傷痛,急於追趕著什麽。
但是病房外早已沒有了人影,半夏還想追,卻被長椅絆倒,包紮好的傷口很快暈紅了紗布,她無力站起來,趴伏在地痛苦地嗚咽著。
“半夏,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尋找半天未果的李烏終於找到痛哭不止的半夏,馬上上前環抱住她,啞聲問道。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斷重複這一句話的半夏,撲進李烏的懷裏,仿佛找到了依靠般緊緊地摟住李烏,然後在他的懷裏昏了過去。
一冷冽男子背靠在走廊盡頭的角落裏,望著哭倒在與自己有五分相像的男子懷裏的女子,手握成拳,眼裏竟有淚光閃動。
手機震動,男子接起,“阿飛?”
“老板,在美國查到了穆濤的行蹤,怎麽處置他?”
“把他帶回來,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是,老板。”
穆濤,你曾經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我會加倍奉還給你!
穆家,李家,你們一個都別想逃!
男子最後注視了一眼李烏懷裏的女子,冷冷掃過他們不遠處的病房,轉身離開。
半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她躺在床上,手腕上掛著輸液瓶,膝蓋上的傷口也已經被重新包紮過。
她認出這是在鴻康醫院的一間病房裏。
房間窗前的長長幔布窗簾隨著溜進來的風翩然起舞,有清脆的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
她靜靜地躺在那兒,眼簾緊閉,仿佛陶瓷娃娃般純然卻易碎。這樣安靜沉默的半夏突然讓李烏感到了一絲恐懼。
剛剛半夏昏倒在他懷裏後,聞訊趕來的好友江心哲幫她做了檢查後說是傷心過度,當時還被他打趣道:“我才發現,你和那個穆青寒長的倒是蠻像的嘛,臉型,身材,主要是聲音很像,剛才你懷裏這女子好像就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才突然追出的,不會是,你做了什麽壞事,讓人把他當成了你吧?”
“穆青寒,就是Z市近幾年黑暗勢力最盛的‘婪苑’的現任掌舵人?”李烏冷聲問。
“對,就是他。有一點,你卻說錯了,‘婪苑’現在的真正擁有者還不是他,不過,也快了。”
“怎麽說?”
“一向不願涉黑的李大總裁什麽時候也對這些事感興趣了?”作為李烏最好朋友的江心哲很了解他,這些汙穢黑暗的世界是他不想也不屑去接觸的。
“說不說?你不說我也會有辦法知道。”李烏的聲音冷凝若冰,實在不是開玩笑的表qing。
“就說了,沒有幽默細胞的家夥,開你一次玩笑會死啊!”江心哲暗自腹誹,你的辦法還不是讓周明奇去做苦工,然後他就有理由躲開自己了,沒門。
“因為他的妻子,穆歡顏還活著。要說那穆浩可真夠絕的,逼走了自己的兒子,讓幹兒子穆青寒娶了最寵愛的寶貝女兒,臨死還立下遺囑,他女兒在一天,穆青寒就沒有權利得到‘婪苑’。按說,這穆歡顏應該是最幸福的了吧,可偏偏得了先天性心髒病,又屬於沒有辦法手術的那種,已經沒有幾個月好活了。穆老頭千算萬算還是奇差一招啊,‘婪苑’最後還是到了穆青寒的手裏。”
長得相像?
穆青寒。李烏沒有見過,一方麵是不涉及黑暗這一麵,另一方麵則是盡管Z市人盡皆知他在黑暗的勢力,但他為人十分低調,各大媒體從未刊登過他的任何個人的照片什麽的,連結婚時都隻有新娘穆歡顏的很側麵的一張照片,而作為新郎的卻沒有。
難道她是因為他和那個叫穆青寒的長得像才對自己有好感,這麽快就傾心相許的?
不,不。這怎麽可能!
俗爛的肥皂劇劇qing,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qing發生,在他剛剛確定自己心意的時候。
“穆青寒那家夥可狠著呢,你要是和他對上了,可千萬要小心!”江心哲囑咐道。
狠?要真是敵對的話,那就看看誰狠得過誰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弄清在半夏心裏,他究竟是什麽位置。但是以她那強脾氣又不能直接逼她承認,要慢慢來。
對,慢慢來。
要想一下,怎麽讓半夏直接親口說出來。
見半夏醒來,李烏從一直注視著半夏的黑暗的角落裏走出,打開燈,溫聲詢問道:“半夏,你醒了?餓不餓?”
被突來的光照刺到眼睛的半夏用右手遮住眼,似乎這樣就能擋住她心裏濃重的悲傷和對李烏下意識的愧疚。
“擦擦臉。”李烏放下她的手,輕柔地幫她擦拭臉上的淚痕。然後握著她的手,手掌大而溫暖,半夏眼裏更酸了:
“你不問為什麽嗎?”
“什麽為什麽?”李烏很平靜。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為什麽我會那樣痛哭失聲,那樣悲痛yu絕以致昏迷。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李烏撫了撫半夏額上因出汗而沾濕的發,點點她小巧的鼻頭,輕言道,“不就是你因為跌倒又碰傷了膝蓋而哭的嗎?愛哭鬼!”
不,不是的。
我可以忍受任何身體上的傷害,可心裏上曾被狠狠紮過的一刀太深切入骨了,稍有不慎就會崩裂、流膿、潰爛。
半夏多麽想告訴李烏她的心傷,可接觸到他溫柔深qing的眼光時又不由退縮了。她給自己的理由是,李烏什麽都不了解,沒有必要再拉一個人同她一起難過。
“你要是感覺好點了,我們就先回去吧。”李烏拉下她的手,舒展開緊握的拳頭,轉移話題道,“你不是還要去幫助那個老人嗎?”
“好,那我們趕快去吧。”自己竟然忘了那個老人了,真是該死。今天晚上這麽冷,還下雨,那位老先生該怎麽辦呢?
“先別慌,”李烏扶掙紮下床的半夏躺回去,指了指她床邊的吊瓶,“馬上就完了。”
“哦。我又冒失了。嘻嘻。”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半夏的肚子突然“咕咕”地響了起來,半夏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怎麽總是在他麵前出糗啊。
“不如先吃點東西再去吧,中午都沒吃。”李烏建議道。
“不,先去再吃飯!”羞惱的半夏無賴地道。
“好好好,我們馬上就去,隻要你的肚子受得了!”李烏好笑地盯著半夏還在不停唱“空城計”的肚子,按下床頭的呼叫器,“1032拔針。”
“李烏,你……你可惡!”
李烏開著車,和半夏一起,在夜雨裏前行。街上除了過往的車輛,幾乎沒有行人。霓虹燈映在路麵積水中的倒影裏,刺目而冰冷。
在白天看到那老人的街區來回兜了幾圈,他們也不見他的蹤影,便在路邊停了車,攙扶著執意不肯他抱著走的半夏,走進街邊一間咖啡店。
店內柔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qing侶促膝而坐,和著輕緩的音樂竊竊私語。同樣的雨,在這裏,卻由方才漫天漫地的蕭索淒涼,變成了隻是帶著淺淺傷感的浪漫背景。
侍者迎上來,含笑問道:“請問先生有幾位?”
“對不起,能不能跟你打聽一下,有位行乞的老人,我今天上午開車路過時看見他坐在你店前的樹下。請問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李烏禮貌地問。
侍者吃驚地看著李烏片刻,回答道:“您是說那個要飯的呀。他這幾天老來我們店門口待著。老板怕晦氣,攆過他幾次。今天下午的時候有幾個地痞從這裏經過,被他絆了一跤,幾個人就對他大打出手,大概是太老了,不久那些地痞跑走,有人就發現他已經死了。派出所已經來人把屍體拉走了。”
李烏僵立原地,半晌,隻聽見自己說出一句:“多謝。”那聲音漂浮蒼白得不像是他的。
李烏側頭去看半夏。她小小的身體站在他旁邊扶著他,一隻腿微曲,垂頭看著腳下的地毯,一聲不響。
李烏正要安慰她兩句,麵前的侍者有些不耐地開口打斷了他:“先生,您和這位小姐是要進來喝點東西嗎?”
李烏不悅地盯著他,但良好的涵養隻是對他搖頭:“不了。占了你不少時間,麻煩你了。”遞給他兩張鈔票,然後環抱住半夏快步走出去。
回到車上,李烏沒有馬上啟動汽車,他隻靜靜地坐在黑暗裏,看綿密陰冷的秋雨將他麵前的霓虹與黑暗揉成混沌髒亂的一片。而半夏坐在他身旁,一言不發。
如果他今天中午聽從半夏的話掉轉車頭回到老人身邊,他們就可以送他去收容所或是由他們來照顧,那麽他的生命還或許可以挽救。然而他沒有。
李家祖上的工作就是行醫濟世,挽救患者的生命,自己也是從小生活在慈善的爺爺身邊。但現在,一個或許隻需要他些微幫助就可以留住的生命,卻因著他的輕忽而消失了。
李烏一動不動地坐著,讓心中的自責與悔恨懲罰自己。
一隻柔軟的小手伸過來,放在李烏手背上。手在輕顫著,它的主人低著頭,看不清表qing。
是半夏,李烏幾乎忘了她。
李烏把她的手包覆在掌中,緊緊握住,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對不起,半夏,都是我的錯,要是聽你話,我們調轉回去接他,就不會……”
“不,不是你的錯,”黑暗裏,半夏的聲音一次尖銳淒厲,“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陷在過去的痛苦裏走不出來昏倒,耽誤了那麽長的時間,他就不會死,都是我害死了他,都是我……”都是因為我,五年前一個不能理解的突然拋棄讓我亂了分寸,我竟然為了那個五年就已經離開的人害死了一個人,怎麽能夠被原諒!
死亡是半夏最為恐懼的。因為經曆了從小疼愛自己的哥哥的離世,12歲的她親眼見到哥哥在她麵前咽下最後一口氣,那蒼白俊秀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生氣,她撲在那具冰涼的身體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被聞訊趕來的爸媽推倒在地,直罵是她害死了他們最疼愛的兒子。而她也責怪著自己,如果不時常纏著哥哥給她講故事,哥哥也就不會“累”得再也醒不過來了。小小的孩童心裏就那樣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多年後,當她已長大,明白哥哥不是因為給她講故事才去世的,但強烈的自責還是長存在她心裏。
如今老乞丐的死又揭開了她心靈上的那道傷疤,她才會如此克製不住心裏的懼怕和悔恨。
“半夏……半夏”李烏抱住不斷喊著“是我害死了他”的半夏,擦了兩下,擦不幹那前仆後繼的淚水,伸手擁住哽咽不止的如孩子般的女子,將那淚濕的麵頰按到自己胸口:“不要哭了,半夏,那不是你的錯。”
李烏沉浸在自己的自責裏,竟忘了懷裏的女子是多麽纖細敏感,善良得連路邊的乞丐都要關照到,現在的qing形,她又怎麽會不自責愧恨呢?她明明心裏已經難過得要死了卻還是顧忌到他的qing緒,試圖安慰他。
這樣的女子,李烏又怎麽會不去憐惜,不去愛護呢?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他……嗚嗚……”半夏仍劇烈地搖著頭,抽噎不止。
“半夏,你給我聽好了!”本想強迫半夏麵對,卻引來她更大的反應。
“你吼我,連你也怪我了是不是?”女子不講理地哭訴道,滿腔的鬱結和自責,歇斯底裏地發泄出來。
李烏沒再逼她,明知道她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還激怒她是他的失策。他小心翼翼吻著那張淚光閃閃的臉,良久之後才說:“半夏,睜眼看看我。”
半夏第一次沒有掙紮,靜靜地任他將她擁入懷中,任他的體溫,一點點漚染進她貧乏寒冷的身體,任他握住她的手,一根根鬆開緊握的手指,任他在她耳邊輕輕歎息,微微親吻。
半夏哭得天昏地暗,昏頭昏腦地睜開眼睛:“幹嘛?”
男人漆黑的眸子籠罩著她,驅走滿天的寒冷:“聽我說,那老人已經很老了,即使沒有那幾個地痞打過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剛才的咖啡館裏服務員說他已經在那裏呆很久了,也遭過店主的驅趕,服務員冷漠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的死不是一個人造成的,是這個冷漠的社會推波助瀾才發生的,你明白嗎?今天的事qing已經發生了,既然無法挽回,再折磨自己也沒意義,但以後我絕不會讓類似的qing況再出現,相信我好嗎?”
半夏一時反應不過來,忘了繼續哭,怔怔盯著他不說話。
李烏凝視她的雙眼深邃而溫柔,眸光流轉,蘊滿了深qing。他掰開她的手,將她抱進懷中:“好了,不要再想了,半夏,也別為那老人難過。那位老先生現在去了天堂。那裏不會下雨的。”男人的聲音低沉和緩,象拍在她背部的手一樣充滿安撫力,一如既往的溫暖安全。
半夏在那一刻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這次卻不是因為悔恨和自責,而是感動。眼淚鼻涕無所顧忌地擦到那人懷裏,終於有個人全心全意待她,不懷疑,不猜忌,無限包容和憐惜。
二十五年來第一次,半夏突然想要感恩,感謝上蒼和天地間所有神靈,她想活下去,生命如此鮮活、美好而生動。僅僅五年前,不,僅僅是中午和剛才,她還巴不得能撞死在路邊……那毫無生趣的陰暗齷齪,隻因為遇見一個人,竟然翻天覆地地改變……
世界太奇妙了!
“好了,再哭明天出不了門了。”李烏把半夏扶起來,拿紙巾收拾那戰場般淩亂的臉,笑道:“看,眼睛都腫了。”
半夏大睜著模糊的淚眼,貪婪而疑惑地凝視著頭頂上方讓他yu罷不能的男人,對方回複了溫柔憐愛的眼神同樣籠罩著她。“李烏……烏頭……烏頭……”
“烏頭?也隻有你敢叫我這樣醜的名字,”李烏輕點半夏的鼻尖,語含寵溺,“那麽,半夏小姐,請問你願意做‘烏頭’的女朋友嗎?”
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幸運?女子夢囈般低喚著對方的名字,終於在男人炙熱的眼光裏側身過去緊緊抱著他,輕聲回答道:“我願意。”
良久無語。
在這潑天灑地的黑暗陰冷裏,李烏的懷抱是她心裏唯一的燈。
第十四章曾經的街頭女霸王——李婉
第十四章曾經的街頭女霸王——李婉
李烏現在居住的這座宅邸是當年她太祖父封王之後修建的康平王府。當時由他親自設計,動用巨資,耗時三年完成的。因為她的太祖母是江南女子,喜愛娟秀細致的景致,整個王府便設計成蘇州園林的風格。
整座府邸由三個園子組成。居中的康園是當年李烏太祖父接待賓客,處理事務,以及他與太祖母的居所。現在李烏,孀居的姑姑李婉,表妹聶芷桐,和家裏主要的傭人、家庭醫生都住在這裏。西側的燕園是以前各側妃和侍妾的住所,現在那裏大多建築都閑置著,用於家裏的花匠和看園的保安和雜工居住和堆放雜物。東麵的怡園是遊玩賞心的所在,布滿亭閣水榭,奇石珍卉。怡園的荷塘是全府李烏最喜歡的地方,也是小時候他與弟弟李附一起玩鬧嬉戲的主要場所。
半夏答應了李烏做他的女朋友,李烏當然很高興,當下就決定帶她回李家,想讓照顧疼愛他多年的姑姑見見他選定的伴侶,也讓她不要再替他安排相親了。
李烏確實有點急躁了,畢竟兩個人也隻見過三次麵而已,還每次都有狀況發生。但李烏總覺得身旁的半夏有些難掩的顧忌,時常就滿眼的戒備疏離,即使倔強執拗,會犯點小迷糊,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個性卻是一目了然的。因為這一連串的事對他才有了些信任,他很怕若放任她,她那外熱內冷的性格會把他驅逐出去的,所以李烏才急著帶半夏回家。
人的一生也許會愛很多人,家人、朋友,但卻隻有一個人會讓你笑的最燦爛,哭的最傷心,傻得最可愛。而半夏,就是李烏的那個人,在她麵前,他的精明幹練一切才智都形同虛設,像所有初涉qing場的毛頭小子一樣,變得彷徨與憂慮。
總有一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感覺,而已然十分清楚半夏受不得激的個性,就隻好道:“你不會是怕見我姑姑吧?”
見半夏的耳根紅了,知道不好逼她,就放軟語氣說:“都是因為我要去處理公事讓你一個人呆著才會發生這一係列的事的。你的腿走路還不方便,這段時間就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理由很充分,還含有小小愧疚的她找不到理由拒絕,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因為忽然聽到五年前失蹤的男友而致使qing緒失控的吧。
半夏聽著李烏給家裏打電話,說要帶她回去的的興奮勁兒,再次感覺到剛剛心中湧起的那股溫和的暖流,不自覺地微笑了一下。那清淡恬美的笑意,在寧靜的月色掩映之下絢如曇花一現,看迷了講完電話剛陷入愛裏的李烏眼睛。
微醺的燈下,一個長身如玉的青年正扶著膝蓋上纏著層層紗布的女子,關好那對沉重的雕花楠木門。
李烏和半夏走進李家的時候,李烏的姑姑李婉已經在等他們了,同在廳裏的還有聶芷桐、蕭華嵐,而蕭華嵐正哭著和李婉講著什麽,不時抽噎著。
見了他們進來,聶芷桐直衝他們打手勢,蕭華嵐停止了哭訴,雙眼恨恨地盯著半夏,似要把她生吞活剝了般,搖著李婉的手臂指控道,“嬸嬸,就是她,她罵我是隻會靠家裏的寄生蟲!”
寄生蟲?形容得可真貼切的,不過這可是她自己說的。
李婉隻是手揚了揚,就止住了蕭華嵐的話,對著疼愛的外甥露出溫和的一笑:“烏兒,你回來了?”
似乎沒有看到半夏。
雅紅色的蔻丹搭配著修繕完美的指甲形狀一點都不顯得突兀,指端的膚色也被報紙微微泛黃的底色和黑色鉛字映襯得漂亮優雅……不得不說,即便是在時間這個女性公敵麵前,這個女人的保養仍然能夠讓所有的同類嫉妒。
刻意的忽視給了蕭華嵐支持,她咬著牙踩了足有十幾厘米高的尖跟鞋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一言不發地就高高舉起了右手。
“住手!”李烏還沒做出反應,李婉已經姿態雍貴地走過去,即便是沒有盛裝打扮的襯托,氣勢也煞是驚人,在和蕭華嵐擦身而過的時候,停駐了腳步,壓低了嗓音說,“嵐嵐,我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才疼惜你,但也是有限度的。馬小姐,是李家的客人。你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哭哭鬧鬧的成何體統!”
這些話隻有離得遠的聶芷桐沒有聽見,但足以使蕭華嵐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麵上掛不住了,她剛才苦惱半頭竟然都白費了。
她氣惱地跺跺腳,見也沒人幫她了,就跑出了大門。
李烏感激地朝姑姑笑笑,用長長的手臂環住她的肩,向她介紹身旁的半夏:“姑姑,這是馬宇果,我的女朋友。”又對著半夏說,“半夏,這是我最敬愛的姑姑,她當年可是叱吒一時的‘女王陛下’哦!”
沒聽到媽媽教訓蕭華嵐的話,聶芷桐挽上李婉的手臂,也來幫腔:“對,我媽最厲害了,身手很好,曾經赤手打倒八個彪形大漢呢!有機會,你一定要看我媽媽練瑜伽,她的工作優美得可是比那些教練強多了!”
“你好,馬小姐,”李婉寵溺地點點女兒的額頭,對半夏友好而慈祥,“別聽這死丫頭胡說,她啊,最喜歡誇大其詞了。”
原本還為那刻意地冷落而無措的半夏,很喜歡聽老故事的她自然聽過“街頭女霸王”的大名,此時也對這位風姿卓越的李烏姑姑是由衷的欽佩:“姑姑,原來您就是‘女王’李婉啊,我一直都很仰慕您!”
“是嗎?沒想到過去這麽多年了,還有人記得我。”李婉輕撫額邊的發絲,淺笑著,難掩風姿,“我聽桐桐說,你也叫半夏,對嗎?那我這個半老婆子有榮幸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姑姑。”
“喲,不得啊,”聶芷桐嘖嘖出聲,圍著半夏轉圈,又盯著李烏,眼裏戲謔不斷,她調侃道:“這就叫上姑姑了,表哥,那什麽時候我要叫嫂子啊?”
“相信不會很久的。”李烏神qing認真地盯著耳根早已紅透了的半夏說道。
李婉看到這一幕,心裏很安慰。
飯後,聶芷桐纏著李婉給他們講她當年的“事跡”和她為何會突然銷聲匿跡成為一個完美的家庭貴婦。李婉看著半夏也一臉期待地望著她,撫摸著女兒的頭發,講述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一段李婉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時光。
李婉,與癡迷於醫術的父親和醉心於外交的哥哥不同,她活潑好動,生來嬌貴卻愛好舞刀弄棒,令李安淮多次歎息給她取錯了名字,憂心她以後的歸宿。
偷偷瞞著父兄,李婉加入了Z市女子散打隊,並在某個年代,成了Z市曾經最年輕的女子散打冠軍。一位年輕的愛好武術的普通工人聶劍鋒在偶然的機會與其會麵了。年輕人直爽但又狡詐,熱血但又深沉,因為共同的愛好,這位美麗的少女對表麵直爽、富有正義感而且俊朗非凡的青年產生了好感。
年輕人心思很密,他很懂得如何去取悅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的歡心,總是表現出無可挑剔的一麵,讓對方的傲氣永遠都被自己用甜言密語覆蓋掉。
在那個年代,男女關係還是非常謹慎嚴肅的,更何況出身高貴的李婉家教甚嚴,但李婉卻被年輕男子用最狡猾但又在那個年代最富有浪漫的手段給征服了。婚姻成為了少女唯一的選擇,她開始憧憬和這位有著偉大誌向和強烈進取心的青年共同創造未來。
但離家和男子私奔結婚不久之後,年輕男子真正的生活才被少女知道,原來年輕丈夫那普通工人的身份背後,卻是一個黑道小頭目的真實身份。
一個個所謂的小弟在褪去西裝後露出的凶悍形象讓新婚的李婉感到全身發寒,原來丈夫所謂的努力奮鬥獲得的財富都來自那些肮髒的角落。父親李安淮知道這些氣病了,李婉苦勸丈夫放棄這些生活但沒有任何結果。
“這是我選定的未來,我有理由去實現,我最終也可以做到成功,現在的一切都隻是種手段!”年輕人還是那種義正嚴辭的腔調,仿佛他永遠都是正確的。
“我會看著你毀滅的!包括品嚐你所謂的真實生活!”李婉摸著大肚子,狠狠說著,臉上不再是以前可愛的甜甜笑容。
她開始以大姐的身份冷視那些小弟,用拳腳去教訓她所看不慣的人和事,但始終沒有去揭發丈夫的一切,因為,她不得不為剛出生的孩子去製造一個表麵上完美的家庭。和她的冰冷態度相反,那些丈夫的手下卻始終對她尊敬有加,奉若女神,因為在用拳頭說話的世界裏,力量才是身份唯一的砝碼。
又過了不久,年輕的丈夫因為參與了一場大案而重傷逃逸外地。
失去了領導的男人們都亂了分寸,那一筆筆可觀的財富在飛速流逝,李婉帶著冷笑開始接管了這群即將分崩離析的男人,一段屬於她個人的黑道輝煌終於開始了,但她的心卻越來越冷,越來越想家裏的父兄,直到丈夫幾年後偷偷回來,她隻是默然地把丈夫丟下的小弟交了出去就繼續恢複了一位普通母親的身份。
女兒五歲的時候,已經富甲一方,儼然社會名流的終於把女兒送到了國外,這個建議是李婉提出的,因為她已經徹底失望了,就算讓女兒失去了家庭的關懷,也不願意讓女兒在漸漸長大後知道父母曾經做過的一切。
丈夫開始在外養小老婆,做事也越來越荒唐,終於,在某個夜晚,一個不甘崩潰的對手用最惡劣的毒藥報複奪去了丈夫的生命,臨死前的他突然悔悟,讓妻子帶著女兒回到李家,解散他們近十年創下的事業。
李婉親眼看到那個欺騙了她的人最後是如此悲慘的下場,當時她雖然嘴角還帶著那絲冷笑,眼睛裏卻已有鬆動。原來他還是護著她的。
李婉回到了李家,但父親已經去世,常年在外的哥哥並未責備她,隻是讓她幫忙照看李家,照看他的兒子李烏。
聽完李婉動qing地講述後,聶芷桐哭倒在她懷裏,半夏也早已淚眼模糊,李烏攬緊了她:
“姑姑,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傻孩子,有你們在身邊,我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經曆了那麽多過往後,李婉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李家和和睦睦的,尋找到李附,李家就完全了。
看著半夏,她也深感欣慰,她為哥哥嫂子看護二十年的外甥終於找到他的伴侶。
對李烏,她視如己出。二十年過去,她眼見著他從一個麵容精致的孩童長成修長健碩的青年。
他擁有這個家族裏每一個人的重視和寵愛。然而在家裏的他和外麵的他幾乎是兩個樣子。對李家的所有人,即便是家裏最粗使的傭人,他都謙和體貼,溫煦有禮。他七歲那年,家裏祭祖。由於當時照看他的傭人和使女的疏忽,讓他一時貪口,喝多了一種酸辣魚子湯,結果撐得幾乎無法坐下。為怕傭人受責備,他便沒告訴他父母,隻讓我陪著,在花園裏走了近兩個小時。
然而在外的他卻是另一副樣子。沒有了那種溫靜的平易謙和,卻是不容置疑的果決篤定,必要時甚至會是不留qing麵的犀利決絕。這種性格讓他能在事業上頭腦清醒地決策,從風險裏把握機遇,並在商場的名利堆裏遊刃有餘。
隨著他年紀和曆練的增長,他的俊朗豐神和四溢華采裏,愈發多了一種從容不迫的氣勢。李婉有時奇怪,一個生在鄉土,十五歲起又離開中國的人,身上哪來的一種冷傲懾人的氣質?大概有的東西是血脈裏承傳下來的吧。
李婉出身高貴,又領導過一段黑暗的輝煌,且到了半白的年紀,已閱人無數,但風華資質,能出李烏之右者,平生未見。
無論是世家名門還是新興權貴的女子都盼著他的垂青,他從不對任何人周道殷勤,好言相向。大多女子都試過迎和著他的冷硬,但卻會被他毫不留qing地擋在千裏之外。隻有李婉明白,那驕傲冷漠的背後是怎樣一顆渴望愛的心。
李婉也不怎麽欣賞嵐嵐的驕奢跋扈,但因為她的關係,李烏並不十分排斥她。所以她也縱容著。
但今天……
看著李烏此時對半夏如此不一樣的態度,李婉祈禱著,他們qing意投合,此後會花好月圓,佳偶天成。
第十五章再自私三個月
第十五章再自私三個月
“穆少,這兩天您去美國的時候,小姐執意要在家休養,所有人都勸不住。還有您讓我調查馬小姐的行蹤,她在李家住了兩天,今天才搬回她與好友的公寓……”
沉默了好一會兒,坐在老板椅上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男人歎了口氣,揮手讓進來報告的下人出去。拉開窗簾,他軟軟地躺在了椅子上,卻在瞥見桌上兩個新婚拍肩合照的照片時,覺得內心有一種悶痛的感覺。
半夏,你不是說過要等我的嗎?
他心中的陰霾,曾是那麽的重;他心底的罪孽,曾是那麽的多。多到連他自己都不忍寬恕。但,那一年,當他遇到半夏之後,嚐到幸福的滋味,萬物眾生都發出輕輕的歎息。
可還是被打破了,被穆濤那個惡劣無恥的家夥打破了。為了半夏的安全,為了他們以後,他又不得不重回到黑暗世界裏,離開半夏,即使看著她傷心痛苦也不能見她一麵。
難道他錯了嗎?
“不,不會的,等一切結束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的。”依然承受著痛苦,卻不是因為這,穆青寒的眼裏流露出的是無可奈何的悲哀,但是嘴角卻是輕輕揚起,微笑著的。片刻後,他撥通電話:
“阿飛,派人好好看著穆濤,可別讓他跑了。”
“老板,您放心。”
“可以先給他點教訓,但留他條命,這次我專程從美國把他帶回來,可不要‘虧待’他了。”
“老板,明白。”
穆濤,當年你所加諸給我的,我一定加倍償還給你。
“寒,我好像聽到我哥的名字了,有他的消息了嗎?”
一襲純棉白色睡袍的穆歡顏散著發,從浴室裏走出來,燈光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
見丈夫正靠在露台的躺椅上吸煙,應該也是剛衝完涼,濕漉漉的黑發,在遮陽傘下垂落晶瑩的水滴。穆歡顏回浴室找了條幹毛巾,慢慢走過去搭在男人發上,輕輕幫他擦拭,萬分熟稔的動作,溫柔而纏綿:“怎麽總是不聽話,擦幹再出來嘛……”
穆歡顏是穆家的一個特例,沒有穆浩的殘暴冷酷,沒有穆濤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卑劣行徑,是完全的純白天使。這樣潔善的人竟會生於穆家如此黑暗的家庭,穆浩做的最成功的事大概就是讓女兒保持了最真的東西吧。呆在穆家五年,因為有單純的穆歡顏陪著,穆青寒才會隱忍住對穆家的仇恨慢慢籌劃著自己的複仇之路。所以,當被仇人追殺快死的穆浩要求穆青寒娶穆歡顏的時候,他答應,不僅是迫於形勢,還有著對她的憐惜吧。
穆歡顏是愛著穆青寒的,很深很深地愛著,可是他的心已經被五年前就進駐了,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了。穆家與穆青寒的仇恨是不可不報的,對待穆歡顏,黑暗的事qing他隻能在瞞著她的qing況下,盡量滿足她,疼惜她。
穆青寒伸手拉她過來,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嘴角泛起一絲輕柔的笑:“不是讓你在醫院多住幾天嗎,好好觀察一下,我不在,家裏不安全。”
他沒有看穆歡顏,視線一直落在天地接合的遠方,灰藍色的煙氣從他修長的指間流瀉,柔舒漫卷、細流輕繞,焚香般縈繞著男人冷峻沉靜的眉目:“如果你有事,我怎麽對得起幹爹。”
“如果我死了,你會傷心嗎?”穆歡顏懶懶地偎進男人的懷裏,半晌才道,“不是因為爸爸,隻是為我。”
穆青寒著深吸了口煙:“當然會傷心,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他回頭微笑著撫了下女孩的臉,“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可是我很快就會死了。”穆歡顏悶在丈夫懷裏呐呐地低語,聲音太小,心裏沉重的穆青寒沒有聽到。
寒,我舍不得你,盡管我知道你是被爸爸逼著才會娶我的,你恨爸爸和哥哥,還知道你現在對我這麽好是因為爸爸留下的遺囑,但是你現在在我身邊啊,隻要你不離開,我什麽都可以忍受。
半夏,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吧,我見過她了,她真的很好,似乎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力量與激qing活力。她的笑臉好像帶著魔力,我不可抗拒地被她感染得大笑起來,自從爸爸去世,哥哥失蹤,已經很久沒有那樣暢快淋漓地笑過了——就是和你結婚都沒有過,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婚的,何況還背負著那份遺囑——若是沒有你,我會很高興能有這樣的一個朋友的,而你,卻是我生命裏最不可的抗力,最大的幸福與痛苦的根源。
可是你們不能在一起啊。否則五年前,你就不會突然離開了啊。
三個月,就讓我再自私三個月吧。
穆歡顏知道男人沒有錯,一樣是懵懂著被命運狠涮了一把。而她心底那些深切的愛戀卻不管不顧地朝他發泄,那不過是因為恃著男人不得不疼她,寵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不會……拋棄她……
寒,不要恨我,
穆歡顏壓抑著淚水蹲下身,偏頭枕在男人腿上:“……我好愛你……寒……不要離開我……別丟下我……”
“傻孩子……”男人撫著她柔美的發絲,對著穆家唯一純善一心為她的女孩溫聲編織著謊言:“不會的……你是我妻子,我不會離開你的。”
“嗯……”女孩微笑:“等我好了,你要帶我去旅遊吧!”她揚起燦爛的笑臉:“以後我們有空就出去玩兒,好不好?”
男人微笑著捏捏他的鼻尖,輕聲說:“好……你剛才不是問你哥哥嗎?我派出去尋找的人說他在美國出現過,我這次去美國一方麵為公司的事,一方麵也是去確定這件事的……”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寒。”穆歡顏歡喜地抱住他的胳膊,歪著腦袋對他笑,一頭長發就從身後瀉了過來,烏黑油亮的,“對了,我還沒吹過塤給你聽,說了那麽久,都忘記了,你現在想聽嗎?”
“好啊。”男人微笑著。
穆歡顏纖秀的身影輕快地跑進房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丈夫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有多麽可怕。
很快回轉,穆歡顏拿出那個黑陶小罐靠在他身邊,帶著點羞澀:“吹得不好不許笑我啊。”
穆青寒笑道:“那怎麽行,對你我一向很誠實。”
穆歡顏啟唇一笑,不跟他爭,手裏的塤器緩緩舉到唇邊,秀美的長睫微闔下來。穆青寒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
於是,那荒古渾樸,蒼涼哀婉的淒惻之音,綿延不絕地從女孩秀麗的唇邊流瀉,縈繞在夏末清朗的夜空之下,回蕩在莽莽長空之間,悠遠悲戚,如同天籟的絕唱……
那是一種無法說清的憂愁,一種直指人心的哀傷,是催人無端淚下的聲音,舒緩,迷人,以哀傷達到優美的極致,並沒有去刻意訴說苦難,卻讓你仿佛身臨其境地,體會那些從未經曆的苦難……
女子纖秀的身影,孑然在滿天的黑幕之下,一派專注的寧靜,不嗔不怨,卻透出包容一切的淒涼……
陽光穿過玻璃斜射在床上,床邊的梳妝台上的電話響個不停,吵醒了仍在沉睡的半夏。
昨天半夏堅持從李烏家搬回來。
雖然那裏有李婉姑姑像母親般的關愛和聶芷桐如妹妹般的嬌寵自在,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是李烏每天深qing專注地愛護。但是,每天清晨天一亮就起床對於習慣了日夜顛倒過日子的半夏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的。而且,那兩天,李烏不允許她去酒吧上班,因為腿傷請兩天假是可以的,但調酒是她最喜歡的事之一,她實在無法放棄,而且因為她的缺席,和吳建宏組建的樂隊差點就宣布解散了,昨天李烏送半夏回來後,她幸好她去“霓虹”參加彩排了,否則,他們的音樂夢想就親手毀在她手裏了。
晚上為趕稿,半夏又忙了個通宵,剛睡下沒兩個小時。
努力生活的半夏將自己所有的時間排得滿滿的,但是她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自己的人生而活,真的很快樂。
除了被打擾她睡覺時間的時候除外。
半夏掙紮著拿起手機,直接掛掉,又鑽進了被窩。
因為有一次手機關機,媽媽打來電話沒找到半夏,被她狠罵一頓之後,半夏再也不敢隨便關手機了,但是她的朋友大多知道她有晚起的習慣,一般不會這時候打電話給她。
一會電話又響了起來,半夏忍無可忍地接起,大吼一聲:“大清早的吵什麽吵,不知道我昨晚熬通宵嗎!”
然後就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李烏很鬱悶,一大清早還沒上班,本想約半夏女友打個電話問個早安,沒料到竟會被臭罵。
但是,她說,熬夜通宵?幹嘛了?算了,還是讓她多睡會兒吧,但中午一定要在一起吃飯。
但是沒過一會兒,電話鈴又響起了,這次沒等半夏開口就先說話了。
“半夏。”低沉的男聲似曾相識。
腦子一轉,半夏突然想起來這個有點冷的聲音主人是誰了。
“啊,烏頭,你怎麽打電話?有什麽事嗎?”一陣手忙腳亂,竟然每天要早起的他給忘了,昨天還答應他每天通話的,每天一起吃午飯的,而她卻罵了他一頓!
但有沒有必要這麽早啊!
“十二點夠不夠你睡飽?十二點我到你那裏。”李烏的語氣親切隨意,仿佛已熟識多年都這麽說一樣自然。
迷糊的半夏還沒明白過來,那邊就已掛了電話。
十二點?
啊……要死了!
竟然要我睡到十二點,但想想他這麽體貼,感覺還蠻不錯的。
於是幸福的有人關心體貼的半夏就又睡了過去。
十一點半,半夏終於從睡夢中醒來。
半小時已經足夠半夏刷牙洗臉了,還有時間把昨晚的稿子發給嵐姐,看一下最近她的讀者稿子的反響,然後畫個淡妝,換衣服。
從浴室出來,半夏打開衣櫃抽出一件塗鴉T恤,還有綠色工裝褲,忽然覺得能穿這些衣服的日子實在很少了。
出門的時候,昨晚也是趕了一個通宵報表的海寧睡眼惺忪的從臥室出來,半夏穿上球鞋:“海寧,我先走了。”
海寧打了個哈欠:“這麽一大早去哪啊?”
半夏笑道:“約會去。”
“啊?半夏,你什麽時候交了男朋友啊?”選擇無視身後的疑問,半夏走出玄關沒有回答。
她還沒有做好介紹李烏給親密朋友的準備。那些美好,就像一場夢,她很怕,第二天醒來她還是孤身的一個人。
第十六章隻是心疼
第十六章隻是心疼
雖然才一天未見,卻已經有點開始想他了。
半夏,你就克製一點吧!她摸了摸發燒的臉,提醒自己。
剛出門口,李烏的電話就打來了。
半夏暗中吐了一下舌頭,真準時,還差五分鍾到十二點。
“起了吧?我快到你樓下了”李烏問。
“呃,起了,我就下來。”半夏臉有些發燒,急忙收拾好跑去坐電梯,這裏居住的大多是居家的老人,出去買菜的人多,電梯龜速從28摟往下爬,半夏這裏是3摟,她來回渡幾步,打開安全通道直接跑下樓衝出門口才放緩腳步,左右看看,路邊並沒有李烏的車。
“跑這麽快,想喊你都來不及。”後背被拍了一下,半夏慌忙回頭:“我,還以為你開車。”
李烏笑笑:“是開車,你這車位滿了,停在隔壁大廈樓下。”他做個手勢讓半夏跟著走:“附近有個餐廳還行,我們走過去吧。”
“嗯。”半夏默默地在他旁邊走,剛才一陣疾跑帶起的心跳還未平歇,想著李烏一定發現她急於見他,不由十分懊惱難堪。
“小心。”手突然被握住,前麵有個臨時修理打開的沙井蓋,半夏竟然沒發現,就這麽直著走過去。李烏拉她繞開:“我說,你倒是當心點啊。這要是掉進去我的午餐可泡湯了。”
半夏一時做不得聲,在這人麵前,總是慌亂無措。
李烏牽著她的手走了幾步才放開,他的手心幹燥溫暖,半夏握緊被牽過的那隻手,不想讓那溫度太快流失。
洪家廚房很安靜,裝潢另類而考究,黑色大理石牆麵和地磚,銀色金屬吊環的巨大頂燈,外側分割成很多單間,同樣銀色金屬珠串遮掩的門簾,兩人挑了一間坐下。服務生上過茶之後過來寫菜。
李烏接過菜牌遞給半夏:“想吃什麽?”
半夏接過來看看,還給李烏:“你點吧,我沒來過這裏。”
“你吃不吃牛肉?”
“吃啊。”
“這裏牛排烤得不錯,要不來點?”
“好。”
等上菜的間隙,有一陣冷場。半夏搞不懂李烏怎麽知道她趕通宵,都不問一聲是為了什麽,以兩人現在的關係,她開不了口去問,這個問題卻一直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教人難受。
“姑姑今天要去見桐桐的對象吧?”已經將半夏當成嫂子的聶芷桐這幾天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常常在半夏耳邊嘮叨,慕峰這個好,那個棒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愛她。
“嗯。但不敢保證姑姑會不會同意?”慕峰曾經涉足黑暗的勢力,這點要是被姑姑知道了,兩人以後就會很難說,姑姑是絕不會讓自己最重要的女兒走跟她一樣的路的。
“為什麽不會同意?姑姑很疼桐桐的,而且聽桐桐說,那個慕峰對她很好啊。”
“因為慕峰曾經混過黑道,雖然他現在為了桐桐洗白了,但黑暗勢力又豈是那麽容易退出的。”
“那就沒辦法了嗎?難道眼睜睜看著一對相愛的人分開嗎?”
“我當然不想這樣,但這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難道你以為我會願意看著我一直疼愛的妹妹受苦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半夏急忙否認:“我隻是希望相愛的人最終能走到一起。”她隻是不希望像她五年前那樣,連喜歡的人為什麽離開自己都不知道,就失去了一段當時以為會到永恒的感qing。
“我知道你不是這意思,緊張什麽?”李烏說,這女人鬥雞似的一驚一乍讓他覺得好笑。
“……我沒緊張。”
“那就把杯子放下來,別捏碎了,我隻管餐費,可不負責餐具賠償。”李烏調侃道。
半夏一下漲紅了臉。
幸好菜很快上來,半夏吃飯不喜歡說話,李烏也是奉行食不語,氣氛反而輕鬆下來。兩人見麵次數不多,而且每次自己都狀況狼狽,盡管已經是男女朋友,但半夏還是覺得拘謹。早餐沒有吃,但她中午的胃口一向很小,不一會就有了飽漲感。
半夏放下刀叉,喝了口茶:“我吃好了,烏頭,你慢慢吃。”
“這一點就飽了?怪不得瘦,盡量吃多點,看你臉上都沒血色。”李烏不讚同道。
“習慣了,晚上吃了很多宵夜。”
“嗯,那你等我一會。”過了一會吃完飯,李烏叫來服務生埋單,吃水果的時候問半夏:“待會兒想去哪?”
“呃……不知道。你不用上班嗎?”
“如果都要總裁天天上班的話,還要下麵的員工做什麽!”李烏盯著半夏的眼睛,“今天,我的工作就是陪你。”
這算不算約會啊?半夏緊張得不敢看對麵的男人,一個勁往嘴巴裏塞果子。嚴格說來,這並不算得上是半夏的初戀,過往的經曆讓她不敢再涉及感qing,這五年來,她已盡力遺忘那些雖美好卻也帶來痛苦的往事,所以她在這方麵幾乎白紙一張,如果交往的是有相同趣味的朋友,也許不會有那些屢次讓他退縮的障礙感,可她對李烏除了知道他是盛世集團總裁外幾乎對他個人方麵一無所知,越發地被動。
“你平時除了在酒吧裏做調酒師還幹什麽?”似乎明白她的窘迫,李烏隨意地問道。
“我還是“霓虹”酒吧裏樂隊的主唱,還有我幫嫵媚網站寫稿子。”提到工作,半夏還是很驕傲的。
“這些應該都是你的愛好?你把愛好當成了工作?”
“怎麽了?不好嗎?我很喜歡這種生活啊。”半夏不滿道。
“那你昨晚熬夜是為了什麽?”李烏終於問出口:“一直在酒吧?”
“當然是在家寫稿子啊。”半夏瞪著李烏,“你那是什麽眼神?”
“什麽眼神?心疼你關心你的眼神。以後別這麽晚睡,對身體不好的。就不能換個正常點的工作嗎?”
神qing緊張的半夏隻聞後言,根本沒注意到那句“心疼”。她“啪”地一聲扔下水果叉,像是要截斷那利刃般切膚而來的凜凜寒意,翻卷著的心緒裏,眼前所見的是李烏平靜地靠坐在斜對麵的椅子上。
從她踏入李家的那一刻起內心所隱藏的卑怯,兩人之間巨大的差距都是她所擔心的,所以她才會那麽急切地想搬出李家。
原來,他還是在乎這些的。她的身份,她的工作,她所生活的圈子,都與他有著天差地別。
這些日子,雖然享受著李烏無微不至的關懷,但是一種深深的恐懼還是不斷地折磨著半夏,令她時刻處於惶恐不安的狀態,既怕他說出口,又怕他深藏不露到她陷得最深時給她致命一擊。
當猝不及防的恐懼像閃電般劈頭而下之後,半夏突然感覺到一陣奇異的鬆快與寧定。像寢食難安的在逃犯某日清晨開門迎來亮閃閃的鐐銬;像如坐針氈的牙病患者終於被冰冷的鐵器攫住那顆牙齒;甚至,像謹小慎微的收藏家親手打爛最貴重的珍藏——意料之中的劇痛,意料之外的欣然——
整個世界似乎都沉靜黯淡下來了。
解脫原來,如此簡單。
幸好她還陷得不夠深!——是嗎?半夏捂住揪疼的心口,問道。
“哈哈,終於露出真麵目了,”半夏緊盯著李烏,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淡淡的語氣壓抑著隱隱的決絕,“是不是嫌棄我在酒吧做事,讓你丟臉了啊?就是說嘛,堂堂盛世集團總裁怎麽會看得上一個gay吧小小的調酒師呢?說出去豈不是壞了大總裁和李家高貴血統的清潔名聲!我看,你還是最好現在就離我遠一點,免得汙了您的眼!”
李烏抬起頭,皺緊眉頭。對麵端坐的女子前一刻還紅潤的臉色現在變得青白,漆黑的眸子像兩團劇烈焚燒的黑焰,嬌嫩的唇瓣緩慢開合,語氣惡毒仿如困囚地獄的、不得超度的亡魂的呢喃。
他沒有立刻去向她解釋。這讓半夏更為難以接受。
“首先,我認為憑借自己的能力自食其力,無論什麽工作都值得景仰;其次,過度的強硬是偽裝脆弱的表現。”李烏的聲音平淡無波,最初的溫qing再無跡可尋,敘述的內容是洞悉一切的淩厲和冷酷:“如果你自認為是自己的工作低下見不得人,建議你再回學校好好學習學習,這是一個人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的道德素養。”
李烏深不可測的冰冷目光凝在半夏身上,半夏小腿處傳來一陣僵坐過久的刺痛和麻痹,她發現企圖跟這個男人對峙,永遠是外傷力氣、內損精元,而且,毫無勝算。
半夏緊抿著嘴唇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李烏說得沒錯,她確實是脆弱的,甚至剛才那一陣激怒都是在變相的乞求。她希望男人對她的工作作出什麽評價?她不過是僥幸期望挽回敗局,期望曾經的,來自這個男人的愛惜與寬容再次眷顧,明知不可能,潛意識卻仍在麵臨絕境時不甘心地掙紮,因而自取其辱。
結束了嗎?終於結束了,那些寵溺與疼愛,那些嗬護與關懷,撕掉深qing款款的麵紗之後,不過是一場高姿態的,用qing調偽裝起來的遊戲。而可笑的是,自己非但沒有遊戲的覺悟,還恬不知恥地堅持要唱qing海翻波的獨角戲,誰還有耐性繼續陪你玩兒?果然沒有職業操守。
就要走出門了,可是李烏絲毫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對方無動於衷的漠然讓半夏蓄勢待發的緊迫感無的放矢,風從敞開的門外吹進來,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半夏突然有一種想要毀滅一切的衝動,她向男人惡狠狠地撲過去:“李烏,你究竟想怎麽樣?!要和我分手嗎?!”
女人瘋狂地拳打腳踢被男人毫無懸念地壓製在懷裏,她像個蠶寶寶一樣無助地扭動,全身緊繃的李烏突然輕笑起來:“你鬧夠了沒有?”
“你混蛋!”半夏破口大罵。
“怎麽混蛋?沒有如你所願貶低你就是混蛋?”男人繼續揶揄道:“你不是挺想得開嗎?這就受不了了?還是,”他的唇毫無預警地堵上她的,輾轉舔吮放開,撫摸著那兩片紅豔,“你忘了我的懲罰了!”
積蓄了好久的勇氣和意誌終於徹底崩潰,熱淚奪眶而出。半夏顫抖著癱軟了身子,心頭的劇痛,讓她迷亂了神誌,哭泣著呻吟起來:“我恨你……李烏……我恨你……”
“真的恨我嗎?那為什麽要哭?”李烏的聲音低柔如耳語,他鬆開女子不再抵抗的手,親吻著那紅暈覆蓋著慘白的麵頰:“你是在害怕吧?乖……聽話,不傷心了。”他吻幹她臉上的淚水:“你要疑神疑鬼到什麽時候?非要這樣作踐自己才高興嗎?”。
半夏大睜著模糊的淚眼,望著恢複溫qing憐愛的李烏,終於明白過來。她低下頭,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我怎麽會如此幸運?”
“好點兒了嗎?”李烏擦去半夏臉上的淚痕,抱住她仍舊抖個不停的身體,拿起桌上的杯子遞到她唇邊:“喝點水。”
半夏機械般張嘴喝了幾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李烏,對方之前和現在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她疑幻疑真、心有餘悸地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走吧。”李烏站起來等他。
“等等……”反差太大了,一會兒地獄一會兒天堂,半夏根本接受不了,眼眶又有些濕潤:“你真的不在乎身份?你有深厚的背景,而我隻是一個可以任人欺負的小調酒師,你說我疑神疑鬼,那你給我一個不再疑神疑鬼的理由,李烏……我真的很害怕……你什麽都不說。”
“傻瓜,我主動地選擇了你,難道你看不到嗎?我為你完全放棄了其餘的選擇,今後也不會再改變。這種放棄和維持原狀的態度,難道不是一種選擇嗎?”李烏無奈地歎口氣,黝黑的眸子卻彌漫溫暖的撫慰,“你為什麽非要耿耿於懷,沒完沒了地胡思亂想這些根本就不重要的東西呢?”
“要說不介意你在酒吧裏工作,那是在騙你,”看到聽到這一句神qing又開始緊繃的半夏,李烏伸手拉住她的手,笑著安撫道,“我隻是不喜歡我的女人每天被別的男人堂而皇之地吃豆腐,但是,”語氣卻驀然變得冰冷,信誓旦旦地警告道:“不過,我要提醒你,我可以體諒你的猜疑擔憂,卻不會姑息任何的背叛。你現在和我在一起,也隻能屬於我一個人,不管你願不願意。”
從餐廳出來走回去取車,這裏是鬧市區,下午了,路上還是不少逛街的人,提著購物袋三三兩兩結伴同行。
天氣晴朗如碧洗,半夏看著身邊高她一頭的男子,一手插進褲兜裏,一手垂落下來小幅度擺動,其實李烏也是不多話的人,半夏卻覺得這一刻的感覺美好安寧,哪怕一直這樣走下去,都不會乏味。
可惜很快就到了停車場,“你累嗎?”李烏偏頭看看她。
“不累。”
“下午想去哪裏?”
“我帶你去看我們樂隊表演吧!我是主唱。”
“你唱歌一定很好聽!”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但在這之前,我想告訴你為什麽我一定要當調酒師。”
第十七章“命中注定”
第十七章“命中注定”
半夏跟著李烏到地下車庫,修身西服襯得前方男人的背影修長挺拔,純黑的凝重色調使對方舉手投足之間都帶出一種威勢感,氣度沉穩而內斂,是那種不管在什麽場合都能立刻吸引注意力的人。很難想象他才二十七歲,就取得了如此的成績,而且憑借的完全是他自己的能力。難得這樣的人卻對普通的她如此寬容愛護,半夏不由感謝上天的恩賜。
“你是不是很不喜歡酒吧?”半夏沒有直接講述她的原因,問道。
“嗯。”李烏牽著她的手,手掌寬厚,給她無窮地力量,“我不喜歡太過嘈雜的環境,這會使我失去一些判斷力。更何況酒吧裏龍蛇混雜,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就像那晚姓劉的騷擾你那樣,我最討厭麻煩的事。”
“那你為什麽還上前搭救我?”這樣看來,酒吧確實挺不適合他的。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白天給我的奚落太深刻了吧,印象裏是盛氣淩人的,不想看到你受欺負的樣子,也或者,”李烏看她一眼,眸光流轉,神qing專注,“那時我就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你了吧。”
說著用遙控開了前方的黑色寶馬:“上車吧。”
“‘空間’是個gay吧,”半夏坐進去,臉有些發燒,雖心裏很甜蜜,但仍覺尷尬,隻得岔開話題,“你知道的吧?”
“開始不知道,坐下沒多久就了解了。”李烏發動車子,皺了皺英挺的眉,終於問道,“你為什麽到那裏當‘男’調酒師?”
“調酒師基本上都是男人,其他酒吧還會放寬條件允許有女人,但是‘空間’隻招收男性。”
現在正是上班高峰,路上有點堵車,他們在燈口停下。
李烏知道半夏心裏藏著什麽,總是讓她在淩厲之下有種破碎的絕望,她雖然說要講出理由,但似乎還沒下定決心,於是循序漸進地問她:“為什麽一定要選擇‘空間’?”
“‘空間’裏的老板會一種調酒方法,我找了很久才得知隻有他曾經調配過,”半夏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那種雞尾酒叫‘命中注定’,是一種專門為未曾相識的戀人準備的,據說喝下它,如果是未相識的人會走到一起,相愛的會更加相愛,分離的也會重新在一起。”
“然後呢?”看得出半夏在顧忌什麽,遑論是否真有那童話般的酒,李烏關心的隻有半夏。
李烏安撫地抓住她的手:“你得到那調配方法了?”
“沒有,我一直沒見過老板是誰?”半夏怔怔地看著李烏,“你為什麽不問我要‘命中注定’幹什麽?”
“為什麽?”
似乎隻是為了滿足半夏要他問才發問的輕描淡寫,這種態度使得半夏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若是李烏方才有一絲質問的嚴肅都會令她惶恐,而不會再講下去。
“我喜歡調酒是因為我的哥哥,”提到哥哥,半夏的聲音有些發顫,此時的街道已經擁擠得走不動了,排起了長長的車龍。李烏解開半夏的安全帶,把她拉到懷裏,給她力量。
“我的哥哥叫馬宇良,大我三歲,他總是喜歡叫我果兒,”靠在李烏的懷裏很安心,半夏慢慢開始講述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一段往事:
“原本,和所有人一樣,我有一對慈祥和藹的父母,還有一個很疼我、很優秀,女生看到都會忍不住尖叫的哥哥。
至於我,從小老師給的評語,大抵都離不開:個性衝動、頑劣難馴,宜多管教等等形容詞,善良一點的老師,會說我活潑外向、打抱不平。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隻不過在背後給那個老處女導師取了個“滅絕師太”的綽號,她在家庭聯絡簿上寫著:冥頑不靈,目無尊長,行徑囂張,不知悔改,請家長嚴加管教,以免危害社會善良風氣。儼然把我寫成了混世惡魔,連社會風氣敗壞、經濟景氣低迷都和我有關,而媽媽居然罰我跪,這也就罷了;要我第二天向滅絕……呃,吳老師道歉。”
很明顯過去的經曆對她來說有些沉重,她的神經一直都在緊繃著,尤其提到嚴厲的媽媽時,竟有一絲顫抖。聽到這裏,觀察入微的李烏想緩和她的痛苦,他捏捏半夏的鼻子,打趣道:“原來,你從小時候就這麽能折騰啊!”
半夏沒有理會他的取笑,接著講下去,隻是心裏放鬆了不少,李烏也不再打擾她,隻在她難過時摟緊她的背,給她安慰和力量,讓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單一人。
講到哥哥時,半夏總有一種自豪感:
“相較之下,品學兼優的哥哥,認真懂事,小小年紀雖然身體不好,但在童年的我眼裏,就猶如神明。
哥哥不隻是哥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會像所有的人,去批判我的行為,而是用另一個角度看待我,包容我的所作所為。
每當我又闖了禍,在一堆皺著眉頭看我的人裏麵,總會有那麽一張麵容,帶著微笑,眼神充滿了解與寬容,默默支持我。
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人,他是我的守護神,也是我的避難所,每次隻要有事,第一個趕來我身邊的人是他;闖了禍,第一個想要找的人,也是他。
在小小的我心裏一直以為,哥哥是派來守護我的天使,他會永遠在我最需要關愛的時候來幫助我。
可是,在我九歲那年,最疼我的哥哥突然病得很重,嚴重到隻能每天躺在床上修養。那時,天真的我以為,恍若神明的哥哥一定會再起來,陪著我一起去放風箏,在我挨媽媽罰的時候,站出來維護我。
然而三年過去了,曾經風神俊秀的哥哥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眼窩深陷,毫無神采,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但是他還是會在我纏著他的時候,強打起精神給我講一個個故事。很多次,媽媽看到都會罵我,不讓哥哥休息好。但是依然每天找哥哥,聽他溫柔戀愛地一聲聲叫我‘果兒’‘果兒’,我很怕,有一天,我會再也聽不到這樣的呼喚了。
但是,那一天還是來了。
晚飯後,我又趁爸媽不注意溜進哥哥的房間,要他給我講故事。那一天哥哥的聲音顯得特別的緩慢低弱,但陷在故事裏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哥哥說世界上有一種很特別的酒,叫雞尾酒,可以根據不同的喜好和目的自行調配,命名方式也多種多樣,它是一種最受不得任何約束與桎梏的創造性事物。他說,他最喜歡作為美國雞尾酒鑒賞界權威人物的厄思勃裏,曾對雞尾酒的酒性及特色做出過的這樣全麵深入的闡釋:它(雞尾酒)應該是增進食yu的滋潤劑,而絕不能與之背道而馳;它既能刺激食yu,又必須能夠使人興奮,否則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它必須有卓越的口味,如果太甜、太苦或是太香都會掩蓋品嚐酒味的能力,降低酒的品質;它需要足夠的冷卻,所以用高腳酒杯,燙酒最不合適,調製時需加冰,加冰量應嚴格按照配方控製,而且冰塊也必須要達到要求的融化程度。
哥哥一直是眾人眼中最知書達理的孩子,我沒想到,他竟然會對酒了解得這麽多。他說,他其實最大的理想就是當個調酒師,為每一位來品嚐的人送上他滿滿的心意和祝福。他和我說他很想喝一種叫‘命中注定’的雞尾酒,因為那種酒來自非洲古老的一個民族,是他們的酋長為了離他遠去的戀人,特別調製的,蘊含對愛人最深沉的qing意,雖然酋長的戀人並沒有再回到他身邊,但酋長死去的時候很開心,因為他已經獻上了他最真摯的愛。這種酒到後來,又冠上了很多傳說,總與愛牽連著,但哥哥最喜歡癡qing的酋長那一個傳說。可是因為年代久遠,這種酒在近代已經漸進失傳,能知曉其方法的人整個世界寥寥可數。他說要是能喝到一次這種酒,他就死而無憾了。
我知道哥哥未生病前與一個姐姐很要好,但是自他休學在家療養之後,那個姐姐也隻去過我家一次,以後就再也沒見了。
現在我知道,那酒代表著哥哥對他年輕的生命裏一段純白愛戀的一種向往和期待。
我從未看到哥哥對一種東西露出那樣沉醉的樣子,當時我握著他蒼白羸弱的手答應他,將來我長大後一定學會調酒,然後找到那種‘命中注定’的調配方法,親手調配讓他喝。哥哥很欣慰地地笑著撫摸著我的頭,直說:果兒長大了,長大哥哥就放心了……
但是他沒等到喝上我給他調配的‘命中注定’,他就永遠離開了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開始還他隻是睡著了,但是無論我怎麽呼喊,他都沒再睜開眼睛溫和地喚我‘果兒,果兒’。巨大的恐懼壓頂而至,我抱著他漸漸冰冷的身體,一遍遍喊著‘哥哥,你不要睡了好不好?你不是還要喝我給你調配的酒嗎?你醒過來,我去給你端來好不好?哥哥……’
而直到爸媽回來,我被他們推到在地,看著他們不顧形象地抱著哥哥嚎啕大哭,我才意識到,哥哥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所以我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都要得到‘命中注定’。烏頭,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李烏抱緊懷裏不斷流淚的女子,內心一陣絞痛,“一切都過去了。”
“媽媽時常罵我,就是因為我的不懂事,天天纏著哥哥才讓他那麽快死的,雖然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但心裏還是會難過,會自責。那天的老人去世我無端的絕望自棄就是因為這個。”半夏窩在李烏溫暖的懷裏,感覺很安心。
“以後,有我在你身邊,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李烏梳理著半夏柔軟的發絲,承諾道。
“嗯,我知道。”半夏貪戀地望著男人輪廓如雕刻般的俊朗,回道,“否則,我也不會告訴你這些,我知道的。”
“謝謝你的信任,半夏,”李烏慢慢地吻上女子嬌嫩的唇,輕聲說,“我保證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不要再擔心,你是我的寶貝,今天是,未來的每一天都是。”
“嗯……”半夏輕輕地回應著對方,那柔軟的接觸讓她暈眩而陶醉,忽然想到,“現在幾點了?”
“二點十五了,”李烏懲罰地咬了咬她的唇,“不專心。”
“糟了,兩點半的排練快遲到了,”半夏坐正身子,催促快開車,“快到‘霓虹’酒吧。”
“你怎麽總是毛毛躁躁的,”李烏給她係上安全帶,“還有十五分鍾,不急。沒想到你這麽能哭,眼睛腫了?先去拿冰塊敷一下。”
“快點,趕不上了!”
“難道你想腫著一雙眼上台?”
“到酒吧再敷嘛。”
“不行,時間長了更難消下去。”
“好吧,聽你的。”
夏末午後仍顯熾烈的陽光下,一場甜蜜的愛戀正在上演。
第十八章絕美歌聲
第十八章絕美歌聲
“霓虹”是半夏和吳建宏大學時常來演出的一家酒吧,後來吳建宏專門為了學音樂去了美國,半夏仍舊在駐紮在這裏偶爾客串一回駐場歌手,一麵學習調酒一麵等吳建宏歸來組建甜蜜的樂隊。吳建宏從美國回來有好幾家娛樂公司找過他要和他簽約,但都被他拒絕了,和半夏還有另兩個大學生也是愛好音樂的朋友組建了“漫遊”,從此開始了他們的演出之路,不過他們的演出機會並不多,一方麵是四個人處了吳建宏都有組建其他的工作或愛好,另一方麵,他們並不是為了成名成腕才組樂隊的,吳建宏家甚至還有不少的資產,所以,他們也隻是有時候才能聚在一起,像今天這樣,為了給瀕臨破產的張明瑞撐場子。
酒吧現在極缺資金周轉,最少需要五百萬,而張明瑞已經將自己父母的老宅抵給了銀行卻還是不夠,他的貸款這個月底就到期,如果他還不出利息,酒吧到時就會被抵押。
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吳建宏喜歡半夏,為了她,放棄了很多大好機會。按說吳建宏長得還是很不錯的,一米八的個頭,俊朗瀟灑,一頭長發,眼神憂鬱迷蒙,很有藝術家的氣質,在酒吧裏駐唱的時候迷倒了不少女性客人,比如說這次,聽說他要來,專門因捧他場而來的女性就不少,此時也正被幾個女人纏住要電話。
吳建宏是個不懂拒絕的男人,對待女人似乎有種天生的無措,所以常會被女人追著跑,雖然喜歡半夏,卻學不會討好,那些甜蜜的愛語與恰到好處的體貼對於他這種被寵慣了的貴公子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半夏曾對他說,我要的你給不了。
路上,半夏給李烏介紹“霓虹”:“我十五歲就在張哥這裏打工,那時候他不想要我,說我太小了,會被人說他用童工,後來我十六歲了,拿到了身份證他才正式用我。後來我又把吉他彈得很好還會自己作詞作曲的吳建宏拉來駐唱。到現在,我們組建樂隊,大多數時間,我們都是在這裏演出的。”
“原來‘霓虹’也有一個歌手和吉他手的,但是最近聽說那個吉他手和別人打架傷了手指,現在還在醫院裏,醫生說,他以後想再拿吉他都很困難。張哥這幾日很苦惱,如果再請一個歌手要花一大筆錢,酒吧現在沒錢,但是不請歌手隻用DJ,酒吧裏的客人也不會喜歡,雖然以前可以點歌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少收益,但是至少比現在要好。所以想到了我們,讓我們回來幫他贏點回頭客,暫時度過這一難關。”
半夏和這家酒吧的老板熟透了,如今半夏剛帶著李烏進門,便被張明瑞眼尖的捉住了。
張明瑞即是“霓虹”的老板。
“霓虹”是Z市比較清淨的一家酒吧,環境不錯,沒有瘋狂舞動的身影,狂燥的人群,李烏覺得比起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尚能接受。
張明瑞趕緊迎上前,輕咳嗽一聲,喚回二人的注意力,正要跟半夏打招呼,卻見她身邊的男人一轉頭,瞧見他便皺了眉,張明瑞也愣住了。
李烏看到張明瑞,確實有些吃驚。他曾經在李家做過司機,專門負責接送李烏和弟弟李附上下學。不過自從弟弟失蹤後,爺爺就突然就把他辭退了,當時並沒有說是什麽原因,但當他後來調查時發現,弟弟上學是被張明瑞接走的,然後就再也沒回過李家。雖然沒有什麽證據證明與他有關,也確實有人看到他把弟弟送到了學校,去接回時才發現找不到了人,但是,李烏還是不喜歡這個人。張明瑞對李家臉上有一種隱約的恨意,盡管他已經盡力隱藏了,可自小明銳的李烏還是感覺到了。
後來調查到,張明瑞從李家離開後不久開了一間酒吧,原來就是這間啊。世界還真是小得多哦。
看來有必要再調查一下張明瑞了。一個小小的司機怎麽會突然有能力開得起一間這麽大規模的酒吧。當年發生的事太多了,他竟忘了還有這麽重要的破綻。
“大……大少爺?”張明瑞結結巴巴的,樣子一下子變得惶恐起來。
看來還是有問題的。
“張哥,你認識李烏啊?”半夏有些驚訝,李烏不是說他很討厭酒吧的嗎?
“我曾經……”
“我們之前曾見過麵。”李烏清淡地掃了張明瑞一眼,轉向半夏,“你不是說要彩排嗎?不用去做準備?”
“你不說,我又忘了。那我先去嘍!待會見!”
“大少爺,要喝點酒嗎?”張明瑞戰戰兢兢地引著李烏朝裏走。
這時候酒吧還沒開始營業,除了為今晚的節目做準備的,沒有其他人。
張明瑞被李烏那一眼看得冷汗直流,自小這大少爺就有一種很威嚴的氣勢,不知是不是遺傳自古代那尊貴的姓氏。
當年的事決不能讓大少爺知道,否則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又想起,那一位打電話說今晚也要來的。
哎,都是不好惹的主兒啊。早晚有一天會被這兩位給嚇出心髒病來。
“張叔,我們可是有很多年都沒見了吧?”李烏端起酒杯,搖晃了下,呷了一口,眼前男人連說“不敢當,不敢當”,接著道似乎隨意地提到,“小附還沒有找到,我還是想問問張叔關於小附失蹤的事……”
“啪”的一聲,張明瑞手裏的酒杯調轉地上,他立刻站起來,招呼人過來打掃,對李烏抱歉地說:“真是對不起,大少爺,後台還有些事要忙,我能不能……”
“沒關係,張叔,跟我還這麽客氣。你去吧。”李烏狀似寬宏大量般對明顯說謊的張明瑞道。
而他一離開,李烏的臉瞬間變得晦澀難名,陰沉可怕。他拿起手機,撥通:
“賈斯汀,幫我查一下,‘霓虹’酒吧老板張明瑞,最好是份詳細的,我要知道他祖宗八代內的所有事qing,尤其是當年小附失蹤前後的事。”
“好,我隻能說盡快給你答複,若是所有個人資料時間,恐怕會有點長……”
“先查那年的事吧。”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應付完李大少爺,張明瑞的手機響起,他一看名字,立馬接起來:“穆少?”
“嗯,今晚她會上台吧?”對方的聲音冷冷的,似乎一直浸在冰塊裏。
“是。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張明瑞看見李烏在低頭喝酒,他壓低聲音回稟道,“大少爺是和她一起來的,他現在在……”
等了良久,就在張明瑞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又響起了,這次嗓音更為冷酷了:“你沒和他說什麽吧?”
“沒……沒有,我什麽都沒說過……”
“他恐怕今晚沒時間在了……她唱完後,就按之前說好的那樣辦就行。”
“好好。”雖很疑惑大少爺為何今晚會沒時間在這兒了,但張明瑞可沒膽子問。
雖然還沒到營業時間,隻是樂隊彩排,但“霓虹”裏仍有不少人在,有專門來看吳建宏表演的,有早早就來買醉的,也有來看熱鬧的。
而李烏一邊想著弟弟李附失蹤的疑點,一邊看著台上淩亂的演出。直到半夏和她的樂隊出場,他的神智完全被他們占據。
首先是一段優美抒qing的伴奏響起,原本暗暗的舞台上一道柔和的光線亮起,照耀著舞台上光彩的四人。
站在舞台中央麥克風前的半夏穿著黑色的T恤,深藍色破洞的牛仔褲,手腕、頸項、腰部都戴著閃閃亮亮的飾品,她的模樣本來就高挑帥氣了,配上這身打扮更加凸現出強烈的中性美,令人難以移開視線。半夏身旁的男子一頭比女人還柔和滋潤的發散著,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但是從他激qing的彈奏中發絲晃動中,可見精致俊逸的臉龐,他不時對著台上發出慵懶地一笑,引得台下女子癡迷不已。相較起兩人的風采,其餘兩人就顯得微不足道多了,他們隻是彈奏著,為那兩人甘心作著陪襯。
似乎感受到了李烏驚豔的注視,半夏望向他這邊,遠遠地對他笑著,手下比出勝利的手勢。
那一笑混合著男子爽利的清朗,和女子嬌媚的風姿,原本矛盾的姿態,經過半夏的演繹竟變得韻味十足,這讓李烏產生了一種要將台上的女子珍藏起來的念頭,但很快又被下一波所驚呆,而他也明白,要強的半夏是絕不會讓別人決定占據的命運的。
正當李烏出神的時候,一個絕妙的歌聲好似從雲端灑落的花瓣雨,從舞台上飄了出來。李烏手裏的酒杯傻傻地舉著都忘了放下,呆呆地聆聽:
“有多久沒見你,以為你在那裏,
原來就住在我的心底,陪伴著我的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以為聞不到你的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這麽長,回頭就看到你。
……
總是想再見你,還試著打探你的消息,
原來你就住在我的身體,
守護我的回憶。”
半夏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沒想到卻也十分適合唱歌。
她的聲音中帶著男孩子的爽利清朗,又不時透出女子慵懶柔惑的質感,稍稍的幹澀沙啞很容易令人著迷。清爽靈動的嗓音巧妙結合著不經意的散漫慵懶在節奏明快的鼓樂聲中顯現一種致命的魅惑,卻不是那種令人厭煩的赤裸的誘惑庸俗。因帶著輕快的爽利灑脫很容易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就放下全身的負擔壓力,與她一起共舞與音樂明快的節奏中。
透過稀疏的人群,李烏看著半夏,猶如天使般被星光圍繞,那一瞬間他突然發覺原來自己是那麽迷戀她,其實在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心就已經被吸引,坐在傾灑著滿目日光的窗前,如陽光般金色燦爛的笑容,純淨如白雲般幹淨的眼神,也許那時候隻是深深地嫉妒,嫉妒這世間還有人可以象鑽石般閃著如此耀眼奪目的光芒,在這樣的光芒下自己早已經沉睡冷硬的心靈相形見絀,無地自容,也許正因為這種自卑讓他第一次見她就不顧一切地想摧毀這種美麗,撲滅這種光芒,後來又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李烏目不轉睛地看著半夏,看著她的每一個表qing,聽著她的每一句歌聲,絕美的嗓音好似有一股魔力,讓李烏的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柔qing似水,二十七年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qing被甜蜜包裹得充實滿滿,感覺整個身體好似漂浮在柔軟的雲間,溫暖的風從耳朵裏徐徐吹進,清澈的流水從腳趾間潺潺流過……
他想,或許這就是愛qing吧。
一陣手機震動打斷了李烏的遐想,他看了看,是阿奇。
李烏告訴過阿奇今天要和女友約會,當時還讓好友驚訝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說,絕不會打攪他的“私人時間”。
阿奇是個知分寸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打來,他接起,傳來阿奇有些焦急是聲音:
“老板,出事了!我們後天要拿去投標的文件被盜了!”
“好,我馬上回去,先不要聲張,穩定住公司所有人員,不要讓任何一個人離開。”
“好,我馬上去辦。”
李烏最後看了一眼舞台上的半夏,眼含歉意,輕聲喃道:“對不起,今天無法陪你了。”
而看著李烏消失在酒吧門口的張明瑞心裏不由生出一句:“穆少還真厲害,這麽快就讓大少爺走了,以後可千萬不能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