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奇怪的鬥雞眼女人
讀書的時候,因為爸媽做生意,我哥又年長我2歲,所以都是他自己和同學走路去學校。我和我妹一直都是由我爸接送的。白天到了學校,由老師管著我們,晚上再把我們接回去洗澡吃飯睡覺。
署寒假的時候,因為家裏沒人照顧我們,三餐也搞不定,而且我家那裏靠馬路,車來車往的。爸媽不可能不做生意,也不可能專職照顧我們,所以我們一到寒暑假,就帶著作業和衣服一起打包丟進我外公家的大山裏。
而且以前也沒有空調,天氣一熱就想下水遊泳,那時候應該2004年左右,鄉下又沒有泳池,隻有江、或者河、或者水庫。不管是哪一個,都能淹死人。我讀書的時候,每年暑假都能聽到哪裏哪裏淹死多少人。
我外公家具體有多山,就是那邊的小學1至6年級,每個年級都隻有一個班,每個班隻有10來個學生左右。我小時候動過好幾次歪心思,想轉學進這個小學,因為我在我們學校班裏,最好的成績也就前三。我要是轉學進去,妥妥的就是第一名。
不知道是幾年級的暑假了,反正就是又被打包丟進去了,其實我還是很開心的,因為什麽都不用做。那時候很窮,掃地的掃把都要上山去折,然後做成掃把(一種植物,漫山都是,普通話不會讀,因為普通話不會讀,所以也百度不到)。我舅媽每天的日常就是上山折這種植物,然後背下來攤開曬幹,下午就可以紮掃把。做好的掃把堆在一起,等到初一、十五就去趕集賣掉。好像一個掃把才賣0.5—1塊吧。(因為山,出去一次也不容易,所以一般都是初一十五大家不約而同的去趕集)
某天,舅媽按照日常一樣跟我們一起吃完早飯了,然後帶著我們上山,她自己的孩子肯定是要幹活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們就還好,我們不用幹,也不會幹。帶我們上山隻不過是因為留我們在家不放心,而且山上很多野果,雖然我們不會幹活,但是摘果帶下山一起吃還是會的。
摘野果時,我突然就跟她們走散迷路了,我自己先嚐試小範圍的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然後就開始喊,喊著喊著就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音。就是那種別人踩著枯枝向你走來,枯枝斷了的那種聲音。我以為是老虎,或者野豬之類的(老虎沒見過,野豬和黃鼠狼那些見過活的),心裏很害怕,就沒敢再出聲,就自己小心翼翼的挪動,分不清方向,也不敢走太遠,就看著路麵的草有被踩過的痕跡照著走。
走著走著就掉進了一個洞裏。不知道為什麽會有個洞,明明是照著別人走過的痕跡走的。我掉下去的時候隻有我自己,我當時身高應該1米2左右,但是那個洞比我高,反正我自己是爬不上去的,這個洞的空間可以容納3個我左右。
我掉進去的時候,自己想嚐試爬出去,爬不出去,我不夠高,洞的周圍也沒什麽借力的地方,就算有,估計我也不夠力氣。我覺得我舅媽會很快發現我不見了,然後很快就會來找我了。所以我也不慌不忙,一直清理自己的口袋(因為我摘了“地撚”裝進口袋,摔下去的時候壓壞了,紫色的果汁把我褲子弄髒了,濕了的口袋黏黏糊糊的貼著身體,特別不舒服)。
地撚基本是壓壞了,也有幾顆比較紅,沒那麽黑的(還不夠熟),沒被壓壞。清理完之後,我就坐在洞裏,時不時的喊幾句,反正家家戶戶都要上山,就算不是舅媽,村裏的其他人也認識我,就算不認識,民風淳樸,也會救我出去。我就寄希望誰經過或者在附近的人能發現我,拉我出去,最好把我帶下山,隻要到了地麵,我就認識路,然後回舅媽家。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就聽見一陣聲音。其實是好幾種聲音,首先聽到的是一種之前聽到過的踩枯枝的聲音,接著是一種用手撥開野草的聲音,然後還有一種是折斷植物的聲音。基於最後一種聲音,我覺得是有人在附近折那種掃把草,我就加大了喊救命的聲音。但是一直隻聞其聲,不見人來,就開始有點心慌。
突然聲音沒有了,我就好奇抬頭看(其實我不夠高,抬頭也隻能看見天或者樹,但就是想抬頭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一個女人趴在洞口看我,而且長得很奇怪(鬥雞眼,兩個眼角也很靠近鼻根),什麽話也不說,也沒表情,就一直看著我。
我被很奇怪的人盯著看,又是在山洞裏,跑都跑不了。就隻能在她的注視下哭了起來。她就一直不為所動的看著我哭。我都不知道哭了多久,反正我哭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直到我哭餓了,撿起那幾顆沒壞的地撚一邊抽泣一邊吃,她也沒換動作,一直看著我吃。
我吃完了,沒得吃了,還是餓,也害怕,哭累了,也哭不出來了,就一直抽泣,打著嗝看著她。然後她走開了,我以為她走了,我都不指望她救我了,隻希望她走開,被盯得毛骨悚然。過了一會她又回來了,還丟下來一把地撚,然後又趴著盯著我看。
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我當時的感受了,我撿起丟下來的地撚又一邊抽泣看著她一邊吃。然後我就聽到了我舅媽喊我名字的聲音。我再也控製不住的大哭起來,然後我舅媽聽著哭聲找我,又叫來我表哥表姐那些人拉我出去。然後我就成了笑話了。
我舅媽說找到我的時候,我是一邊吃著地撚一邊哭的,從來沒見過哪個人在那種時候還有心情吃。我問我舅媽有沒有看見一個長得很奇怪的女人,地撚是她給我的,我舅媽說沒有。因為我大哭的時候是閉著眼睛哭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個奇怪女人是怎麽不見的,還是聽到別人來救我,她就自己走開了。
後來我舅媽那些說,那個洞可能是村民為了捕獵野生動物挖的。但具體是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反正我掉進山洞一邊哭一邊吃地撚的事,就一直作為一個笑話。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那個女人,後來我就死活不肯上山了。他們上山的時候我就留在家看《家有兒女》。
第二次見到的時候,是初中了,不知道初幾,每年的3—5月是雨季,隻要一下雨,山裏就會冒出很多鬆樹菌。我們全家都去舅舅家吃飯,吃飯的時候,表姐說昨天下過雨,山裏肯定有很多鬆樹菌,問我們去不去撿,撿到了,下午就喝鬆樹菌湯。其實我就是貪玩,畢竟去親戚家,跟大人還是有代溝的,誰會老老實實聽長輩聊天。
上山的時候,沒有特別的說分開行動,就很自然的分組走,我哥跟表哥表弟一起往一個方向走,三表姐和我還有我妹往一個方向走,其他的人是我小表姐和她的同學,往另一個方向走。
因為有前車之鑒了,我表姐在上山之前特地拿著一根繩子,我跟她一人一頭,打了個圈,套在手腕上。我妹挎著一個籃子,拉著我的衣服跟在我後麵。莫名其妙的,我發現我手裏的繩子不見了,我表姐也不見了。我妹還是拉著我的衣服尾巴。我問我妹,你看見阿婷姐去哪了嗎?我妹說不知道。
下過雨的山裏,空氣很新鮮,還隱隱有霧,看不太清前方。我還在心慌,沒來得及反應,我妹就撒開嗓子喊了。我表姐應了我們,因為有霧看不見我們,就讓我們待在原地別走,她來找我們。
聽到了表姐的聲音,我跟我妹就放心了很多,表姐說會來找我們,我們就知道沒走散,閑著沒事做,就蹲在地上找鬆樹菌。因為怕再一次走散,我妹是死死拉著我的衣服,我蹲下找,她就站著跨著籃子接我遞給她的鬆樹菌,然後裝進籃子裏。
我一直很專心的找,我妹突然很大力的扯了一把我的衣服。我被她扯到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爛泥裏,惱火罵了她一句幹嘛。她顫抖得讓我看前麵。那個場景我現在想起來還都想說一句粗口。那個長得很奇怪的女人又出現了,還一直在盯著我看。我對她的那雙眼睛印象真的太深刻了,那個眼角太靠近鼻根了,兩個眼珠子靠近鼻根,就是鬥雞眼,眼尾往上,就好像有東西吊著她眼尾一樣。
她看著我們不說話,就隻是看著,我妹被她看到太害怕了,帶著哭腔問我怎麽辦,跑嗎?我跟她說等阿婷姐過來,我們不認識路,迷路了被她跟著更死。於是我們又等了一會,雙方就這麽僵持著,類似於玩心理戰一樣。我妹有點受不了了,心裏怕到極致的時候就開始跑,我隻能追過去。那個女人始終在我們的視線可見範圍(因為有霧,看不遠,我們跑了,原則上是可以看不見她的,但是她一直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那就說明她的速度和視線範圍跟我們一致,沒有脫離過我們)。
我和我妹都不知道跑到哪裏了,我就揪著我妹原地蹲下不讓她亂跑了,蹲下是為了減少一點存在感。在看不清路的情況下,萬一又掉進山洞裏更死,掉進山洞還是好事,要是掉下山裏的水塘、水庫什麽的,屍體都不知道去哪撈。
我原以為她會跟上次一樣,隻是看著我,並不會對我們怎麽樣。我一直專注那個女人有沒有什麽動作,卻沒發現她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妹跟我說她越來越近的時候,我才發現,原本我們跟她之前隔著3棵鬆樹的距離,也隻能看到她大概的樣子,模模糊糊的。當我妹跟我說的時候,我們和她現在隻有2棵鬆樹的距離了,她的樣子越來越清晰,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因為我之前隻是覺得她長的很恐怖,她上次雖然沒拉我出去,但是她還給我地撚吃了,我完全也沒多想,覺得她就算不是個好人,也不會是壞人,更不會不是人之類的。這次我都沒見她走路,她就離我們越來越近。荒山野嶺的,我很難不多想。
我妹發抖的同時,偷偷把她手腕的一串珠子套到我手上,我不知道是什麽珠子,之前也看見她戴過。因為她從小就愛漂亮,她同學那些女生也會自己串珠子做成首飾戴,我爸媽不買,我妹也有首飾戴,我一點也不奇怪,我隻是不懂她為什麽要給我。
這時候我聽見我表姐喊我們的聲音了,也隱隱約約看見表姐的人影了,同時那個女人也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她似乎不被表姐喊我們的聲音影響,沒有離開。等到完全能看見表姐的時候,我妹按捺不住了,向我表姐跑去,那個女人還是沒有離開。我妹在離表姐還有幾步路的時候,踩到了那種被人折斷的植物,把鞋都刺穿了,腳也刺破了,就是刺進去了,不過沒有刺穿整個腳。
我被我妹的跑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等我妹哭的時候,我才發現,她已經就在我麵前了。我表哥我哥那些人也來找我們了,看見我妹傷了腿,我表哥二話不說就背起我妹下山。大家都跟在我表哥後麵,止血的止血,幫忙托住我妹的托住,還有我哥安慰她一會就能到家了,我想喊等等我,但是我說不出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怕了,一下子失聲了。
我本來就怕得要死,她本來就在我麵前了,她那雙眼睛我真的閉著眼都發抖。她突然頭往前一伸,我下意識避她,重心不穩往後栽跟頭,一栽就滾下山了,沒有滾多遠就停下了,因為有座墳擋了一下,沒繼續往下滾。我就用躺著的姿勢看她,她還在上麵,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其實我那時候已經很累了,就想著算了,不掙紮了,所以我也沒有要起來跑的意思。也跑不了,斜的山麵,能躺著不往下滾,都是因為有個墳擋住我了,才讓我沒繼續往下滾。
才躺了一分鍾都沒有,我就聽見我表姐在上麵喊我,我清楚的看見我表姐他們全部站在我的上麵,讓我等一等,那個女人卻保持著蹲的姿勢夾在我和我表姐他們的中間。原本我妹能看見她的,但此刻她也看不見了,要不然她早就又哭又鬧了。然後我表姐他們開始嚐試下來,因為下過雨,山路很滑,我是滾下來的,他們隻能小心翼翼的拉著樹枝下來,最後我表哥也是沒拉住,屁股著地滑下來的。
等我表哥拉我起來的時候,問我有沒有事的時候,我說不出話,就隻是搖了搖頭。然後我表哥一手拉著周圍的樹枝,一手拉著我往上爬,在往上爬的過程中,我跟她是一直對視的,有種敵對的那種對視。等我上去的時候我還發脾氣推了那個女人一把,是實體的,所以我推實了,但是她沒動半分,反倒是我後退了一點。(我表姐他們居然看不到那個女人,我妹也看不到了,隻有我看到。)
我妹應該是知道什麽,哭著說快下山。大家隻當她是痛的,而且她傷口確實嚴重,血不太能止住,也沒有藥,隻是拿衣服包住。怕她以後不好治,我表哥背起她又開始跑起來了。
快到地麵的時候,我卻被推了一下。因為我一直往前跑,也沒有再往後看,我潛意識覺得隻要我下了山就安全了。我沒想到都快到地麵了,那個女人在後麵推了我一把,我完全沒有防備,就又滾下去了。不高,但是足於讓我一身劃傷和擦傷。有意識,但是我動不了了,一動就疼。我表哥借了一輛三輪車,把我和我妹兩個傷員帶回舅舅家。
我妹被立刻送去醫院打破傷風縫線,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我聽說我外公不讓別人送我去醫院,所以隻有我妹去了。等我妹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我也醒了。房間裏就我妹和我,還有我外公。我妹開始給外公說她這次上山知道的所有事情,因為我說不出話了,一說話就嗓子疼,也就沒說什麽。
後來我妹說,珠子是外公以前給她的,讓她關鍵時刻給我,什麽時候是關鍵時刻,讓我妹自己把握。珠子在我表哥拉著我往上爬的時候,我就發現不見了,什麽時候不見的,不好說,最大可能就是第一次滾下山的時候不見的。我外公說我可能遇到山精了。是不是山精,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我能動的時候,我外公帶著我和我妹又去了一次,帶著茶水和酒水,還有山裏現摘的地撚。
我其實不懂,第一次的時候她雖然沒拉我上去,但是她還摘了地撚給我充饑,也算是好“人”吧。第二次是為什麽呢?先嚇我滾下去,然後再推我滾下去,我一點也不覺得第二次她是在跟我玩。
還有,有靈體其實我是相信的,我畢竟經曆的也不算少,但是山精(精靈?妖怪?)這些東西真的有嗎?為什麽有實體卻隻有我能看見?珠子是什麽作用?我妹帶著珠子能看見她,但是珠子給了我之後,為啥我妹就看不見了?真的有開過光就能看見非正常生物的東西?我手上的繩子是怎麽掉的?打了個圈,套在手上,我手又沒斷,繩子為啥掉了?我保證不是圈太大,因為是表姐繞著我手腕給我綁的。
最後說一句,我妹從看見那個女人,到刺破腳,到回來找我,鬆樹菌一顆都沒掉。我表哥表姐的鬆樹菌都給她保管,她挎著一個籃子,我表哥背著她跑,一路顛簸,也沒有掉。我對於這個也是很服氣。
我碰見的這個女人是長長的吊眼,眼珠子倒是挺圓了,關鍵是眼珠子不動。算了,不想回憶了,巨可怕。
因為我外公也是這種體質啊,我外公五個子女,各自成家再生育,現在已經是四代同堂了。但是四代裏麵,隻有我是能看見的,之前他們討論過,說這是隔代遺傳。我媽和我一個舅舅的兒子(二表哥)也有這種特質,不過比我的輕,我是直接能看見,而且很多時候分不清。我媽和二表哥隻能感覺到(很靈敏),但是看不見。
後來我是真的怕了,也是因為長大了,我表哥表姐那些人比我大,早就沒有小時候那麽空閑了,也沒有以前那麽親密了,所以我也沒有再上過山了,也沒再遇見過了。
我外公家那邊是年初四拜山,大概2016年還是2017年的時候,我在拜山上山的路上,好像隱隱約約的又看到了那個女人一次,不過這次很遠,而且人也多。我外公也會每年一起拜山,我外公那時候讓我跟著他走(其實大家都是一條路線,我外公的意思是我就跟在他身邊,別離開他的視線),那天什麽事都沒有,拜完山就回家吃午飯。但是從那年以後,我們家就不去拜山了。我問過我媽,我說怎麽不去拜山了,以前都是要等人齊的時候一起去(我外公的家規就是女兒嫁不嫁都是女兒,都要等到人齊才去拜山)。我媽說,你外公說我們家不用去了。所以我就再也沒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