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褻瀆先人

  小表弟是我三姨的兒子，下麵還有個妹妹，三姨和三姨父一家住在黃埔區長洲島，他們是黃埔造船廠（又稱軍工四八零一工廠）的職工。


  百度上介紹的廣州市黃埔區長洲島的資料不全麵，隻是介紹了旅遊資料，包括孫中山先生在長洲島建立黃埔軍校等曆史事件。真正了解長洲島的，還是當地長期居住的居民。


  長洲島有座山，山不高，山上有個通信塔，通信塔在80年代建好。那時我們去三姨家玩，也上過那座山，在山上遠眺船廠碼頭停泊的巨輪軍艦，非常壯觀。


  在80年代初，建設通信塔的時候，挖出了很多當地人祖先的墳墓。大多數墳墓的後輩都給自家的先人做了“入金壇”的法事。入金壇的法事不外乎就是，在先人入棺安葬三四年後，找個黃道吉日，自家的後人請專門的“山狗”把棺材裏麵已腐化的遺骨收拾到壇子裏，再重新安葬。


  當時遷墳公告一出，有主的墳墓都會把金壇領走，送到別處安葬。而無主的墳墓，在當時挖出來後，放在山路邊等著處理。


  那時候小表弟大約上一二年級，與他同齡的男孩有一部分是當地疍家人（粵語意思為水上人家），所以很多孩子都很野性。有特別大膽的孩子會跑上山，把等待處理的金壇打開，用竹子、棍子把裏麵的骷髏頭弄出來，然後挑著遊街。後麵跟著一大群同齡的小子，連膽小的小孩都跟在隊伍後麵看熱鬧。那些膽小的路人，尤其是女孩子被嚇得哇哇叫時，就是那些混蛋小子最大的樂趣了。


  等混蛋小子們玩膩了，或者被大人們斥責的時候，他們就把骷髏頭隨手一丟，然後一哄而散。至於骷髏頭的去向，就不得而知了，也不再管了。有的疍家小混蛋，趁夜晚把骷髏頭放在人家的小船船頭，或用棍子插在船艙頂，等到第二天淩晨三四點時，能嚇唬到出早船的人，然後船家做些法事才敢出船（據說當時疍家人做過法事後，骷髏頭一般會被黃紙包著，開船到江中心再放入水裏）。這些疍家小混蛋以浪費人家時間為樂趣（疍家人出船，多數是搞運輸的，出船晚了，就賺得少）。


  下麵說的這件事，是小表弟後來告訴我的，與玩彈弓有關的一件事。


  我比小表弟大三歲，小學時候我喜歡玩彈弓，彈弓是我老子教我做的。放學寫完作業後就在外麵練彈弓，雖然不能百發百中，但也有百發九十中。暑假去三姨家玩，我做了兩把彈弓，送給兩個表弟（大表弟是姨媽的孩子），並且互相交流彈弓技巧。我們還上山打無花果作為練習，山上山下有很多無花果樹，果子酸酸甜甜的。


  那年暑假，小表弟的彈弓技術算是突飛猛進了（這是他表哥我的功勞），也學會做彈弓了。開學後，小表弟也和他的小夥伴們（包括遊街的那幫混蛋小子，都是同齡人）交流彈弓技術，並且還把一個平房住戶掛在門口的一口鐵鍋給打穿了。不幸的是，小表弟被人認出是黃埔造船廠小學的，人家到學校找人，找到後告訴老師家長，三姨賠了錢，三姨父自然狠狠地揍了小表弟一頓。


  但頑皮的孩子不記揍，沒幾天放學後，小表弟又跟著那幫混蛋小子，挑著骷髏頭去遊街了。不過小表弟膽子沒那麽大，從來不敢主動去揭開人家金壇子，挑骷髏頭，隻是跟在後麵起哄。


  隊伍遊街走了一圈，據說在渡口碼頭（那時長洲島還沒有橋，都是靠渡船過渡，或乘船去其他地方）把渡船過來的人們嚇了一大片，但沒有人製止他們。他們回到山腳下，不知當中哪個天才提出，“今天這個骷髏頭這麽大，不如把骷髏頭當彈弓靶子吧。”這個提議一出，所有人一邊倒的讚成。於是就把挑骷髏頭的棍子插在一個土堆上，各自拿出彈弓開始射。


  小表弟這才想起，前幾天他打爛人家的鐵鍋，被三姨父揍了一頓後，三姨父就把他的彈弓扔了，並勒令他再敢做彈弓玩，就打斷手。他打算再做一把彈弓，藏在家外麵，不給父母知道。可因為要躲著父母，所以還沒來得及做，隻能看著別人玩。


  混蛋小子們還提出，隻用小石頭作為彈藥，誰能把小石頭打進骷髏頭的兩個眼洞，而不觸動骷髏頭，誰就是老大。一頓亂石飛射後，雖把骷髏頭打得晃來晃去，但仍沒人能射中眼洞做老大。小表弟看得手癢，也想打兩把，就問旁人借彈弓。當小表弟用彈弓瞄準時，忽然覺得那骷髏頭好像在狠狠地盯著他，反正就是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慌感覺，尤其是那兩個眼洞，仿佛有靈性似的看著他。旁人催著小表弟快點，小表弟也不好不打，隻好向旁邊打了兩發偏槍，就把彈弓還給別人，說你的彈弓用不慣，下次我自己再做吧。


  當晚沒發生什麽事，過了幾天，遊街隊伍裏的幾個小夥伴沒來上學。一打聽，才聽說有一個小夥伴不知什麽原因，病倒以後昏迷不醒，已經送到廣東省人民醫院住院治療了。還有兩三個小夥伴診斷為重感冒發高燒，他們睡覺時老做噩夢驚醒，打針吃藥也沒有效果。還有一個小夥伴不知怎麽的，突然變得精神失常，說胡話，又哭又笑的！


  剩下的人也有不同的遭遇，有的被單車撞倒，頭破血流要縫針；有的上下樓梯跌倒，雖然沒跌至骨折，但也痛入心，走路一瘸一瘸的。小表弟倒是沒有那麽淒慘的遭遇，隻是打乒乓球時，被打來的球打中了眉毛一下，腫了一塊，非常痛，還差一寸就打到眼睛了。


  當中有些家長，覺得孩子肯定遇到什麽髒東西了，就商量著一起找懂行的師傅來看。師傅請來了，先給孩子昏迷的那家看了一下，說孩子得罪了陰物，給拘魂了。師傅再給其他幾個孩子看一遍，包括精神失常的那家孩子。最後師傅說，這些孩子得罪的是同一個陰物，這陰物比較厲害，拘著他們的一個魂不放，要做一場比較複雜的法事才能破解，還要看運氣。


  再後來，大家折騰了幾天，總算圓滿了法事，那個精神失常的孩子也逐漸正常，但反應不如以前，學習也退步了，隻能勉強讀到初中，就進了工廠做學徒。


  當時三姨、三姨父也知道這件事，也有熟人看到小表弟當時跟在遊街隊伍後麵，就質問小表弟。小表弟不敢承認借人家的彈弓打骷髏頭，隻說跟著看熱鬧而已，彈弓都被爸爸扔了，所以隻是在旁邊看著，沒有打彈弓。小表弟說完又遭到一頓臭罵，三姨父狠狠地警告，禁止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跟在後麵起哄也不行，不然綁起來吊著打，手腳都打斷。


  那幾個中招的小子，以後當然也不敢再這麽玩，但卻還有其他的混蛋小子繼續著同樣的娛樂。有的還是黃船中學（現已與八十四中合並的中學）的初中生，不過也沒有再聽說發生過什麽事。後來當地部門介入，與學校配合發了警告，若再發現學生搞如此行為者，記大過處理！這才杜絕了這種褻瀆先人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