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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舍之則藏

  二月初的京城,北風不再剛猛,但卻是綿裏藏針。從臉頰輕柔地經過,會如刀子劃過幹燥的皮膚般,讓到人感到疼痛。


  林晧然站在舍號前,表情鬱卒。


  卻如何都想不明白,他生得如此英俊,但卻要跟老鼠做鄰居。雖然這話沒有什麽邏輯性,但代表他此刻糟糕的心境。


  在裏麵的坑上,正灑落著幾堆黑色的老鼠屎。有被風幹如石粒的,亦有還能散著味道的濕屎,無不證明這裏是老鼠的棲息地。


  緩緩地抬起頭,這瓦頂很是嚴實,但並沒有老鼠的身影。隻是那梁木間的巨大縫隙,保不準老鼠同誌晚上會回來就寢和聚餐。


  值得一提的是,這會試跟鄉試略有不同。


  鄉試每場結束後,可以交卷離開貢院,次日清晨再回來接著進行下一場考試;會試每場結束後,均不得離開貢院,需要三場全部考完方能離開。


  正是如此,他需要在這裏呆上九天八夜,直到二月十四才能離開。


  林晧然深歎了一口氣,將東西放下後,便認真地進行打掃。如今亦隻能進行自我安慰,相對於傳說中的臭號和蛇窩,這已經算是一個好結果了。


  由於北直隸去年九月的恩科鄉試在這裏舉行,所以號舍比廣州貢院時要幹淨很多,所以清掃起來倒不算太費勁。


  盡管頭上的屋頂沒有窟窿,而這個時節亦隻能下雪,但他還是在上麵掛起了準備好的油布,不防雨也可以防老鼠,特別是發情的母老鼠。


  跟著廣州貢院有所不同,這號舍裏麵不再是上下各一塊木板,而是一個炕和一塊可充當飯桌和書桌的可移動木板。


  將木板取下後,他在炕上鋪被子。不得不佩服考具店,這褥子放在炕上是大小合適,而被子是蓋身上自然不用在乎大小了。


  由於他是屬於進得比較早的一批,所以打掃完舍號後,明遠樓那邊竟然沒有動靜,估計外麵還有一大幫考生仍在排隊搜查。


  林晧然生起了火炭,便開始弄早飯了。


  將帶進來的鮮肉、鮮蝦和羊腰子清洗幹淨,然後用竹簽串起來,在炭盆中悠然地烤起來。另外,他還簡單地煮了半鍋蔬菜肉湯。


  從寅時到現在,說不上多餓,但有規律的飲食習慣,無疑會讓人變得更帥。而且在這九天裏,他打算改為早晚兩餐製,權當是減減胖。


  由於他這個十一號是靠近考巷的外麵,故而進來的考生一般地經過這裏,聞著那香噴噴的烤肉,眼睛都滿是幽怨。


  林晧然吃著烤熟的羊腰子,品嚐著這香噴噴的美食,亦是時不時打量著經過的考生。


  由於禮部會盡量將同省的考生打散,所以麵前經過的人真是來自五湖四海,甚至他還看到跟離廣東不遠的安南人。


  值提一得的是,由於安南國不安分,於嘉靖十八年從藩國降為屬地。


  隻是那裏實在是太貧窮了,而且又沒有什麽礦產資源,上繳的糧食不及江浙百一,故而朝廷對這個屬地談不上多重視。


  在吃過飯後,他打了一個哈欠,昨晚睡得並不好,此時困意突然襲來。


  炕沒有一點溫度,卻不知道是擺設,還是要待到真正開考才會生火。林晧然將被子攤開,然後畏縮在炕上準備睡上一會。


  外麵的風突然變大了一些,傳來了呼呼的聲響,而他卷縮在被窩中。地方雖然確實是小一點,但反而讓他很是安心。


  中午過後,明遠樓傳來了鼓聲,嘉靖三十七年恩科會試正式開始。很快小吏開始派發試卷和草稿紙,都在密封的信封裏裝著。


  林晧然睡得很淺,在鼓聲響起便醒了。先是去小解,然後回來準備應付考試,隻是心裏始終擔心著考題,怕嘉靖帝選的題會太過於刁鑽。


  會試第一場跟鄉試一樣,四書題三道,五經題四道,一共是七道題。


  林晧然用鬆墨磨好硯,從小吏手上接過厚厚的信封,深吐一口濁氣,便從信封中抽出四書題試卷,亦是開啟了從舉人到進士官的衝擊。


  雖然會試有十八名同考官,審卷的時間無疑是足夠的。隻是從考試的場次安排來看,會試仍然是以四書五經為主,而第一道題無疑是重中之重,甚至關乎著整個會試的成與敗。


  所以在試卷徐徐展開的時候,林晧然亦不免緊張地盯著試卷,盯著這第一道四書題,心裏不斷地祈禱著不要太生僻。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這是第一道題,到了這種層次的考試,已經不可能再出現截搭題,更不會像院試般出一個圓圈,都是從四書中截取一句話。


  這句話出自《論語·述而》,是孔子對他學生顏淵說的話。意思是說:“國家用你的時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張施展才能去推行自己種種設想;國家不用你的時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張、設想收起來。能夠很自然坦率地作到這點的,看來隻有我和你有這點修養和作風了。”


  這會試的題目是由嘉靖帝從諸多題目中選取的,如今他選這道題為四書的首題,無疑亦是敗露了他內心的一些想法。


  很顯然,若這真是由他內心促成的選擇,無疑暴露了嘉靖帝煩躁的內心。他已經煩透某些官員的喋喋不休,討厭那些所謂的治國之道,更討厭他的修道事業總是被打擾。


  如今選擇這道題,一方麵是希望新的進士官“本分”,另一方麵亦希望如今的朝廷官員“本分”,換而言之,則是“都別來煩我”。


  當然,這是林晧然的一個猜測,嘉靖帝的內心世界絕對要比一般人要複雜得多。


  不過林晧然的內心是欣喜的,懸在心頭的石頭終於落下,嘴角噙著一絲微笑。


  得益於老天的眷顧,他腦海不僅有著相應的文章,而且還是清朝時期的狀元名篇,另加被他幾番修飾過,算是猜題成功了。


  運氣,其實是實力的一部分,而機會亦隻會青睞有準備的人,而帥氣的他無疑正是那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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