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那些記憶

  寒風獵獵，飛雪飄零。


  城牆之下卻是萬人聚集，有拿著刀槍的士兵，也有手無寸鐵的平民。


  寒風吹起了他們的長發和衣衫，飛雪染白了他們的頭發和眉毛，卻遮蓋不住他們眼中的熱情和興奮。


  一陣手舞足蹈的歡呼之後，眾人齊齊跪地，大聲地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齊劃一的呼聲震天響，讓那凜冽的寒風也為之驚懼。


  城牆之上，兩道身影並身而站。


  男子身著一身銀白色的鎧甲，銀色的披風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氣宇非凡，皇者之氣彰顯無遺，可是那張絕色的臉上卻滿是幸福而溫柔的笑。


  而她的身邊的女子，則是一身黑色的戰袍，一頭長發利落地束在腦後，有著男子的俊帥，也有著女子的嬌豔，清顏麗容，讓人無法逼視。


  男子的手緊緊地握著女子的，他轉向她，藍眸中深情款款，蜜意濃濃。


  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男子忽的單膝跪地，一手依舊拉著她，一手拿出了一個紫色的玉鐲，舉至女子的麵前，滿目柔情地道：“雲雲，嫁給我吧。做我的皇後，我北辰逸唯一的女人。”


  女子單手捂著嘴，難掩眼中的感動和驚喜，看著那雙柔情滿滿的藍眸，清澈得如一汪幽深的海水，就這麽深深地，深深地將她吸引了進去，沉溺其中，無法抗拒。


  “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清清淺淺的一抹笑，她應出聲。


  男子喜笑顏開，將手中的紫玉鐲子套進了女子的右手，而後緊抓著這隻手站起身來，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千歲！”城牆下下的眾人再一次跪地齊呼。


  而城牆上的兩人，依舊緊緊地抱在一起，女子閉上眼，眼角滑下了一滴幸福的淚水。


  *

  “雲兒？”恍惚中，有誰在呼喚著她，那麽擔憂，那麽深切。


  緩緩地睜開眼，莫雲有著瞬間的怔忡，因為剛剛她明明還在寒風飛雪的城牆之上，而睜開眼的她，卻發現自己居然身處在溫暖的室內。


  剛剛，她是在做夢了？

  那麽剛剛那句雲兒又是誰在叫她？


  眨眨眼，莫雲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正想轉頭，一隻手卻輕柔地撫上了她的臉，細膩柔滑，冰冷一片。


  “楚熙？”莫雲幾乎是反射性地一把抓住了這隻手，轉頭，果然對上了鳳楚熙那雙微彎的鳳眸。


  淚，就這麽無可遏製地滾落下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楚熙！”莫雲來不及起身，驟然將鳳楚熙抱了個滿懷，就怕自己依舊子在夢裏，一鬆手，鳳楚熙就不見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我是不是在做夢？楚熙，你醒了，你醒了對不對！”


  “雲兒，我醒過來了。”鳳楚熙的聲音帶著初醒的暗啞，還帶著幾絲責備：“要是我再不醒來，你就……”


  鳳楚熙沒有再說下去，伸出手摟緊了那不安抖動著的身子。


  醒來的時候，他正好看到禹一南將莫雲從他的床下抱起，留在地上的一長串殷紅讓他的呼吸瞬間停滯。


  不顧虛弱的身體，鳳楚熙掙紮著從床上爬了起來，踉蹌著朝著莫雲的床榻走去。


  禹一南剛把莫雲放下，一轉眼竟看到了朝著這邊走來的鳳楚熙，嚇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扶著他來到了莫雲的床邊。


  簡單地說了一下傷勢和受傷的原因，鳳楚熙的臉色愈加的蒼白，卻緊抿著唇，默默地為她處理著傷口。


  之後，他不顧禹一南的勸阻，執意要留在莫雲的身邊照顧著她，直到她醒來。


  好在，她的傷口沒有惡化；好在，她沒有發燒；好在，她醒來了。


  此刻的鳳楚熙就這麽半傾在莫雲的床榻上，而且為了不壓住她腿上的傷口，肘壁還很艱難地撐在床上，動作很是別扭，甚至可能會有點難受。


  可是他卻是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帶著一抹欣然的笑。


  隻是沉浸在喜悅中的莫雲卻毫無所覺，連日來的無助和之前北辰逸帶給她的彷徨，就這麽一股腦地傾瀉而出，“楚熙，我好怕，我從來都沒這麽怕過。楚熙，你不要再嚇我了好不好？楚熙，我……”


  莫雲顯得有點語無倫次，她哭著，說著，完全就像一個迷途的小孩忽然找到了家一般的激動。


  這樣的莫雲，是鳳楚熙從來沒有見過的，這樣的莫雲，讓他如何能不痛惜，不憐愛呢？

  手，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頭，鳳楚熙稍稍直了直身子，將莫雲拉坐起來，而後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緊貼著他心髒的地方，輕聲道：“雲兒，你聽聽看。”


  莫雲的身子微微一怔，疑惑地抬頭：“要聽什麽？”


  “聽我的心跳聲。”鳳楚熙對著她展顏一笑。


  話音落下，莫雲的耳邊就傳來了鳳楚熙那節奏分明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透過那微熱的胸膛，在莫雲的耳邊跳動著，那麽清晰，那麽有力。


  一直忐忑的心就這麽安定了下來，他還活著，好好地活著，他正抱著自己，溫暖從他的身上傳來，他的身體已經不像之前那般的冰涼了。


  “聽見了嗎？”


  “嗯。”莫雲重重地點頭。


  “那你現在相信，我還活著，你並不是在做夢嗎？”他勾唇淺笑，寵溺而釋然。


  “嗯，我相信了。”莫雲繼續點頭，嘴角帶著欣慰的笑。


  “嗬嗬。”鳳楚熙輕輕一笑，緊了緊摟著莫雲的手，懷中的溫暖讓他享受不已，低眸望了望懷中的人兒，繼而說道：“我在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莫雲靜靜地靠著他，很是平靜，聽完他的話，微微抬頭道：“怎麽樣的夢？”


  其實她想說，她也做了一個夢，明明該是一個好夢，可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卻是一種無言的諷刺。


  “我夢見，我和你騎著一匹馬在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上飛馳著。太陽在草原和天交際的地方，我們兩個一直追著它跑啊跑，跑了好久，好久，都追不到它。你說你累了，我就把你從馬背上抱下來。我們兩人並排站在地上……”他頓了頓，仿佛憶起其中的一絲美好，繼續道：“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穿著一身男裝，有著健碩而強壯的身體，還有可以保護你的臂彎。”


  莫雲眨了眨眼，一絲酸澀浮上眼底，已經止住的淚水又在眼眶中隱隱流動。


  “可是，我又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自己一個人走在飛沙走石的大漠裏，孤獨而無助，我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都感覺不到我的呼吸聲了。我以為，我已經死了。”他驀然蹙眉，神色憂傷，“可是，你剛剛說，你聽見了我的心跳聲。”


  “我原來沒死……”唇角微勾，臉上的笑容和如春風。


  莫雲抿了抿唇，努力忍著眼中的酸澀，輕聲道：“嗯，我聽見了，它很健康，很有力。”


  頭低下，她又貼向了他的胸口，心跳的聲音再次傳來，就這麽細細地敲擊著耳膜，讓人感到出人意外的溫暖。


  “雲兒。”鳳楚熙的胸腔微動，輕吟出聲。


  “嗯？”


  “有心跳真好。”他咧嘴一笑，語色裏有幾分平日裏的調皮，抬手惡作劇般地揉亂了她的發絲，又加了一句：“能再次這樣抱著你，真好。”


  莫雲咯咯一笑，這個語調，這樣壞壞的動作，才像她的鳳楚熙呢！


  鳳楚熙見她笑，細細的鳳眸彎成新月，又道：“雲兒，知道嗎？自從你離開之後，對於這具身體，我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有沒有心跳，我也已經無所謂了。有時候甚至覺得，或許沒了心跳，對我來說還是一種解脫……”


  莫雲身子一頓，臉上的笑容驟斂，連忙抬頭看向鳳楚熙。


  他雖然依舊在笑，但眸間卻隱著幾絲令人揪心的憂傷，這樣的鳳楚熙，她不喜歡。


  莫雲眉頭一皺，正想出聲，卻聽得鳳楚熙繼續道：“可是，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時候，你又回來了，所以現在的我，希望它一直跳動著，越久越好……”鳳楚熙的手緩緩地撫上莫雲的額頭，輕輕地替她撫平眉間的折皺，“因為，我想活得越久越好，一直，一直就這樣活下去，這樣，我就能……”


  就能這樣看著你，守護著你。


  後麵的話，鳳楚熙沒有說出口，他隻是抿了抿唇，而後對著莫雲淺淺地笑著。


  莫雲怔怔然地望著鳳楚熙，一股暖流自心底緩緩地流淌開來。


  雖然隻是半截的告白，可是莫雲的心中卻是無比的明了。


  鳳楚熙對於自己的情，自己的意，若是到今天她還看不透的話，她就真的不配他為她這麽付出了。


  手，緩緩地抬起，莫雲勾住了鳳楚熙的脖子，而後緩緩地將他拉下。


  眸光中清寧一片，她微微啟唇道：“楚熙，就在你昏迷的時候，我曾經對你說過一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


  莫雲突來的動作讓鳳楚熙身子一怔，而她的話更是讓他失去了反映的能力。


  因為他已經猜到是哪句話了，因為正是莫雲的那句話，將他從空寂的沙漠中帶了出來。


  她說……


  “楚熙，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追尋和念想，從今以後，我不再是月雲，我隻想做你一個人的莫雲。”話音落下，莫雲下巴一抬，吻上了因為她的話而徹底呆在原地的鳳楚熙。


  薄薄的唇透著絲絲的涼意，莫雲青澀地在上麵淺啄著。


  她……她在吻他？

  鳳楚熙瞪大了眼，溫軟的觸感，將他心中一直壓抑著的情徹底誘發。


  狠狠地抱緊了莫雲，雙眸一閉，加深了這個來之不易的吻。


  就一次……即便隻是一次，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