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8章 高燒

  寧修羽匆忙趕到的時候,急救室的大門緊閉,磨砂玻璃後頭,還隱約亮著紅燈。


  在這裏接應他的護工告訴他:寧峰的情況有些凶險,而且,由於常年鬱鬱寡歡,所以寧峰的精神狀態也有點問題,希望他做好心理準備——


  其實寧峰的狀況,寧修羽一直都是明白的。


  一個前半生在紐約華人圈裏叱吒風雲的男人,萬年卻被自己的親骨肉軟禁在療養院裏,這對他而言,不僅是折磨,更是恥辱!

  從來都是他在操控別人的感情與生活,給家裏的每一個人,規劃好了既定路線。


  但是沒想到,一個習慣了操縱別人的傀儡師,有朝一日,卻又成了別人的傀儡。而這一次,傀儡師換成了他自己一手推上高位的兒子。


  他坐在急救室的門口,雙腿交疊起來,靠在椅背上,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順便回複了幾個工作郵件。


  傍晚的時候,急救室裏的紅燈才滅掉了。隨後,寧峰被人從急救室裏推了出來。


  寧峰抬起頭,最先看到的,就是輸液架上掛著的血漿和藥品。這說明命算是保住了,寧修羽鬆一口氣,隨即站起身來,神色有些冷峻的道:“好好照顧他!”


  說完,轉身朝外走去。


  他隻想讓寧峰活著,而且是按照他規定好的方式去生活。


  至於他活得怎麽樣,會不會快樂,這個寧修羽不管。


  他剛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就聽到身後響起了醫生的聲音:“病人醒了……”


  寧修羽便回過頭去,看到醫生也早朝自己這邊看,似乎是希望自己去和病人說幾句話的意思。他想了想,便朝著寧峰走了過去。


  寧峰比以前瘦多了,雙眼雖然睜著,但是早已經沒有了神采,像是兩潭死水一般。


  隻是,寧修羽的麵孔突然出現在視線裏的時候,他的眼神裏,才倏然多了好多東西,直直看著寧修羽,嘴唇翕動了下,嘴巴裏似乎在說著什麽。他剛剛才輸了血,身體極度虛弱,根本說不出來什麽話。


  “爸,您怎麽了?”


  寧修羽說著,把自己的耳朵朝著他湊了過去,問:“您在說什麽?”


  寧峰的語氣加重,寧修羽才聽清楚,他隻對自己說了兩個字:“畜生!”


  寧修羽聽了,無聲的笑笑:畜生——


  他做什麽了?憑什麽說他是畜生?


  他讓寧峰在這裏安心休養,給他請最專業的醫生和護士,給他錦衣玉食的生活,自己怎麽就成了畜生?

  曾經,寧峰不也是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的麽?

  為什麽他一直自詡為一個好父親,卻罵自己是畜生?


  寧峰他隻是寧之,寧修雲和寧修文的好父親,但是,他不是寧修羽的好父親。他不但沒有對寧修羽盡到一個做父親的權利,甚至他還剝奪了寧修羽的第一個孩子降生的權利——


  論起畜生這個詞,顯然寧峰比他更像是一個畜生!

  除了寧修羽之外,沒有人聽到寧峰口中的這兩個字。而寧峰也很快被醫護推到了他的病房裏,遠離了自己的視線。


  寧修羽走到門外的屋簷下,就在寧峰平時坐著看風景的那張太師椅上坐下來。


  他想,兩年前他帶著葉一寧離開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決定和寧峰和解了。他以後不管寧峰,也不去恨他,兩廂安好。


  但是,寧峰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把寧修羽的後路給斷了。


  他討厭寧峰,但是有的時候,寧修羽覺得,自己在某些時候流露出來的狠心和涼薄,倒是和寧峰一脈相承。


  怪他母親,眼下找到這麽個東西。


  他在走廊上坐了會兒,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車裏。


  臨出發前,他給葉一寧打了個電話。被拒接了之後,他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有點想你,晚上一起出來吃個宵夜吧。】


  葉一寧很快給他回了信息:【在忙,沒空!】


  簡單的四個字,仿佛多一個字,都舍不得打給他似的。


  寧修羽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忍不住苦笑了下,他真的是越來越喜歡癡心妄想了。


  驅車駛離了療養院,寧修羽直接去了自己母親的古堡。


  這裏地勢有些偏,離市區有點遠,所以他平時很少會過來,直接把這裏的一切都交給管家打點。


  “寧先生來了”,管家朝著他迎了過來:“晚上吃飯了嗎?要不要吃點什麽宵夜?”


  寧修羽搖了搖手,說:“我不餓,你忙你的去吧”,說完,自己一個人進了古堡。


  古堡裏一直都還維持著之前的樣子,尤其是葉一寧曾經住過的屋子,裏麵除了日常打掃之外,什麽都沒有動。葉一寧還有好多東西都遺落在了這裏,被她給打包了幾個箱子,準備帶回國的。


  奈何之後發生種種變故,就沒能成行。


  寧修羽坐在她房間的大床上,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將地上的幾個大箱子給一一打開了。


  箱子裏麵,多半都是葉一寧的一些衣服裙子和首飾。小姑娘愛美,無論走到哪裏,都喜歡買這買那,用來妝扮自己。除了她的東西之外,還有帶給家人的禮物,也是琳琅滿目,樣樣都有。


  寧修羽在箱子裏看到了一瓶幹紅,是他帶著她去參觀酒莊的時候,朋友送的紀念品。她說紅酒可以美容養顏,她要帶回家裏去喝——


  可是等她當真從紐約回到帝都的時候,帶回去的不是一個普通女孩的行李和喜歡的紅酒,而是一顆破碎的心,和小產之後孱弱不堪的身體。


  他坐在她房間裏的羊絨地毯上,將那瓶酒打開了,自己一個人,一邊喝著,一邊看著窗外的溶溶月色。


  紅酒沉澱了兩年,味道愈發的濃鬱醇香,輕易的就能夠醉人。


  寧修羽是在她房間裏的地板上睡著的,等到隔天早上,管家過來找人的時候,他仍舊睡在地板上,燒得滿臉通紅,甚至連呼出來的氣體都是熱的。


  管家這才害怕了,急匆匆的將他送去了醫院裏。


  這麽一這趟,寧家人也就全都知道了。


  其實寧修羽就是簡單的發高燒,並不算是很嚴重。但是寧之知道這件事兒以後,卻還是帶了些東西,到醫院裏去看望一下。


  寧家有自己投入巨資的醫療中心,家族成員定期在這裏體檢。如果身體出現了狀況,也是第一時間來這裏治療。所以寧修羽雖然身邊沒有家人,但是在醫院裏,卻也被照顧得很好。


  寧之去的時候,寧修羽坐在床上,正在用平板電腦工作。看到她來,不由怔了下,隨即問:“你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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