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虛弱
扶著褚弦睡下的時候，外麵灰蒙蒙的天色愈加昏昏沉沉起來。
我也是很久沒有合眼了，幾乎拉上窗簾的一刻，兩支眼皮就像是打架一般，爭執不休。
等我走到床邊，準備守著褚弦的時候，他卻忽的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沐筱，上來一起睡吧，我這沒事的。”
我本來還想推辭，但潮水一般的疲倦，卻是讓我無力抗拒溫暖的床鋪，何況還有褚弦溫暖的懷抱。
身子爬上床的時候，褚弦稍稍的挪開了自己的位置，將最溫暖的地方留個了我。
他掀開被窩，示意我爬進去。
雖然是麵對最為摯愛的男人，但女人的本能還是讓我有些害羞。
待得那被子蓋在身上的時候，我的麵皮已經是火辣辣的熱。
不想讓褚弦看到我臉紅的樣子，我刻意的背過身子，不敢去看褚弦的臉。
褚弦卻是抬手從背後將我的身子挽住，後背貼在褚弦的心口，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也是有些急促。
“筱，你的耳朵怎麽紅了？”褚弦的聲音離得我很近，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卻是不由自主的被他逗得一下。
褚弦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等我轉過臉的時候，他的臉上也是一片緋紅。
自從認識褚弦開始，我們兩人幾乎很少有離得這麽近的機會。
昏暗而柔和的燈光中，我看著褚弦的臉龐，是那般的俊俏，那般的迷人。
微微閉起眼睛，我將頭往褚弦深表靠了靠。
他略微頓了一下，卻是猛地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嘴唇在我的額頭上輕輕的一點。
“沐筱，早些睡吧。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褚弦安慰我的話響在耳邊。
也許是太困倦了，也許是我已經相信了褚弦所有的話，所以明知道是幾句寬慰，我卻甜蜜的像個小女人。躺在褚弦的懷抱中睡著了……
有褚弦陪伴在身邊，就連以往揮之不去的噩夢也沒有光顧，等到第二天，我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褚弦已經從外麵回來，正從塑料袋裏麵往外那熱騰騰的包子。
而兩罐豆漿一直都被褚弦抱在懷裏，生怕寒冷的天氣將它們凍涼了。
我很喜歡褚弦，因為他總是那麽的細致，能夠體貼我想不到的每個部分。
尤其是現在褚弦的身體還沒有好，便這麽大早的爬起來，為我準備早餐，而我還在溫暖的被我裏麵賴著。
想到這裏，我不僅就有些內疚。褚弦給我的愛太多了，多到我根本無法去償還。
但我的心裏同樣是幸福的，因為我很明白，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求我的回報，隻要我能夠好好的，能夠陪在他的身邊，他就是幸福的。
“沐筱，快過來吃早餐啊。包子都要冷了。”褚弦招呼著我，又把我像是大小姐一般的送到方桌邊上，他自己才在我的旁邊坐下。
雖然我是南方人，對於北方的這種大包子，我一向有些吃不慣，但唯獨這頓早餐，是我從小到大最甜蜜的一次。
等著早飯吃完的時候，褚弦又拉著我，要我陪他一起去逛街，一起出去走走。
我知道褚弦的身體不好，何況對於男人，心裏很少會惦記著逛街這種無聊的事情。
褚弦說是自己想要，其實我知道，他隻是想多陪陪我。
我也很明白褚弦的身體情況，但是這個時候，我要是不答應他，他也一定會傷心的。
鼻子裏一酸，我點了點頭。
褚弦卻是抬手抹掉我身邊的淚花，溫柔的對我說：“沐筱，我的身子不會有事的。李道長不是出去幫忙了嗎，他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啊。就不要為我擔心了，我隻是想著，我們認識這麽久，我從來沒有一心一意的陪伴過你。左右現在終於沒有那麽多事，那麽多包袱纏著我們了。這段安靜的日子，我想陪著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你最喜歡的詩詞歌賦，我們可以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最好所有最美的風景，都有我們的足跡……”
褚弦也理解我心裏的想法，其實很多事情根本無法隱瞞。
當一個人開始對過去追溯，開始對一切最美好的東西向往，開始變得多愁善感，開始留意每一個小結，甚至開始絮絮叨叨的時候。
並不是說這個人在變得完美，而是他已然滿頭華發，或者他剩下的生命已然無多了。
褚弦越是仔細的和我解釋，我的心裏就越是心酸，他明明離得我很近，我們從認識以來，我從來沒有離得他這般近，甚至我們兩個人的心都是緊緊的貼在一起。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感受到他所有的情緒。
但就是這種最為親密，卻是讓我越加的惶恐不安，我甚至能夠感覺出，褚弦在一點點的離我遠去，似乎沒過一秒，他就會離開我一絲一毫。
這種感覺撕心裂肺，我真的好心疼，好心痛，那種疼痛，讓我的心都快要碎掉了。我從來沒有這般的多愁善感，害怕失去。
但因為愛情，已然將我們的生命，我們的身體，我們的一點一滴的綁在了一起，我根本無力去逃避，也不敢去逃避。
“褚弦，你不要再說了。我都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你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也從來沒有想過去談那些多愁善感的詩詞歌賦，世間最美的地方，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去慢慢的積澱我們的甜蜜。我隻想擁有你，如果沒有你，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這些最為甜蜜的話，其實是我哭著說出來的。
褚弦害怕自己無力陪伴我，我又何嚐不怕他早早的離我離開，在這冰冷的人世間，唯獨留下我一個人，風裏來雨裏去？
“筱，你曾經說過你喜歡在寧靜的夜晚看著星星看著月亮啊，大學的時候，你也總是在圖書館裏，靜靜的看著詩詞歌賦，你喜歡美麗的風景，恨不得走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你說過的這些我都記得，我隻想陪著你，以一個你喜歡的人的身份，和你分享你最喜歡的事情。”褚弦拉著我的手，他幫著我去擦臉上的淚水，卻怎麽也無力擦幹。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麵對麵，說不出的我愛你，而是我們明明彼此深深的愛著，卻又有殘酷的命運，將兩個最為親密的戀人分開。
“褚弦，我是說過我喜歡看星星看月亮，我喜歡詩詞歌賦，更喜歡所有美麗的風景，但是那都是過去了好嗎？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唯一喜歡的就是你，去他的那些星星月亮，管他什麽詩詞歌賦，世間的風景不看也罷。因為你就是我的星星月亮，沒說出的每句話，就是我最喜歡的詩詞歌賦，你的一舉一動，都是這世界上最最美麗的風景。所以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好心痛，好心痛。我好怕你會離開我，好怕我所有喜歡的東西，都會離我而去啊……”我講了很多話，也許褚弦一切安好的時候，他所說的，也是我最想要的，但是這個時候，他這種明顯就是安排給我記憶，明顯就是做著準備離開我的，我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
有時候，他站在我的身後，我甚至不敢回頭，我很怕哪次回頭的時候，就再也看不見他，唯獨空空的房子，唯獨一個已經支離破碎的我，但是我又很想回頭，因為我不去回頭，就不會看到褚弦的樣子，我的心就會空空的。
“走吧，沐筱，你就答應我這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我也好怕現在的自己，但是我還能做什麽，還能給你什麽，我很愛你，我恨不得每天都守著你，把你的一舉一動，都刻畫在我的記憶裏……但是我真的很累，很心痛，我愛你愛的支離破碎，也愛的遍體鱗傷了，如果你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答應我，我真的怕我會就這麽痛苦的死去。”褚弦也哭了，他第一次在我麵前哭。
麵對男人的淚水，我真的很惶恐，是我太任性了，我的心裏總是想著自己。
“褚弦，我答應你，我們一起出去，一起甜甜蜜蜜的，不管命運怎樣，不管老天怎麽安排，我都是你的。至少現在的每一天，我們都是最最幸福的。”我緊緊的摟著褚弦的肩膀。
我最終還是無力拒絕褚弦，或許就像是他說的那樣，司徒隨風的詛咒一直都在，那種慢性的毒藥，也在摧殘著褚弦的身體，甚至他的靈魂都是支離破碎的，至今都是傷痕累累。
但這又有什麽呢？
即便是將褚弦留在床上，竭盡全力的照顧她，我還是無法挽回他漸漸流逝的生命，就像是握在手裏的沙子一般，有時候抓的越緊，它卻流的越快。
既然已經是這樣糟糕的結局，悲慘的命運，我還不如裝作開心的去陪著褚弦，其實隻要他開心，我又何嚐不開心呢？
老天可以奪去他的生命，也可以殘忍的掠奪我的幸福，但是至少這些日子，我們可以像一對普通的戀人一樣，去做一些最甜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