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黑衣
刀刃落下，我的身上已然不知不覺多了十幾道傷口。
但是，隻要能護住褚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都是心甘情願。
每種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我與褚弦相交，到而今不過淡如君子。
隻是我們還未相濡以沫，便將至遠至疏已到陌路。
也許，命運的盡頭隻剩孤獨，但我隻要守住這一刻的，屬於我與褚弦的一份安寧。
我初心不負，但卻再無一日能與褚弦策馬同遊，看桃花滿路，日升日暮。
我不怪我與褚弦相識相知，不怪這段緣分來的太過突兀，走得太過決然。
一切隻怪我當初心思玲瓏，執念太深，以塵網自縛……
我們之間的錯，不是相愛，而是相愛卻偏偏不能相知！
褚弦心中永遠都想著我，而當時的我太過自卑，隻怕自己配不上褚弦。
但真正的愛情，又怎會關乎出身？
麵對司徒隨風無情的刀刃，我終於明白了，褚弦對我的愛是多麽深沉，多麽痛苦，但一切終究是晚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住幾刀，也不知自己還能活過多久。
身後的褚弦已然無力再動，但是他的臉龐上，淚珠卻是滾滾而落。
司徒隨風又是一刀朝著我的脖子刺了過來，這一次我無力再躲，我心中無悔，隻是覺得對褚弦太過虧欠。
但當我閉目等死的時候，司徒的刀鋒卻是久久不來。
反是耳邊想起司徒隨風猖狂的大笑：“沐筱，褚弦，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害死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折磨了我這麽多年，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嗎？你以為我會這麽容易讓你們死去嗎？嗬嗬……蠢女人，你想的太簡單了！”
“你想怎麽樣？司徒，你跟在我身邊，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嗎？”我慘淡的笑著，笑自己真的太傻，放虎歸山，養虎為患，以身飼虎……
這一件件傻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也許司徒隨風說得對，我就是一個蠢女人，隻是我太對不起褚弦，明明是我的過錯，為何偏偏要他去買單，陪著我一起受罪？
“不錯！沐筱，我告訴你，當年發生再我身上的，還有這些年我遭遇的痛苦，我都會十倍百倍的還給你，我不會讓你這麽快的死去，這樣對你太寬容了！”司徒隨風笑著，臉上卻是掛著淚水。
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因為我的腦子裏，絲毫沒有司徒與他愛人的印象。
褚弦重重的咳嗽著，幾次掙紮，卻始終沒有力氣爬起來。
我吃力的挪了挪身子，將褚弦抱在懷裏，手掌輕輕的拍著褚弦的後背：“親愛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不怪你……愛上你……是我……這一生最……最幸福的事情。”褚弦的氣息很不穩定，但臉上卻是掛著笑容。
他的笑，讓我覺得甜蜜，更讓我覺得惶恐。
我太沒用了，再褚弦最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隻能將他抱在懷裏，看著心愛的人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我嚎啕大哭，最後卻隻剩下無助的哽咽。
“司徒，殺你愛人的是我，當年囚禁你的人也是我！你有仇恨，盡管衝著我來，就在千刀萬剮，我也絕不抵抗，隻求你放過褚弦，放過我的愛人！我求你了，求你！嗚嗚……”我終於放開了褚弦，慢慢的爬到司徒身邊。
在滿地的血跡中，我無力的跪倒。
我什麽都不能做，更沒有本事去做。
作為一個弱女子，而今我隻能把希望放在司徒隨風身上，祈禱他能夠心軟，能夠聽我的話。
“休想！沐筱，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早知道又今日，你當初又在幹什麽？看到你的樣子了嗎，當初我就是這樣跪在你的腳下，可是你這賤人可曾心軟過半分！”司徒隨風言辭決絕，但我實在想不清楚，自己何時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要是有那本事，而今又怎會落到這步田地。
可是不管我怎麽解釋，司徒隨風都不聽，他甚至更加憤怒。
“司徒，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你又何必執迷不悟，那些錯誤，怎麽能怪再沐筱身上？”就在我絕望的時候，忽然樓梯口多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聽得出來，那是李道一。
“是你？你竟然還活著……”司徒隨風看到李道一的瞬間，似乎非常震驚。
褚弦的身子也是在微微顫抖，我抱著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
看來他們三個都是明白的，唯獨我是蒙在鼓裏，我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更不知自己為何對當初的經曆一無所知。
“你還活著，我能比你死的早嗎？”李道一笑了笑，卻是走到我的前麵。
看著我與褚弦抱在一起，李道一的目光很是複雜，嘴裏更是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當初你就不是我的對手，現在你以為你能贏過我嗎？真是蒼天有眼，將當年的仇人都送到了我麵前。李道一，既然你自己來送死，那我今天就將你們一網打盡！”司徒隨風說話之間，身子就動了起來。
司徒隨風的身手我很清楚，李道一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我心中焦急，就是連一句提醒的話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司徒隨風的刀刃已然朝著李道一紮了過去。
一刀直刺胸口，沒有絲毫的留情。
但李道一卻是比司徒更快，在司徒隨風的匕首刺穿李道一心髒的前一刹那，李道一的手裏也多了一張黃符，直直的釘在司徒隨風的腦門。
“不……”司徒隨風一聲慘叫，身子不停的搖晃，像是香爐被點燃一般，他渾身都在冒著青煙。
“咳咳……司徒，我早算到你……會來，所以……所以我留了一手！”懷裏的褚弦似乎也是恢複了一些精神：“對不起，筱。有些事情不該你承受，我隻能瞞著你，不要……不要怪我。”
聽著褚弦的聲音，我終於將懸著的心放下，身子無比虛弱，我的神識也是開始恍惚起來。
隻覺得眼前一黑，我便失去了意識。
我隻知道，我昏迷的一刻，褚弦在抱著我，死死的抱著我……
“這一切也該結束了。”李道一看了一眼我，不知他的心裏如何想法，話說完，李道一就要去刺司徒隨風的胸口。
“今天我認栽，褚弦，你給我等著，我要是不死，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司徒隨風也是無比虛弱，說話都是有氣無力。
“你不會有機會了。”李道一的匕首落下，司徒隨風卻是化作一團青煙。
一切終於結束了，褚弦如釋重負，李道一卻是目光複雜的朝著樓梯看了一眼，他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話。
“謝謝你。”褚弦將我抱了起來，朝著李道一笑了一下。
“沒事，隻是沐筱……”李道一欲言又止。
“他隻是失血過多，有我在，不會有事的。”褚弦的話很客氣，但也有著幾分疏遠。
“唔……你，你該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李道一的話斷斷續續，即便我醒著也不會明白他的意思。
“你既然明白，就不該說出來，這樣我們都會好過一點。”褚弦此時已經推開了門，身子稍微頓了一下，便走了進去。
沉沉的關門聲，李道一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冷的嚇人：“褚弦，多少年了，真沒想到，你還是跟當初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留下一句毫無頭緒的話，李道一的身形消失在樓道中。
屋子裏，褚弦為我上了藥，處理了傷口，他就那麽守著昏迷的我，一刻都不曾離開，盡管他自己也是身受重傷。
一直到我醒來的時候，才看到褚弦滿是疲倦與蒼白的麵龐。
頭腦有些昏昏沉沉的，我費力的抬起重若千鈞的眼皮，看到褚弦的第一眼，我的心中就是一陣鑽心的痛楚。
“褚弦，我……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你啊！”想起今天險些生離死別，我又是不禁淚如泉湧，對於褚弦，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多的無法去分辨，更無法去彌補。
“沐筱，不要這樣了，好不好？”褚弦抬手，溫柔的摸著我的鬢角，為我理了理亂發：“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好，今後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褚弦的聲音落下，我隻覺得心口像是被大鐵錘狠狠的砸了一下，那種突然的，鑽心的疼，痛徹心扉。
他這是要幹什麽？難道要放棄我嗎？
我的麵色蒼白，幹澀的嘴唇動了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我太笨了，太傻了。
司徒隨風這種居心叵測的人，我居然會把他帶在身邊。不僅害了自己，更是差點害死了褚弦。
我知道褚弦很愛我，但是他這次，或許是真的對我失望了……
“對不起。你傷好了就離開吧。”褚弦低聲說了一句，他的目光躲躲閃閃，始終不敢與我直視。
有一種讓人生死相許的感情，叫做愛，同樣有一種讓人萬般苦楚，萬般無奈的感情，叫做愛過。
身在這個即使上了床，說了諾言，都可以下了床，互不相識的年代，是每個人的悲哀。
而像我這樣，又沒本事，又沒腦子的女人，又有什麽資格可以綁住褚弦的心，永遠不離不棄。
最假的是眼淚，因為它什麽都不能挽回，反而讓人覺得你卑微；最醜的是誓言，因為他什麽都不能證明，卻偏偏讓你信以為真……
褚弦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無比沉痛，卻不敢說出一句挽留的話。
我本就配不上她，何況我錯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