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試探
夜傾雲聽到動靜,立即抬頭,眉眼彎彎的打招呼:“娘親,你來了啊?”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棉白襦裙,滿頭白發高高的盤在頭頂,眯著眼睛小孩子似的跟沐晴嵐炫耀:“娘親你瞧,我打算在這裏種一些家常菜,等長出來了,我做飯給你和阿淵吃,就像那些自給自足的農戶一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討好的小模樣將沐晴嵐勸慰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沐晴嵐穿了一身淡紫色纏枝馬麵裙,裙擺剛到腳踝,也不怕髒了衣服,直接走進那塊不大的菜地裏,拿了鋤頭與夜傾雲一起翻地。
聲音柔柔的:“是挺有意思的,我還從來沒有自己翻過地,最多就是給盆栽鬆鬆土,是這樣嗎?”
她舉著鋤頭有模有樣的學夜傾雲的動作。
從始至終都沒勸夜傾雲去休息,更沒給她灌輸什麽有了身子就得小心翼翼之類的話。
夜傾雲也樂的自在,開心的教沐晴嵐翻地,還教她種菜,不一會兒把自己給折騰累了:“不行了,我要累死了,娘親你好聰明,什麽事隨便說一下就學會了,不像我,第一次翻地的時候力氣太大把鋤頭都撅折了!”
她坐在流螢臨時搬來的椅子上任由流螢給她打扇子,手裏捧著半溫不熱的茶水喝的盡興。
沐晴嵐意有所指的和流螢對視了一眼,道:“既然累了,就回房休息吧,地已經翻過來了,要埋種子,不急於一時。”
“也好。”
夜傾雲伸著懶腰起身,任由流螢扶著自己:“昨日阿淵和師父郊外看校場,不是獵了幾隻山雞和馴鹿回來,流螢,讓廚房安排一下,今晚就把那些野味收拾了吃。”
懷孕兩個月,夜傾雲非但沒感覺到人家尋常孕婦害喜的痛苦,反而胃口一天比一天好,而且無肉不歡。
風臨淵為了滿足她的口腹之欲,甚至連汴梁幾處供應野味的地方都混熟了。
流螢在一旁憋笑打趣:“奴婢聽別的夫人懷孕時天天害口,吃什麽吐什麽,那叫一個淒慘,夫人您怎麽還胃口越來越好了呢?
奴婢從認識您到今天也沒見您身上長幾兩肉,主子天天都擔心你哪一天把自己給餓死了,現在應該能放心了吧?”
夜傾雲吃死不胖,一旦出了什麽事情食欲不好或者心情不好還得清減一些,前段時間夜傾雲又要擔心朝局,還得照顧沐晴嵐,私下裏還在想方設法配製換元丹的解藥,忙活下來,整個人都瘦的脫了相,讓風臨淵很是心疼。
知道懷孕後,眾人都不再讓夜傾雲操心,吃食上也盡力彌補著,夜傾雲的身形已經肉眼可見的豐潤了起來,讓風臨淵很是得意了一陣。
那片菜地辟在後院裏,夜傾雲被流螢和沐晴嵐一左一右的扶著,跟個老佛爺似的回到前院,就見一身世子朝服的風臨淵和楚飛白從前院走來。
兩個人似乎在商量什麽,都到雲淵門口了,也沒注意到她們幾個。
還是疾風眼尖的看到她們,興奮的丟了自己主子跑過來,獻寶似的道:“夫人,您上次不是說那話梅好吃嗎,這是主子特地請龍尚書帶的,說是龍尚書的夫人親手做的,您嚐嚐,可還是那個味兒?”
白色的陶罐裝在精致的錦袋裏,隻有一個成人拳頭那麽大,露出裏麵暗紅的話梅。
夜傾雲看著就忍不住口水直流,卻也是難得的不好意思:“讓人家堂堂尚書夫人替我做零嘴,這怎好意思的?”
“不用不好意思。”
風臨淵走上前,將手裏紅紅的糖葫蘆遞給夜傾雲,寵溺道:“我讓鬱歡帶龍大人的夫人從流雲閣選了幾件成衣作為回禮,都是過了明路的,也不欠人情,安心吃便是。”
夜傾雲這才放了心,抬手咬一口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滿足的眯起了眼睛,像隻吃飽喝足的貓兒。
楚飛白看的好笑,雖然不想打破他們夫妻倆的甜蜜時光,卻也不能失了禮數,在一旁拱手道:“飛白見過護國夫人,世子妃,幾日不見,兩位光彩更甚從前了。”
沐晴嵐和夜傾雲對視一眼,雙雙失笑,夜傾雲莞爾道:“小楚將軍這張嘴,若是肯往汴梁貴女們中間轉一圈兒,楚大將軍何愁到現在還見不著兒媳婦兒啊!”
要說夜涼和大燕有什麽不同,除了世家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之外,那就剩下年輕人們的婚嫁之事了。
早一點的,十五六歲成親的也有,但晚一點的,二十三四了沒成親的也不會太引人非議,楚飛白就是個例子,都已經二十三歲了,還未成婚。
外人都言他年少有為,是要尋一門上好的親事,倒是未曾非議他,隻是楚大將軍和夫人卻著急的很。
聞言,楚飛白尷尬的笑:“世子妃莫要拿在下尋開心了,有世子爺珠玉在前,這汴梁城的貴女,哪個還肯下嫁我這粗人啊!”
一群人說笑著進入雲淵,丫鬟們眼疾手快的準備了茶水點心在院子裏。
春日的暖陽溫暖而不傷人,也不用涼亭,一群人圍桌而坐,一邊飲茶,一邊說笑,很是愉悅。
夜傾雲懷了身子,已經快一個月沒離開過靜水山莊了,日子過的雖然愜意,卻也有些無聊,忍不住好奇道:“按理說這段時間朝廷裏應該安靜的很,怎麽你們兩個還船上朝服了,可是朝中又出了什麽事?”
楚飛白是禦前侍衛,慣常著甲,風臨淵隻是禦王世子,又無實際官職,所以兩個人一般都是穿便服的。
難得看他們穿朝服,夜傾雲就忍不住有些好奇。
二人倒也不瞞她,風臨淵搖頭,道:“今日早朝,老頭子昏迷了有一刻鍾,下朝後便與大臣們商議,封我為攝政王,命楚大將軍和韓相為輔政大臣,請師兄和陳國公,沐國公輔佐太子。”
“又昏迷了?”
夜傾雲下意識的去看沐晴嵐,對方低垂著眉眼看不出神情,握著茶盞的手卻在微微發顫。
夜傾雲有點後悔問起這事,隻是這時候不明不白的轉移話題,反而顯得刻意,便將事情問個清楚。
“華南風被你折騰臣那個逼樣都扛了快一年,怎麽父皇這才挨了兩個月就出現病症了?”
夜傾雲是真的有點擔心夜涼皇,按照原來的計劃,服下換元丹,夜涼皇至少還能活三年,這三年的時間。
有夜重光和夜傾雲兩人在,就算不能徹底研究出換元丹的解藥,也能想辦法延長他的壽命的,可是現在,夜涼皇的情況,顯然比他們預料的差太多了。
風臨淵也是憂心忡忡,“師兄看過,老頭子這些年為了國事,長期服用補藥,膳食也都是大補之物,精神看著不錯,其實全是那些東西撐著,底子早就被掏空了,服下換元丹後,更是虛不受補,可能,真的回天乏術了。”
精致的瓷勺掉進湯碗裏,沐晴嵐慌亂的拿了帕子去擦手,再也忍不住的問道:“回天乏術,是什麽意思?”
夜傾雲幾個沉默不語,誰都知道他們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沐晴嵐也不需要他們的答案,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怔了怔,沐晴嵐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勉強收攏了神智,她淡淡道:“對不起,我失態了,你們繼續聊,不用管我。”
“娘親。”
夜傾雲看著沐晴嵐故作冷靜的模樣,有些無奈:“您若是擔心的話,讓阿淵請了父皇來見一麵吧,父皇也不是沒來過靜水山莊,不會有人說什麽的。”
這一刻夜傾雲無比慶幸夜涼皇對風臨淵還算有心,靜水山莊落成的時候就來看過,否則這會兒他若是來了,外界對沐晴嵐會怎麽說,還真難下定論。
風臨淵也讚同的點了點頭,道:“師兄極是喜歡這裏的馬場,經常來,我請他和父皇來,很方便的。”
郊區的滑雪場這時候早已經冰雪消融,如春後便改成了馬場,裏麵娛樂設施一應俱全,很受汴梁權貴們的喜歡。
可沐晴嵐去還是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隻是一時驚訝而已,再濃烈的感情,過了三十多年也不剩多少了,陛下既然身體不好,你們做晚輩的多幫襯些就是了,我累了,去歇會兒,你們自便。”
……
為了讓沐晴嵐住的舒適,靜水山莊上下的人對她都不會太過尊重,隨意為主。
送走沐晴嵐後,夜傾雲皺眉問風臨淵:“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雖然是她主動問起朝中情況,但風臨淵若是不願意說,大可以瞞過去,但他卻當著沐晴嵐的話說出夜涼皇將命不久矣的話,分明就是故意的。
風臨淵沉默不語,楚飛白默默放了茶盞,道:“陛下在早朝上的確昏過去了,不過跟換元丹關係不大,禦王說,陛下已經有一個月未能安眠了。”
“相思成疾。”
這是夜傾雲的第一反應。
如此明顯的事情,連問都不用問,她直接道:“所以,你是想幫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