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父皇
她臉上的表情變化太明顯，陳柯忍不住問道：“世子妃，陛下可有大礙？”
“馬上請禦王進宮，陳公公你親自去請，別的什麽都不要說，快去！”
陳柯不明所以，但聽著風臨淵嚴肅的語氣，他就不敢遲疑了。
不出一個時辰，夜重光和風臨淵，楚飛白齊聚禦書房。
風臨淵的臉色陰沉可怖，語氣森寒道：“你確定陛下是中了換元丹？”
“華南風用一顆換元丹綁著我的命那麽久，我怎麽可能認錯？”
夜傾雲語氣也好不到哪裏去：“堂堂夜涼皇宮，為什麽會有換元丹這種東西？”
楚飛白不通藥理，聽的滿頭霧水，急吼吼的問道：“我說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呢，換元丹究竟是什麽東西？”
“一種大補之物，強行在短期內提升人的體質，看上去麵色紅潤，身強體健，但極其損害陽氣，一般都是身患絕症之人服用換元丹以換取短暫的健康壽命。”
夜傾雲低低道：“服下換元丹的人，迄今為止，沒有能活過三年的。”
一瞬間楚飛白大腦一片空白，“那，陛下現在是什麽情況？”
“服下換元丹的適應期，過會兒就能醒了。”
明明昏迷過去的人馬上就能醒，夜重光麵上卻無一絲喜色，他的前半生都在和夜涼皇這個弟弟相依為命，後來哀傷虞輕煙，卻是愛而不得。
直到現在，除了夜涼皇這個弟弟，再無人像肚子裏的蛔蟲一樣了解他。
“師父？”
夜傾雲叫著夜重光，眼睛卻看著風臨淵，突如其來的消息其實讓夜傾雲也措手不及，一個是對她視如己出的師父，一個是她視為生命的丈夫，她現在站在那裏，卻連要說什麽都不知道。
“不用安慰我。”
夜重光擺了擺手，問夜傾雲：“我不了解換元丹，這種藥，目前是否隻有丹藥？”
夜傾雲點頭：“涉獵的藥材種類太多，且藥量笑了沒效，要想讓人慢慢中毒，基本沒有可能。”
聞言，風臨淵立即問道：“以現在這症狀，能不能看出來他服下換元丹有多久了？”
夜傾雲道：“不出三天。”
“他這幾日是否見過禦醫，服用了什麽藥，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陳柯急出了一身的冷汗，才恍然大悟：“奴才想起來了，前幾日陛下夙夜難眠，喚了禦醫來請平安脈，陳禦醫走時似乎為陛下留了幾顆藥丸，就在龍榻旁的暗格裏。”
夜重光大踏步走到夜涼皇的床頭，三兩下拉開床頭所有的暗格，不用問陳柯，便找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轉過來問陳柯：“是不是這個？”
陳柯連連點頭，夜重光立即打開，入目的便是三顆大拇指大小的藥丸，放在精致的玉格子裏。
“看樣子是一共開了九顆，將換元丹混在了中間。”
夜傾雲說著走近了去看，不過她沒去碰那藥丸，直接問道：“如何，這些藥丸可有問題？”
夜重光一個個仔細看過後才搖頭：“都是敗火安神的良藥，水平還不錯。”
“使臣還在如意館待著，不能讓人空等太久，師父，你是不是該回驛館安撫使臣和大臣們了？”
壓下突如其來的驚慌，夜傾雲最先冷靜下來。
夜重光點點頭，“我是該回去了，這邊你先盯一下，師弟……”
夜重光遲疑了一下，他還摸不準風臨淵對夜涼皇的態度。
“我去查。”
風臨淵麵如霜刀，冷然道：“夜涼再不濟還有我和……皇叔，若是這些人都學不會安分，我不介意替他清理一下這滿朝汙*穢。”
話落，走上前抱了一下夜傾雲一下，語氣認真且嚴肅：“老頭子這裏，就拜托你了，酒酒。”
夜傾雲沒想到風臨淵接受夜涼皇這個父親會是在這種情況下，但她什麽都沒問，隻淡淡的笑著，道：“去吧，別擔心，父皇和娘親這裏，我都會照顧好的。”
夜涼皇也好，沐晴嵐也罷，風臨淵認了，那就是她夜傾雲的親人，她當然會竭盡全力將人照顧好。
……
夜涼皇昏迷的時間並不長，醒來看到夜傾雲坐在離他床畔幾步遠的桌子旁，怔了怔，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
他無故昏迷，讓陳柯和楚飛白對外隱瞞情況，按理說，夜重光和風臨淵應該在的。
夜傾雲也不怕嚇著夜涼皇，開門見山，道：“您中了一種劇毒，目前為止，還沒有解藥，師父擔心朝廷生亂，出去應付使團和大臣們了，阿淵，他想找出害您的凶手。”
夜涼皇怔了怔，臉上竟然不見驚慌，還很冷靜的問了一句：“朕還有多長時間？”
“多則三年，少則三月。”
夜傾雲知道，身為夜涼的皇帝，夜涼皇沒有太多驚訝和猶豫的時間，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裏安排好要做的一切，所以全力配合。
隻是，過於冷靜，顯得有些無情。
安守於一旁的陳柯心裏忍不住有些責怪夜傾雲，礙於身份，不便多言，便努力做出一副喜慶的樣子。
道：“陛下，您不知道，您昏迷的時候，世子爺叫您父皇了呢，還說，那些人若是學不會安分，他不介意替您清理一下這滿朝的汙*穢。”
“他，願意認朕這個父皇了？”
聽說自己命不久矣都不曾激動的夜涼皇聽到陳柯這話，卻是不敢置信的看向夜傾雲，深怕陳柯是為了哄他開心，一時胡說。
夜傾雲響起風臨淵遲疑過後的那句父皇，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阿淵他向來護短，即便一時因為種種原因，不肯開口叫您一聲父皇，卻也斷不會讓旁人欺負了您去。”
夜涼皇聞言，那平素裏威嚴肅穆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意，道：“所以，他是願意認朕這父皇了？”
“當然。”
夜傾雲毫不猶豫的點頭：“他若是不願意，就算您死在他麵前，也不會開這個口的。”
夜傾雲的話說的不好聽，夜涼皇卻聽的很是樂意。
他道：“與朕說說吧，中的究竟是什麽毒，都有那些症狀？”
夜傾雲言簡意賅的與他說了一下換元丹的特殊之處，遲疑了下，還是沒瞞著：“剛服下藥的這段時間，您的精神會非常好，滿麵紅光，精神飽滿，但漸漸地，您會覺得容易疲累，犯困，食欲不振，直到最後，一睡不醒，再厲害的神醫也難以確定這一天究竟什麽時候會到來。”
夜涼皇隻是靜靜的聽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見夜傾雲表情凝重，還反過來安慰她。
“無妨，朕活了這麽些年，這世間的一切榮華都享受過了，如今皇兄歸來，阿淵和晴嵐也到了回到了朕身邊，朕知足了。”
他臉上那種恬淡的笑容讓夜傾雲想起了曾經在九淵山上有過一麵之緣的九黎山人，那時候九黎山人的恬淡是不是真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卻確定，夜涼皇此時真的平靜極了。
她都有些無法理解：“您辛苦經營了一輩子，好不容易可以安享晚年，阿淵和娘親也回來了，可現在您卻要離開了，不覺得遺憾嗎？”
“不遺憾了。”
夜涼皇眼神靜靜的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你，有師兄在，阿淵有人陪，晴嵐有人照顧，朕了無牽掛。”
金鑾殿上夜涼皇呼喚群臣，高高在上的模樣曆曆在目，如今，卻成了一個時日不久，平靜如水的長輩。
夜傾雲一時間心虛複雜，難以言表。
猶豫了很久，她道：“您，想不想聽聽阿淵的故事？”
她不知道夜涼皇對風臨淵了解多少，是以，問這話時，有點猶豫。
沒想到，夜涼皇爽快的點了頭，道：“好啊！朕隻聽說他是龍耀大陸曠古爍今最厲害的君王，卻從不知他的過去，你且與朕說說。”
“這還要從他的養父母說起，寧都王府啊……”
從清晨到黃昏，保和殿裏燃起了暖融融的燭火，夜傾雲道：“……所以，我們就來汴梁了，本來隻是想確認一下娘親的身份，根本就沒打算找過生父，卻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在這裏落了根。”
“這說明朕與他父子緣分未盡。”
夜涼皇早已經從龍榻轉戰到了書桌前，姿態閑適的靠著寬敞的寶座，奏折沒看基本，茶水卻沒少喝。
說這話時，他嘴角都微微上揚著，隱約間，夜傾雲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風臨淵每次得償所願後那滿足的表情。
“所以，為了阿淵，我請您好好活著，努力活的長久一些。”
夜傾雲誠懇的祈求著：“曾經的老寧都王和王妃是阿淵一輩子的執念，征伐天下，指點江山皆是為了老寧都王的遺願，如今，我想許個心願，讓他父母健在，享受一下這闊別十七年的親情，為了阿淵，我們一起努力，可以嗎？”
夜涼皇竭力保持平靜的表情，然而，端著茶盞的手卻微微的抖著。
他倔強的不肯與夜傾雲對視，口中似是抱怨，道：“才說阿淵能遇到你這樣一個妻子，是他之幸，如今你卻逼到朕的頭上來了。”
夜傾雲淡淡的笑：“之前光顧著說阿淵了，忘了告訴您，其實，我也一樣護短。”
所以，為了風臨淵，她會竭盡所能，讓沐晴嵐和夜涼皇都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