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大喪
風臨淵微微側身,雙手緩緩的抱住夜傾雲,他喃喃道:“我沒事,酒酒,我隻是有點難過。”
“我知道。”
夜傾雲一下一下的拍他的後背,猶如轟嬰兒入睡一般:“我陪著你呢,阿淵,我在啊!”
大長公主喜靜,平日伺候的人也不多,他們進府的時候讓青山和流螢也跟護衛們一起候在外麵了。
夜傾雲慶幸那些人不在,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擁抱他,給他安慰和力量。
可這終究是大長公主府,他們不能滯留太久。
馬車咯吱咯吱在漫天大雪中將他們送回了皇宮,風臨淵抱了夜傾雲一晚上,翌日,又麵色如常的上朝會去了。
夜傾雲被風臨淵抱了一晚,一直沒敢入睡,等他去朝會,才敢偷空歇會兒。
朦朦朧朧間聽到“咚!咚!咚!”的鍾聲,連響了七聲。
皇宮中曆來隻有帝後和太後身死,才可鳴鍾昭告天下,帝後身亡皆敲九下。
七下,這是風臨淵親賜晉陽大長公主的哀榮。
夜傾雲蹭的一下翻了起來,把守在床邊的莫寧嚇了一跳。
“皇後娘娘,您怎麽了?”
夜傾雲撐著因為翻身太快而有些暈眩的額頭問她:“方才喪鍾是不是響了七下?”
“是的皇後娘娘。”
莫寧低聲道:“估計是晉陽大長公主薨了。”
“幫本宮挽發更素衣,與我去禦書房見陛下。”
莫寧知道帝後昨日就去探望過晉陽大長公主,聞言二話不說,起身便將夜傾雲的素衣找來,手腳麻利的替她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順手批了一件白色的大氅。
“外麵還在落雪,皇後娘娘仔細身子,您若是病了,可沒有人安慰照顧陛下了。”
夜傾雲聞言,看著外麵紛紛揚揚的大雪,道:“那把大傘過來。”
她和風臨淵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兩人撐一把傘,今日這情形,風臨淵若要出宮,必定沒心情大傘,春日的雪落在身上就變成水了。
莫寧說的沒錯,她要照顧,安慰風臨淵。
禦書房得消息比未央宮還早些,夜傾雲進去的時候禦書房裏大臣們跪了一地,徐林一連驚慌的站在一旁。
風臨淵臉色陰鬱不堪,見她過來,才勉強收了那駭人的臉色,柔和道:“你可是聽到大長公主的喪鍾了?”
話是這麽說著,看到夜傾雲一身的素衣,哪還能不明白。
夜傾雲微微頷首:“我帶了你的素衣過來,可要出宮去看看?”
出乎意料的,風臨淵卻搖了頭,道:“昨日才去過,今天就不去了,大長公主不喜歡我們因她耽擱了正事。”
“也好。”
夜傾雲站在她身後看過去,跪在地上的正好有禮部尚書,有些麵生,但好歹還認得,她道:“大長公主的喪事就遵循祖製進行,楊大人上心些,務必讓大長公主身後哀榮得顯。”
禮部尚書忙道:“臣領旨。”
夜傾雲一手放在風臨淵肩膀上,商量的口吻道:“大長公主一生操勞,憂國憂民,我想以大長公主喪儀的名義在城中施粥七七四十九天,再以大長公主的名義與相國寺的大師們合辦一家善堂,收養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陛下覺得可好?”
“你有心了。”
風臨淵撫著夜傾雲放在他肩上的手,歎氣道:“大長公主一生無欲無求,也不求那死後哀榮,能讓多幾個人記住她也是好的。”
夜傾雲點點頭:“陛下既然同意,這件事便有太常寺卿輔佐禮部一同籌辦吧,施粥和辦善堂的銀錢就不要從戶部支取了,命人去找本宮身邊的莫寧姑姑,她自會安排。”
“是,皇後娘娘。”
禮部尚書和太常寺卿出聲答應,跪在地上的大臣們心裏卻暗暗腹誹,這位皇後娘娘到底身家多少啊,怎麽感覺手中的銀子像是花不完呢?
想著想著,就把主意打到了封言辭身上。
一群大臣虛情假意的安慰了帝後兩句,念叨幾句“節哀順變”,出宮後便將胖乎乎的戶部尚書大人圍在了一起。
封言辭本來還好奇自己什麽時候人緣這麽好了,結果這些同僚你一言我一語的全是在打聽皇後娘娘的身家,頓時黑了臉。
皇後娘娘一半的銀錢都幫著他充盈國庫了,打聽皇後娘娘的身家跟打聽他的私房錢有什麽區別?
於是,封尚書的小宇宙瞬間就爆炸了。
“皇後娘娘怎麽這麽有錢,我怎麽知道?”
封言辭的嘴巴跟上了發條似的,劈裏啪啦道:“人家尚未出閣的時候就開始做生意了,這些年私底下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用得著陛下拿國庫裏的東西去討好皇後娘娘?”
“陛下上戰場,那銀羽衛在常規軍餉意外的賞賜加餐都是皇後娘娘用自己的私房錢好嘛,這些年大燕什麽情況你們不清楚啊,皇後娘娘中飽私囊,她就是想,國庫裏還有東西讓她去中飽私囊嗎?”
……
那個最先語焉不詳,暗指夜傾雲用國庫的銀錢充當私房錢去收買人心的大臣後悔不迭,他不就是嘴欠隨口懷疑了一句嗎?
這樣懷疑的又不是他一個,這死胖子是要逼死他不成?
堂堂工部尚書被封言辭懟的啞口無言,口水噴了滿臉還叫其他的同僚們看了笑話,直鬱悶到了家裏。
封言辭罵了十幾個同僚,回到家還黑著臉,他母親清河郡主見了都忍不住發問。
封言辭在母親麵前從來不做掩飾,自是竹筒倒豆子將事情全說給母親聽了。
清河郡主聽完連連歎氣:“你啊,人人都道你是個好說話的,實際上你是將你父親那炮長脾氣學了個透,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去,這些年你當著戶部尚書,從皇後娘娘那裏占盡了便宜,還不讓人家眼紅一下了?”
“兒子就是聽不得他們那般說皇後娘娘。”
封言辭哼聲道:“說句大不敬的話,皇後娘娘那也是兒子我看著長大的,當初嬌滴滴的一個小姑娘,如今戰場也去了,朝堂也上了,朝廷但凡有什麽事情皇後娘娘從不退縮,比那些個隻知道馬後炮的老家夥強多了,怎麽就見不得皇後娘娘好呢?”
這些人說是好奇皇後娘娘的身家,說到底還不是不願意皇後娘娘一個婦道人家在禦書房裏說話。
哪怕大長公主的喪儀這等事情本來就是皇後娘娘要處理的,他們依舊心裏不舒服。
“好了,大長公主薨了,你這個戶部尚書也該忙起來了,明早我與你媳婦兒便帶去大長公主府上哭喪,你這辦正事的可別出岔子了。”
清河郡主自從被夜傾雲治好了癱瘓五年的頑疾後言語間對夜傾雲便很是維護。
聽得兒子這般言說,心裏也是有氣,就道:“難得陛下和皇後娘娘信任你,你可別給皇後娘娘丟了臉。”
封言辭呐呐點頭:“兒子明白的。”
才是二月初,燕京的冬日長,過了三月才會冰雪消融,這會兒遺體也不怕放壞了,大長公主的喪儀要持續七日。
這七日,燕京上下的達官貴人都得跟著忙活起來。
夜傾雲和風臨淵心裏再尊敬晉陽大長公主,到底還是守著世俗的規矩,沒有立即出門祭拜。
翌日中午,夜飛鸞卻來了未央宮,道:“陛下,皇後娘娘,大長公主身邊的樊嬤嬤想見陛下,入宮無門,便求到了臣這裏,不知陛下可要見見樊嬤嬤?”
大長公主是有資格進宮的,但是她一死,府上的那些下人就都成了無主的尋常人,再想進宮就難了。
夜飛鸞既是朝廷命官,又是女眷,白天上朝,晚上隨朝廷命婦們哭喪,是見風臨淵和夜傾雲最方便的人,樊嬤嬤求到她那裏,是再自然不過了。
風臨淵隻想了想,便道:“大長公主素來不願意麻煩人,她身邊的嬤嬤也是懂事的,如今求到宮裏,隻怕是有正經事的,”既然來了,就見見吧。
夜飛鸞隻是個傳話的,見風臨淵答應了,便不說話了。
夜傾雲坐在餐桌旁對夜飛鸞招手:“姑母,陛下這幾日胃口不佳,連帶的我也不想吃東西了,姑母過來陪我一起吃點東西啊!”
夜飛鸞愣了愣,點頭,道:“好。”
風臨淵聽得夜傾雲話裏話外都在怪自己不好好吃東西,心下略略感動,卻又很是無奈。
他其實並未像她說的那般情緒低落,不思茶飯,隻是,到底還是心緒不佳,就沒有像往常一般陪著她用零嘴罷了。
倒是不想,她連這點小小的變化都看在眼裏。
徐林很快帶了樊嬤嬤進來,六十多歲的老嬤嬤為了進宮,退了孝服,隻穿了一件灰白的素衣,頭上簪著的白花卻還沒拿掉。
大長公主身邊的老嬤嬤都是宮裏極講規矩的老人,進了大殿,跪在離風臨淵一丈遠的地方給二人見禮:“老奴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嬤嬤免禮。”
大長公主薨逝,風臨淵對他身邊的人也客氣了幾分:“大長公主喪儀正忙,嬤嬤不在府上籌辦喪儀,反而進宮來見朕,可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