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激怒

  “慕秋!”


  “小心!”


  “公子!”


  亂七八糟的吼聲連成一片,短短片刻功夫,拉扯的馬兒中箭倒地,而被架在十字架上的慕秋的身上中了四五支箭,人還沒放下來,嘴裏已經在噴血了。


  至於馬車上的幾個護衛和周子方,早不知道被顛落到了哪裏。


  “誰讓你們放箭的?!”


  南韓的先鋒官一巴掌抽在身邊的傳令兵臉上,周子方可是周丞相的老來子,他若是死了,自己,還有命活嗎?


  信傳到燕京,舉朝震驚,傳信的青鳥罕見的在風臨淵這個主子麵前露了情緒:“慕少卿身上全是鞭痕、燙傷、還有拳打腳踢的痕跡,中了六箭,沒有一處傷到要害,軍醫說,慕少卿他是失血過多而死的。”


  綁慕秋的馬車是特製的,綁人的那個十字架直接連在馬車上,由鐵鑄成,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慕秋本來可以不死的,因為那個該死的馬車,沒能等到軍醫到來,硬生生流血流到沒了性命,讓全部的銀羽衛看紅了眼睛,也讓南韓龍虎營的將士心虛不已。


  “別說了。”


  夜傾雲冷聲打斷青鳥的陳述,她貌似極其冷靜的問道:“慕少卿的遺體可帶回來了?”


  “夏日天熱,飛鸞將軍和鳳將軍怕慕少卿的遺體腐爛了,便就近焚燒後,托人將骨灰帶回來了,屬下是八百裏加急趕回來的慕少卿的骨灰,還在路上。”


  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夜傾雲聽風臨淵問:“慕少卿可有遺言留下?”


  “有點。”


  那個青鳥沉聲道:“慕少卿說南韓門閥背後還有高人在出謀劃策,要陛下和皇後娘娘小心,另外,他被軟禁的時候,寫了一封信和離書給慕少夫人,請求皇後娘娘給慕少夫人安頓個去處。”


  青鳥說著,拿出一方白布遞給夜傾雲。


  徐徐展開來,那是一份用鮮血寫成的和離書,自己淩亂,語句卻通順而深情,不像是和離書,倒像是婚書。


  一句“情深奈何緣淺”讓夜傾雲看的淚流滿麵,她哭夠了,才抬起頭,滿目堅韌道:“阿淵,我要去南韓,我要去前線,慕秋和那一百二十六個使臣不能就這麽死了,天子守國門,兵卒戰沙場,咱們的將士死在戰場上我無話可說,但誰也不能用這種下作但是手段去結束他們的性命!”


  她的眼神那麽堅毅,表情那麽堅定,風臨淵所有的勸慰都化作了一聲歎息,沉沉道:“你去吧,多帶幾個人,燕京有我在,隨時等你回來。”


  失態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然不是適合兒女情長的時候,二人還是依依不舍的纏綿了一夜,翌日,等夜傾雲醒來的時候都已經日上三竿了。


  風臨淵沒去上朝,替她打點好了行裝,裝好一應需要的東西,鄭重其事的從別處拿出一個十一顆珠子的手串來。


  “每一顆都是召集青鳥的信號彈,若是遇到了危險,就捏爆一顆,別總想著什麽事情都要自己解決。”


  眷戀的親吻著夜傾雲的眉心,風臨淵戀戀不舍道:“別再帶著傷回來了,我看不得你受傷。”


  夜傾雲沒忘記自己之前受傷時風臨淵恐懼的樣子,認真答應了他:“我覺得南韓那邊,你還得去一趟,我先去打前站,等時機成熟,我便命人給你傳信,南韓那些門閥若是還不識趣,我們便聯手殺他個片甲不留!”


  “好,那就等我來找你。”


  又是一番纏綿之後,夜傾雲終於低調出宮,隻是,離京前,他還親自上了一趟大理寺卿府,把莫懷穀嚇的夠嗆。


  招呼了一家老小就要給夜傾雲見禮,卻被夜傾雲阻止:“莫大人不必客氣,今日前來府上,是有事要和莫大人說,還請莫大人屏退左右。”


  堂堂皇後要和自己說話,就是夜傾雲不說,莫懷穀也不敢留人在一旁聽的。


  忙揮退了下人,一轉身,就見夜傾雲對著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莫懷穀驚慌道:“皇後娘娘,您這是做什麽,老臣萬萬受不起啊!”


  “對不起,莫大人。”


  夜傾雲將慕秋的那封和離書拿出來,雙手遞給莫懷穀:“本宮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跟莫寧開口,您是莫寧的父親,還請多勸勸她。”


  早在風臨淵登基的那一年,慕秋就請旨讓風臨淵給他和莫寧賜了婚,因為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又是皇帝的親信之臣,莫懷穀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二人的婚事,當時也算是燕京一樁美談了。


  身在朝堂,使團遇難的事情莫懷穀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聞言,心裏咯噔一下,顫巍巍打開那封和離書,瞬間呆滯。


  “慕秋,真的回不來了嗎?”


  莫懷穀老淚縱橫的看著夜傾雲:“不是說,陛下派人去救他了?”


  “對不起,我們的人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就遇害了。”


  夜傾雲詳細轉述了慕秋遇害的過程,又道:“莫寧是女兒家,還請莫大人莫要向她說的太仔細了,左右遺體已經看不到了,本宮想,慕秋也是想讓莫寧好過一些的。”


  否則也不至於在那麽危險的時候,還要寫下這樣一封和離書,無非就是不想拖累年紀尚輕的莫寧罷了。


  莫懷穀終是忍不住流出兩行濁淚,捧著那份和離書顫巍巍道:“皇後娘娘的擔憂,老臣明白,老臣替小女和慕秋多謝皇後娘娘照拂。”


  夜傾雲還是第一次幹上門報喪這種事情,雖然來的時候心甘情願,卻也感覺到了幾分為難,將那些蒼白無力的勸慰之語咽回去,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道:“慕少卿的骨灰正在回京的路上,本宮與陛下商議追封他為大理寺卿,以殉國之儀下葬,屆時,他的死訊是瞞不住的,還望莫大人早些開解莫寧,別讓她從別人出得了消息,再受打擊。”


  一昧的隱瞞並不是辦法,若是莫懷穀夫婦將慕秋的死訊隱瞞起來,讓莫寧從別處得知,恐怕到時候莫寧感受到的不是親人的維護,而是被全世界拋棄的痛苦了。


  所謂善意的謊言,那也要當事人樂意接受,才是真正的善意。


  莫懷穀沒有一句怨言,隻一味地道謝,讓本來平常心的夜傾雲自心底生出不可抑製的心虛和愧疚來。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可心裏卻有一種感覺,好像慕秋是她還是的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最後,夜傾雲是在莫懷穀哀切的眼神和連連的謝恩中落荒而逃的。


  出了莫府,連素來隻知道執行命令的丁香都察覺到了夜傾雲的不對勁,擔憂道:“娘娘,您還好吧?”


  “我沒事,我們走。”


  翻身上馬,一路南行,她的目標是周子瑜、周子方以及所有為了一己之私而不停害人的宵小之徒,南韓的也好,大燕的也罷,甚至是那所謂的前朝遺孤,她一個都不想留。


  風臨淵是在夜傾雲出城後才知道她去了大理寺卿府上的,聞言,翻折子的手就頓了頓,道:“她進宮前與莫懷穀的女兒多有來往,也算是閨中密友了,會擔心是正常的,讓周禦醫派個醫女去莫府看看,別讓莫寧在這種時候出了事。”


  慕秋枉死,已經是他們極大的損失了,若是莫寧再出什麽意外,那他就對不起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了。


  徐林顯然是樂意接受這種任務的,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風臨淵眼睛盯著折子,腦海裏卻全是夜傾雲的倩影,嬉笑怒罵的,肆意策馬的,都是他記憶深處夜傾雲的模樣。


  自嘲的笑了一下,幹脆扔了折子起身,大局未定,他這個皇帝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兒女情長,既然忘不了,那就暫時壓在心底吧。


  他看著窗外的烈陽,心底幽幽祈禱:“酒酒,一定要安全回來。”


  因為惦記著南韓的戰事,夜傾雲沒工夫坐著馬車慢慢晃,一路策馬疾馳,一天換一匹馬,終於用最短的時間到了兩軍交鋒的前沿陣地,卻也是十幾天後了。


  她此番前來,沒有特意告訴誰,人到營地的時候夜飛鸞還在率兵打仗,走的近了,頭頂上都偶有箭矢飛過。


  倒是鳳鳴吊著一隻胳膊來接她,眼中難掩喜色:“皇後娘娘您怎麽到這兒來了,才回宮沒多久,又離宮,燕京那邊沒問題的嗎?”


  他是擔心夜傾雲遭了言官彈劾。


  夜傾雲搖搖頭,開門見山道:“本宮是為慕秋之事來的,大致情況本宮已經了解過,周子方現在人在何處,是死是活,你們可有眉目?”


  提起周子方,鳳鳴也沉了臉,滿臉恨意毫不遮掩的道:“拿周子方是南梁丞相的老來子,那日闖了那等禍,還是被周家的暗衛救走了,不過他擅自行動導致損兵折將還惹怒了銀羽衛,周子瑜罰他五十軍棍,那個紈絝子弟身嬌肉貴的,這會兒還在龍虎營中養傷。”


  夜傾雲點點頭,道:“找個能主事的人給我們安排住宿便可,你自去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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