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求死
京城中心醫院。
林楓回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來醫院裏來。
此時在病房裏，林正醒著的。
他靠在床頭上，麵色有幾分蒼白，也有了幾分血色。
他抬頭望了林楓一眼：“回來了？”
“回來了。”林楓點頭。
“事情怎麽樣了？”林正繼續問道。
“還好。”林楓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顯得很輕鬆。
林正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騙的了我？”
林楓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事實上，這些事情他的確騙不了老爺子。
基本上，沒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更何況這一次的事情，怎麽可能那麽簡單就過去了？
“怎麽出來的？”林正眯著眼睛問道。
“欠了別人一個人情。”林楓說道。
腦海裏不由的想起了陳曉曉的模樣，這個人情，怕是欠大了。
“跟女人有關係？”林正意味深長的問了一句。
林楓：“……”
“不說話，那就是了？”林正說道。
林楓仔細的想了一下，然後很認真質問老爺子：“你監視我？”
“我沒事去監視你幹什麽？”林正淡淡道。
“那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林楓感覺不可思議。
他跟陳曉曉之間的事情，應該沒幾個人知道啊。
為什麽自己出來了，老爺子居然還能猜中……這怎麽看都不像是猜中的。
“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林正說道，語氣裏竟然還帶著幾分得意。
“你猜猜我現在想什麽？”
“……”
“欠了人情，要還的啊。”林正歎氣道。
林楓翻翻白眼：“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問題是，既然你說你什麽都知道，那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
“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的。”林正輕輕搖頭，隨即抬頭看著林楓，說道：“這一次的事情，可能還沒有那麽簡單。”
“我知道，他們想害我，不，他們應該是害怕我。”林楓說道。
那些人在背後，想要將他摁死，想將這個罪名摁在林楓頭上。
他們害怕林楓，所以他們下手很狠，讓人心寒膽顫的那種。
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啊！
楊家上下，足足幾十條人命，就那樣的被殺害了。
哪怕林楓再恨楊家，再恨他們毀了他們的一切，林楓也隻是殺了楊天國和楊淩罷了。
那是他們該有的報應。
可是，那些人，為了對付自己，僅僅隻是為了把這個罪名嫁禍在自己身上，他們就直接將楊家滿門都屠殺了？
他們還有人性嗎？
“他們要對付的不隻是你，還有你身邊的人，他們想將你身邊的人拉下水。蘇家和宋家的那幾位都很聰明，他們沒有出手，隻是讓這些小輩和小家族們在鬧騰……”林正出聲道：“你還是太衝動了。”
“這不是你已經算計到了的嗎？”林楓瞥了一眼自己老爺子，沒好氣說道。
林正隻是抬頭，喃喃道：“還差了一點啊……”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林楓換了一個話題。
“暫時死不了。”林正喃喃道：“不過快了啊。”
林楓沉默了一下：“不會的。”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林正出聲道，眼神中多了幾分不甘，又像是解脫：“快了，估計是過不了今年過年了。”
林楓沉默，房間的氣氛突然有些沉悶了下來。
林正微微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仿佛是印在了臉上一般，讓人心驚。
他的頭發，眉毛，胡子早已經發白。
他早已經是一位遲暮老人，早就該死了啊。
“我早該死了，能活到現在，能看到現在這一步，已經算是我的幸運。”
林正似乎在回憶往事，說道：“你大伯二伯死在了戰場上，那個時候你爸還沒出生，後來有了你爸，我們林家重新振作了起來。你爸真的很有出息，他真的帶著我們林家從十裏亭走了出去。隻是可惜啊……”
林正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淒涼：“你爸媽死的太早了，他們知道的太多了。死得很意外，卻又意料之中。我曾經多次勸過他，可是你爸固執不聽，最終釀成了悲劇。在這一點上，我有很大的責任，如果我當初態度堅定的阻止了，如果不教他太極，或許他現在應該還活的好好的吧。”
林楓想起了很多很多，仿佛又想起了那個時候。
爸媽死的那一年，他才兩歲。
那個時候他懵懵懂懂，在爸媽死後，老爺子整日酗酒，以淚洗麵。
那是林家最悲慘的一段時間。
後來，林正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他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等好了之後，左腳也徹底的殘了，隻能坐在輪椅上。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如日中天的林家沒落。
後來，等他再出去一趟之後，他帶回來了尚在繈褓之中的李契靈和林帥。
再後來，所有的記憶慢慢的清楚了起來。
“我這一生，輝煌過，也沒落過。如果說最大的遺憾，或許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三度白發人送黑發人。”林正說到這話的時候，語氣微微有些顫抖：“所以我害怕啊，我害怕有第四次……”
“我害怕之前的悲劇再次重演，我害怕那些人他們不肯放過你。”林正沉聲道：“所以我拚命訓練你的同時，又希望你平平安安低調的過完一輩子。可是，你跟你父親太像了，擁有太極道心的傳人，無論如何都低調不下來的。現在，他們那些人真的不會放過你了……”
林楓自然知道老爺子說的是什麽意思。
那背後的人，一切都是那背後的人。
那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麽人？
為什麽老爺子直到現在都不肯說？
“現在，終於不會有第四次的機會了。”林正抬頭望著林楓，臉上似乎有笑意：“這一次，我應該會走在你前麵了。”
沉默。
林楓出聲道：“你會走在我前麵，但不是現在。”
“來不及了。”林正搖頭，臉色微微蒼白，“那一把匕首沒有刺進我心髒，但是泄了我最後一口精氣。本來或許還能活個兩年，現在看來，已經不能了……”
“是二狗救了你。”林楓說道。
林楓很清楚，那把匕首沒有偏離。
隻是二狗出現，用身體生生改變了那把匕首的軌跡。
否則，林正當時就死了。
差一點，二狗也死了。
“他們都是好孩子啊。”林正感歎：“你一生中能有這麽一些拿命交的朋友，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他們是我的朋友，一輩子都是。”林楓點頭。
他們十裏亭的這幫小夥伴，從小一起長大，自然關係深刻。
他們很淳樸，也很單純。他們會為了保護自己的朋友，願意用生命去保護。
這就是十裏亭，這就是十裏亭的信仰。
這也是為什麽十裏亭能成為江湖一個獨特地方的原因。
“那麽，陳長生為什麽要殺你？”林楓出聲問道。
“他啊……可能是為了一個承諾吧，我不怪他。”林正搖頭道：“他十八歲那年拜我為師，被我拒絕了。那個時候，我不願意教任何人。後來他名動了江湖，我跟他關係一直不錯。可是，他最終還是急性子了。以他的天賦，其實如果再等上十年，絕對有希望進入傳說之境。隻是，他太心急了，走了岔路走火入魔。有人救了他，他便欠了那人兩個人情。這世間，最難的也莫過於人情了。易欠，難還。”
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
他身邊的老朋友，差不多都死了，也就剩下他了。
“那麽，你呢。”林楓突然盯著林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林楓的語氣很犀利，犀利中帶著深深的不解。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為什麽要跟楊天國說那樣的話？
他為什麽在明明知道有人殺他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反抗？
而是等死？
他明明隻需要提一句，林楓能派出無數錦衣衛高手保護他，還有李契靈和朱雀都在京城。
有他們在，哪怕就算是傳說高手來了，也不一定能討到便宜。
他明明可以逃離任何危險，林楓明明已經有了可以保護他不受到傷害的能力。
可是，他為什麽沒有？
林楓盯著林正，他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很多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我早知道你會問了。”林正顯得很平靜：“大概，很多人都很想問吧。”
“其實，在我的預算當中，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的。”林正說道：“契靈那孩子來的早了一秒，就早了那麽一秒。她要是晚一秒，預算就正確了。”
“為什麽？”林楓捏著拳頭，不敢置信。
求死？
他在求死？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要求死？
“我活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我這樣一個殘疾人，隻會拖累你。”林正深深歎了口氣：“我或許隻有死了，還能幫上你一點忙。”
“我不需要。”林楓的眼眶有些微紅：“我不需要你幫忙，我也從來沒覺得你會給我添麻煩。我現在已經有了保護你們所有人的能力，我可以讓你們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那些所有的真相，我一定能靠著自己的能力找出來，不需要你這麽做！”
“你一日不入傳說，我心不安啊。可是我已經等不到那一天，我怕我死了，就再也沒人保護你了。”
這一刻，林正眼神中滿是深深的憂慮：“可縱然我當年入了傳說，卻終究不過如此……”
“什麽？”
這一刻，林楓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