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林問找到紅磚的記載, 立馬裝作很有興趣的樣子,大張旗鼓地在郊外莊子搞實驗。
工部的同僚知道後,麵上誇幾句, 背地裏嘀咕林問行事急切, 紅磚要是這麽容易燒出來,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
幾人泡著茶,嘖嘖搖頭,林問的上司袁主事經過, 掀了掀眼皮:“諸位有時間在這指點江山,還不如想想月底的匯報怎麽寫。”
幾人噎了一下, 尷尬地散開, 他們都是一把年紀升遷無望的老人, 每日來衙門點個卯,一杯熱茶坐到下衙, 最愁人的就是月底年末匯報該怎麽編。
林問事後從交好的同僚嘴裏知道這事, 特意邀請袁主事下衙後出去喝酒道謝。
袁主事剛開始還矜持,兩杯酒下肚後就滔滔不絕, 重點吹捧他的長子袁世嘉,自幼聰慧, 在讀書一事上頗有天賦,十五歲考上秀才,十八歲中了舉人,如今在國子監念書,隻等明年下場,金榜題名。
“我袁正一輩子碌碌無為, 就生了好兒子!”袁主事滿臉通紅, 一臉驕傲, 驕傲過後不忘謙虛道,“當然和世子是沒法比的。”
林問麵帶微笑,抬手給他添了一杯熱酒,道:“比起世子,我更希望主事叫我林大人。”
“是是是,林大人!”袁主事立馬改了口,又說是兒子,還隱晦透露出沒定親一事。
林問恍然大悟,難怪萬事不關心的袁主事會替他說話,原來是有意結親。
威遠侯沒有嫡女,但有三個庶女,兩個已經及笄,到了待嫁的年紀,正在相看,若袁主事沒有吹牛,那袁世嘉聽著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林問心裏琢磨起來,但沒有應允什麽,差人將醉醺醺的袁主事安全送回去。
兩天後,威遠侯頭一天在正院留宿,今日同陳氏一起在正院用早膳。
林問從練武場回來去請安的時候,三個庶妹剛走,他看一眼兩個待嫁的妹妹,一個低眉順眼,規規矩矩喊了一聲大哥,一個下巴微抬,親親熱熱喊了一聲大哥。
林問笑著回應,不偏不倚,心裏大概有了底。
用完膳後,林問就跟威遠侯和陳氏說了袁家有意求娶的事情。
“那袁世嘉,我派人打聽了,十五歲秀才,十八歲舉人,天資稟賦,聽著行事也沒差錯,是個性子穩重的,袁家家世差了一點,好在人口簡單,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親戚。”林問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又道,“穩妥起見,母親再仔細打聽一下吧。”
有些問題外人是打聽不出來的,但內宅女眷有自己的圈子,尤其是擇婿的時候,那真是什麽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挖出來。
陳氏點頭,操持庶女的婚事,本就是嫡母的責任。三個庶女,除了一個事兒多的,其他兩個還算老實,這些年沒給她添麻煩,所以陳氏沒怎麽排斥就答應了。
威遠侯對庶子都不上心,都庶女就更敷衍了,匆匆扒了兩口粥,隨口道:“隻要家世人品沒問題就行。”
陳氏見狀微微挑眉,心道庶女的婚事還是上心些吧,老子都不在意,怪可憐的。
林問把兩人的表現盡收眼底,勾了勾嘴角,威遠侯看著粗心大意,其實還挺腹黑,要是一副非常重視庶女婚事的模樣,搞不好陳氏還不痛快呢。
從正院出來,林問去看了眼林彥。林彥還沒睡醒,正在吹著泡泡,身體是趴著的,腦袋卻是正著的,旁人看著都提心吊膽。
“小孩子睡覺就是這樣,一不注意就跑偏了。”乳母小聲解釋,伸手將彥哥兒的身子擺正。
林問點頭,抬手輕輕戳了一下林彥的屁股臉,微微挑眉。
這時,屋外跑來一個婢女,滿臉驚慌道:“世子爺,世子夫人吐血暈過去了。”
林問瞬間變臉,轉身出了屋子,沉著嗓子道:“怎麽回事?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奴婢也不知道,世子夫人早上起床的時候還好好的,吃早膳的時候突然吐血了,怎麽都止不住。”
“吃食沒問題?”林問立馬問道。
“沒有,奴婢親自嚐了,盯著送到夫人嘴邊,絕對沒有問題。”
林問皺眉,尤氏的身體真是多災多難,身體剛起色,被嘉禾郡主氣倒,又起色,突然吐血了,好像老天要她的命一樣。
想到這裏。林問步子猛地一頓,是啊,原文中,就是因為尤氏死了,尤惜瑤才能入府。現在尤氏不死,劇情怎麽走?
林問後背竄起一陣冰涼,為了撮合他和女主,老天爺強行讓嘉禾郡主降智,搞了那麽一出,把尤氏氣倒,嘉禾郡主被收拾後,老天爺幹脆直接讓尤氏吐血了。
原文中,尤氏會在林彥周歲後兩天去世,現在還剩八天。
林問突然覺得事情棘手起來,和老天爺搶命,這可比什麽心病身病都難搞。
“世子?”婢女小心翼翼,世子爺的臉色好難看。
林問回神,加快腳步往德陽院走,心裏開始盤算起來。
德陽院已經亂成一團,春桃守在尤氏床前,脫不了身,陳氏比林問先一步到,看到亂糟糟的院子,心煩意燥,嗬斥了幾聲。
尤氏躺在床上,麵如白紙,時不時咳嗽一聲,吐出幾口鮮血,染紅幾條帕子。
陳氏看了一眼,用帕子捂住嘴巴退回外間,凝重道:“大夫去請了沒有?看著不對勁啊,什麽病會這樣……”
過幾天就是彥哥兒周歲,府裏都布置起來了,尤氏突然來這一出,怕是好事得變喪事,她死了一了百了,彥哥兒說不定得當上一個克母的壞名聲。
陳氏歎口氣,頭疼地擰了擰眉心,秦嬤嬤在一旁勸道:“世子夫人這一年身體好好壞壞,幾次差點沒了,連尤家姑娘就接到府上,現在也不是好好的,就算是為了彥哥兒,她也會挺住的。”
陳氏點頭,見林問神色匆匆從屋外進來,顧不上多說,讓他去屋裏看一眼。
林問微微點頭,撩起珠簾進了裏屋,見尤氏吐血不止,隨時可能斷氣,當機立斷道:“去尤府,接尤姑娘過來。”
春桃一愣,什麽意思,夫人命弦一線,接尤家姑娘過來見最後一麵,還是接尤家姑娘過來討論續弦的事?
就在春桃心情複雜時,尤氏撐著身體艱難地吐出一句:“咳咳,去,去接妹妹過來……”
“好!奴婢這就去安排人手。”春桃應了一聲,懷著複雜的心思匆匆往外跑。
“咳咳。”尤氏捂住嘴,一絲血從嘴角滑了出來,滴在藍色的被子上,血花綻放,林問趕緊遞過一張帕子,替她順了順後背,安撫道:“別激動,禦醫馬上來了。不會有事的。”
尤氏張了張嘴,滿口的血腥味,心生絕望閉上眼睛,眼角劃下一絲淚痕。
她這輩子,未出閣時父母偏愛,受盡冷落,出閣後小心翼翼,生怕行錯差池,被抓著把柄休回家,好不容易生下兒子,有了在侯府立足的依靠,可老天就像看不得她過好日子,一定要收她這條命。
可憐她的彥哥兒,以後怎麽辦,沒有嘉禾郡主,也會有其他豪門貴女,彥哥兒是嫡長子,天生就擋了別人的道,侯爺世子現在能護著,等以後有了其他孫子兒子,還能一直護著嗎?
尤氏咽下一口鮮血,眼裏發狠,抓著林問的袖子,哀求道:“世子答應我,等我死後就讓妹妹進府吧,看在彥哥兒的麵子上,就讓她進府吧……”
“好。”林問點頭,眼裏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尤氏活的非常自私,從始至終都想著自己,想著兒子,身子不好時讓尤惜瑤進府,身體恢複就將尤惜瑤送回去,現在命弦一線,又將人接回來。尤惜瑤圖世子夫人的位置,甘願被呼來喝去,那林問呢,欠誰了?從始至終尤氏都沒問過他的意願,隻想用彥哥兒逼著他接受。
但人生在世,誰不自私呢,林問歎氣。
尤氏見林問立馬就應了,沒有之前的推辭,腦子裏瞬間想了許多,世子是不是早就看中妹妹,隻是礙於她身體恢複,所以不同意……她苦笑一聲閉上眼睛,人啊,就是賤。
也許是尤氏終於達成心願,或是尤惜瑤即將進府,重走劇情,尤氏不咳血了,慢慢昏睡過去。
匆匆趕來的禦醫把完脈後,眉頭不展,嘀咕奇怪。
“這血咳的莫名其妙,又止的莫名其妙,老夫醫術不精,還請世子另請高明。”
林問知道原因,所以沒有為難禦醫,拜托對方開一些補血的藥方。
尤氏吐血的事情,不知道被哪個嘴碎的傳到彥哥兒耳朵裏,彥哥兒急的哇哇大哭,吵著要過來,尤氏那副恐怖的模樣,哪敢讓一個小娃娃過來看,彥哥兒著急上火,無能狂怒,把嗓子都哭啞了。最後迷迷糊糊開始發燒,神誌不清,嘴裏一會兒喊娘,一會兒喊命。
林問一個頭兩個大,把那個嘴碎的下人拖出去賣了,立馬差人去把禦醫請回來,禦醫剛從侯府離開,還沒到家門就被逮了回去,給彥哥兒看病。
中午的時候,王氏才帶著尤惜瑤姍姍來遲,兩人神情各異,王氏板著臉,眼底帶著快意,尤惜瑤一臉擔憂,眼神閃爍。
陳氏接待她們,沒個笑臉,尤氏這時候讓尤惜瑤上門,打的什麽注意一目了然,偏偏兒子重情重義答應了。
這種時候,她也不好跳出來反駁,要是不小心氣死尤氏,那一個惡婆婆的名頭是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