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男主

  林問從上一個世界脫離後, 迅速進入到新的身體。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處在一間古香古色的屋子裏,旁邊的床上躺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嬰兒, 正抱著他的手指咿咿呀呀, 口水亂流。


  林問不敢亂動,生怕不小心戳著這個小家夥。上一次抱孩子,還是一百多年前趙景的兒子呢。


  屋裏除了他和小嬰兒,還立著幾個婢女小廝, 垂首沉默,床邊候著一位打扮稍微華麗的婦人, 看樣子是得臉的下人。


  “您剛來大公子就醒了, 這父子之間呐, 心有靈犀,看大公子這眉眼, 和您多像呀。“婦人滿臉喜悅語氣輕快道, 她是大公子的乳母,自然希望大公子和世子父子情深。


  林問微微含首, 沒有多言,低頭認真地打量他的兒子, 一邊從腦海裏接受記憶和任務。


  這一世他穿到了古代,不僅是威遠侯府的世子,還是太子伴讀,身份貴重,如今剛到弱冠之年,已經娶妻生子, 床上的這個小孩, 就是他的長子林彥。


  別看小孩胖乎乎的, 麵色紅潤,很健康,但他的妻子尤氏卻在生產時大出血,身體受損,傷了元氣,調養了半年不見好轉,反而病入膏肓,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按照原本的發展,尤氏怕自己撒手人寰後,後麵進門的繼室苛待兒子,所以舔著臉,希望原身娶自己的嫡親妹妹當繼室。這樣兒子有嫡親姨母照顧,就能在深宅大院的侯門中保住性命和爵位。


  其實尤氏家世低微,父親隻是五品小官,雖然貴為清流,祖上也曾出過帝師,但現在沒落,後人一代不如一代,當初尤氏能嫁進侯門當世子夫人,完全是走了大運,被有意打壓侯府的繼後賜婚。


  原生的母親威遠侯夫人礙於賜婚,隻能捏著鼻子讓兒子將尤氏娶進門,如今怎麽可能繼續娶尤家的姑娘。


  尤氏苦苦哀求,甚至放下臉麵把妹妹接到府上,打著侍疾的幌子,實是撮合妹妹和丈夫。


  原身看在尤氏和長子的麵上,尤惜瑤又知書達理,勉強答應了同尤家繼續結親,在尤氏過世一年後,娶了尤氏的嫡親妹妹尤惜瑤當繼室。


  尤惜瑤就是女主,原本進侯府是代替姐姐照顧兒子。但漸漸的,她就完全取代了姐姐的位置,她兒子也取代了姐姐兒子的位置。


  原身是典型的古代男子,不管內宅之事,忙於朝政,等他反應過來,發現長子歪了,他試著掰回來,但於事無補,為了保存兩個兒子,便將越發偏激的長子打發出去,安排後路,侯府爵位留給更有出息的次子繼承。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明明屬於自己的東西卻被奪走。林彥接受不了自己爵位旁落,還要遠走他鄉的下場,被分出府後不久就抑鬱而終了。


  林問接收完記憶,再看床上虎頭虎腦、傻不愣登的小胖子,眼裏劃過一絲同情,好好的孩子,就這麽被養廢了。


  原身可能不懂內宅之事,但林問稍微一想就能發現,尤惜瑤剛進府時確實全心全力照顧林彥,但自己的兒子出生後,心態就變了,後宅中想要一個孩子長歪,實在太容易了。


  這次同樣有兩個任務,一是遠離女主,不當女主工具人,二是守護長子林彥。


  林問想到纏綿病榻的尤氏,微微皺眉,吩咐乳母看好大公子,輕手輕腳離開屋子,穿過抄手遊廊,去同正院裏原身的母親,威遠侯夫人陳氏告退。


  主院中,陳氏正在和幾個管家盤賬,忙的不可開交,見林問來了,淡淡地瞥一眼,語氣生硬道:“看過了?我早說了,彥哥兒在我這一切都好,我是他的嫡親祖母,還能害他不成?”


  “母親說的是。”林問恭恭敬敬地立在下首,古代以孝治天下,一個孝字壓死人,他可不會和自己的母親唱反調,這是親媽,雖然為人嚴謹,說一不二,但沒有壞心思。


  陳氏見兒子沒有頂嘴,心裏的氣稍微順了些,打發走管家婆子,語重心長道:“我理解尤氏愛子心切,看不到兒子不放心,但她病著,尚且自顧不暇,我把彥哥兒抱到屋裏,也是為了彥哥兒好,免得過了病氣。”


  林問繼續點頭:“尤氏知道您的用心良苦,昨兒還跟我道母親慈悲,處事周到。”


  陳氏聽到這話一愣,覺得有些不是滋味,揉了揉眉心道:“她知道就好,我雖然不喜歡她,但也不會刻意離間他們母子感情,昨天鋪子裏收來的燕窩人參,我都讓人安排好了,每天燉一碗送德陽院去,早日把身體養好,彥哥兒也好回親娘身邊,總歸是養在親娘膝下得好。”


  陳氏說到這裏聲音低落下來,當年她生林問的時候,沒多久就被抱到老夫人院裏,一抱就是五年,好不容易熬到老夫人身體不適了,林問又被侯爺提到前院教養,導致她和林問母子感情淡薄,每次見麵都客客氣氣,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陳氏這些年管理後宅,性子有些霸道,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這件事上,卻是看得開的。


  林問想到原文中,侯爺去世陳氏避到郊外修養,一去多年,回來後發現彥哥兒被養廢了,發了好一通脾氣,要原身休掉狼子野心的小尤氏。


  但那時原身已經被尤惜瑤籠絡,堅信林彥長歪是天性難為,不關小尤氏的事情,加上對這個不親近的母親隻是麵子情,所以堅決不肯休了小尤氏。


  陳氏發現自己在府裏說話不管用了,懷著傷心回到郊外,臨死前才被下人抬回來。


  林問想到這裏,看陳氏的目光柔和不少,又說了些順耳的話,把陳氏哄順了,這才離開主院,前往德陽院。


  德陽院是原身和尤氏的住處,因為尤氏生病,所以彥哥兒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到主院。


  尤氏想要看兒子,還得跟陳氏報備,三次中有兩次都被駁回,也是這一點,讓尤氏生起讓妹妹進府的念頭。


  林問到德陽苑的時候,尤氏正在喝藥,被嬤嬤扶著,喝了一口就拚命嗆聲,好像要把肺給咳出來。


  林問嗅到滿屋子的藥味,微微皺眉,吩咐候在門口的婢女去把窗戶打開,換換空氣。


  那婢女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還請世子體諒一下我們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生著重病,哪能吹風啊。”


  林問聞言認真地看了她一眼,這幾句話說的,非常有藝術。


  見林問沉默下來,婢女縮了縮肩膀,慌亂地跪在地上求饒,哭啼啼的聲音,吵得人心煩意燥。


  坐在床上喝藥的尤氏見狀,連忙給婢女求情:“小綠也是關心我,一時忘了分寸,世子大人有大量,就別怪罪她了。”


  說到後麵,尤氏聲音低沉下來:“妾身體不好,湯藥不離手,世子要是聞不慣屋裏的味道,以後就別進屋了,有事讓下人給我通傳一聲就行。”


  尤氏知道自己能嫁到侯門,是撞了大運,攀了高枝,所以進府以來一直小心翼翼,維持大家閨秀的氣度體麵,但這半年纏綿病榻,兒子還被抱走,思念成疾,心思更加敏感起來,渾身籠罩著一股陰鬱之氣,原本容貌就寡淡,現在沒了精神氣,整個人蒼老許多,死氣沉沉的。


  陳氏不隻一次跟身邊的嬤嬤抱怨,尤氏病後一臉晦氣,愁眉苦臉的,看著就沒好心情。


  林問看著尤氏,笑了聲:“我進屋隻說了一句話,你們倒是都給我安排好了。”


  尤氏一愣住,剛要辯解,林問擺了擺手,耐心解釋道:“開窗是為了通風,空氣流通了,你的病才能好得快,而不是為了自己舒坦。”


  地上的婢女夾著哭聲道:“可是大夫說了,世子夫人不能著涼,這窗戶得關著。”


  林問皺眉,想了想說道:“改日我去求太子,賜下一名禦醫,原來的大夫誰找的?快請走吧。”


  尤氏旁邊的嬤嬤出聲道:“這位孫大夫是我們世子夫人的親娘,尤家老夫人親自去德春堂請的,這貿然辭退了,是不是不太好交代?”


  林問繞到屋裏,把燃著的香料滅了,不緊不慢道:“怎麽,府裏的一個大夫,我這個世子還辭退不了,難道他比宮裏的禦醫還厲害不成?”


  “不敢不敢。”嬤嬤立馬低下頭,聲音呐呐。


  尤氏見自己貼身的嬤嬤被訓斥,默默垂淚,一副小媳婦的模樣。


  林問:……


  他從原身的記憶中看到,尤氏明明落落大方,處事周到,就算偶爾低落,也不在人前顯示,怎麽這會兒,變得如此敏感自卑了?

  他歎口氣,讓跪在地上的婢女出去,順便道:“你這名字不好,以後叫小紅吧。


  小綠,不,小紅磕頭道謝,爬起身退了出去。


  尤氏見狀突然幽幽道:“世子若是滿意小紅,我這就讓人收拾包袱……”


  “不用!”林問趕緊打斷尤氏的安排,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在敏感的人眼裏,做什麽都是敏感的。


  林問深吸口氣,轉移話題,說了些彥哥兒的事,見尤氏漸漸有了精神,鼓勵道:“母親說了,彥哥鬧騰得很,你趕快養好身體,把彥兒接回來照顧,孩子還是養在親娘膝下得好。”


  尤氏眼睛微亮,很快又沉寂下來,幹枯的手指慢慢摸上消瘦的臉頰,黯然道:“妾的身體,怕是好不了了,可憐我的彥哥兒,小小年紀就要沒了娘親,以後可怎麽辦呐,這偌大的侯府,可怎麽活下去…”


  林問:……好像他這個親爹也要死了似的。


  尤氏現在的狀態死氣沉沉,根本不利於養病,這麽下去,還得像原文一樣,兩個月後消香玉損,給女主騰位置。


  遠離女主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尤氏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就算不看這個,林問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兒子他娘死去,他低頭沉思,心裏開始盤算起來。


  然而林問這副樣子,在敏感多疑的尤氏眼裏,就是生氣不滿她剛才的那翻話,心裏更加絕望,擦了擦眼淚,似乎下了什麽決心,說道:“我時日不多,思念家中妹妹,已經打發人把妹妹接到府上,陪我住幾日。”


  林問保持微笑,該來的還是來了。


  “妹妹想必已經到門口了,我身體不適,能否勞煩世子替我出去迎一迎。”


  林問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在尤氏痛苦糾結期盼的眼神中,淡淡道:“我一個男子,不太合適,既然妹妹要來,我就避到前院,你們姐妹好好說些體己話。”


  說完不看尤氏的表情,抬腳離開屋子。原文中,原身也拒了的,原身沒發現尤氏的意圖,單純為了守禮避嫌,覺得這樣不合適。


  換成林問,單純的就是不想看到女主。


  尤氏癡癡地望著門口,捂著帕子默默流淚:“世子爺是不是看出來了?所以才匆忙避開。”


  花嬤嬤連忙勸慰道:“世子一向守禮,避開也正常,姑娘不要著急,慢慢來,瑤姑娘年輕貌美,性子活潑,相處久了,世子一定會喜歡上的。”


  尤氏聞言表情勉強,並沒有被安慰到,她現在心裏十分複雜,自己命在旦夕,還要忍痛撮合丈夫和妹妹。


  可她沒辦法啊,為了她的兒子,沒辦法。


  花嬤嬤還在一旁自顧自地說道:“瑤姑娘小時候落了水,寒了身子,不易有孕,彥哥兒就是她未來的指望,姑娘放心吧,她肯定會對彥哥好的。”


  “是嗎?”


  林問離開德陽院後,前往前院,在二門等到候著的貼身小斯有福。


  “世子,侯爺剛來差人來說,讓你從後院出來,去躺練武場。”有福說道。


  “知道了。”林問回憶著關於威遠侯的信息,帶著有福前往練武場,沒走幾步遇到一頂四人抬的小轎子,林問目不斜視,直接走了過去。


  轎子裏的人剛掀開簾子,還來不及打招呼,望著林問挺拔的背影,心裏忐忑起來。


  “姑娘,快放下簾子,別看了。”


  尤惜瑤回過神,立馬放下簾子,坐的端正,生怕被侯府的人道沒規矩不知羞。


  尤惜瑤自然知道姐姐重病,自己被接到府裏是何用意,她身子骨不行,生不了孩子,嫁進侯府替姐姐照顧小世子,也算是個好歸宿。


  而且世子姐夫玉樹蘭芝,文武雙全,是京中多少閨秀的如意郎君,尤惜瑤想到自己能夠嫁給這樣的男子,成為他攜手共度餘生的妻子,怎麽不心動?

  尤惜瑤漸漸羞紅了臉,不過去主院給陳氏請安的時候,瞬間被一盆冷水破了個透心涼。


  陳氏冷眼打量了一會兒尤惜瑤,隨手賞了個鐲子,說道:“既然是侍疾,就好好待在德陽院,這府裏院子多,彎彎繞繞,別不小心走錯了路。走錯路沒關係,就怕做錯了事,毀了兩家之間的交情。”


  陳氏說完拿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


  尤惜瑤滿臉通紅,捏著手裏的鐲子,被下人領出去。


  陳氏等人走了後,這才放下茶杯,冷下臉,嘲諷道:“侍疾?用得著一個小姑娘侍疾?打的什麽主意,當我不知道呢,病榻前替妹妹拉起皮條,還清流人家的女兒!笑話!”


  一旁的秦嬤嬤跟著同仇敵愾:“我們世子身份貴重,當初娶尤氏,就是遭了繼後算計!尤氏一個五品小官的女兒,平日裏看著知書達理,沒想到心眼挺多,自己命不好,命不久矣,就想把妹妹也嫁進府裏,替她養兒子。”


  “夫人,我聽說那姑娘,身子不好,怕是懷不了孩子。”


  陳氏冷笑:“現在懷不了,不代表在侯府養了幾年也懷不了,讓這麽一個女人進門,就是亂家之源。而且世子若是續弦,也該娶豪門貴女,你讓人去德陽院盯著,不管她們打什麽注意,別讓世子糟了算計。”


  “是。”秦嬤嬤退了下去,風風火火安排人手去了。


  這邊,被明著敲打一頓的尤惜瑤,跟著兩個婢女前往德陽院。


  尤惜瑤絞著帕子,聽著婢女一言一語說些侯府的事,來往的什麽人家,哪裏該忌諱。


  “侯府規矩大,來往的都是體麵人家,尤家姑娘最好謹言慎行,別衝撞著貴人了,世子夫人如今重病臥床,怕是沒人給您求情。”


  “我們說話雖然不太中聽,但句句肺腑之言,尤家姑娘別在意。”


  尤惜瑤笑容勉強,聽著兩個穿戴比她都華貴的婢女,說些名為善意,實則嘲諷的話。


  她心裏開始退縮,這侯府連兩個婢女都如此難纏,她進門後的日子能輕快嗎?


  一路煎熬走到德陽院,剛進屋就被撲麵而來的藥味嗆個正著,尤惜瑤捂著帕子好一陣咳嗦,她雖然自幼身體不好,每到寒冬都需喝藥調養,但從來沒有聞過這麽重的藥味。


  這讓尤惜瑤深刻意識到,她的姐姐,怕是真的要不行了。


  尤氏見妹妹站在門口,眉頭輕顰,體態婀娜,一襲黃衫襯得皮膚嬌嫩,年輕貌美,尤氏看著自己幹枯的手背,笑容微微收斂,招手讓人過來,把屋子裏的下人打發出去,關上門說體己話。


  “剛才世子出去,我算算時間差不多,你碰見了嗎?”尤氏問道。


  尤惜瑤點點頭,又瑤瑤頭:“見了,但姐夫行事匆匆,好像趕著去哪兒,沒見禮。”


  尤氏微微皺眉,心裏猜測世子會去幹嘛,不過她和世子感情淡淡,還沒到報備行程的程度,尤氏隻大概知道,世子在給太子做伴讀,這段時間忙著太子大婚的事情。


  尤惜瑤和尤氏隻差了四歲,又是一母同胞,所以感情極好,尤惜瑤跟尤氏一五一十說了在主院被敲打的事情。


  “夫人好像知道我們的打算,姐姐,怎麽辦?”尤惜瑤咬了咬嘴唇,想到世子俊美的側臉,有些著急。


  尤氏想到婆婆平日裏對她冷漠的樣子,歎口氣安慰道:“這世上就沒有扭得過兒女的父母,隻要世子答應,夫人遲早會點頭的,等你進了門,就算看在彥哥兒的份上,也不會太過為難你。”


  “隻要你替我照顧好彥哥兒,讓他平安長大,娶妻生子,繼承爵位。”


  尤惜瑤用力地點頭,她沒有孩子,彥哥兒就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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