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又入銅駝(3)
謝懷玉不敢再麵對李依依,他隻能後麵出去,他忽然發現自己好生疲倦,疲倦得他此刻腦袋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他像是行屍走肉地般地走在田園裏,以至於兩匹馬停在了他的麵前,他都不知道,一個聲音在麵前響起:“張姑娘,你……”
謝懷玉緩緩抬起頭來一看,卻發現是吳嘯天和趙老三,隻見他們坐在馬上,看著自己灰心喪氣的樣子,不由得詫異起來。
謝懷玉此刻已經能說話,但是卻不想說話了,他隻是疲倦地看著二人,毫無感覺,然後眼簾又垂了下去,從他們側邊走過去,趙老三卻下了馬,別在她麵前,問道,張姑娘,此刻你已經能說話了吧?
謝懷玉停了下來,心想,倒不如讓你一刀殺了我算了。他抬起頭來,用張迷蝶的聲音道,沒有錯,你的家人是我殺的,此刻你還是殺了我吧。
吳嘯天也走在他麵前來,失聲道,張姑娘,真的是你?他此刻仍然不敢相信他會是凶手。
謝懷玉不再說話,垂下頭去。
趙老三惡狠狠地看著張迷蝶,忽然亮出了刀來,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殺他們,他們可是無辜的。
謝懷玉冷笑道,殺了就殺了,還要什麽理由,你若不動手,那麽就請你讓開。
趙老三心一沉,再也不猶豫,他此刻怒氣衝天,她殺了自己的家人,此刻居然還敢如此囂張,他已經忍無可忍,他一刀揮向了謝懷玉,吳嘯天在旁邊看著,猶豫之間,卻閉上了眼睛。
趙老三一刀砍下去的時候,卻沒有砍中謝懷玉,他砍中了擋在謝懷玉麵前的一個人的肩頭上,趙老三凝目一看,失聲道,芍藥,怎麽是你?
吳嘯天睜開眼睛來,隻見趙老三此刻立即收刀,擋在謝懷玉麵前的少女左肩此刻卻血流如注,她麵色露出了痛苦,那一刀的疼痛感她一個少女也許承受不了,芍藥帶著吃驚的表情道,趙大俠,你為何要殺我……
又一人騎著馬奔了過來,他下了馬,衝到芍藥身邊,看到芍藥受傷了,本就嫩白的臉此刻更加慘白了,他失聲道,芍藥,你……你流血了。他立即撕下自己的一塊衣襟,給芍藥包紮著,這人正是張儒。原來這芍藥和張儒騎馬到這裏來的時候,忽見得張迷蝶便在這裏,趙老三和一個大漢也在那裏,大喜,便知道這張迷蝶定是謝懷玉不假,便狂奔著過來,張儒跟在後麵,誰知道到了近處時,趙老三卻揮刀要砍謝懷玉,謝懷玉居然也不抵擋,芍藥也不管什麽事情,心下隻想著救下謝懷玉再說,於是身子便從馬上一躍,奔到謝懷玉麵前,硬生生地替謝懷玉擋一刀,好在這一刀隻砍在了自己的肩頭上。
謝懷玉扶住芍藥,叫道,芍藥,你怎麽這麽傻。說話的聲音,卻是男音。
芍藥對這一切毫無不知情,她不知道謝懷玉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趙老三為何要殺他,她隻道,公子,你們怎麽啦?
謝懷玉發出男音的時候,趙老三和吳嘯天已經大吃一驚,待到芍藥叫她公子的時候,更是一頭霧水,趙老三看著張迷蝶,沉聲道,你是……
謝懷玉歎了口氣,眼神甚是凝重,他道,我本想死在你的刀下的,哎,罷了,趙老三,是我,我是謝懷玉。
趙老三皺著眉頭,問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老三見給芍藥包紮的人正是張迷蝶的哥哥張儒,此刻不好講,便道,一言難盡,芍藥,我帶你去治傷,趙老三,吳幫主,你們跟我來吧。說完,便帶著芍藥躍上芍藥騎來的馬,狂奔而去。
張儒立即騎上馬,緊跟其後,趙老三和吳嘯天更不知道究竟,便也跟了上去。
謝懷玉來到了城裏的謝家藥店,那藥店識得是謝懷玉假扮的,便請了進來,謝懷玉稱後麵的都是他朋友,讓他們也進內堂來,那老板見謝懷玉神色匆匆,在他們進來後,便關了藥店,不再營業。
謝老板看見芍藥肩頭此刻血跡深深,便拿出了金創藥給謝懷玉,謝懷玉解開了張儒包紮的布料,這一刀砍得太深了,謝懷玉歎了口氣,道,芍藥,以後別再這麽傻了。他解開了芍藥的衣襟,眾人便走出了內堂,在堂外候著。
芍藥臉微微一紅,她凝視著謝懷玉,忽然啜泣了起來,眼淚也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謝懷玉一邊給她敷上金瘡藥,一邊皺眉問道,哎喲,怎麽啦?可是疼了?
她努著嘴,眉頭也緊蹙著,妙目似嗔非嗔,嗄聲道,你若死了,我可怎麽辦?
謝懷玉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比之平常,當真是嬌柔婉轉,百媚頓生,讓人顧盼間隱隱心疼,他給芍藥包紮上白布,穿好衣服,站了起來,眼裏露出了憂傷的神情,想到李依依的話,便一股悲傷油然而生,他嗄聲道,縱然我死了,她也不會為我流淚,說不定現在還會拍手稱快,死了又有何妨。
芍藥知道他說的是李依依,心想公子這幾天隻怕是和李依依鬧矛盾了,便問道,公子,你們怎麽啦?
謝懷玉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芍藥,芍藥聽了,又是歎氣,又是為謝懷玉焦急,待謝懷玉說完後,便歎道,想不到你短短幾天,就遇到了這麽多的事情,若是說給比人聽,誰會信呢?
謝懷玉苦笑道,所以說,我此後再也不扮女人了。
芍藥微微一笑,道,還好這次給了你沉重的教訓,否則說不定你扮女人還扮過癮了呢。
謝懷玉問答,芍藥,你怎麽會來這裏?
芍藥被這麽一問,臉紅了紅,道,我在張府呆不下去了,所以便來……尋你了。
謝懷玉道,你竟然還能找到我,倒是個奇跡。
芍藥卻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隻不過有張儒帶著我,我便求他去打聽依依姐姐的住處,張儒這人太迂腐了,好在最後糊裏糊塗,卻讓我們在餘姚那裏碰上了素素姐姐,我便問了依依姐姐現下在哪裏,她告訴我們她的家在杭州這裏,於是我們便趕了來,果不然不出我所料,你果然在這裏。
謝懷玉歎了口氣,聽她左一句依依姐姐,右一句依依姐姐,叫的謝懷玉此刻腦海裏又滿是李依依在後院裏和他說話的情景。
芍藥看著謝懷玉痛苦的神情,便知道他此刻又想起了李依依的話,於是想找個話題來讓他轉移掉,便問道,公子,你說張姑娘她……
謝懷玉點點頭,道,不錯,雖然我不知道她係何門何派,搞什麽陰謀,但是決不可忽視。
芍藥點點頭,道,那麽張儒他……
謝懷玉目光閃動,笑道,張儒他這一路上可有什麽異常行動沒有?
芍藥看不出謝懷玉眼裏的取笑,認真地思考了下,然後搖搖頭,道,他不會武功這是真的,而且他滿腦的之乎者也,倒也不像是裝的,也許他和他的家人都不知道張迷蝶是個可怕的女子……公子,你為何這樣看著我?她這才發現謝懷玉眼裏滿是笑意。
謝懷玉笑道,我忽然發現,張儒對你,可是心懷不軌啊。
芍藥臉立即紅了起來,轉過頭去,微蹙眉頭,嬌嗔道,公子,你就愛胡說。
謝懷玉笑道,人家一介書生,出了出來找些字畫,和文人墨客們交流交流,哪裏還會瞎混?他若不是對你有意,怎麽可能隨你奔波勞碌幾天?你沒有發現,他看見你受傷的時候,那種目光,比誰都著急著呢。說著,便咯咯笑了起來。
芍藥臉更紅了,心裏也不是滋味,她低著頭道,公子,你莫要再說了,我……我……不喜歡他。
謝懷玉也覺得張儒這人甚是呆板,加上本身印象本就不怎麽好,覺得他配不上芍藥,便不再取笑芍藥,道,芍藥,你先在這裏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澡堂好好洗個澡,換個衣服,換個模樣。
芍藥點點頭。
也不知道多久過去了,吳嘯天和趙老三,張儒在外堂等候著,謝老板招呼他們,他們等了這麽久,已有些不耐煩,特別是張儒,心想,他二人怎麽包紮個傷口也要這麽久麽?
那謝老板也不知道少莊主在裏麵做什麽,可是若是自己進去看看,冒犯了他,可不是好事,他與吳嘯天和趙老三談了許多話,知道吳嘯天是丐幫幫主,趙老三是龍門鏢局總當家的,二人甚是精明,倒不是不好忽悠,但這滿口之乎者也讓人聽不懂的呆板書生,倒可忽悠一下。他故意歎氣道,少莊主怎麽這麽久還不招呼你們進去?
張儒見他們終於談到裏麵的事情,便拱手道,還請謝老板進去裏麵看看。
謝老板卻搖搖手,忙道,我一個手下,怎敢如此?他縱是讓我等個三天三夜,我也隻能在這裏等著。他看著張儒,接著道,哪像你們,隨時可以來可以去的。說完,又故意歎了一口氣。
張儒想到自己是客人,哪有主人讓客人等這麽久的緣故?心想,自己進去看看也無妨,若是冒犯了,陪個不是便了。他倒不是等不及,他是在擔心芍藥。
他道,那麽就讓晚生進去看看吧。
謝老板臉現為難的神色,道,這……
張儒隻道他為難,怕遭主人挨罵,便搭著他的肩膀,道,不用擔心,晚生進去後,謝公子若是怪罪下來,就讓晚生給他陪個不是。說哇,便走近了內堂。
吳嘯天和趙老三看看謝老板,又看著張儒走了進去,便相視一笑。
張儒走進去的時候,便看見芍藥躺在榻上,傷口已經包紮好,謝懷玉卻不知道去了哪裏,便站在門口,也不知道是該叫她還是出去為妙,幸得這時芍藥翻過身來,看見了張儒,便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張儒道,剛剛走進來的。他接著道,額……謝公子去了哪裏?
芍藥道,他去洗澡了。芍藥坐了起來,道,你坐吧,我去叫趙大俠他們,公子大概也快好了。說完,便走出了內堂,來到了堂外,見到趙老三和吳嘯天他們,便道,不好意思,趙大俠,吳幫主,讓你們久等了,公子快好了,你們進去等吧。
趙老三和吳嘯天應了一聲,站了起來,便跟著芍藥走了進來,恰好謝懷玉已經打扮好了,恢複了本來模樣,仍然著一襲白衣,飄飄然間當真是俊逸瀟灑。
謝懷玉抱拳道,趙當家的,吳幫主,張公子,讓你們久等了。
幾人回了一聲,便圍在桌子上坐了下來,謝懷玉首先便把自己纏著吳嘯天的目的說了出來,吳嘯天聽了,雖覺得可笑,然而不想這花花公子竟為了救一個女子可以如此屈身假扮女人,又隻為了見李依依一麵,還繼續假扮下去,倒是令人可敬,便道,謝公子既無惡意,那麽也不無什麽過錯,況且你為了救人不得已而為之,卻是精神可嘉。
謝懷玉當下又對張儒道,張公子,你在家裏,可發現你妹妹有什麽異常沒有?
張儒不知道謝懷玉為何忽然問起這個,便想了想,道,沒有,謝公子為何問起這個?
謝懷玉道,等一下我說出了對你妹妹不敬的話,你可別生氣,我可沒有半分詆毀你妹妹之意。他知道張儒腦子不好使,若是等一下自己說了他妹妹的壞話來,他隻怕要跟自己一番口舌之爭。
張儒心想,自己的妹妹能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讓你說,便點點頭。
謝懷玉便把關於張迷蝶的一切事情說了出來,那張儒聽了,皺著眉頭,道,不可能,謝公子,你莫非搞錯了?
趙老三卻道,謝懷玉說得不假,他說你妹妹身上帶有天生而來的奇香,誰也模仿不出來,謝懷玉雖然能把張迷蝶扮得惟妙惟肖,但是身上在怎麽噴香水,都不過是俗香而已,但是張迷蝶身上的香,卻是誰也模仿不了的,此刻我才注意到,謝懷玉和張迷蝶兩人身上的香,完全是不同的。他看著謝懷玉,眼裏帶著歉意。
吳嘯天也滿是愧疚,他道,謝公子,真是抱歉的很,我一拳重傷了你,險些讓你喪命,好在你身手了得逃脫了,否則,我二人隻怕就要闖下滔天大禍了。他知道謝懷玉是謝獅子的唯一兒子,那便是唯一的接班人,他若有閃失,謝獅子隻怕非端了整個丐幫的老底不可。
謝懷玉卻苦笑道,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想不到張迷蝶居然還會急速之風,恰巧我也用了急速之風,讓趙老三看到了,他再也不分辨真假,上來便要我的命,不過我始終想不通,張迷蝶怎麽會慕容小西的急速之風的?而且她似乎也練了胡扶風的柳葉刀法。
趙老三聽到了胡扶風,目光閃動,道,那麽,可否推斷出,她是以胡扶風為代表的其中一股勢力呢?
吳嘯天道,不無道理,謝公子,我且問你,你這急速之風,卻是從哪裏學來的?
謝懷玉道,不瞞你說,在下的小叔父謝子傑,正是急速之風的唯一傳人。
吳嘯天卻道,你說是唯一傳人,也不盡然,你可知道,《江湖外傳》中載,風花雪月樓曾經名噪一時,小門小派中,就它和霹靂堂曾經崛起過,甚至已經能個當時長江十八水寨,落入山莊,青龍幫還有在廣西的李爾王勢力相抗衡,隻可惜自慕容小西死後,風花雪月樓難有人才,不就便立即分成了兩個門派相互爭奪樓主之位,雙方勢力打得不可開交,便各自求外援,一派求了長江十八水寨,一派便求了落日山莊,後來兩派便徹底分開,分別附屬於長江十八水寨和落日山莊,最後終於成為了江南勢力中的一派,和長江中的一派,那急速之風雖然在江南一派中的掌門人所會,但也不見得被長江勢力吞並的便不會急速之風。
趙老三和謝懷玉聽了,覺得很有道理,都覺得張迷蝶是長江十八水寨的人無疑了。謝懷玉道,如今長江十八水寨雖然不能和當年柳一刀和風衣血的相提並論,但畢竟是它的後續,他們當中有人會急速之風,也不足為奇。
一提到這股勢力,趙老三又立即想到潛伏在神龍教當臥底的燕兒,她們都是女子,但是手段卻心狠手辣,讓人發指。
趙老三道,既然是胡扶風的人,我們不難推斷出,他們要殺你的目的了。
謝懷玉點點頭,道,不錯,張迷蝶知道我一直在假扮著她,便借此殺了趙老三的家人,又故意留下線索給趙老三,讓趙老三找到這裏來,趙老三那時候滿腔的仇恨,定會殺了我,那張迷蝶假扮成芍藥,將玄極針插入我的胸裏,目的就是要封住我啞穴,讓我無法辯駁,好讓你們下手殺了我,但是後來她的計劃不成,卻知道我身受重傷,便趁著關瑩瑩走後,企圖來暗殺我,這時候無論是誰殺了我,調查下來,都必定是你趙老三和吳嘯天的罪過。
趙老三道,他們之所以如此處心積慮地對付你,要陷害我和吳嘯天,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和整個丐幫的人,都得罪了獅子山莊,讓獅子山莊傾全力對付丐幫,當然,還有我,那時候,他們便好坐收漁翁之利。
吳嘯天歎了口氣,道,長江十八水寨真正的敵人,是嶽陽第一樓,這些年來,嶽陽第一樓可沒少勒索他們的地盤,可是他們卻偏偏來對付獅子山莊,卻令人匪夷所思。
趙老三歎了口氣,道,據我所知,他們對付獅子山莊,目的僅僅是出於一種,那就是報仇。他頓了頓,又想到了燕兒,便接著道,隻是我不明白,他們的仇人為何如此之廣,不但連獅子山莊視為仇人,神龍教也是。
謝懷玉道,這都是上輩子的恩恩怨怨了,我們大概是很難懂的,不過,眼下,我們卻不能坐以待斃。
趙老三道,你莫非想去找胡扶風?
謝懷玉道,你不想去?
趙老三眼裏露出了火焰般的光芒,道,誰說我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