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隻爭朝夕(3)
趙老三當下並不多想,他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的心砰砰地跳著,腦子一片空白,他什麽都不敢想,他隻希望他的妻子能夠活下來。血腥味。
十分濃厚的血腥味。
趙老三遠在十幾丈外便聞到了。
他的心沉了下去。他趕回到屋子內,他的妻子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一刀從她的胸膛穿過,刺破了她的心髒,她當時便立即斃命了。趙老三全身緊繃著,他又去看他的兒子,隻見他的兒子全身並沒有什麽傷,但是趙老三摸著他的脈搏已經停止了,心跳也沒有了,顯然他也已經去世了,他究竟傷在哪裏?趙老三希望他隻是假死,他希望兒子還能夠活著。
可是他找不到,他全身一點傷也沒有,他究竟是怎麽死去的。
趙老三忽然靈機一閃,立即把他的兒子立起上身,雙手貼在他的後背,給他輸送內力,不一會兒,隻聽得嗖的一聲,不知道什麽東西,從他兒子體內射了出來,然後釘在了木牆上,趙老三往那木牆一看,卻是類似鐵釘之類的東西,他把兒子放了下來,然後走過去一看,神色一變,他伸手把那顆東西拔出來,隻覺得這是一顆十分特殊的釘子,它看起來晶瑩剔透,摸起來光滑柔軟,趙老三臉上的肌肉在顫動著,一字一字道,玄極針。趙老三知道,這種針非常恐怖,一旦進入人的體內,便如蠕蟲一般,逼也逼不走,隻會隨著血液流動,而自己的兒子因為此刻早已經死了,血液不再流動,是以能夠被逼出來,他想,那女子定是將玄極針直接逼入了兒子的心髒內,導致他窒息而死。他握緊了拳頭,喘著大口氣,心中的悲憤,已露於臉上,他的肌肉顫動著,腦子隻感到天旋地轉,一片黑暗,他坐倒在地上,他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他抱起了他的兒子,也抱起了他的妻子,他不在乎她身上的血沾染了他的衣服。
他就這樣靜靜地,靜靜地抱著他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老三隻想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因為這一刻他沒有痛苦,沒有喜悅,一切都是空白的。
直到他的鄰居來探望他們的時候,發現了這一幕,甚是驚恐,隻道一家人都死了,便慌忙去叫其他的人,來了幾個壯年,看著趙老三也坐著一動不動,眼睛睜著也不眨一下,隻道都已經死了,歎了口氣,道,天氣炎熱,屍體容易腐爛,我們還是先把他們安置好,在報官吧。
一人問道,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回事?若是遇到強盜,也該有動靜才對。
眾人說著方要抬他們三人的身子,趙老三卻忽然站了起來,也不看眾人,他直盯著前方,目光深沉,他走了出去,走出門外,忽然回過身來,道,各位鄰居,你們別報官了,安生幫我把家人就地埋了,立個墓,他日趙老三回來時,再來感謝各位的大恩大德。
雖然趙老三並不時常住在這裏,但是大家都都對趙老三非常崇拜,此刻他有要求,自然欣然答應。趙老三一手握著一團綢衫,一手拿著一根玄極針,沉思良久,便隻身上馬,離開了這裏。
他先是來到市集上,找了一家織坊,問一下當地著名織婆,他從那蒙麵女身上扯來的綢衫,是哪裏的布料。那織婆一看,便立即說是產自杭州織坊的,她見識過全國各地的織坊的布料,杭州織坊的布料當屬著名也是最特別的。既然是產自杭州,那人定然便是江南人,要找那蒙麵女子便有了方向。於是他星夜趕往杭州,不到幾天的時間,他便坐著船來到了杭州城裏,此時已經是亥時,他一人獨自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心中的悲憤依舊難擋,他隻希望他可以找到那個女子,將她碎屍萬段。
忽見得一女子從藥店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抱著一個女子,趙老三仔細一看,但見那女子也是蒙著白巾,而且身形樣貌,竟是那樣的相像,心中一疑,便緊跟著她,卻忽然發現一群乞丐也在暗中跟蹤著他,心想,自己這樣隻怕兩邊對自己起疑,於是便不再追蹤,心想,這群乞丐想必是丐幫的,丐幫既然要跟蹤她,她必然跑不了,於是便跟在了那群乞丐的後麵,隻見那女子進了店中,那群乞丐便在外等候著,當下便躲在黑暗的地方,聽那些乞丐的閑言碎語,聽了後,趙老三得知了吳嘯天已經做了丐幫幫主,那女子是吳嘯天要他們跟蹤的,說是那女子抓了麗華山莊的二小姐,而且她所住的房間,便是靠著後麵房屋的房間。
於是他隻在那窗下等候著,過了許久,那女子打開了窗子,忽然箭一般躥了出去,趙老三又驚又怒,果然是她,當下也不再懷疑,便緊隨而去。到得一處殘垣斷壁的地方,趙老三正想出手攔住,忽然一條人影撲過來,隻擊那女子,趙老三立即躲在身後,卻發現那人影便是拳王吳嘯天,那那女子抱著的那個女子,卻是梨花三美中的李依依。
他不多想,隻在暗中看著,見得吳嘯天給那蒙麵女子威脅住了,憤怒之極,便使出了彈指神功,然後揮刀劈向那蒙麵女子。
此刻他站在風雨之中,吳嘯天知道他再受打擊,心中當然十分痛苦,便安慰道,趙當家,節哀順變,等我們找到了那惡人,再盤問出個到底來,此刻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雨吧。
趙老三此刻已經被雨淋得全身都濕了,也看不到他還有沒有再流淚,他道,吳幫主,你先走吧,我想讓這場大雨好好淋一下,我……我真的好難受。他忽然跪了下去,跪在這天地之中,痛哭起來,吳嘯天正要相勸,趙老三卻忽然仰天長嘯起來。嘯聲久久不停。
吳嘯天便不再勸阻,隻站在他的旁邊,他知道,呼嘯能夠發泄他胸中的痛苦,悲憤,失落。
且說謝懷玉帶著李依依使勁地狂奔,他們出了城,謝懷玉受了吳嘯天一拳,內傷太重,走不到多久,便上氣不接下氣,想要咳嗽,腳下一個不穩,摔倒了下去,在這條被風水大濕了的泥濘的土路上,打了幾個翻滾。李依依立即趕上前去扶住他,眼裏甚是惶急,問道,你沒事吧?
謝懷玉正要站起來,卻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李依依立即拍拍他的後背,道,你怎麽樣了?李依依知道她剛剛吐血了,顯是吳嘯天的那一拳實在太重了。
二人此刻都已經被淋濕了,謝懷玉看著此刻全身濕透了,還被風吹雨打的李依依,像極了一朵正被摧殘的花朵,心中難過愧疚非常,心想,這還算是自己造成的,胸中萬千言語,此刻無法表達,但也不多管,隻身站了起來,然後將李依依抱在懷裏,用本就失了的衣袖蓋住李依依的腦袋,再次狂奔。
好在走不多久,他們便看見了一間荒廟,二人便走了進去,隻見這裏破破爛爛,門板斜歪著,他們跨過門板,走了進去,裏麵漆黑一片,加上狂風暴雨打進來,著實讓人覺得心寒。可是至少這裏可以避雨,至少不用再外麵被風吹雨打。
那李依依縮在謝懷玉懷裏,身子微微顫動,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感覺得冷,趙老三感覺到她身子是那樣的柔軟,更起了守護的心,當下緊緊抱著她,恨不能言語:別怕,我保護著你。
二人便縮在壇下,那李依依忽然抬起頭來,謝懷玉看到她妙目閃閃發光,充滿了關懷,謝懷玉的心像是被柔化了一般,問道,怎麽啦?可是她卻隻是發出了啊啊的聲音。
李依依柔聲道,你還好嗎?
謝懷玉頓時歡喜不已,更把李依依緊緊抱在懷裏,心想,要是一輩子能這樣抱著你,我就幸福死了。
李依依見她這樣抱著自己,隻道她和自己一樣冷,便縮在她懷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漸漸停了,隻剩下瓦邊滴水的聲音,在這樣寧靜的夜裏,卻像是催眠曲一般,讓人發困。
謝懷玉卻不想睡,他隻道李依依的身子向來柔弱,剛剛被雨淋濕了,此刻全身濕透了,若不把她的衣服馬上烘幹,隻怕她便要生病了。所以她放下了李依依,伸手摸摸她的手背,用手指點了幾下,那李依依不懂她什麽意思,問道,你要去哪裏?謝懷玉卻暗中摸索著底下的幹草,想要找一團沒有被水浸濕的來。
他湊一團,便堆在中間,然後不斷地用力磨著,不一會兒,那草便起火了,然後他引燃了中間的那一堆草,頓時間黑暗的廟裏便亮如白晝。
他向李依依看去,隻見李依依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雙膝,凝眸看著自己,謝懷玉露出了笑容,他然後招招手,示意要李依依過來取暖。
李依依挪了過來,靠近了火堆旁,感覺自己暖和多了,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謝懷玉一看,放心許多,但這幹草很快就會燒完,所以得找些幹柴來,但是眼下卻要去哪裏找呢?他看到了那斜斜歪歪的桌子,心念一動,一掌將那桌子劈成幾段,然後投入火中,一會兒便燃燒起來。
謝懷玉也坐了下來,他全身也是濕透了,也覺得寒冷。
沉默半晌,李依依忽然問道,你和吳大俠二人怎麽啦?
謝懷玉心一沉,吳嘯天吳嘯天,你心裏看來隻有他,心中忽然一想,自己此刻還是張迷蝶,她還隻道我們是未婚夫婦,是以便隻能問這話,這麽安慰自己,心好過多了,苦於無法言語,否則,此刻他定要挑撥一下吳嘯天和她,讓李依依對吳嘯天反感,誰叫自己做了好事反而沒好報呢?他看著李依依,忽然歎了口氣,搖搖頭。
李依依隻道她不願跟自己多講,料想他們之間必然發生了什麽誤會,當下也不便多問,便又低下頭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懷玉看著她有時微風吹進來時身子還在顫抖,便知道她裏麵也濕透了,必定還不好受,便拿起了一根一頭被燒得成碳的幹柴,在當下寫著字:你快脫下衣服來,讓我烘幹了它,小心受寒。
李依依一看,才知道原來她不能說話,又驚又疑,問道,你怎麽不能說話了?
謝懷玉卻搖搖頭,然後作脫衣服的手勢,讓李依依脫下衣服來給他烘幹。
李依依看著四周圍,想此刻正是深更半夜,應該不會有人來的,遲疑了一會兒,見謝懷玉有如此執著,便點點頭,脫下了外衣,她穿著的是褙子,脫下來裏麵隻有一層淺黃色的裹胸內衣,露出了她那雪白的肩膀,和輪廓分明的鎖骨。她底下穿著一條花白褲子,此刻便拖下了鞋襪,露出了她那好看的腳踝和細嫩的腳丫,謝懷玉看得癡了,她身上每個露出來的部位,都是如此的迷人,謝懷玉在迷城島上便經常看見她的腳丫,但此刻好像卻生平看見了一般,看起來更迷人了。
謝懷玉看得癡了,以至於李依依把衣服遞給他,他都沒有晃過神來,李依依見她如此專注地看著自己,不由得臉一紅,心想她怎麽像個男子一般看著自己。
謝懷玉半天才接過李依依的衣衫,然後架起了一個橫架子在火焰上,把衣服和襪子架在那裏。然後站了起來,到門前將歪著的門扶正掩住,好讓風吹不進來。
李依依看著她想的如此周到,事事為著自己,心下十分感動,自己抱著膝蓋,柔聲問道,你自己不把衣服烘幹嗎?
謝懷玉向她投來微笑,然後搖搖頭,便坐在一邊,添著幹柴。
李依依看著他非常能幹的樣子,不由得輕咬著嘴唇,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忽然啞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善良的姑娘,你們之間一定是誤會了。
謝懷玉心下暗暗為李依依折服,暗想,她縱然對吳嘯天愛意深深,但眼下見吳嘯天既已有了婚約,也不期望他們的婚約破裂,反而事事替他們往好的方向想去,對她愛意更是添了不知多少分,心下決定,她縱然是嫁給了別人,無論如何,隻要能默默地守候著她一生,此生便已經無憾了。
他這麽想著,便拿起了剛剛那根寫字的幹柴,然後又在地上寫道,我和他之間已經完了,李姑娘不必多問,也不必傷心。
李依依看了,心下百感交集,但一想到她原來是知道自己心意的,不由得臉一紅,垂下頭去,半天此抬起頭來,看著謝懷玉,見她頭發還是濕的,神情也有些脆弱,看起來有些狼狽,同情之心升起來,便搖搖頭,道,張姑娘,你別誤會,我跟吳大俠並沒有什麽,你們眼看就要成為夫妻了,有什麽誤會是好解決的。她雖然說這些話時,心裏隱隱生疼,但是卻衷心地希望他們能夠和好。
謝懷玉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女子,甚至善良得有些傻,事事隻為別人著想,隻怕別人傷心失望,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又在地上寫道,李姑娘,我欺騙了你,你莫要見怪,吳嘯天和我沒有婚約在身,隻是因為某種原因他才不得已答應要娶我,但我們之間卻沒有什麽。他寫著這些字時,也同樣隱隱心疼,甚至還更恨吳嘯天了,他本來就對吳嘯天怨恨之極,但是一見到李依依,便不想讓她傷心難過,假如自己添油加醋地說了吳嘯天的不是,編一些吳嘯天和張迷蝶的感情,隻怕她便要傷心難過死了,謝懷玉恨不得代她難過傷心,代她去死,怎麽會舍得這麽做?
李依依看了這些字,更是心亂如麻,少女的情懷,總是難懂的,甚至有時候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她此刻有些激動,但又恨自己激動,便低下頭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張姑娘,
謝懷玉見她臉有喜色的樣子,既為她歡喜,也為自己難過。他歎了口氣,便將幹柴投入火中,不再說話,也不想說話了。
衣衫已經被烘幹了,謝懷玉拿了下來,李依依這時候內衣和褲子也已經給烘幹了,身體也暖和起來,穿上了褙子襪子鞋子,儼然又恢複了那嬌豔動人的模樣。
謝懷玉心想,縱然與你相處隻在朝夕間,那便算是我的一生一世了,李依依啊李依依,你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