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水星監獄的規矩
讓盛成章長篇大論也是個挺難的事情,因為吧,在水星監獄流行的一種生態就是動物世界,強者生存就對了,其實要是沒有那麽多講論人類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關於這一點,我們在前麵多多少少談過一些,不過要想把盛成章如今這個吊樣子理解明白還需要加一點講論。
如果你注意觀察過人類社會的發展你就會發現一個特別古怪的事情,怎麽的呢,就是越文明的人越喜歡講論,而越喜歡講論人壞起來就越沒下限,仿佛是一但言語上輿論上講不過你就觸了他的底線,確定了跟你的血海深仇非把你趕盡殺絕不可,從這個意義上說動手以前悶不吭氣也是個挺好的選擇——打不過再講論也不晚,都講完了再打不過那連跪地求饒的機會就都沒有了……不過我們要說的是,在水星上文明還沒有那麽壞,水星監獄起碼是這樣,就是說,盡量少講論多打,打完再講論對錯,這個因果跟地球時代的人類是完全不同的,這就造成一種挺有趣的局麵。
首先我們得交待一點,水星監獄裏大部分可都不是什麽好人,或者換個說法,水星監獄裏大部分人“不符合主流社會價值觀”,就是說,普世的社會倫理要求人怎樣生活他們是一概不聽的。這個問題相當複雜,因為社會倫理本身就是一個相當曖昧的東西,一般來講它總會是一些高明智慧的結晶,他們認為人類在當時當地那樣的情形下應該怎樣生活就是正確的、良好的、可以為大多數人接受的,於是這些人就製定規則,打擊那些不願意遵守規則的人——人類社會的所有文明衝突本質上都是這個原因,你的規矩我不服,那我們就打一打看看好了。在水星監獄,這種情況其實也一樣,就是高明的人製訂大家都能接受的規則,不服我們就打一打——哪怕這些規則可能看上去相當無聊,你也得守,不然你就得跟別人衝突。
水星監獄就是一種小文明,大概類似於地球時代一些第三世界的國家,如果我們說在二十一世紀的地球非洲和亞馬遜雨林裏還有吃人肉的習俗,大部分人都不信,不過那就是別人的規矩,不吃人肉他就渾身難受。水星監獄當然不至於這樣,但這裏也跟新移民的那類國家一樣充滿了暴力和血腥,換句話說,規矩還沒有陪養成為風俗,人們還是比較習慣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處理問題——話說,最簡單的未必就不好,最文明也未必就好,得看你站在什麽角度談它們。
水星監獄的人員成份相當複雜,你可以把這裏理解為地球航海時代的米國或者澳大利亞,本來就是把最壞的人扔到這裏來圈禁的,所以這兩片大陸上都發生了大規模的人類殘殺事件你就可以理解了——把暴虐之人扔進羊群,那他施起暴來就會沒完沒了,這就是人性,得連續生育好幾代人才能把血裏的暴虐稀釋,但也僅僅是稀釋,一但發作起來他們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的。水星也是這樣,初期的水星監獄裏大部分都是那種偷奸耍滑殘酷無情的人,這個地方原本是不準備開礦場的,但是為了讓這些凶殘的人釋放精力因此上才在地下開發了一個礦坑……聽起來是不是挺耳熟?米國人也淘過金,澳洲人也挖過礦,這都是一步步跟著來的——如果不給暴虐之人合適的發**力的渠道他們就要搞人類清除,這不是開玩笑,初期水星監獄的囚犯中間就流行這樣的“活動”,他們拉幫結派就專門搞這些事情。後來高明的人看出這類問題可能需要一些所謂“聰明”的方式來處理,才在地下開了礦坑,給這些人一個其它的念想——隻要努力勞動就有回到正常人類社會的機會,這是一種恩賜也罷,是一種欺哄也罷,但大多數人都是願意回歸一個正常人的……哪怕就是要殺人,殺一個正常人也比殺一個水星監獄的囚徒成就感高的多——囚犯其實就相當於次等人,誰就願意做一個次等人呢?還是做一個正常人比較好……
從這種不論是心理也罷、倫理也罷的原因水星監獄下麵的礦坑開始運作,形成了管理與被管理的階級,這種階級就像上天梯一樣一層一層往上堆疊,最先是火星人在管理,後來變成來自火星的罪人,再後來變成銀心城的罪人,再後來就變成水星監獄的囚犯本身,就像竹子抽節一樣一節節地向上頂,隻是最下麵的那些勞動者不會變化,所以這地方根本也就是個暴虐之地。我們在土衛六的時候稍微提過一嘴,說想治一個人就把他扔進監獄安排幾個黑叔叔,其實在水星監獄也差不多,不過這邊的體驗可能稍微公平一點:在土衛六你沒有反抗的機會,在水星監獄其實你是有的,隻要你夠厲害,你就可以暴打提著褲子趕來妄圖得蜜的各路貨色,守好自己的身體。而且,隻要你足夠凶狠你就可以加入創世會,成為幫會成員,那樣你就可以逃過這種挺悲慘的命運,所有進入水星監獄的人都有這麽一關,不分高低貴賤,從不厚此薄彼,所以能混入創世會成為管理者的人都是好漢,無一例外。
盛成章當然就是好漢中的好漢,誰也別想從後麵侮辱他的身體,他的那一手功夫挨著就得褪層皮——有人說這拳那棍都是假的,過去流傳下來的功夫都是假的,我們隻能說,沒有假的功夫,隻有假的練功夫的人,等一個人把這套東西吃透他就可以做一個李小龍,開創自己的流派。而且,這流派裏不隻有套路,重要的是對功夫的理解,不隻是身體要過硬,而且是從內心裏透徹地明白了功夫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關於這一點,不練功的人其實是很難理解的,術業有專攻,一般情況下鄙視功夫的往往是一個嘴巴就能打倒的人。盛成章的功夫是一流的,打起來也厲害,而且這個人很會動腦子,又因為他的經曆有一種和所有人不共戴天的陰鷙,但哪怕是如此,他其實都對創世會沒有多強的約束力,換言之,他想做什麽大部分時候由不得他。
水星監獄的人有點崇尚暴力,我們雖然屢次說暴力不一定是壞的,可如果把這東西作為解決問題的第一選擇甚至去崇尚它那又是另外一條滑向深淵的路——所以整個人類史才是走鋼絲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平衡才是硬道理。可是在水星監獄這種平衡是沒有的,因為這裏的人沒有太多的傷害旁人的手段,他們就隻能互相搏殺才能生存得比別人強,這就造成了一種很微妙的情況——我們可以把現在發生在水星監獄的起義看成是一種進化,最底層的囚犯進化成了平常人,這是起義軍之所以指揮起來無往不利的眾多原因之一,這也是我們所謂的“士氣”的由來。但是自從起義軍進入銀心城和公司形成對峙以來這種情況多多少少都在變化。換句話說,在如今這種對峙下有的人又在往一個罪犯的人類屬性上退化,這種退化不隻表現在他們跑出去燒殺搶掠,也表現在起義軍內部那種躁動不安的氣氛上,很多軍隊就是因為這種氣氛瓦解的。
他們從水星監獄起義,一路和公司戰鬥,死傷了那麽多的人,搞來豬鼻子把隊伍拉到銀心城去,在街巷裏和公司的人戰鬥,都咬著牙忍下來了。而進入了銀心城,再沒有蜂鳥的嗡嗡,也沒能鳴雷日那種嚇死人的動靜,每天就是在城牆邊和公司的人對罵,早上起來甚至有安邦會的人端到好吃好喝,他們反而是浮躁起來了……
這就是所謂的烏合之眾呀!
盛成章知不知道跟他一起搞事情的人是烏合之眾呢?其實他是知道的,可是吧,這裏的人就這麽個德性,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小心謹慎地注意著軍隊,不,“行伍”裏的風吹草動,以便及時發現問題以及解決問題。
所以計劃雖然是有了,他說完王燼也認可了,這麽做是靠譜的,可是他還走不開——他不能莫名其妙就跟著王燼回水星監獄去了,他得隨時準備鎮壓異動不是嗎?而且,鳴雷日馬上要到了,這個日子像過節似的,原因我們前麵也講了一點,除了因為那些外部條件,還因為在鳴雷日水星監獄都會有活動,他得組織這些活動……
具體活動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懲治從上一個鳴雷日開始出現的那些不守規矩的人,第二個是每個鳴雷日都會舉辦一種叫作“奔雷競技場”的活動,這兩個玩意都是水星監獄的保留項目,從水星監獄建立以來就沒中斷過,而這個日子對盛成章來講也非常重要——奔雷競技場其實就是給別人一個上位的機會,那些對自己現有的地位不滿的創世會成員都借這個日子向管理者發出挑戰,隻要你贏了就可以接管對方手下的勞力和女人,而且在且僅在今日你主動搞事情不會被懲罰,不論輸贏都沒人會看不起你或者事後報複你,所以有些創世會的人把鳴雷日也叫作“晉升日”,對他們來講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日子……
當然,不論是鳴雷日還是晉升日,總之這一天對水星監獄來講是非常重要的,哪怕他們在和公司交戰,每天都有不明攻擊從不明方向朝他們打來,八十幾天以前的這天,不論是懲治還是晉升,這個活動仍舊沒有被拉下。這其中有許多細節問題可以慢慢交待,但對盛成章來講這幾天他是不能走開的,而他們的除蟲計劃又似乎隻能在這幾天進行……
“所以看來這次我隻能一個人下去了……”王燼以前做過水星大使,當然耳聞過水星監獄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在聽了盛成章對他的“行伍”和現在的情況的講論以後說了這麽一句。
“關於那些人工智能的鑽機沒人比我理解更深,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摸索它們的算法邏輯的話那個人也是我,所以我不去就沒有任何意義。”盛成章板著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