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有夢不覺寒
這並不是一個準爸爸應該做的事情，看得出來，其實皇甫空冥也不樂意做這個準爸爸。等到柳媚兒去了以後，皇甫空冥這才舉眸，看著身旁的南宮卿瑾。
南宮卿瑾福一福，“王爺。”她說，聲音是冷淡的，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好像並沒有任何的情感一樣，機械而又被動的，有一種不願意理會皇甫空冥的感覺。
“嗯，我們走走，你不介意。”
“介意。”她說，說完以後就要獨自一個人離開，旁邊的仙兒看著小姐這樣子，真正是矛盾起來，明明是喜歡王爺的，明明現在有了與皇甫空冥獨處的機會，但是小姐為何不珍惜，不但不珍惜，還準備讓這樣的大好時機擦肩而過。
豈知，好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很多時候都時不我待，仙兒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這兩個人對峙的時候，已經走遠了，究竟看小姐會何去何從。
皇甫空冥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人，南宮卿瑾聲音低啞的很，“夜深人靜了，我想要回去了。”
“本王想，那並不是你想的。”他說，一邊說，一邊伸手已經握住了南宮卿瑾的手，南宮卿瑾花容變色，立即後退一小步，“大膽，你……王爺，你大膽。”
“本王向來膽大包天。”他說，一邊說，一邊已經指了指前麵的位置，“你走，還是讓本王脅迫你走？”南宮卿瑾看到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嫌疑，隻能點點頭，“您先走就是，我隨後就到。”
“也好。”皇甫空冥已經拽開了步子，朝著前麵的位置大步流星的去了，南宮卿瑾回眸，看到仙兒在給自己擠眉弄眼，這才歎口氣，跟著皇甫空冥朝著前麵的水閣去了，這裏安安靜靜的，圓荷瀉露，一片波光雲影。
皇甫空冥站在旁邊的闌幹位置，目光看著湖心，晚風吹過來，沁涼的晚風，已經將湖心給蕩漾出來一片微微的漣漪與波瀾，水麵風荷正舉，一片綠意盎然的模樣。兩個人的目光同時看著水麵，很久很久的沉默以後，皇甫空冥終於微喟一聲。
“今天，是本王的生辰。”皇甫空冥悶悶的開口，好像等待回應一樣，南宮卿瑾咬住了自己的菱唇，良久不發一言，這種沉默大概是皇甫空冥不喜歡的，他湊近了南宮卿瑾，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本王今日是生辰。”
“王爺生辰快樂。”南宮卿瑾立即說，說完以後，目光炯亮的看著皇甫空冥，皇甫空冥點了點頭，微微不滿，因為皇甫空冥此刻，那筆挺的劍眉已經跳動起來，看得出，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今晚的團員宴會是那樣的好，那樣的融洽，但是主人公是那樣的難過，那樣的讓人不可思議。
“王爺並不開心。”她說，一邊說，一邊看著皇甫空冥，忽然之間就動了惻隱之心，現在的皇甫空冥有什麽呢？看起來什麽都有，一應俱全。
這是一個手背森嚴的莊園，這裏人才輩出，王爺看起來整天無所事事，其實南宮卿瑾清楚的很，眼前的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經開始為了自己的複辟開始準備了。
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隻待到了危險的手，立即出手，畢竟十年磨一劍，對於某些事情是隻能晚一點，不能過分提前的。
雖然南宮卿瑾是一個女子，不過還是想到了。
“怎會，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本王不開心？”皇甫空冥反詰一句，顯然是不願意承認了，南宮卿瑾看皇甫空冥的目光也是稍微低沉了三分，微微晃神，看著水麵上一團毛月亮，今晚的月亮並沒有什麽好看的。
不過周邊很是靜謐，月朦朧，鳥朦朧，人朦朧，樹朦朧。一切都恰到好處的變成了一團暗暗的影子，就那樣，兩個人站在一團漆黑的影子當中，頭頂有一盞燈，絹紗的燈籠，迷離惝恍的光芒。
不犀利，甚至於不明亮，給人一種淡淡的清愁，皇甫空冥看著月亮，看著看著，又是看著水中的月亮，兩個月亮好像是一個，但是又是那樣的若即若離。
水天一色，好像天地之間的命脈已經給打通了似的，他沒有說一個字，隻是那樣看著，而南宮卿瑾一開始的局促與緊張也是消失了，“王爺，要是沒有什麽事情，我暫時回去了，畢竟已經夜深人靜。”
“你已經很久沒有與本王一起出來了。”皇甫空冥懊喪的說，這麽一說，準備離開的南宮卿瑾忽而之間就一笑，然後那腳步就停頓在了原地，“王爺糊塗了，我是南宮卿瑾。”
“難道本王會錯以為你是先皇後不成。”他說，然後他就那樣聽到了自己心跳聲，南宮卿瑾握著曲闌幹的手暗暗的用力，暗暗的用力，朱漆幾乎都斑駁了下來，這樣一句話沒頭沒尾。
但是這樣一句話，至少從側麵已經烘托出來……現在的皇甫空冥，眼睛裏麵已經不僅僅是先皇後，還有……還有她南宮卿瑾啊，本來是準備立刻就離開的，但是因為那樣一句話，南宮卿瑾就那樣義不容辭的留了下來。
“先皇後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讓你如此念念不忘？”她說，一邊說，一邊支頤看著爺水麵，波紋搖曳，於是水麵的月色變了，變得支離破碎，變得四分五裂。
皇甫空冥的目光也是看著水麵的月色，被問到這樣一個問題，是始料未及的，不過善解人意的南宮卿瑾已經又道：“你不願意回答，沒有人會強迫您，您可以選擇不回答，或者保持沉默。”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對任何人都很好，唯獨對本王惡形惡狀，其實，本王之所以可以做以前的帝王，軍功章上有一部分是她的功勞，本王悔不當初……”
“當初，”他娓娓道來——“她是告訴過本王的，身居高位需要親賢臣遠小人，最主要的是要對自己的兄弟有防人之心，當年的子桑賀與溫良，是什麽人，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這兩個人，出則悌，入則孝，本王以為，先皇後是在離間我與兄弟之間的關係，加上子桑賀原本就是一個很會利用機會的人，經過子桑賀搬弄唇舌以後，本王與先皇後的感情就更加不好了，究其原因，都是本王自己，一意孤行……”
“這才有了今日的結果，要不是先皇後早早的將地道找到並且早早的打通防患於未然，本王現在還是高枕無憂的帝王，自從先皇後離世以後，本王思想了很多很多，終於漸漸的明白，先皇後做的事情，先皇後說的每一句話，其實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反之，一切都是深謀遠慮，當初，本王就是沒有聽，還和先皇後時常有口角之爭，她是那種遇剛則剛遇強則強之人，所以，與本王往往一言不合，在朝中，本王與先皇後簡直已經沒有辦法交流……”
“王爺……”南宮卿瑾說，“你已經錯過了你人生中最為重要的那個人。”南宮卿瑾說完，跟著皇甫空冥也是沉默了，這沉默微妙的裝點在了兩個人之間，兩個人的目光同時閃爍了一下。
“你……”
“已經錯過了，王爺。”她還是那樣說，並且就那樣看著眼前的男子，皇甫空冥一言不發，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這才不得不點點頭，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皇甫空冥的臉上是一片失去了血色的潔白。
可見，已經觸動了皇甫空冥心頭那一根微妙的弦索，那種感覺讓人不是很好受。
“佳人不在來，人總是這樣，隻有果真失去了，這才會想起來某個人的好。”南宮卿瑾說，一邊說，一邊已經歎口氣，眼睛望著前麵的位置，水波蕩漾，月色朦朧。
“先皇後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您應該早已經好起來，您應該知道，人死不能複生。”南宮卿瑾涼聲說，說完以後，那炯亮的目光已經看向了皇甫空冥，皇甫空冥如何會不知道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呢？
“本王知道。”
“那就應該早早的好起來，您既然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先皇後，您就治理出來一個不錯的景秀天地，而不是如此鬱鬱寡和。要是先皇後泉下有知，看到您如此這般，心……回會痛的。”
其實，心痛的原本就不是先皇後的鬼魂，而是自己，而是南宮卿瑾啊。南宮卿瑾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心痛，是因為那些纏綿的講述，還是自己原本就是先皇後，而……
現在想一想，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好像就是從自己睜開眼睛以後，就變了。自己以前的身體並不是這樣的，自己以前也絕對不是這樣子的，但是睜開眼睛以後，已經……
這屬於真正的借屍還魂，雖然南宮卿瑾覺得並沒有任何的可能，但是事情就那樣發申通在了自己的身上，讓南宮卿瑾沒有辦法不確信，關於自己的身世之謎，南宮卿瑾已經想過很多很多。
自己睜開眼睛以後，已經改頭換麵，其根本性則是……自己的原體其實已經莫名其妙的死了，自己的靈魂才會降臨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現在，她還是有血有肉的南宮卿瑾，但是一切已經變了，已經不知不覺之間……變了。
南宮卿瑾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位置，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王爺，早點兒休息，我去了。”
這麽一說，就要告別，皇甫空冥是不情願南宮卿瑾現在就走的，但是又不知道究竟說什麽話可以留下來南宮卿瑾，隻能那樣求助一般的看著南宮卿瑾，向來，皇甫空冥是不會這樣子楚楚可憐的。
但是，現在的皇甫空冥變了，變得那樣的可憐，變得那樣的無助，讓南宮卿瑾立即也是有了惻隱之心，兩人的目光交匯了一下，她想，這些千絲萬縷的情感，還是需要皇甫空冥自己去消化。
兩個人那樣稍微停頓了一下目光，南宮卿瑾再次福一福，已經朝著前麵的位置去了，裙裾上拖曳出來一片淡淡的流雲，他伸手，已經握住了南宮卿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