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似是感到桃喜漸漸收住了哭聲,隻剩下了輕輕的戰粟。邵雲在桃喜耳邊低低的問:“我們回去了,可好?“
桃喜看著邵雲堅定而又溫和的眼眸,自己像是墜入了漂滿粉色桃瓣的春潭中。她怔怔的看著邵雲,麵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柔和了起來,可李夫人的話不切時宜的又回響在了耳邊,她似是無助而又掙紮的搖了搖頭。
邵雲卻一把將桃喜打橫抱起,將目光落在了屋外早已升起的紅日上,”不管別人會如何說,如何想。我隻在乎你心裏的想法。“
桃喜不語,她不知道如何訴說自己糾結的心緒,她無法離開,也無法忘卻,而發生的一切對邵雲來說是如此的不公。
經過了剛才一係列的變故,邵雲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別的或許他還沒來得及計較,但有一點是最清楚的,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麽事,他都不會選擇離開桃喜,至死方休。邵雲依舊自顧自的說:“忘了吧……沒有什麽可以將我從你身邊分開,包括死亡。”
桃喜看著邵雲扭過頭來,朝著自己如釋重負的笑了笑。邵雲對她生死承諾加劇了桃喜內心的震撼,她已經忘記了戰粟,眼淚又刷的流了出來。
“如果……你是真想為我好,那就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折磨自己就是在折磨著我。”邵雲看著桃喜臉上不斷滑落的淚珠,有刹那的恍惚,眼中的霧氣漸漸彌漫。
感動早已填滿了心扉,酸脹的厲害,桃喜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她環起雙臂牢牢的攏住了邵雲的頸脖,將頭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輕輕額首。
邵雲低頭輕柔的啄了下桃喜的發梢,抬步走出了柴房。經過桃林,隨著他急步的勁風,帶落了幾片半枯的桃葉,默默耷拉在布滿青苔的泥地上,似乎還在為自己過早的凋零感到無奈。
李夫人正默默的站在桃園口的拱門下,而邵雲沒有看她,徑直走了過去。李夫人厲聲的喊住了他:“雲兒!你要將她帶到哪裏去?”
桃喜抬起頭,卻又被邵雲按了回去,他溫柔的在桃喜耳畔說:“這沒你的事。”
李夫人見兒子對自己毫不理睬,便展臂攔住了他,寬大的衣袖像一匹帷幕擋住了邵雲的去路。
邵雲平靜的看著母親,”她是我的妻子,當然是帶她回家,而不是讓她呆在柴房!“提到柴房二字,邵雲不自覺的加重了音量。
”她不配!“李夫人急聲道。
“母親,你就是這樣讓孩兒相信的嗎?”邵雲平靜的眼中染上了悲傷的色彩。
李夫人望著邵雲紅腫的眼睛,他眸中的悲傷讓她心疼不已,“有人從中挑唆,是想破壞咱娘倆的母子之情!“說完,李夫人狠狠地盯著藏在邵雲懷裏的桃喜。
”沒有人想要刻意破壞你我之間的感情。“邵雲對李夫人有意無意的暗指甚是反感。
未等李夫人回答,邵雲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激動:“母親!不要再狡辯了好嗎?一切都擺在眼前,你說你會盡力找到她,可桃喜自己回來了,你卻要偷偷將她送走,你是想逼死她,也同樣是想逼死我!“
看著兒子臉上的悲憤和狠絕的神色,李夫人心中緊緊一縮,她清楚的感到邵雲身上傳來的恨意,又看了一眼似在發抖的桃喜,無力的垂下了手臂。難道每次都是自己的錯?
“你們走吧!“李夫人的語氣中透著力不從心的疲倦怠。而邵雲看都未再看自己一眼,早已走遠。
看著兒子毅然的背影,無奈的歎息,心中有不安的預感,桃喜注定是邵雲命中所克。
一路上,眾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懷抱桃喜的大少爺,連請安的話語都卡在口中不能語,而邵雲眼中的冰冷卻不容任何人再做探究。
快到新房的門口,桃喜終於低低的開口:“放我下來吧。”
看著桃喜臉上淡淡的紅暈,邵雲彎身將她輕輕的放了下來,卻依舊不肯放開攙扶著她臂彎的手,一手為她推開了新房的屋門。
屋內漫天的紅色還是刺痛了桃喜的眼,原本代表喜慶的紅色在她的眼中突然變成了對自己的嘲諷。而屋裏還有一個女子,她正安靜的收拾被邵雲掀落在地上的床褥,她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站起身來,待看清來人時興奮的喊起來:”桃喜姐姐,你回來了!“
“阿籽!你怎麽還在這裏?”邵雲見阿籽快步朝他們走來,不著痕跡的將桃喜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觸到邵雲審視的眼神,阿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聲音輕如細蚊:“大夫人說,阿籽不必再回去了。我也沒有地方可去,隻好回來了。”
桃喜看著羞赧的阿籽,又看了看邵雲凝重的側臉,突然明白了什麽。昨天自己看到邵雲與一個女子拜堂,那個女子不是別人,就是眼前的阿籽,自己視為親妹妹的阿籽,桃喜的腦子裏漸漸的變成了空白。
阿籽感到四周安靜的可怕,大少爺和桃喜姐姐都不出聲,於是她大著膽子抬起頭,卻看到桃喜臉上煞白一片,急切解釋:“桃喜姐姐,你回來了就好,阿籽馬上就走。你不要亂想,昨天找不到你,情急之下大夫人讓我頂替你拜了堂而已。“
桃喜牽強的對阿籽笑了笑,”不用,該走的是姐姐。”說著慢慢鬆開了邵雲拉著自己的手,趔趄的往屋外退。阿籽單純不懂事,拜堂這樣的大事豈能隻用而已來形容。
“桃喜!“邵雲快一步拽住了桃喜想要逃離的手,她搖搖欲住,柔弱的似要馬上倒下。
而桃喜低下頭不去看邵雲,阿籽才是名正言順的邵家大少奶奶,和邵雲行過禮,拜過天地。自己是什麽人,隻是一個丟了清白的肮髒女人罷了。
阿籽也急了,匆忙拉住桃喜,幫著邵雲將她扶進屋內。
桃喜靠在床背上,閉目不語,隻有眼淚不停的潸落。
邵雲坐在榻邊,緊緊的握著桃喜的手,雖然她們兩人姐妹情深,但現下阿籽的存在反而讓桃喜感到尷尬。邵雲側首對阿籽說:“讓人收拾下隔壁的偏房,你可以先去那裏暫住。”
“不!“桃喜忽然睜開眼,”我去!“
”快去!“邵雲見阿籽不動,有點煩躁的朝她低喝道。阿籽的問題也讓他頭疼,雖說是母親的安排,可一個半大的小丫頭,以後要讓她拿什麽身份在人前處世。
阿籽不知道桃喜發生了什麽,可看著她淒楚的樣子,以為是在責怪自己與大少爺拜了堂的事情,而聽到邵雲對自己厲聲低喝,她的心無端的酸楚起來,勢頭之大遠遠超過了自己對桃喜的內疚之感。抽了抽酸澀的鼻子,阿籽扭頭就跑了出去。
看著阿籽跑了出去,桃喜想起身去追,卻又沒有勇氣去追。
“你答應過我……”邵雲抬手拭去桃喜臉上的淚珠。
桃喜縱起身,撲進了邵雲的懷中,失聲痛哭起來:“我們要怎麽辦……我們到底該怎麽辦……”
邵雲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的將她摟住。
掀落在地上的喜果還未來得及收拾,顯的有點狼藉。床頭上的兩支花燭早已燃敗,隻剩下孤零零的燭台,和帶著花燭殘落的斑駁紅蠟,像哭幹了眼淚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