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平日閑來無事，桃喜都會來到邵雲的院子清掃一番，順帶將書房整理了。邵雲往往會裝作不知道，其實他也很早就起身了，等著桃喜的到來。
邵雲似乎很享受這種默默守候的過程，微微開啟窗戶，靜靜的看著窗外的桃喜，而桃喜並沒有察覺到他。
才清晨五點而已，天光便已大亮，萬裏卷雲鋪滿了蔚藍的天，除了午後或是晚間會有陣雨，其餘時候的天氣一般都是大好，今日也不例外。
步入書房，無比整齊潔淨，一盞毛峰冒著淡淡的清香，已經放在案台上等著邵雲，沒有焚過香的屋內卻有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神奇味道。
李夫人最近幾次來探望邵雲，每次都在邵雲的屋外止步，看著邵雲坐在案前手裏執著半卷書，似是在認真閱讀，又似在側目瞄著房裏另一端的桃喜，而桃喜正專心的繡著帕子。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處的如此親近了。
邵雲拿過案上的狼毫。聽到了動靜，桃喜起身來到邵雲身旁，對他莞爾笑笑，拾起一旁的墨錠，在硯台內輕輕的打圈研磨。邵雲也笑著望著桃喜。
李夫人愣愣的看著屋內的一切，他們都沉醉在彼此的笑容裏，壓根就沒注意到外頭有人注視著他們。也許這就叫舉案齊眉，隻是自己從不曾經曆過罷了。
最近邵雲的病情控製的很好，孫先生每次開藥時都信心十足的對李夫人保證，如果少爺一直恢複的那麽好，便能保他無餘。她希望邵雲能一輩子那麽幸福安康，可有時候她又矛盾的放不下自己的執念。而現在隻能順著邵雲的意思，別的一切隻得從長計議。雖然心裏很是矛盾，但看到邵雲滿足愉悅的神情，她心裏某種程度上還是十分感激桃喜的。
也許是時候了。
“桃喜，你可願意做我的兒媳?”這是李夫人第二次單獨來找她，她沒有鋪墊什麽而是直接開誠布公的詢問她，站在大夫人身旁的丫鬟也沒有一個回避，他們不敢開口言語，但是都投來了羨慕和祝賀的眼神。
又一次被大夫人提及自己的終生大事，話語上是詢問，實是安排和命令，可是這次桃喜卻沒有了往昔的無助和無奈，而是被期盼和欣喜所代替。雖然她跟邵雲沒有經曆過太多，卻深深的被那種平和與溫情所吸引。現在的桃喜像是大徹大悟一般，明白了感情這會事。感情有時可以是不顧一切的激烈，但是更多的應該是一種平淡的細水長流。這樣兩個人才能走的更遠，更長久。邵雲就是那個人，能給桃喜帶來心靈安慰的人。她已經喜歡上跟他靜靜的在一塊，邵雲不太說話，可從他的眼神中就能讀懂很多，而他的每一句話裏都飽含著沉重的分量。如果可以，她願意陪伴著他一生。
李夫人看著羞澀垂下頭的桃喜，臉上毫無表情。她無法確認桃喜在短短幾月的光景裏就已經斬斷了對邵文的情絲，她也無法確定桃喜的心裏是不是實實在在裝著邵雲，或者是為了繼續留在邵府，又或者是想找個替身，這些想法都讓自己感到無比的躁煩。
雖是如此想，李夫人的臉上依舊掛著笑，“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邵雲認定的便不會輕易放手，他不惜要斷絕我和他的母子關係要帶你離開邵府。”
聽到這裏，桃喜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李夫人。
李夫人不去理會桃喜驚訝的表情繼續道：“你也知道，我會反對，可最終還是同意了。當然了，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在你麵前表示什麽，我隻是想知道你的心是否在邵雲的身上了？“
桃喜看著語氣變得嚴厲起來的李夫人，認真的點了點頭。
李夫人淡淡的瞟了一眼桃喜，想再問問她在以後要如何處理對邵文的情感，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一切已經擺在眼前，不管問什麽都已經沒有意義。
正在沉默中的李夫人卻突然聽到桃喜對她說，“大夫人，請放心，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李夫人盯著桃喜異常堅定的目光，想從她的眼裏看出點什麽，卻隻看到了一片純粹。
不知道為何，桃喜看著沉默不語的大夫人，心裏冒出來唯一的念頭就是她跟邵文的糾葛。隻要是一般人都會有如此疑慮，特別是作為母親的李夫人更會對此有所猜想。而邵雲對她來說卻是太過珍貴，或許沒有人會相信，就那麽短的時間內她會將過去那麽多年的情感拋棄，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可人總歸要往前看，她不想再在無邊的黑暗中獨自摸索，不想再在孤獨中掙紮。或許對於過去的情感還深深的刻在心中，但她還是想給自己一次機會，她是真的想要勇敢忘卻過去種種。所以她毫無畏懼的向大夫人隱晦的保證，她的坦蕩和堅決大夫人一定能看的到。現在的她的心也許還沒有邵雲如此堅定，但是桃喜絕對有信心，自己總有一天會同邵雲一樣。
“好，我信你，也希望你記住今天所說的話。”李夫人將不自覺站起的桃喜輕輕按回圓凳上。
“我會的。”桃喜感覺拍在她肩上的手似乎便的溫暖和祥。
李夫人看著低眉順目的桃喜，經過了一係列的變故，她似乎變了，雖然依舊謙卑柔順，可這謙卑柔順中卻透著不難發現的堅韌和倔強。柔美的桃花臉上時而會現出堅毅的神態，原來感情最是磨練人。這樣的桃喜是那麽的吸引人，對於邵雲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李夫人在離開之前，囑咐了桃喜幾句，在出門前頓了頓，回頭對桃喜說：“我在這裏先祝福你們倆個孩子，有情人終成眷屬。”
桃喜看著李夫人遠去的背影，想起她剛才作為長輩誠懇的祝福，她突然覺得自己熬過的所有痛苦都是值得的，原來經曆了一切艱難險阻都是為了遇到一個人，那就是邵雲。
夏，快要過了，秋的氣息已經悄然而來，將等候變成期待。
真是收獲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