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了解到邵雲最近幾日都未和桃喜有過接觸,李夫人略微安下心來,但是桃喜的問題已經變成一跟毒刺深深紮在心裏,哪怕邵雲用理智克製了自己的情感,她也必須盡快將桃喜的問題解決掉。
邵府院中央的小池上,蓮花仙子已經撐開了自己淺碧色的羅裙,在晚風的吹拂下,柔和搖曳。
桃喜晾曬完清洗的衣物,正安靜的坐在屋外的石階上,凝望著遠方的荷塘。不期然的看見大夫人正帶著啊籽和幾個丫鬟從外頭朝她這邊過來。
桃喜起身,側身讓在門旁,恭敬的福身。
大夫人徑直進入桃喜屋內,“你們在外麵等著,桃喜你跟我進來。”
阿籽略帶緊張的眼神看著桃喜。
“是。”桃喜對著阿籽微微搖頭,示意她安心,忙跟著李夫人進了內屋。
待李夫人在桌案前坐定,桃喜緊跟著遞上一杯水,“大夫人,奴婢這裏什麽什麽都沒有,請用點水吧。”
李夫人一手接過水杯,一手拿著帕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桃喜會意,轉身取來蒲扇,站在大夫人身邊為她扇風。
李夫人抬眼看著桃喜,這丫頭跟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隻要她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她都能立馬知道自己的心意,不需要特意支會,她就能主動將事情辦好,而且人又誠懇實在,甚是難得。
李夫人不發話,桃喜也沒敢支聲,默默的站在一邊,低著頭,隻是手裏的動作不停,薄汗沾滿了鼻尖,原本飽滿的鵝蛋臉已清瘦了一大圈,下巴尖的讓人心疼,臉色依舊泛著淡淡土色,李夫人抬手止住桃喜的動作,“不用了,坐下吧,你大病初愈。”
桃喜心裏知道大夫人當然不會是專程來探望她的病,突然到訪肯定是有什麽重要而又不願與人知道的事情要跟她說。桃喜聽話的放下手中的扇子,在李夫人對麵坐下,依舊低眉順目。
大夫人看著這樣的桃喜,心中無奈歎息,再怎麽好也隻是個長工的女兒,如果她是個與邵家門當戶對的女子那該有多好,自己打心眼裏也是歡喜她的。
李夫人臉上掛著端莊的笑,這麽多年了,她都是用這樣的笑容去麵對一切,不管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她甚至都忘記了她還有過別的表情。
“桃喜,你是明白人,我也就不饒彎子了。”看著桃喜將頭慢慢抬起,李夫人繼續道,“我已經為你找了一門親事,男方雖然年紀有點大,但……”
桃喜靜靜的看著李夫人,看著她臉上千年不變的笑容,看著她眼底的冷漠,看著她翕合的雙唇。她終於是要趕自己走了,終於誰都要拋下她了,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李夫人語罷,卻發現桃喜壓根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她隻是默默的閉著眼,臉上不喜也不悲。
“桃喜!”李夫人略有失態的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咚的一聲,杯子與木桌相互碰撞,將杯中還剩下的水濺了出來。
桃喜睜開眼,雙眼霧靄彌漫,她隻是瞧著桌上濺起的水漬,不言不語。
桃喜眼中即將溢出的淚水,讓李夫人語氣軟了幾分,“邵文的婚事,我知道你很傷心,現在的你是最需要關懷照顧的。”說著,李夫人起身坐在桃喜身邊,嚴肅的看著她,連笑容都攬去了,“但是,為了邵雲,我必須送你走。”
桃喜將目光移到李夫人篤定的眼上,她努力的屏住眼淚,她還不想離開邵府,她張開嘴試圖解釋,“我和大少爺……”,語出一半又垂下頭。大夫人已經說的如此,何苦還要去爭辯,結果都是一樣的,沒有第二條路是自己可以走的。她似乎比荒灘上的沙粒還要渺小,每個人都可以有許多莫須有的理由將自己攆走,她可以選擇的隻有順從。
“桃喜,離開對你是最好的,難道你還想在未來的歲月裏煎熬,天天看著邵文和別的女子恩愛到老?”李夫人似語重心長的對桃喜說著道理,“我是過來人,嫁到小門小戶去也未嚐不是件壞事,你也不小了,總該為人妻為人母了,一切都將蹉跎在歲月中。”
聽著李夫人娓娓的道著,桃喜低著頭,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答應,李夫人也鬆了口氣,雖說是下人,但她也不想鬧的不開心,“這就對了,好孩子。你的嫁妝我跟你的父母都商量過了,全全由我負責。”拍了拍桃喜纖弱的肩, “那你好自休息,我先走了。”
“是。”望著李夫人臉上會心的笑容,桃喜再也忍不住了,當她帶著阿籽他們轉身離去時,阿籽還不忘從敞開的門外朝她看來。桃喜趕忙轉身,眼淚早已在眼中打滾,怎麽也收不住。她一個人坐在床邊,一邊流淚一邊悲涼的笑著。
大夫人說的對,離開對誰都好。可她在這裏卻有那麽多的不舍與留戀。她舍不得爹娘,舍不得與她朝夕相伴的阿籽,舍不得伴她長大的桃花園,也舍不得自己對邵文的感情,即使對方已經離她而去,可她沒的選,自己的命運卻掌握在別人的手裏,突然對未來毫無念想,嫁與誰,要去哪對她來說已經一點也不重要了。
夏日略帶悶熱的風,吹進心裏卻變的如此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