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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蓮山對話

  五蓮山頂,寧不歸麵朝懸崖而立,在他身後,神色萎靡的城隍癱坐在地上,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城隍老爺頭頂的官帽變得黯淡無光,似乎隨時都會隨風化為粉末。


  “寧不歸,我把命交給你了,希望日後你不會食言。”說完,城隍老爺轉身向山下走去,下了山,他才能施展神通回到城隍廟,在山上,有山神坐鎮。


  走到半山腰,隻聽寧不歸的聲音從山頂傳來:“你該希望我能活下來。”


  城隍老爺聞言哭笑不得,長長歎了口氣,不知今日的決定是對是錯。


  正在這時,城隍老爺突然轉頭望向九仙山,臉色大變,連滾帶爬朝山下跑去。


  山頂,寧不歸麵無表情,同樣望向九仙山。


  “你感覺到了?”聲音響起,唐劍豪走到寧不歸旁邊,說道:“有時候我真覺得奇怪,你的修為明明不高,卻總能活下來,以人世肉身,竟能使用陰氣。有人說你是馭鬼天師,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


  寧不歸沒有回頭,亦沒有說話。


  唐劍豪微微一笑:“我如果早遇見你,或許我們能成為朋友,但這就是江湖,江湖中沒有如果。”


  “你缺朋友?或者,你有朋友嗎?”寧不歸轉頭對唐劍豪說道。


  “我沒有朋友,隻有兄弟,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唐劍豪坦然說道。


  “我們永遠成不了你口中的兄弟。”寧不歸慢慢坐在地上,並邀請唐劍豪也坐下。


  唐劍豪渾不在意,把黑劍放在屁股下當成墊子,問道:“為何?雖然隻見過你兩次,但我確實很欣賞你。”


  “我是河裏的魚,你是河裏的樹,我隻能隨波而行,而你要與河水抗爭,把根紮的更穩,才能活下去。”寧不歸盯著唐劍豪說道:“這條河,就是命運!”


  “你是說你受命運護佑,而我注定要失敗。”唐劍豪眯眼問道。


  “沒有人會一直成功,你的失敗是注定的,區別隻在時間早晚。”寧不歸轉頭望向遠處:“或許是你說的護佑,但如果有可能,我寧願和你一樣是一棵樹。”


  “也隻是如果,而且,你根本不知道這棵樹要經曆什麽,你以為那麽容易嗎?”


  “彼此彼此,你也不是魚!”


  唐劍豪沉默。


  九仙山方向的氣息湧動更加明顯,寧不歸頭也不回地問道:“還不動手嗎?”


  唐劍豪搖搖頭,說道:“我有一件禮物送給你。”


  後麵傳來腳步聲,寧不歸回頭,看到一個男子扶著一名女子來到山頂。


  “女子名叫簫若男,是簫知府的私生女,芳齡十七,剛剛破瓜,我將她送給寧兄,寧兄不會覺得辱沒了自己吧!”唐劍豪語氣平淡,沒有半分波動。


  這一刻,唐劍豪選擇和寧不歸稱兄道弟。


  寧不歸仔細打量簫若男,隻見她臉頰上還掛著淚花,並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但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盡管剛剛遭受欺辱,此刻又被挾製,卻沒有半分畏懼之色,雙目中盡是堅毅不屈。


  “我要了!”寧不歸說道。


  簫若男聞言,立刻瞪向寧不歸,眸子裏的怒火似要將他焚燒成灰。


  寧不歸無視簫若男的目光,再問道:“多少錢?”


  直白至極的話氣得簫若男渾身發抖。


  “白送,不要錢!”唐劍豪輕笑道:“寧兄既然是聞名天下的淫賊,我投寧兄所好,寧兄隻管笑納就好。”


  寧不歸揮揮手,示意唐劍豪可以走了。


  唐劍豪起身,向山下走去,片刻後,唐劍豪留下最後一句話:“沒想到身陷絕境,寧兄還有閑心采花,世上淫賊無數,我尊寧兄為第一采花之人。”


  話音剛落,緊接著響起了衣衫撕裂的聲音。


  簫若男抓著被撕碎的衣衫,步履蹣跚地向懸崖邊走去,臉上唯有決絕。


  寧不歸雖然沒有回頭,卻猜到了簫若男的心思,一直沒有出聲,任簫若男選擇跳崖尋死。


  經過寧不歸身邊的時候,簫若男還擔心寧不歸出手,見他一動不動,方才鬆了口氣,心中默默數著,再往前走三步,就能跳下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寧不歸不動不言。


  簫若男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淒楚,腳下用力,身體向懸崖下麵倒去。半個身子已經伸出崖頭,手臂突然被抓住。


  簫若男大叫:“放開我!”


  她虛弱的身體扛不住抓著她手臂的手,一下就被拉回了山頂。


  重新站在山頂上,簫若男這才發現,寧不歸還坐在原地,根本沒有動。


  抓著自己的是誰?

  簫若男回頭,看到了一個長發男子,男子雙腳懸空,站在懸崖外,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你能看到他嗎?他不是人,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鬼。”寧不歸突然開口說道。


  長發陰魂適時展現出一個陰森恐怖的模樣,身上的衣服突然消失,隻剩一副白森森的骷髏架子。


  簫若男嚇得尖叫不已,便叫便後退。


  “死都不怕,還怕什麽鬼,你不覺得可笑嗎?”


  聲音就在身後響起,簫若男這才發現,自己無意間靠向了寧不歸。


  “你到底要幹什麽?”簫若男大聲問道。


  寧不歸轉頭,看著瑟瑟發抖的簫若男,無視她雪白的肌膚,淡淡說了一句:“你要死了!”


  簫若男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膝蓋,似乎這樣能給她一些安全感:“讓我死,讓我死吧!”聲音裏帶著哭腔。


  寧不歸起身,朝簫若男走去。


  簫若男害怕地想要後退,卻發現身上已經沒有力氣了,前遭欺辱,後受驚嚇,已經讓這個十七歲的少女心神俱疲。


  簫若男閉上了眼睛,淚水止不住地流出,抱著膝蓋的雙手垂落在地上。


  她,認命了!

  “為惡的是他們,受欺負的是自己,為何你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呢?”


  溫和地聲音在耳邊響起,簫若男甚至能感覺到男子口鼻噴出的氣息。


  她感覺到自己正被男子雙手環住,接下來男子的雙手來到自己身前,一陣溫暖突然傳來。


  簫若男睜開眼,隻見男子就蹲在自己麵前,臉上布滿溫柔,雙眸中充滿了憐惜。


  男子身上的白色長衫消失不見,披在了她的身上。


  “淫賊,別想用這種手段騙我!”簫若男抓緊衣衫,用強硬的語氣表明自己的態度。


  寧不歸不以為意,就地而坐,對簫若男說道:“你想報仇嗎?”


  簫若男慘然笑道:“報仇,嗬嗬,你幫我嗎?”


  “隻要你想,我就幫你。”


  簫若男愣住了,看著寧不歸,問道:“為什麽?”


  “他們要對付的人是我,用你栽贓陷害於我,雖然我們不相識,但你卻是因為我而遭受了不公的對待。”寧不歸認真解釋道。


  簫若男半晌沒說話,良久說道:“你說的我有點暈,但我想明白了,這件事其實跟你沒關係。就像有人想偷狗,偷了包子下毒做餌,包子被偷,卻不能怪狗。”


  寧不歸笑了,道:“你是個好姑娘!”


  簫若男不說話,臉色慘白。


  “其實,肉體隻是一個臨時的軀殼,隻有靈魂才是永恒的。”寧不歸說道:“趁你還說著,我先征求你的意見,等你死後,你想立刻投胎還是跟著我,親眼看著我為你報仇。”


  “我雖然被……但沒什麽大事,你一直說我要死了,為什麽?”簫若男問道。


  “他們想要陷害我,尤其是這種事,豈能讓你活著。”


  簫若男瞬間想明白了,臉上露出畏懼害怕的表情。


  “抱歉,他們斷了你的生機,我救不了你。”


  “我想跟著你,看著你為我報仇。”知道自己真得活不了,簫若男展現出了女子少有的果決。


  “先別急!你看到他了嗎?寧不歸指著長發陰魂說道:“選擇跟著我,就會變成鬼,永遠不能在投胎,隻能以鬼魂的樣子百年千年的活下去,你願意嗎?”


  不等簫若男回答,寧不歸繼續說道:“如果你選擇投胎,我會讓你投個好人家,前塵往事,愁苦喜樂,你都不會記得。心中再無恨,再無煩惱。”


  “別急,還有些時間!”


  簫若男沒讓寧不歸等很久,再次做出跟著他的決定。


  寧不歸點了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這一世,除了恨,你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可以跟我說一說。”


  簫若男頭枕在膝蓋上,斜斜望著寧不歸,想了很久,然後臉上露出燦爛了燦爛的微笑。


  “沒有了!”


  話音落下,簫若男突然悶哼一聲,身體向一邊倒去。


  早有準備的寧不歸伸出手,將簫若男抱在臂彎裏,輕輕說道:“會很痛苦,要不要我幫幫你。”


  “謝謝你,我想這一輩子過得完整。”


  簫若男的聲音很小,並且顫抖著,但寧不歸聽得很清楚,他沒再說什麽,隻是抱著生機漸漸流失的簫若男,等待最後一刻的降臨。


  簫若男很痛苦,但她忍著,沒喊一聲疼。


  終於,簫若男的頭朝寧不歸懷裏鑽了鑽,就像感受到寒冷的孩童尋找媽媽溫暖的懷抱一樣,就此,一動不動。


  寧不歸輕輕放下簫若男,然後站起身來,馭鬼鐲亮起光芒,將她的靈魂從肉體中抓出。


  “恭喜你,獲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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