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迎春萬萬沒想到林月還有這一手,望月閣一向以販賣消息著稱,號稱沒有望月閣不知道的江湖秘聞,但江湖之大,江湖人之多,華迎春私心認為望月閣有誇大之嫌。
如今看來,望月閣能屹立江湖數百年,名頭絕非空穴來風。
旁人不清楚和他一起來的人的底細,華迎春卻很明白,別看這些人頭上頂著唬人的名號,實際上在江湖中算不上什麽人物,也就是在一地一圈內被人知曉。
也就是說,林月連這些不入流的江湖人物的秘聞都知道,這肯定不是林月個人的能力,一定是望月閣中專門有人收集這些消息,一想到望月閣連這種人身上的秘密都知道,華迎春便不寒而栗。
身在江湖,誰沒有幾個壓心底的秘密,便是華迎春自己,便有一個萬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如果被捅出來,他在江湖中就別想混了。
看著凡是被林月點名的人一個一個離開,華迎春心中有些動搖了,林月隻是動動嘴皮子,便化解了他的攻勢,他現在覺得自己想得太過簡單了。
看林月的表現,萬一她知道自己的秘密,那自己豈不是完蛋了?想到這種可能,華迎春的心裏萌生退意。
隨華迎春前來的人群中有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老者,似是知道華迎春的心思,在華迎春看向他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但眼神中卻充滿警告之意。
收到老者的警告,華迎春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他現在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不是自由之身了。
加上華迎春,前來找林月麻煩的一共有三十三個人,被林月說動十七個人,這十七個人都已離開。
還剩下十六個人,除了華迎春,林月的目光在老者和一個幹瘦的年輕人身上轉來轉去,最後落在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抬起頭,迎著林月的目光,有氣無力道:“你想說什麽?”
林月搖搖頭,沒有說話,她知道年輕人是誰,別看他看上去十分瘦弱,一臉病懨懨的樣子,實際上卻是這群人中林月最忌憚的人之一。
年輕人名叫包不平,年輕人原來叫包平安,很普通的名字,帶著父母對兒子的美好期待。
包不平十五歲前的生活和大多數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樣,上樹掏鳥窩,下河撈魚蝦,閑著沒事和小夥伴撒尿活泥巴玩,之後上了蒙學,同樣過得無憂無慮,如果不出意外,包不平會參加科舉,就算進不了朝堂,考個秀才還是穩當的,有了這層功名衣服,無論到哪裏包不平都不會餓死,或許真的能遂了他父母的心願,他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包不平的父母經營著一家早餐店,賺點辛苦錢,為人誠實勤勞,在四裏八鄉有口皆碑,日子過得辛苦而充實,他家祖上三代都是普通人,家中也無餘財,包不平的爹又是老實人,絕不會惹主動惹麻煩。
按說這樣的人家沒什麽大災大難,然世事難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包不平的娘親頗有姿色,為了掙錢也隻能拋頭露麵,有時候會碰到嘴上花花的顧客,這個時候包不平的娘親就會躲到屋裏,直到客人離開。
在包不平十五歲那年,有一個外地來的富家公子前來吃早餐,看上了包不平的娘親,與之前一樣,包不平的娘親躲進屋裏,哪知這公子平日猖狂慣了,想要的東西非要得到手不可。
到了晚上,公子帶著人找到包不平家,家裏隻有包不平娘親一人,那爺倆到河裏抓魚去了,結果不用說,包不平的娘親被糟蹋了,這個時候,包不平爺倆正好回來撞見。
包不平的爹當然怒不可遏,被公子帶來的人殺死,包不平也被打成重傷。
包不平的娘親找大夫給兒子治病,處理完丈夫的後事,在一個夜晚上吊自殺了。
短短幾天,家中遭遇巨變,雙親相繼離世,包不平的人生徹底改變。
鄰裏可憐包不平,幫著他安葬了娘親,還給他吃喝,倒不至於讓他餓死。
一個月之後,包不平消失了,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離開家鄉,能有什麽結果,鄰裏也隻能扼腕歎息。
然而,包不平沒有死,也沒有淪為乞丐,兩年後,他回來了,重新買回當時應急賣掉的店鋪,和他爹娘一樣,開始買早餐。
鄰裏都好奇他這兩年幹什麽去了,他什麽也不說,隻是告訴眾人,他改名了,以後就叫包不平。
在包不平回來一個月後,一大堆人馬找上門來,問他是不是殺了人。
包不平看著氣勢洶洶的人群,轉身回到店裏,再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把劍,說道:“你們來的,很慢。”說完,拔劍出鞘。
不長時間,前來興師問罪的十九個人全部躺在了地上,致命傷在脖子上,動脈被隔開,鮮血染紅了整個地麵。
之後,官府前來收屍,卻沒有捉拿包不平。
隔天,包不平正常開門,卻沒有人再敢來吃飯。包不平不在乎有沒有客人,他要等的人也不是食客。
三天後,有五人來找包不平,被格殺當場。
七天後,有三人來找包不平,再也沒有離開。
三個月後,隻有一個人來找包不平,這次這個人沒死,隻是重傷,包不平也同樣重傷,但這人從包不平平靜的眼神中看到了冷漠,對自己生命的冷漠。
這個人很明智地選擇退讓,盡管他知道自己的修為比包不平高,但他卻沒有再交手的勇氣,因為他怕死,而包不平不怕。
包不平沒有追擊,問了一句:“還有人來嗎?”
這人想了片刻,搖了搖頭。
聽到這個答案,包不平轉身回到屋裏。
第二天,店鋪沒有開門,包不平再次消失。
之後,包不平殺了那個害死他爹娘的公子的全家,然後遠走千裏,來到西北落腳。
包不平沒有再開店鋪,而是選擇當一個獨行殺手,他當獨行殺手不是為了錢,而是專門幫人報仇,隻要他覺得對方該死,他就會出手。
七年來,包不平從未失手過,甚至有幾次望月閣的人都覺得包不平不會成功,但他還是做到了,殺掉了比他修為高出整整一個境界的對手。
至今為止,包不平還隻是一個大成境初階的修為。
望月閣沒有查到包不平是如何做到的,也從來沒見過他出手,因為見過他出手的人真的都死了。
一個修為不高,但是卻讓望月閣查不到底細的人,更為重要的是,望月閣專門查過包不平消失的兩年,卻什麽也沒查到。
這才是林月忌憚包不平的原因,望月閣有多強大,身處其中的林月最為清楚,連望月閣都查不到的信息,隻能說明包不平背後有高人和不輸於望月閣的勢力在幫他。
見林月沒說話,包不平正要開口,就聽有人叫道:“怎麽不說話了?我還等著林姑娘點名呢!”
話音落下,就聽人群中響起大笑聲。
林月望向說話的人,打量半晌,然後問道:“你住在哪裏?”
此人一挺胸,傲然說道:“我和華大哥住在一起。”
華迎春聞言眼簾低垂,不想再看這個蠢貨。
林月的目光掃過華迎春,淡淡道:“望月閣並不會收集所有人的信息,比如像閣下這種人,實在不值得浪費人力物力。”
此人大怒,張嘴就要罵,就聽華迎春喝道:“閉嘴,一邊待著去。”
“林月,你先別得意,走的那些人我本來也沒指望他們,現在你要是沒什麽說的了,是不是該辦正事了。”
林月點點頭,道:“我也趕時間,不過,在對付你之前,我還有兩件事要做。”
華迎春大怒,道:“林月,你別太過分了。”
林月聞言牽馬向後退去,嘴上說道:“既然你這麽著急,那就先辦第一件事,最後勸你收手,否則後果自負。”
華迎春怒極反笑,道:“廢話少說,不交人,我隻能動手了。”
林月牽馬走到商隊頭領麵前,道:“錢老,勞駕您了。”
錢老點點頭,問道:“要死要活?”
林月遲疑片刻,道:“不死就行。”
聽到二人對話的華迎春忍不了了,大袖一揮,一蓬白棋從袖口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