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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愛若悲卻非悲

  噠噠噠馬蹄聲中,馬車很快由陽城北門出了城。


  因為聶小英帶來的些許離別愁緒,很快煙消雲散,寧不歸的心卻突然激動起來,此時此刻,他才算正式踏上尋找鬼道門的路途,搞清楚亡妻的死因,是他最大的心願。


  前頭所經曆的種種危險及磨難,或許都是為了今日坐在如此平穩的馬車裏,能夠快速平穩地找到鬼道門。否則,單靠他自己,行走在不太平的江湖中,能否安全到達都是問題。


  看著那一小箱黃金,寧不歸更有底氣,畢竟,他要求鬼道門的高人召喚亡妻的靈魂,需要帶著看得見摸得著的誠意。


  馬車的速度提起來了,馬蹄聲更加密集,不知是路麵平整,還是馬車太過舒適,寧不歸沒有感到半點顛簸,舒服地躺在馬車裏,閉上眼開始假寐。


  突然,車廂外傳來馬兒的嘶吼,馬車陡然停下來,寧不歸不由自主向前翻滾出車廂,頭撞上了車夫的後背。


  車夫的後背真硬,寧不歸一手捂著頭,一手撐在車夫的後背上準備坐起來。手剛摸在車夫的後背上,寧不歸就感覺不對勁,車夫的後背繃的很緊,而且在微微顫抖。


  來不及責問,寧不歸立刻坐正,目光向前方看去,立刻臉色大變。


  聶小英突兀的出現在馬車前,身材還是那麽姣好,麵容還是那麽美麗,隻是太過慘白,而且美眸中還噙著淚水,因為她被一個人挾持在懷裏。


  寧不歸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聶小英身後那個高大的人身上,但很快便被他肩膀上的黑烏鴉吸引了。


  黑鴉道長!


  寧不歸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萬萬沒想到此人這麽快找上自己,而且還挾持了聶小英。


  怎麽辦?寧不歸的腦子很亂,他現在肯定走不了了,就算能走,他也不能棄聶小英於不顧。


  “道長,你會駕車嗎?”耳邊突然響起車夫的聲音。


  “不會!”寧不歸下意識回道。


  “沒關係,最緊要的是抓緊韁繩,其它的你自己慢慢摸索。”


  “嗯?”寧不歸沒明白車夫的意思。


  “一會我攔住他,你駕車往回走,記住,不要回頭。”


  說完,車夫跳下馬車,一邊舒展身體一邊說道:“閑了這麽久,也不知道腳上還有沒有力道。”


  自始至終,黑鴉道長一直麵無表情地盯著寧不歸,聽到兩人的對話也沒有絲毫反應,仿佛根本不擔心寧不歸能跑掉。


  直到車夫舒展完身體,向他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黑鴉道長的目光才落在這個毫不起眼的車夫身上。


  伴隨著沉悶的聲音,地麵傳來一陣輕微的顫抖,寧不歸低頭望去,隻見車夫的腳在地麵上踩出一個深深地腳印。


  這是什麽樣的力量,寧不歸驚得張大嘴,他見識過各種鬼,卻是第一次武修的本領,一個人竟然有這麽大的力氣。他的心裏升起一絲希望,或許車夫能對付黑鴉道長。


  隨著車夫一步一步走向黑鴉道長,他的腳陷入地麵越來越深,地麵的抖動也更加明顯,到最後,車夫幾乎跑了起來,落腳之處,地麵頓時化為齏粉。


  寧不歸緊緊盯著車夫,隻覺他原本有些佝僂的後背突然挺直了,原本普普通通的氣勢陡然變得跟山一樣厚重。


  車夫快速接近黑鴉道長,距離他還有一丈距離的時候,車夫猛然大喝一聲,左腳在地上一踏,方圓三尺的地麵頓時塌陷下去,而車夫則躍至空中,右腳勢如閃電般踢向黑鴉道長的麵門。


  空中傳來破空聲,寧不歸隻來得及看到聶小英的頭發被狂風吹起,車夫就已經來到黑鴉道長眼前。


  黑鴉道長會被踢碎吧,寧不歸心中冒出這個念頭,盡管他不懂武學,卻也看得出車夫的這一腳具有無比強大的力量。


  接下來的一幕讓寧不歸絕望了,由動到靜的轉變不過一刹那,車夫急速移動的身體陡然靜止下來。


  黑鴉道長出手了,右手成爪,握住了車夫距離他麵門三寸的腳,而他隻是向後退了半步。


  “踏山腳,傳言是秦無涯手下的得力幹將之一,也不過如此!”黑鴉道長輕描淡寫道。


  秦無涯,寧不歸聽到這三個字,心中湧起熟悉的感覺,卻記不清此人是誰。


  僵在半空的車夫怒吼道:“快走!”隻見他身體旋轉,左腳橫踢向黑鴉道長的頭。


  在腳和頭之間,還隔著那隻閉著眼睛的漆黑烏鴉。


  黑鴉道長微微皺眉,不閃不擋,好整以暇道:“原本我還敬你和秦無涯做的事情夠爺們,現在惹怒了它,我也救不了你了。”


  話音落下,隻聽車夫慘叫一聲跌落在地。


  寧不歸定睛看去,車夫躺在地上抱著左腳,強忍著劇痛,地上殷紅一片,他的半片腳掌沒了。


  寧不歸立刻抬頭,隻見黑烏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它的嘴巴張的很大,正咬著車夫丟失的半片腳掌。


  “就你這點本領,看來秦無涯也不過如此。”黑鴉道長轉頭對黑烏鴉道:“解恨了嗎?”


  黑烏鴉用漆黑的眼睛盯著車夫,緩緩搖了搖頭。


  “放屁,我怎麽能和秦大哥比,他若還活著,三個你也打不過他。”


  黑鴉道長點點頭,道:“那我倒要會會他,聽說他最近又活過來了。”


  車夫眼睛一亮,問道:“真的!他在……”


  話沒說完,就見黑烏鴉突然飛起,落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胸口踩碎,然後把半隻腳掌從他的臉插了進去。


  車夫死了,這個寧不歸隻知道外號踏山腳,連他的真正姓名都不知道的人,為了保護他,淒慘地死在自己眼前。


  寧不歸整個人呆住了,他見過無心殺人,而且殺的更多,但加起來也沒有車夫之死這麽血腥。


  車夫的臉朝向寧不歸,還剩的一隻眼睛瞪得很大,正死死盯著寧不歸,似在質問他為什麽不走?

  寧不歸的眼中流下淚水,他用充滿恨意地目光望向黑鴉道長。


  黑鴉道長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回望著他。


  寧不歸心中有一團火焰,他想怒罵,想用這火焰燒死黑鴉道長,但當他看到黑鴉道長一片平靜的時候,心中突然升起無力感,他怎麽對付得了黑鴉道長。


  正在這時,聶小英的一聲尖叫將他驚醒,寧不歸立刻望向聶小英,隻見她被嚇得臉色慘白,淚水漣漣。


  寧不歸立刻醒悟過來,自己不能就這樣放棄,必須要救聶小英。


  黑鴉道長瞥了一眼聶小英,淡淡道:“別叫了!”


  聲音很輕,也很難聽,聶小英身體抖了一下,立刻停止尖叫,她已經恐懼到了極點,隻能壓抑聲音啜泣著。


  “一個能收了鬼修的人,竟然會哭,難道是他們騙了我?”黑鴉道長盯著寧不歸道。


  寧不歸擦幹淨眼淚,毫不畏懼地看著黑鴉道長說道:“張定山確實是我收的,你放了她,我把什麽都告訴你。”


  黑鴉道長笑了,道:“你身上沒有半點修行者的氣息,我確實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不過,我從來不跟人講條件。而且,你現在沒有講條件的資格。”


  寧不歸也笑了,回道:“很多人說過跟你一樣的話,不過最後他們都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你很擅長操縱鬼魂吧,你若是想通過搜魂術之類的術法獲取我的記憶,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那對我沒用。”


  “你經曆過搜魂術!”黑鴉道長眼睛一亮,瞬間出現在寧不歸身前,手搭在了寧不歸的肩上。


  寧不歸隻覺身體一僵,完全動不了。


  聶小英也被帶了過來,此時兩人非常近,寧不歸艱難開口道:“別怕,有我在!”


  聶小英豁然抬起頭,滿臉淚水地看著寧不歸,從這個讓她心生情愫的男子臉上,她看到了救她的堅定決心,她的心突然沒有那麽害怕了。


  過了良久,黑鴉道長才放開寧不歸,突然大笑道:“失之桑榆,收之東隅,你的靈魂是我見過的最強大的。”


  寧不歸平靜道:“現在你相信了吧!靈魂類的術法對我不起作用,隻要你放了她,我就答應你的全部要求。”


  黑鴉道長看著梨花帶雨的聶小英,歎道:“少年郎愛美嬌娘容易,可是愛不隻需要一顆心,更需要愛的能力,可惜你沒有這份能力。沒有能力的愛就是一出悲劇!”


  說完,黑鴉道長突然出手點在聶小英的後腦上,隻見聶小英突然張大嘴,雙目緊緊盯著寧不歸,似是要說什麽,卻沒有發出聲音,充滿光彩的眼神逐漸變得暗淡,身體也軟了似得靠著黑鴉道長向地上滑去。


  寧不歸不敢置信,黑鴉道長就這麽動手殺死了聶小英!


  沒有怒吼,沒有咒罵,寧不歸雙目充血,合身撲向黑鴉道長,他要報仇,雙手打不過,就用雙腳,雙腳打不過,就用牙咬。


  黑鴉道長輕鬆躲開,淡淡道:“我幫你解脫,你不用著急感謝我。等我幫你成長,認清楚世界是殘酷的之後,你再來感謝我不遲。”


  寧不歸像瘋了一樣,根本沒有聽到黑鴉道長的話,隻是瘋狂的追逐他,但是,他連黑鴉道長的衣角都碰不到。


  片刻後,黑鴉道長道:“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沒時間看你胡鬧。”說完,他準備上前敲暈寧不歸。


  正在這時,重新回到他肩上閉目的黑烏鴉突然睜開眼睛,爪子收緊,爪尖緊緊刺進黑鴉道長的肉裏。


  黑鴉道長收起的腳驟然收回,警惕地看著狀若發瘋的寧不歸。


  “四十年了,終於讓我等到了這一天!”


  隨著話音響起,空氣突然變得寒冷,張定山的聲音漸漸顯露於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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