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潑冷水
“我……我……”朗允浪的怒火正在霍霍地狂燒著,其規模譚直不亞於火山爆發,電閃雷鳴了。所以盡管隔著一張辦公桌,譚嫻還是嚇得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免得被他的怒火給燒成灰燼,“我……我以為你……絕對不會願意留下這個孩子,所以……”
“你以為?你憑什麽以為?你以為你是誰?”聽到譚嫻的話,朗允浪的怒火更加飆升了起來,要不是看到譚嫻虛弱得快要站不住了,他真想一個巴掌扇過去再說。不過也這因為想到這一點,他總算知道譚嫻看起來為什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了:這不是廢話嗎?片刻之前剛剛做過流產手術,這會兒身體正是最弱的時候,她要是能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那才是怪事!
一念及此,朗允浪的目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絲擔心的神色,但口中卻不肯服軟,依然口氣強硬地說道:“剛做了手術你逞什麽強?先去那邊的沙發上坐下!要是有個什麽好歹,我可擔不起虐待他人的罪名!”
虐待他人?太誇張了吧?手術是我自己要做的,又不是你逼的,跟你有什麽關係?譚嫻苦笑一聲想著,然後乖乖地退到沙發前坐了下來。其實朗允浪不說,她也快要撐不住了,渾身發軟發冷不說,腹部處更是難受得要命,隻怕下一秒鍾她就會直接癱在地上了。
看著她坐下來,朗允浪依然氣憤難平,可是看到譚嫻難受的樣子,他的滿腔怒火頓時窒了一下,後麵那些罵人的話也有些出不了口了。畢竟她剛剛做完手術,自己沒能陪在她身邊也就算了,還十萬火急地把她從醫院追了回來,這一路上想必她也挺難受的吧?
暗中歎了口氣,朗允浪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不過看到譚嫻在沙發上縮成了一團,似乎難耐寒冷的樣子,他便站起身去倒了一杯熱水,端過去遞到了譚嫻的麵前,口中故意冷冷地說道:“喝點水!別在我的辦公室掛了,給我惹麻煩!”
這話說的,實在是夠難聽,你心疼人家、擔心人家就直說,就算不想直說,至少也可以把話說得好聽一點吧?非得表現得這麽冷冷冰冰,好像完全不理會人家的死活一樣,這樣很好玩嗎?
認定朗允浪恨自己至深的譚嫻自然不明白他的真實心意,所以聽到他的話,她便覺得一顆心比身體更冷了幾分,因此輕輕一扭頭,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我的身體沒那麽嬌弱,死不了的,多謝朗總關心。”
“你……”可惡的女人!關心你你還不領情是吧?難道要我跪下來求你喝嗎?因為譚嫻對自己這明顯的抗拒和疏遠,朗允浪自然氣得橫眉立目,但是考慮到人家剛剛因為自己遭了罪,他還是盡力控製著自己,冷笑一聲說道:“知道我關心你,那你就該領情!我問你,你喝不喝?你要是不喝,我可以親自喂你喝。”
親自喂我?你要捏著我的鼻子給我灌下去嗎?我謝謝你。朗允浪的語氣越發冰冷,所以譚嫻的心裏也更加不是滋味,同時也把她骨子裏倔勁給激發出來了,所以盡管急需要喝一杯熱水暖暖身子,她還是更加用力地扭了扭頭,幾乎要用後腦勺對著朗允浪了:“謝謝朗總,關心我領了,不過這水我不需要,朗總就不必……”
朗允浪已經懶得跟她廢話,所以不等她的話說完,他便一抬手喝了一口熱水,接著伸出另一隻手捏住譚嫻的下巴將她的臉轉了回來,然後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硬是將熱水吻入了譚嫻的口中。
“唔……你……”譚嫻隻來得及發出了兩個模糊的音節,便感到自己的唇被朗允浪強行俘虜了。下一秒鍾,一股熱乎乎的水流便沿著食管一路向下,瞬間在胃裏擴散開來,整個身體都仿佛因此而微微變暖了些,很是舒服。
盡管譚嫻唇上的柔滑細膩讓朗允浪眷戀不已,但是不管怎麽說如今譚嫻的身體都極度虛弱,況且她剛剛做完人流手術,所以絕對不適宜做這麽親熱的事情。朗允浪不得不強行克製著自己很快離開了譚嫻的唇,刻意保持著冰冷的語調:“是不是很惡心?不過你如果不用最快的速度把這杯熱水喝完,我就繼續這樣喂你,讓你惡心到底!”
惡心?倒沒有覺得,你親近我的時候,我或許會有各種各樣的感覺,甚至可能會恨,會怨,但是唯一沒有的,就是惡心。若說惡心,現在隻怕應該是你對我感到惡心了吧?心中有一股難言的感覺很快升了起來,令譚嫻微微呼吸著抬起頭看著朗允浪,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看到她的樣子,朗允浪顯然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隻是把她的沉默當成了無聲的抗議,所以他微微地冷笑了一聲,手一動就要把水杯往自己的嘴邊送:怎麽著?不信是吧?好,那我就繼續喂!反正滋味不錯。
不過譚嫻已經接著就反應了過來,所以不等朗允浪的嘴唇碰到水杯,她便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把杯子搶了過來,然後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底朝天。接著,她一邊擦著唇邊的水滴一邊把杯子翻過來倒了倒,微微呼吸著說道:“可以了嗎?”
還別說,這一杯熱水下肚,譚嫻又覺得舒服了些,身上也仿佛有些力氣了。但饒是如此,人流手術對身體還是有一定的傷害的,所以此時的她看起來依然虛弱而蒼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的樣子。
而且剛才她伸手搶杯子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朗允浪的手,她的手上竟然沒有多少溫度,冰涼得令人吃驚,把朗允浪凍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的手怎麽那麽涼?譚直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嘛!該不會手術做得不成功,傷到她的身體了吧?
想到此,朗允浪心中大為著急,他抬起頭逡巡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外套就掛在一旁的衣架上,所以一言不發地過去把外套取了過來,然後雙臂一展就把外套披到了譚嫻的身上。
“你……”譚嫻正把杯子放到了茶幾上,所以覺察到朗允浪的突然靠近,她不由本能地往後一縮。然而抬眼一看之後,她便接著明白了朗允浪的意圖,因此非常尷尬地抿了抿唇,“不……不用了,我沒事……”
“怎麽,嫌我髒?”譚嫻的躲避當然讓朗允浪非常不爽,不過停了一停之後,他還是不由分說把外套披在了譚嫻的身上,然後冷笑一聲說了下去,“不過抱歉得很,嫌我髒也來不及了!別說的一件衣服,就連我本人,也早就徹徹底底地碰過你了,你現在又來幹淨個什麽勁兒?躺下!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別真的在我辦公室……”
“掛了嘛,我知道。”譚嫻苦笑,對於朗允浪這冰冷的態度和冰冷的詞匯,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也沒有什麽必要生氣或者傷心了,因此她不由歎了口氣,聽話地躺在了沙發上,並且怕冷一般用力抓緊了朗允浪的外套,呼吸著那股清新如陽光般的氣息,“朗總,你不用這麽擔心會再也沒有機會向我討債或者複仇,因為我很珍惜我這條命的,沒打算輕易就掛了……”
其實話雖這樣說,譚嫻卻開始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朗允浪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從表麵上看,他對自己仿佛漠不關心,冷酷得很,不但很少跟自己說話,而且隻要一開口,就必定是能夠傷害到自己的惡言。可是如果仔細品味一番的話就會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裏似乎都蘊含著對自己的關心,隻不過這種關心是冰冷的,即使是關心,他也隻會用“惡語”來表達。
就像剛才,他明明就是關心自己這剛剛做完人流的身體,所以又是給自己倒熱水,又是給自己拿外套。可是這些舉動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偏偏都變了味,給人的感覺是他生怕譚嫻知道他其實是在關心她一樣。
譚嫻覺得,自己真的不懂了,不懂朗允浪這個人,也不懂他這些舉動的含義,所以,她越來越覺得迷茫,覺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可是盡管如此,她卻依然舍不得離開。
朗允浪的心情其實也很複雜,從他那比譚嫻更複雜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聽到譚嫻提到做手術的事,他立刻想起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問,所以臉色立刻就更加陰沉了幾分,冷冷地說道:“你還知道人命是應該珍惜的嗎?那麽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問你:你為什麽私自做主把孩子流掉了?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殺人凶手!”
“我……我知道我是殺人凶手。”畢竟親手扼殺了一條人命,盡管那孩子尚未成形,但他畢竟也算是一個人了,就這樣生生地被自己扼殺在了萌芽狀態,譚嫻的心裏其實也非常難受。所以聽到朗允浪這嚴厲而冰冷的指責,她並沒有急於反駁,反而點點頭承認了這些指控,並且難過地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不該這麽狠心,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可是但凡可以,我也不想這樣做啊!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無論時間還是地點都不對,我……我又能怎麽樣呢?不把他做掉,難道把他生下來嗎?那怎麽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