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指尖,掃過她的發端
她所住的別院,雖說在東娥宮最西角,然依然四處都有侍衛駐守。所以,能悄無聲息闖入的人,定是絕頂高手。隻是,她不知道來者是何目的,加之歐陽少衡不在,她的心中惶惶然有些不安。
悄無聲息將一瓶毒藥從袖口滑出,她沿著長廊緩緩往前走。
“納蘭王子,是你麽?”壓低的聲音,在暗夜裏回蕩。苦思冥想一番,她覺得除了納蘭雄,顧天瑜再也想不起究竟是誰,會夜半來訪。至於他為何沒有進來,顧天瑜不知道,所以她決定質問一番。
身後,有沉沉腳步緩緩靠近。
顧天瑜斂眉,巋然不動的站在那裏。
下一瞬,當一雙大手即將搭在她的肩上時,她猛然轉身,手中毒粉赫然灑出,然當看清來人的麵容時,她驚愕的瞪大眼睛,想要收回毒粉,卻已經無能為力。
公子玉簫斂眉,寬大的袖子在顧天瑜麵前一晃,那些毒粉竟然似老鼠遇到了貓兒般,倏然靜止,旋即悠悠落地。
顧天瑜慌忙後退,後背靠上冰涼的廊柱,她微微斂眉,動了動唇,警惕的望著麵前同樣斂眉不語的公子玉簫。
公子玉簫怔怔不語的望著她,如果不是因為剛剛從賢妃那裏出來,公子玉簫怎麽也不會相信,在自己的皇宮中,還有一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存在。而從女子所在的地方和她剛剛迅捷的動作,他已經猜測出她的身份。
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灑出毒粉,幾近連他公子玉簫都猝不及防的女子,除了歐陽少衡的愛徒雲升,還能有誰?而雲升……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顧天瑜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公子玉簫不知道,他隻知道,麵前的女子,那警惕的目光,像極了當年顧天瑜提防他的模樣。
雖不是那張臉,然她依舊如以往那般,隨意的梳著發髻,隻用一根檀木發簪別著,然她的麵容,一邊清麗脫俗如月映明潭,一邊卻爬滿了可怕的黔紋,那些漆黑的黔紋,如枯萎的藤蔓,光禿禿而又死命糾纏在一起,猙獰可怖。
她上挑的丹鳳眸天生嫵媚,然因為眼底的淡漠疏離,更多了幾分獨屬於顧天瑜的高傲。單單是這眼神,便讓公子玉簫無需再懷疑。
因為,這世上隻有顧天瑜一人,敢用這種眼神望著他公子玉簫。
兩人就這樣各自沉默著。清涼的風,吹起二人的衣擺,更將兩人混沌的意識吹開。顧天瑜措手不及,因為她突然記起,自己此時根本沒有帶麵具,而麵前的人,是公子玉簫,她最害怕以這張麵容見到的男人。
但隻是遲疑一分,顧天瑜便斂眉躬身,柔聲道:“臣妾見過皇上。”
一言出,公子玉簫呆呆愣在那裏,他萬萬沒有想到,顧天瑜竟然有勇氣假扮納朵。他目光沉沉的望著顧天瑜,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樣,讓他想向前,卻沒有勇氣向前。
顧天瑜見公子玉簫遲遲沒有開口,一顆心懸得更高。她心中忐忑,假扮那假納朵也是萬不得已之事,如果公子玉簫發現,且將她交給納蘭雄……那麽,她的下場一定很慘。
想到這裏,顧天瑜惴惴不安,她緩緩抬眸,目光觸及公子玉簫那狹長的鳳眸,望盡他眼底的幾分悲戚之色,她的眉頭輕蹙,不知他為何會用這種目光望著她。
公子玉簫垂下眼簾,眼底流光黯淡,輕輕淺淺將那翻覆的情緒掩映。再次抬眸時,他的眼底已經隻剩下款款深情。
“愛妃……”極盡溫柔的聲音,與逢場作戲時完全不同,帶著幾分喑啞,聽在顧天瑜的耳中,讓她想起情濃時候,他那低低回蕩在她耳畔的寵溺的聲音。
“愛妃,這麽晚了,你怎麽跑到東娥宮來了?剛剛不是還和朕說,你累了,今日要早些休息了麽?”公子玉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常,淡淡道。
顧天瑜心中“咯噔”一聲,沒想到自己這麽倒黴,竟然攤上公子玉簫今夜在納朵那裏,她本以為他是在東娥宮中陪梁貴妃,才會這麽晚了在東娥宮中瞎逛悠。
正想著該如何應對,公子玉簫已經上前一步,拉起她的玉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顧天瑜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公子玉簫,同時身體本能般的向後退去。
公子玉簫斂眉,顧天瑜想起自己此時的身份,忙又向前靠了靠,垂下眸,一顆心如鼓雷般動蕩不安。
感受到懷中女子的抗拒,和身體那僵硬的反應,公子玉簫有些失望。可是,沒有什麽比能擁著顧天瑜能更加讓他渴望了。所以,他權當不知,將她圈入懷中,低低淺笑道:“愛妃怎麽不說話?嗬嗬……縱是你不說,朕也知道你的那些心思。”
顧天瑜斂眉,什麽心思?她怎麽都不知道?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玉簫竟然沒有懷疑,這於她而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傻丫頭,朕不是來東娥宮找梁貴妃的,你怎麽這般小肚雞腸?”公子玉簫繼續解釋道,他的大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動作輕柔,若清風掃過她的發尖。
顧天瑜心中酸澀,她不知道公子玉簫是在向她解釋,自己並不是為了別的女人而來,而是為了偷偷看她顧天瑜一眼才過來的。她隻以為,公子玉簫是真的在向自己的新歡表明心意,她此時恨不能狠狠賞公子玉簫一巴掌,卻礙於麵前情景,而不能動作一分。
公子玉簫將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他曾經便最愛如此,而每當此時,顧天瑜便會把頭倚靠在他的胸前,安靜與他賞花賞月,溫言軟語間互訴深情。
然而,此時顧天瑜隻覺得十分厭惡,她前幾日看多了公子玉簫與梁貴妃之間如此親昵的動作,現下隻想逃開他的這份寵溺。
然隻是輕輕動了一下,公子玉簫便察覺到了她的排斥,他那因為失而複得而迸發出欣喜光亮的眼眸,一瞬間黯淡下來。
不知何處,夜蟲低吟。四下無聲,相擁的二人本該如膠似漆,然此時的他們,因著對各自的誤解,雖緊緊相依,卻各自傷悲。
緊貼在一起的錦袍,甚至沒有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