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失去了全世界
回到房間後,顧天瑜有些鬱結的往床榻上一躺,然後長長歎息一聲。
好不容易找到了七彩琉璃珠的下落,然而這一次得到的消息,讓她無計可施,難道真是命運捉弄麽?
就這樣渾渾噩噩睡著了,醒來時,窗外已經掛滿了彩燈,今夜,萬裏無雲,亦沒有一顆星星,隻一輪月亮朦朧婉約的掛在那裏,顯得那般孤單。
窗外,炮竹聲連綿不斷,一聲高似一聲,門外,歐陽少衡輕叩門扉,問道:“天瑜,起了麽?”
顧天瑜跳下床,整理好衣服道:“進來吧。”說話間她已經開始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
歐陽少衡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忍不住斂眉道:“我以為你隻是要小憩一下,隻是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睡到現在,知不知道福伯和張伯忙了一天,現在都準備好了,所有人就等你過去吃飯了?”
年夜飯?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多久沒有過年了,即便是在現代,連續好幾年以來,她的大年三十晚上,都是在偷盜中度過,因為這一天,許多地方的防備都沒有平時嚴……
而來到這裏,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中度過,去年過年的時候,恰好出了些事情,以至於他們三人根本連過年的時間都沒有。而今……
這個大年三十,總算是來了。
“怎麽了?又在出神?”歐陽少衡見她怔忪站在那裏發呆,不免有些疑惑。複有想到顧天瑜當初在丞相府的情景,知道她定是從未過過一個溫暖的年夜,而他,亦是如此。這麽多年的漂泊,這麽多年背負著仇恨和恥辱而活著的他,早已經忘記了何為溫暖,更別提是過年時候的事情了。
顧天瑜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今天過年,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你何不……也換上女兒裝?”歐陽少衡思量許久,建議道。
顧天瑜含笑搖搖頭,“不了,不需要這麽麻煩,何況,我喜歡男裝,這樣行動起來很方便。再者說了,我根本就沒有冬天可以穿的衣裳,你該不會,想讓我凍死吧?”說罷,她指了指門口,語氣輕鬆道:“好了,我們走吧。”
歐陽少衡站在那兒,望著她依舊清瘦的背影,還是沒有說出心底的話。
其實,他早已經讓人按照她的尺寸,為她做了一套漂亮的裙子,隻是他知道,或許她根本就不需要。
“小公子……您起來了。”張伯此時正在布菜,看到顧天瑜後,他忙笑著說道。
福伯此時正教顧知秋這一道道菜的名字。今天的顧知秋,與往常一般被福伯打扮的清爽幹淨,隻是原本烏黑的發,有細小的一束垂落下來,上麵,染上了刺眼的銀色。
顧天瑜盯著那銀發望了許久,心道,原來當年名滿天下的顧知秋,有那麽一天,終於也蒼老了呢。
顧知秋抬眸,波瀾無光的眸子,在看到顧天瑜的那一刻,若載滿了星輝,一時間光芒萬丈,他拍著巴掌興奮道:“天瑜!天瑜!”
顧天瑜含笑走到他身邊坐下,柔聲道:“是,爹,天瑜就在這裏。”
顧知秋伸出手,動作生硬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小心放在她的碗中,笑眯眯道:“吃。”
顧天瑜望著那塊肉,眼中有欣喜還有感動。
“吃,吃……”
她默默的將肉放入口中,隨即也為他夾了一塊肉道:“爹也吃。”
顧知秋擺擺手,四周環視一圈,看著眾人一眼,他有些疑惑道:“知微……知微在哪裏?”
所有人均是訝異的望著顧知秋,沒想到這麽久他還是在每天找尋。
他拉著顧天瑜的袖子,癡癡的問道:“知微是不是還在生氣?她氣我娶了個小妾?”
顧天瑜斂眉,神情中帶著幾分驚訝和意外,“爹……你想起了什麽?”
“不,我不要娶小妾,她為什麽要逼著我娶小妾?她說要陪我過年的……那年家宴,他為什麽沒有過來?”顧知秋自顧自地說著,他的臉上滿是痛楚,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歐陽少衡安靜的坐在那裏,望著情緒越來越激動的顧知秋,巋然不動。
“知微!知微!”
顧知秋轟然一聲站起來,將桌子上的碗筷撞落在地,他不斷的搖著頭,麵色忍不住抽搐,一雙眼睛滿是赤紅,顧天瑜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了,她忙望著歐陽少衡,喊道:“少衡,快來看一看,我爹……我爹他怎麽了?”
三個多月的相處,讓顧天瑜早已經心無芥蒂,甚至因顧知秋的深情而感動。然而,現在,他突然變成這副模樣,她如何不緊張?
隻是,當目光觸及歐陽少衡的目光時,她心中忍不住一顫。她搖了搖頭,“不……不……”
“噗”,顧知秋突然仰起臉,吐出一口黑血,他仰躺著倒下,早已經嚇傻了的福伯這時候才衝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老爺……老爺!”
歐陽少衡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的抓著。他麵色冷淡,眼底如往常般波蘭不驚,然,他的眼底深處,一片虛無,望著顧天瑜痛苦的表情,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如願以償。
顧知秋睜大眼睛,大手在虛空中不斷的抓著,似是抓著一隻玉手,不斷咯血的口中,喃喃念著:“知微,知微……”
漸漸黯淡的眼底,似有一個容顏姣好的女子,她站在竹林中,含笑逆光望著他……
大手,終於頹然放下。
顧天瑜接住那雙手,冰涼的溫度,讓她不得不承認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然而,如何接受?
轉過臉,她死死瞪著巋然不動的歐陽少衡,質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他已經瘋了,你們卻還不放過他麽?”
歐陽少衡搖搖頭,在那憤怒而怨恨的眸子裏,他終究無法淡然,於是,他蒼茫轉身,踉蹌逃離。
大年初一,原本是喜慶的節日。然而,城南最有名的寵物店內,此時淒涼一片,紅綢摘下,掛滿白鍛。
在一聲高過一聲的炮竹聲中,顧天瑜身著白色夾襖,傻傻坐在葉已枯黃的芭蕉旁。白雪皚皚,冰涼灑落在她身上,染白她黛色的眉,染白她烏黑的發,一片片在她的身上化開,將她本就不暖的身子,更沁出一分涼意。
歐陽少衡遠遠的站著,一如剛來那會兒一般,小心翼翼。隻是這一次,背對著他的佳人再也不會回過臉來,笑意盈盈的問他,是否要喝酒,她已經清醒而麻木,麻木到清楚地知道,縱然是喝酒,她心中的痛苦也不會被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