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命如草芥
楊楓第一次看到了隻有在影視作品裏、或者非洲才有的景象，沒想到一江之隔的鄰邦也有。
距離警戒線百米處，倒伏著不少屍體，無人問津，但憑烏鴉、禿鷲啄食。
一問才知道，這些都是想要衝出去謀求生路的平民，他們違反軍事規定，被當場射殺。
再往縱深裏走，赤地千裏，餓殍遍地，光禿禿的樹幹光禿禿的山。
“他們在幹什麽？”
楊楓突然指著一幫衣衫襤褸的老老少少問道，他們手裏拿著破碗，在一座山根下挖著什麽。
“那是觀音土，一種白色的泥土，吃下去可以緩解饑餓，但是，根本無法排泄，肚子會越來越脹，最後……最後……”
金字善失聲痛哭，然後大叫一聲“停車”。
“少主，不能停，危險。”
“停車，這是命令。”金字善吼道。
車沒停穩，金字善就打開了車門，一腳跨出，然後打開後備箱，拖出自己巨大的行李箱。
起初楊楓還笑他，不過三天假期，需要這麽大的行李箱嗎？
然而，當金字善打開行李箱，楊楓方才知道，行李箱還是不夠大啊。
裏麵全是食物，以餅幹和饅頭為主，看著很多，可是同饑民的數量相比，還是杯水車薪。
其實，兩輛鋥亮的小轎車停在這裏，早就引起了饑民的注意，要不是一卡車持槍的士兵，他們早就撲過來了。
“楊楓，幫我把這些給他們。”
楊楓點點頭，自從進入軍事禁區，金字善的眼淚就沒幹過。
楊楓抱著一大包壓縮餅幹，金字善抱著一大袋饅頭，兩人往山坡走去。
士兵中一名上尉如臨大敵，大聲命令道：“警戒。”
兩人沒有慰問饑民的經驗，食物往地上一放，便被遭到了哄搶。
“不要搶，大家都有！不要搶，都有。”
金字善聲嘶力竭的叫著，可是，又有誰聽得進去。
為了食物，有人扭打在一起，更多人的拚命往嘴裏塞。
突然，三個中年男人雙手抱著脖子，雙眼暴睜，臉膛很快憋成了紫紅色。
饑民都被嚇到了，哄搶暫時停了。
“該死！”金賢俊大叫一聲，“拿水，他們吃的太快。”
水沒送到，三個人倒地，被食物活活噎死了。
金字善雙腿一曲跪倒在地，指著一提農夫山泉，“你們慢慢吃，這裏有水，別噎著。”
更多的饑民湧來，三個剛剛噎死的，無人過問。
有句話叫做：生逢亂世，命如草芥。可是楊楓就不明白了，這不是和平年代麽！
一個抱著嬰兒的婦女無論如何也擠不進人堆，搶不到食物，絕望之際，一個白麵饅頭放在她的手中。
“您是我們的救世主。”婦女眼中亮起神采，旋即黯淡下去，“你不是。”
“大嫂，去那邊，我身上還有。”
婦女點點頭，在楊楓的攙扶下，在遠離饑民紮堆的地方坐了下來。
婦女兩口吃下一個饅頭，黝黑的手掌朝楊楓伸來，楊楓又從兜裏摸出兩個遞過去。
婦女吃第二個饅頭時，她噎住了，楊楓嚇了一跳，還好他帶著一瓶哇哈哈純淨水，趕緊將水遞給婦女，婦女灌了兩口，好不容易將饅頭送下去。
大口喘息的中年婦女，顯得瘦骨嶙峋，胸脯幹癟的看不出來，而她懷中的嬰兒，就像非洲難民。
頭大，眼睛大，肚子大，胳膊、腿細如柴棍。
楊楓眼圈瞬間就紅了，眼前淒慘的景象，就連石佛見了都要落淚，何況他一介凡人。
這時，婦女掰開饅頭，蘸著純淨水，喂到嬰兒的嘴裏，嬰兒貪婪的張大嘴，拚命吞食。婦女臉上終於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老四。”
“嗯。”楊楓看著金字善走了過來。
“你現在明白我的痛苦了嗎？”金字善顫聲說道。
“這是你的責任和使命，你的首要任務，就是解決人民的溫飽問題。”
“可是，談何容易！”
“少主，”那名侍從官來到金字善旁邊，低聲說：“食物明顯不夠，天知道他們多久沒吃過東西，現在墊了個底兒，發起瘋來更難對付，咱們得趕緊走。”
食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甚至餅幹渣饅頭渣都被舔的一幹二淨，眼見食物吃光了，一雙雙赤紅的眼睛望向金字善和楊楓。
“快走。”
金字善拉著楊楓就往車子走去，饑民快速逼近，兩人不由跑了起來。
楊楓突然停下了，因為他看到有人搶婦女手裏的半個饅頭，婦女拚死護著，那個中年男人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在地麵一下一下撞擊著。
“住手。”楊楓掙脫金字善的手，衝過去一拳打中男人太陽穴，男人哼哧一聲倒在地上。
“嫂子，你沒事吧！”楊楓抱起婦女。
婦女額頭開裂，卻流不出血來，她一隻手在地上劃拉著，終於抓住了半個髒兮兮的饅頭，是她用生命護住的饅頭。
婦女顫抖著將半個饅頭和嬰兒往楊楓懷裏塞，牙齒叩擊著說：“救世主，你救不了我……救救孩子……”
楊楓將孩子抱在懷中，閉上眼睛，淚如泉湧。
“老四，走啊！”
聽到金字善大喊，楊楓扭頭看去，原來是饑民將他和侍從圍住了。
三名侍從拿著手槍，將金字善護在中間，驚慌失措。
“別過來，再過來，我們就要開槍了。”
“不許開槍，不可以。”這時候，金字善仍然不願意濫殺無辜。
“給我們食物，我們隻要食物，你們有。”
帶頭的說著，饑民悍不畏死上前。
“幹什麽，你們，啊——”一名侍從被饑民奪下了槍。
下一刻，一聲槍響，持槍的饑民前額多了一個血洞。
槍聲激起了饑民的凶性，這一刻，他們變成了暴民。
三名侍從都被拖了出去，群毆致死，不過是眨眼工夫。
“開槍！”眼看著金字善受到威脅，上尉果斷下達了命令。
爆豆般的槍聲此起彼伏，子彈以金字善為中心，逐漸地毯式向外輻射。
饑民一圈一圈倒下，金字善大喊“不要不要”，直到聲嘶力竭。
饑民非死即傷，對金字善再也構不成威脅。
“誰讓你們開槍的，誰允許你們開槍的！我給他們帶了食物，那是在救他們，他們剛剛糊了口，你們卻槍殺了他們，你們這些屠夫！”
“少主，他們也殺了我們的人，何況，我的職責，是保護您的安全。”
上尉據理力爭。
金字善捂著臉深吸一口氣：“走吧，回去。”
楊楓回頭深深看了眼，那些被饅頭噎死的人，那些被槍殺的人，那個奄奄一息的婦人……
一幕幕將他眼睛刺痛，他猛然回頭，抱著孩子鑽進車裏，坐在金字善的旁邊。
三名侍從被饑民打死，司機換成了士兵。
一路沉默。
兩小時後，沿途逐漸繁華起來，到處都有漢字，楊楓也能看懂。
經過開城工業園，來到領袖廣場。
有一尊銅像，麵貌竟是那樣的熟悉，楊楓想起了那些故事，想到了那個人。
仿佛感受到楊楓的目光，金字善說：“那是一個外國人，但卻拯救了我們國家，在國人心目中，他的地位同元首不相上下。哎，老四，還別說，你跟他還挺像。”
“這個孩子怎麽辦？”楊楓目光落到懷中嬰兒的身上。
“他身體怎麽樣？”
“身體並無大礙，隻是嚴重的營養不良。”
“你說怎麽辦？”
“你問我？”楊楓點著自己的鼻子，“當然是你來養。”
“好，我發誓，會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
車子過了領袖廣場，直接駛向金字善的寓所。
“帶去去見父親。”
“委員長說，讓少主回去休息一下，晚上的宴會上，大家就會見麵的。”
金字善眼中滾過一片陰雲，點了點頭。
金字善擁有一處獨立院落，裝修簡潔，充滿現代氣息，院落內隻有寥寥無幾的侍從，男女都有，素質也都不錯。
“少主，您回來了。”三男兩女五名侍從站成一排，歡迎二人。
金字善點點頭，從楊楓手裏報過孩子，仔細看了看，交給最近的一個女侍從，“送去醫院，好生養著，就說是我的孩子。”
“啊？”漂亮的女侍從瞪大眼睛。
“是一個難民的孩子，現在成了孤兒，以後，我就是他的父親。”
“少主，您好有愛心哦。”兩名女侍從眼睛裏都是小紅心。
“去吧。”金字善擺擺手，“老四，你跟我來。”
金字善的臥室超過一百平，頭頂模擬太陽係，行星都有自己的軌跡，自成體係的永恒運轉著。
兩人因為穩城郡的事兒，都是沉默寡言。
“老四。”
“嗯。”
金字善麵色一變，朝牆角走去，一腳上了沙發，卻被楊楓一把拉下來。
兩個大男人幾乎貼麵，楊楓問：“你幹什麽？”
“有監控。”
“你想拆掉？”
“不然呢？”
“你拆掉了，說明什麽？”
“說明……”金字善吃驚地看了眼楊楓。
楊楓咬著金字善的耳朵，兩人如同一對玻璃，“我想絕不止一個監控，對方要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視你，要不咱們比比看，看誰發現的監控多。”
“比就比，但有一點，覺得不能讓敵人發現。”
“敵人？這個詞用得確切。”
兩人分散開來，發現一個，隻是用大拇指微微點一下方位，楊楓發現五個，金字善發現四個，兩人不分伯仲，都對彼此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