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軟磨硬泡
“我就是認真的,你不讓我回,我偏回,誰讓你欺負我!”
倫敦大學教工宿舍,王冰倩拿著手機撅著嘴,自言自語。
這會兒郝麗不在,王冰倩沒想到會收到楊楓的短信,在她印象中,楊楓是個怕麻煩的人,但是居然一下子編了這麽多字,而且內容上基本都是真實的,她也蠻感動。
至於那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隻是突然浮現腦海中,覺得有點意境,就回了過去。
半天,楊楓再也沒回,王冰倩嘴巴越撅越高。
突然一陣強烈反胃,王冰倩衝進衛生間,吐出了剛剛吃進去的一盤意大利麵,依然覺得胃部抽搐的生不如死。
“反應這麽強烈?”
話音中,郝麗帶著一股寒氣走了進來。
王冰倩撐著台麵,麵色蒼白,氣喘籲籲問道:“什麽?”
郝麗從兜裏摸出一根“小棒”丟過去,挑挑下巴:“給。”
王冰倩接過來,一臉茫然:“幹什麽?”
“不要告訴我不認識測試棒。”
王冰倩瞪大眼睛,無言以對。
“明天早上測吧,那樣更準。”
“老師,你都知道了?”
“以後叫我姐吧。”郝麗搖搖頭,“是楊楓?”
“嗯。”王冰倩咬著唇皮點點頭,繼而愁眉苦臉,“應該是安全期啊,怎麽會?”
“安全期也未必安全。”郝麗歎了口氣,說:“現在不用多想,等明早確定了再說。”
“我怎麽可能不想,我好緊張,明天就要審判,而我什麽都沒有準備好。”
“唉——所以說,受罪的往往是我們女人。”
王冰倩感同身受,上前一步,將郝麗擁入懷中。
在這個寒冷的冬季,在這個異域他鄉,兩個年輕的女性,擁在一起相互取暖,兩顆孤寂的心,緊緊挨著互相慰籍。
……
楊楓精力變態,一路上除了上廁所,基本馬不停蹄,用了十四個小時抵達沂蒙老區。
因為軍工表的精確定位,楊楓輕而易舉找到了天街鄉。
天街鄉名副其實,一條路僅僅過得了一輛車,而這條路卻在懸崖邊開鑿而出的,鄉政府就在這條路上。
大切諾基停在鄉政府旁,剩下的路程,隻能靠“11路”了。
軍工表顯示,天街鄉海拔2200米以上,楊楓兄妹倆背著簡單的行李,在當地老百姓詫異的目光中,走向了豁口村。
一路上,兩人走過不下十座獨木橋,兩座鐵索橋,期間天空還飄起了大雪,就這樣,在秦雪聲嘶力竭中,他們終於來到了豁口村村口。
而此時,地麵的積雪已經掩蓋住了腳麵。
晚上十點,村裏根本沒有行人。
在太陽能路燈的映照下,楊楓看到了村子的格局,同《地道戰》、《地雷戰》中一般無二。
這個大山深處的小村莊,普通民用衛星根本無法定位,得虧了他們隸屬於軍方,可以使用軍用北鬥導航衛星進行定位。
“哥,還有多遠,我實在走不動了。”
秦雪看著路燈下青磚碧瓦錯落有致的民宅,忍不住發出抱怨。
十幾個小時日夜兼程,秦雪的確是又累又餓。
“上來。”楊楓蹲下身子。
“好啊!”
秦雪拍手,歡快地說道,突然想到哥哥一直開車,一直扶著她走,要說累,哥哥更累,於是她婉拒了,“算了,哥,要不咱們找個地方歇歇。”
楊楓二話不說,一把兜住秦雪的屁-股,將其背了起來。
楊楓在雪地裏大步流星,秦雪懶得欣賞風景,慢慢地將臉蛋貼在哥哥後背上。
“楊隊,你真來了,你來的也太快了吧!”
陳大壯迎了上來。
“走,先帶我去看看富貴。”
“噯……”
陳大壯眼眶一紅,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前麵帶路。
一路上坡,走出村莊後,在路的一旁一片衰草間現出一座新墳。
“富貴,你看,楊隊看你來了。”陳大壯哽咽地說著。
墓碑是破開的樹幹,上麵寫著“愛孫陳富貴之墓”,而立碑人竟然是陳奶奶,署名陳李氏。
楊楓放下秦雪,衝著墓碑新墳敬樂一個莊嚴肅穆的軍禮。
陳大壯也有樣學樣。
緊跟著,楊楓從行李包裏取出一包中南海,抽出三根點上,倒-插在墓碑前,又拿出一瓶紅星二鍋頭,三隻一次性塑料杯子。
楊楓倒了三杯酒,一一潑灑在墓碑前,緊跟著又倒三杯,這才自己一杯給陳大壯一杯,兩人分別同墓碑前的一杯酒碰了碰。
“富貴,一路走好,你的遺願,我們會幫你一一達成。如果有下輩子,再做兄弟。”
“富貴,你聽見了嗎——我跟你的兄弟也沒做夠啊!”
陳大壯的聲音在山野間久久回蕩。
然後,二人一飲而盡。
秦雪盡管看的有些糊裏糊塗,還是被男人間真摯的情誼感動了。
拜祭了陳富貴,兄妹二人就在陳大壯的帶領下,走進了陳家老宅。
豁口村七十四號,居然是深山裏最後一家,完全是背靠大山的一座院落。
院子還不小,隻是有些破落,而此刻,院子裏亮滿了燈泡,整個院子籠罩在蒙蒙黃光中,院子裏還充滿了嘈雜,居然有人擺開桌子吆五喝六的打牌喝酒,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陳家在操辦什麽紅白喜事。
楊楓被陳大壯領著,一路來到正廳,來到陳奶奶身邊。
“小夥子,你來了。”
陳奶奶顫巍巍起身,幾日不見,仿佛愈發憔悴了。
“奶奶,你趕緊坐下。”楊楓扶著奶奶落座,然後目光掃過周圍幾人。
“奶奶?你們什麽關係?”一個大腹便便的家夥問道,神色頗有些不善。
接著,一個年紀略長的男人道:“我是豁口村村主任陶望祖,陳奶奶,不記得你還有第三個孫子啊。”
楊楓搖頭道:“我是富貴的戰友,他在執行任務中英勇犧牲,從今以後,我們活著的戰友都是陳奶奶的孫子。”
“好孩子!”陳奶奶忍不住哭道。
這時,一位穿著羽絨服,打著素色領帶,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一臉動容:“富貴為了國家犧牲,我僅代表所有枯水縣的黨政機關老百姓向英雄致以最高敬意。”
眼鏡男這麽一介紹,楊楓總算知道了他的身份,至少是枯水縣的主要領導。
這還隻是老太太周圍,院子裏的村民橫七豎八圍著篝火,也將這裏當成了“棲息地”。
看這陣勢,陳大壯所言非虛。
從官府到民間,都來軟磨硬泡,想要分一杯羹拿走點甜頭,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楊楓清了清嗓子,目光來回看著老太太周圍三人,問道:“三位領導,你們所為何來,如果隻是吊唁富貴,那我們已經收到了領導們的好意,但是也請體諒,奶奶年紀太大,她陪不了三位領導,如果實在需要,我可以代替陳奶奶陪好三位。”
“你算哪根蔥?”
大肚子男人道,楊楓通過排除法推斷,這廝應該是鄉一級領導。
楊楓冷笑道:“這位鄉幹部,你記性不好嗎?剛剛我清楚明白的介紹過,我是富貴的戰友。”
“戰友而已,你能做的了陳奶奶的主,你能做的了善款的主兒?”
“剛好可以。”楊楓笑了,“因為這筆錢是我爭取來的。”
“那又如何?”鄉幹部不以為然,“不管怎樣,現在這筆錢是陳家的私人財產。”
“我決定拿回十分之九。”
“什麽!”
三個領導驚呼,而院子裏的村民們也聞風而動。
“為什麽?”縣領導托了托眼鏡,問道。
“憑什麽?”七大媽八大姨開始詰問。
“一次行動,損失了十五名戰友,富貴隻是其中之一,這筆錢,原本是應該均分的,但是我聽說了富貴的遺願,所以改變了主意。”
“富貴那麽大一個大塊頭,卻心細如發,居然還關心到了教育事業,關心到了下一代的成長,他想用自己的收入修繕鄉裏的小學,我決定幫其達成這個遺願。”
“這位小同誌,能否借一步說話。”縣領導衝楊楓勾勾手。
楊楓眉頭微皺,還是跟了過去。
兩人來到屋外,不知何時風停雪霽,天際掛著一輪冰片似的彎月。
滴水成冰,但是山裏略顯濕潤的空氣異常新鮮,楊楓忍不住多吸了幾口。
縣領導說:“同誌,既然富貴是為國盡忠,為什麽沒能評個烈士?”
楊楓不耐煩地看了縣領導一眼,“屬於秘密行動。”
縣領導點點頭,做恍然狀,繼而低聲說:“常言道,人去留名雁去留聲,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富貴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這對他不公平,對整個陳家來說,也不公平。”
“有何高見?”
“我可以知會民政局,給陳富貴同誌授予一個烈士頭銜,如此一來,陳家就是軍烈屬,陳奶奶會受到很好的照顧。”
“可不敢指望你們。”楊楓搖搖頭,“領導,這些話跟陳奶奶說了嗎?”
“老人思想頑固不化,不知變通,我也懶得跟她講,小兄弟初來乍到,應該看到了我們地方的落後,枯水縣一直是國家級貧困縣,這個帽子戴了十八年,這貧困的帽子再不能摘掉,上麵就要摘掉我們幾個主要領導的帽子了。”
“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這筆錢,按照今天上午的匯率,也超過一千萬,這筆錢用來搞基礎建設,改善民生和居住環境,我們縣就有望一舉摘帽。”
“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縣領導吐沫橫飛,楊楓依然淡淡的回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