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將敬酒
火車上，四個丫頭為了保持身材，隻是吃了一點水果，楊楓卻被梁成龍拉去餐車喝酒。
本來，楊楓覺得梁成龍挺成熟，挺有內涵，仿佛蒙著一層神秘的麵紗，然而，廁所門口的一次偷聽，麵紗揭開了，楊楓再次麵對這個把偷盜當成職業的帥氣男人，平添一番自信和優越感。
楊楓就在想，這對情侶小偷良心未泯，自己既然知道了，自己既然能夠將高小寶引回正道，有沒有可能感化這個資深的蟊賊，有沒有可能導其向善？
這絕對是一件高難度的事，當然，也是一件極具成就感的事，楊楓決定旁敲側擊，探探口風。
“小楊兄弟，幹。”梁成龍叫了葷素搭配四個菜，舉著易拉罐裝的青島純生邀飲。
楊楓吃過各種飛機餐，簡餐、豪華餐，甚至是公務機裏法國大餐，他都品嚐過，但是，火車餐他還是頭一回吃，一個感覺，毫無性價比可言。
瞧瞧這青椒肉絲，肉絲極少，還是白茬茬的肥肉；紅燒魚也夠采購人員煞費苦心的，這條草魚可不是一般的苗條；韭菜炒雞蛋，用材實在沒法偷工減料，不過看著明顯少油，地溝油都舍不得多放；還有一個香菇青菜，香菇隻有屈指可數的幾片，名曰青菜，卻是黃菜，讓人直接懷疑是從菜市場地上撿的。
兩人碰了易拉罐，灌一口冰鎮啤酒，還是比較舒爽的，楊楓也懶得計較著幾個菜了，他親眼看到，餐車服務人員送到車廂的盒飯，一份也要二十五塊呢！
梁成龍倒是不大講究，眨眼睛塞了一嘴的菜，一看楊楓沒動筷子，含混不清道：“小楊，吃啊，怎麽，不和你胃口？”
楊楓搖搖頭，他也並非什麽大富大貴的膏粱子弟，隻是覺得這些菜不值那個高價，倒也沒有不堪入口，何況，他也是真的有點餓了。
就著菜吃了一碗米飯，楊楓回敬梁成龍：“感謝梁兄盛情款待。”
“這也叫盛情款待？小楊你也太寒磣我了。”梁成龍搖搖頭：“也罷，現在在火車上，條件實在有限，日後有機會再遇，我請你吃大餐。”
“日後，我做東。”
“誰做東都無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難得投緣。”
“幹！”
兩人又幹了一罐，梁成龍手指敲擊桌麵：“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原來這個梁成龍竟然不勝酒力，易拉罐裝的啤酒而已，還是小罐，一罐不過330ml，他喝了不到五罐，竟然醉態微露。
楊楓笑了，手裏拿著一罐：“梁兄，將敬酒，君莫停。”
梁成龍繼續敲擊桌麵回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梁兄風流倜儻，又有佳偶相伴，人生若此，夫複何求，不知羨煞多少旁人，你似乎還不知足？”
梁成龍灌了一口，臉蛋微紅，上身前傾道：“我悄悄告訴你，你可要給我保密。”
“你說。”楊楓指指上下指指兩人，意思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梁成龍醉態憨然，悄聲說道：“我要當爸爸了。”
楊楓不動聲色，仿佛第一次聽到一般，笑著說：“這是好事啊，怎麽你弄得跟做賊似的。”
“我倆還沒領證！”梁成龍繼續壓低聲音一本正經的說。
“無證駕駛而已。”楊楓搖搖頭，大咧咧說道：“這年頭誰還持證上崗？現在既然有了，那就奉子成婚唄，至於結婚證，那也是一紙約束。”
“我苦惱的不是這個。”
“那我就有些迷茫了。”
“我的事業正處於上升通道，這個時候突然有了孩子，我……”
“你的事業跟家庭矛盾？”
“不可調和的矛盾，必須二選一，是個殘酷的單選題。”
“我真是有些同情你呀，不過，不妨說說你的職業，我也好給你參謀參謀？”
梁成龍突然笑不露齒，仿佛帶著幾分詭譎：“你猜？”
楊楓翻了翻眼睛，梁成龍原來根本沒醉，他也終於相信了那句話：現代社會，誰還沒有幾副麵具？
楊楓笑著搖頭：“你怎麽那麽喜歡讓我猜，那我可就大膽猜測了，如有冒犯，還請勿怪。”
“你隨便說。”
“跟你的六指兒有關。”楊楓盯著他的右手。
“嘶——”梁成龍倒吸一口涼氣，嘴裏的韭菜都忘了嚼了，“繼續。”
楊楓指了指車頂天花板：“那上麵的君子。”
梁成龍一下瞪大眼睛，慢慢又彎成了月牙，他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沒笑兩聲，一個肥頭大耳、著廚師服的男人就走了過來。
“這位夥計，公共場合，請勿大聲喧嘩，你已經影響到了旁人的就餐，再說了，聖人有雲，食不言寢不語。”
“曉得嘞。”梁成龍態度好的不得了。
腸肥腦滿的廚師走了，梁成龍捂著嘴再次笑了出來。
楊楓不苟言笑：“梁兄，你笑什麽？”
“我……我笑你還真敢猜。”
“有何不敢？反正我醜話都說在前頭了。”
“也是。”梁成龍點點頭，衝楊楓挑了挑眉毛：“如果我是那種職業，小兄弟是不是就要立刻拂袖而去，甚至向警察舉報。”
“捉賊捉贓，賊無贓，硬是鋼。”
“嗬嗬，小小年紀，還一套一套的，不愧是考上北清大學的天之驕子。”梁成龍盛讚道，然後繼續糾纏：“如果我真是那種君子，你怎麽辦，會不會羞於同我為伍？”
楊楓字斟句酌道：“那也要視具體情況而定，有句話說得好，仗義往往屠狗輩，忘義多為讀書人，江湖上混的也不都是壞人，不是還有句話叫做盜亦有道嗎？”
“好見地！”梁成龍脫口而出，馬上發現自己反應太過激烈，數名食客的目光投射過來，於是他抱拳向前後左右無聲作揖，這才朝楊楓挑起大拇指：“小楊兄弟，哥哥癡長幾歲，跟你真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我……”
“你怎麽樣？”楊楓含笑問道：“我叫楊楓，是個準備去北清大學報到的準大一新生，梁兄既然與我如此投緣，連自己的身份職業也不願據實相告嗎？”
梁成龍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睛盯著楊楓，楊楓一寸不讓對視著。
突然，梁成龍動了，一動即停，連楊楓都以為是自己眼花。
“兄弟，你看看，我做了什麽？”梁成龍問。
楊楓先是檢查了自己，從頭臉到身上衣服。
梁成龍笑了：“我對男人不感興趣的。”
楊楓皺起眉頭，一向引以為傲的反應速度居然也沒能派上用場，他低頭仔細瞧著餐桌，一道道菜看過去，最後目光落在眼前的啤酒易拉罐上。
眼前的易拉罐被捏癟了，不是自己的，而是梁成龍的，他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換了兩個人的酒，而自己居然沒有發現，這種速度簡直驚世駭俗。
梁成龍嘴角輕輕一勾，露出一口炫白的牙齒，接著，他左手捏起一根細如發絲的魚刺，右手多出一枚刀片。
楊楓目不轉睛，高小寶玩耍刀片的功夫令他歎為觀止，眼前這位顯然不遜於高小寶。
梁成龍看了楊楓一眼，隨意一刀，竟然將魚刺一分為二。
剖成兩半的魚刺落在桌麵上，梁成龍右手一抖，刀片就不見了蹤影，他笑著衝楊楓攤攤手。
楊楓深深吸氣，微微點頭：“謝謝梁兄對我的信任，既然你把我當成兄弟，有些話我還是要說的。”
“但說無妨。”
“為了孩子，為了家庭，趁早收手，找份正經工作，哪怕手藝再高明，別忘了法網恢恢。”
“兄弟，你能夠推心置腹，我真的非常感動，其實，我早有決定。”
“嗯？”楊楓微感詫異。
“老婆告訴我有了的那一刻，我就有了決定。”
“說來聽聽。”
“為了孩子，為了家庭，放棄畢生的理想和追求，做一個普通人。”
楊楓開心的笑了：“這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應該做出的選擇。”
“謝謝楊兄弟陪我喝酒，跟我拉呱了這麽半天，哥哥這會兒心裏舒服多了，暢快多了。”
“其實，我兄弟那種職業，你也可以考慮。”
“什麽職業？哦，你說私家偵探？”
楊楓笑著點點頭。
“嗯，還真是應該認真考慮考慮。”
楊楓將易拉罐換回來，提議道：“咱們把這點幹了，你回去陪著嫂子，剛剛懷孕的人，情緒不大穩定，你多陪陪。”
“噯，我聽你的。”
二人喝光啤酒，將易拉罐捏扁，勾肩搭背往回走，在餐車末端，楊楓再次看到了童顏。
發現二人過來，童顏下意識的壓低鴨舌帽帽簷，煞有介事的研究著菜譜。
楊楓暗自嘀咕：這丫頭不是在盯梁成龍的梢吧。如果是這樣，似乎應該找她談談。
腳下沒停，穿過四個硬臥車廂，兩個軟臥車廂，方才回到自己的鋪位。
打開三號包廂的門，一股康師傅方便麵和老壇酸菜的味道撲鼻而來。
陳家父子正在吃飯，祝彩鳳沒在，張貴才在上鋪挺屍。
看到二人進來，陳大寶招呼道：“回來了。”
楊楓點點頭，梁成龍問：“我女朋友呢？”
“我在這兒？”祝彩鳳立在門口，靠著過道外側，俏臉煞白，下巴掛著水珠。
“小鳳，你怎麽了？”梁成龍關切的問道。
“我就是聞不了這方……呃——”祝彩鳳說到一半，猛地捂住嘴，轉身就往洗漱間跑。
梁成龍目瞪口呆，楊楓推了一把：“孕期正常反應，還不去好生安慰。”
梁成龍如夢初醒，大步追去。
楊楓搖搖頭，說了句“吃飯呢”，便朝陳家父子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