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雨一直下
雨一直下。
雨勢越來越大。
正宇保安公司的基地上,陳龍、洪興兩個人的臉上,汗水混著雨水滾滾而下,幾乎睜不開眼睛。
觀眾們倒也敬業,冒雨堅持著看戲。
又一次毫無花俏的對碰之後,二人單膝跪地,單手拄地,氣喘如牛的看著對方。
陳龍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雨水,喘著氣道:“洪興,打到明天也是這麽個結果,還打嗎?”
洪興麵皮抽搐著,兩人打了一個鍾頭了,彼此清楚對方的實力,再打下去,也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說不定,還得落下殘疾。
但是,大哥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
“打,為什麽不打,看誰先倒下!”洪興吼道。
“好!”陳龍咬牙,率先站起身來,不過,右腿卻在不住打戰,褲子小腿部位一片殷紅。
他掏出手機一看,已經被水泡廢了,索性扔的遠遠的,然後一把扯去上衣,露出健碩的上身和無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來!”陳龍衝著仍然沒能站起來的洪興一聲怒吼。
就在這時,後背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陳龍踉蹌向前,跑出七八步,方才止住身形,回頭一看,竟是洪林。
“你……”陳龍嗓子一甜,噴出一口血來。
那些看熱鬧的,有些人皺起了眉頭,這算什麽,勝之不武啊。
洪林卻是無所謂的搖搖頭:“陳龍,你可能不清楚,我們兄弟倆善於合戰,不管對方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我們都是兩人共同進退,今天讓洪興跟你單挑,已經是對你手下留情了。”
陳龍氣得渾身發抖,見過無恥的,可是,還真是沒見過無恥到這種地步的。他指著洪林:“你想怎樣?”
“打倒你!”
“來呀!”陳龍握住雙拳,擺了個迎戰的姿勢,可是,一條腿不停的打晃,愣誰都能看出是強弩之末。
瞭望塔上,洪淵微微一歎:“陳龍,我本來還是挺欣賞你的,可惜,你跟錯了人站錯了隊,這就是代價。”
基地場中,洪林搖搖頭:“等不及了?也好,看我十招之內搞定你。”
說罷,洪林疾步上前,掄出一記狠辣鞭腿。
陳龍曲起雙臂,咬牙擋住。
腿臂相交,洪林沒事人一樣,陳龍卻退出好幾步,雙臂疼痛欲裂。
不容陳龍反應,洪林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鞭腿。
陳龍這一次豎起單臂,護住腦袋。
洪林的右腿砸中陳龍的左臂,然後帶著左臂,砸中陳龍腦袋。
陳龍一下子懵了,身不由己後退幾步,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頭頂金星飛舞。
洪林冷笑上前,十指交叉,兜住陳龍後頸,屈膝頂向他的腹部。
陳龍雙掌交疊,擋。
洪林咬牙切齒,吼聲連連,一次又一次抬起膝蓋,都被陳龍用手掌壓住。
對戰進行到這裏,已經完全是一邊倒,陳龍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
“去死!”洪林大吼一聲,終於一膝蓋頂在陳龍小腹上。
陳龍知道自己擋不住,他放棄了抵擋,並且醞釀好了反攻。
腹部傳來劇痛的刹那,洪林放鬆了警惕,陳龍一聲吼,腦門撞中了洪林鼻梁。
兩人幾乎同時仰麵跌倒,陳龍看到了洪林飆出的鼻血,聽見他鼻梁骨折斷的悶響。
看客們一個個瞠目結舌,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他們也是公司的人員,看到不死不休的一番打鬥,他們隱隱嗅到一股陰謀的味道。
“啊——”洪林捂著鼻子,不住哭號,就差滿地打滾了。
陳龍四仰八叉,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對著漫天雨線,陳龍笑了出來。
這時,一隻腳踏在他的胸口,是洪興。
“怎麽,還想怎樣?”
“怎樣?你撞斷我兄弟的鼻梁,我要廢了你。”
“你敢!”
“我做給你看。”
洪興一腳跺在陳龍右腿膝蓋上,“嘎巴”,陳龍聲聲低吼,身子蜷成了龍蝦。
“洪興,差不多就行了。”有人勸道。
“閉嘴,這是我們的家事!”洪興扭頭一指,沒人說話了。
“還有這條腿。”洪興搖頭晃腦,一腳從側麵踢中膝關節。
陳龍左邊小腿頓時詭異的外翻開了,或許是疼得麻木了,這一次,陳龍隻是痙攣了一下。
“怎麽啦陳龍,這就翻白眼了?還有兩條胳膊呢!”
說罷,洪興用腳踩住陳龍右胳膊,雙手抓住他的右手,反關節用力,很快,又是一聲嘎巴。
接著,對左手如法炮製。
陳龍躺在泥湯子裏,四肢折斷的劇痛讓他痙攣不已,靈魂幾近出竅。
依稀聽到洪興厲聲說道:“你們都給我離這個廢人遠一點,否則,不要怪我們兄弟不客氣。”
說罷,洪興架起洪林就要走。
“弄不死我,你們會後悔一輩子。”
洪林、洪興對視一眼,這話顯然是陳龍說的,洪興罵了一句“靠”,就要反身往死裏整。
洪林一把拉住他:“算了,跟一個廢人計較什麽。”
人都走了。
偌大的基地,隻有一個被打殘的陳龍。
……
洪天早已將陳龍忘到爪哇國去了,今天他特別興奮,特別持久,一個洪欣,兩個異邦小花朵,三個女人前赴後繼,洪爺居然應付的從容有餘。
洪天覺得自己的是寶刀未老,是厚積薄發,是萌發了第二春。
陳龍在基地打得死去活來,他在床上也是活來死去。
然而,這一切,隨著一道閃電,一聲驚雷,戛然而止。
這一道電蛇撕破了天幕,這一聲驚雷響徹九霄。
洪天舍生忘死的衝刺著,突然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他虎軀一震,雙眼暴睜,清晰的感受到生命之泉在飛速流逝。
洪天發出長長的慘號,卻被一連串的雷聲掩蓋住了。
洪欣發現,洪天的下身血如泉湧,床單都被鮮血浸透,一時之間,她的眼睛瞪得跟洪天一樣大,不知所措。
而兩個穿著和服的小女人,早已麵無血色,瑟縮在了牆角。
洪欣到底不是鞋弓襪小的普通女人,她馬上鎮定下來,給洪淵去了一個電話。
洪淵隻問一句:“斷氣了嗎?”
“嗯。”洪欣輕聲應道,“死不瞑目。”
“馬上叫救護車。”
“好。”
放下手機,瞭望塔中,洪淵已是滿眼淚水。
頭頂又是一聲驚雷,旋即,大雨傾盆。
……
蜀南省,龍陽市,春陽縣,野百合農家樂。
當天晚上,李恢就嗅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天沒黑,十幾個包廂全部坐滿,點的都是硬菜,廚房裏忙的暈頭轉向,李恢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疑點重重。
李恢輕而易舉就列出四點。
第一,客人都是小年輕,大一點的也就二十出頭,多得是十七八歲。
第二,這些年輕人不是刺龍畫虎,就是奇裝異服,發型發色也一個一個賊有個性。這幫人什麽來路,瞎子都能看出來。
第三,這幫人坐了兩三個小時,後廚已經被折騰的怨聲載道,他們分明雞蛋裏挑骨頭。不是鹹了就是淡了,或者太甜,或者太酸,這也就罷了,可是,還動不動拽出一根長頭發,動不動挑起一隻蒼蠅,一隻蟑螂的。關鍵是你還不能跟他們理論,一說就急,不是拍桌子就是摔椅子。仔細一盤,今天晚上,上過的菜好像都有沒問題的。
第四,店裏的酒水飲料,不論品種,都被糟蹋光了,可是,這幫兔崽子沒走的意思,更別提結賬了。過來吃飯的客人一波一波,發現沒有位置,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過。李恢很清楚,翻台,今晚是沒指望了。
終於,廚師長,也就是白天裏英勇“勤王”的,那位就做“大頭”的肥頭大耳的廚師,他也看出點什麽來了。
看到老板拄著單拐,佇立在殘月下的院子裏,他走了過去。
“老板,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兒。”
“大頭,你也看出來了?”李恢表現的四平八穩,怎麽著,在手下麵前,也不能丟了份兒。
“我覺著好像有人在搞咱們。”
“這不是禿子頭上虱子——明擺著嗎!”
“您說是誰?”
“這十幾桌,少說也有百十個小混混吧!在這春陽縣,誰還有這麽大的能量?”
“陳二狗進去了,熊烈不問世事,那就剩下一個人了。”
主仆對望一眼,異口同聲:“楊楓。”
“這王八蛋不地道啊,居然給咱們玩陰的。”大頭撫著腦後糟頭肉,砸吧著嘴道:“老板,那現在咋辦?”
“咋辦?”李恢搖搖頭歎息一聲,“八成是今天我沒讓他滿意,這小子嬉皮笑臉的,城府也太深了吧。”
“這幫混蛋分明想吃霸王餐,老板,要不咱們報警。”
“報警有個屁用?”李恢用拐在地上敲了敲,歎道:“這解鈴還須係鈴人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先把這幫瘟神給打發走了,然後找人說和,必須把這事一次、徹底給解決咯。”
“唉——”大頭也忍不住一聲歎息。
……
“小龍——”陳琳大叫一聲,猛然坐起,才發現是在家裏床上,隻是一場惡夢。
陳琳急促的喘息逐漸勻定,看了眼窗外,夜燈依舊璀璨。
被惡夢驚醒,陳琳出了一身冷汗,她下了床,身上隻有一件輕薄的絲質睡袍,赤足踩在光潔的木地板上,情不自禁就走到了窗口。
自從陳龍被釋放,她很久沒有做這種惡夢了,難道小龍有危險?
陳琳剛剛冒出給陳龍打電話的念頭,自己又打消了,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要打也要等到天亮。
陳琳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盤腿坐在落地窗旁,看著窗外萬千燈火,品一口酸澀紅酒。
一個單身的女人,無數寂寞的夜晚,就是這樣排遣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