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神乎其技
省人民醫院新生兒科ICU病區。
童曉飛趴在門上，咬著嘴唇，紅著眼眶，透過玻璃，看著保溫箱裏蠕動的兒子，六個月的他隻比自己巴掌大一點。
“哥。”童顏走過去，輕輕叫了一聲。
童曉飛扭頭一看，是爸爸和妹妹，他嘴巴動了動，沒有說話。
“讓我來看看寶貝孫兒。”童大寶本想要調節一下氣氛，沒想到話一開口，卻是哽咽不止。
童顏直接抹起淚來。
童曉飛扭頭看著童大寶：“爸，咱家恩人呢？”
“你說楊楓，他回家去了。”童大寶說道，神情不大自然。
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年女大夫走了過來，遠遠的，她衝童大寶喊道：“童廳長。”
童大寶扭頭看去，原來是婦產分院院長，國內著名的婦產專家，還是自己的老同學李英娣。
“李院長，你好。”童大寶上前同她握手。
李英娣搖搖頭：“不用客氣老同學，你家裏的事我知道了，你要節哀。”
童大寶雙目含淚點點頭：“小孫兒還要請你多多費心。”
“說的什麽話，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何況還有你這層關係。不過……”說到最後，李英娣頓了頓。
“不過什麽？老同學有話不妨直說。”童大寶一顆心懸了起來。
李英娣點點頭，看了眼一家三口緊張的目光，她道：“有句民諺，叫做‘七活八不活’，不知道你們聽過沒有？”
童大寶點點頭：“聽過這種說法。不過我一直奇怪，為什麽七個月能活，八個月反而活不了？”
童曉飛、童顏都豎起了耳朵，顯然他們也有這樣的疑問。
李英娣道：“其實，這是一個誤區。民間所說的七月活，指的是懷胎七月，孩子的心肺功能呼吸係統基本發育成熟，如果這個時候母體出現問題，提前分娩，那麽，隻要護理得當，嬰兒是可以存活的。”
她頓了頓，續道：“而八不活，並非指八個月大的嬰兒生出來，反而存活不了，而是說八個月要生的情況，大多不是母體出現問題，而是胎兒本身出現了問題，這種情況，即便是強行分娩，生出來也活不下來。”
“原來如此。”童大寶點點頭，童家兄妹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可是，我兒子才隻有六個月！”童曉飛突然道。
李英娣看了童曉飛一眼：“這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聽前往現場的人說，孩子是一個年輕人取出來的。”
“嗯。”童曉飛、童顏同時點頭。
李英娣托了托瑪瑙鏡，喟然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真想見上一見。”
童家三口人頓時目瞪口呆，尤其是童大寶，他知道自己這位老同學在婦產界的分量，一邊領著國務院特別津貼，一邊全世界做講座，這樣的業界權威，居然對小楊評價那麽高？
“你們可能不信，那就給你們列個數據吧，這樣或許直觀一點，也更有說服力。”李英娣微微一笑：“在全世界範圍內，六個月臨產都是非常凶險的手術行為，在醫院裏的存活率都達不到十萬分之一。”
十萬分之一，這是什麽概念？這個數字將童家三口人震撼的無以複加，他們齊齊看向保溫箱裏蠕動的孩子，那簡直是奇跡。
李英娣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繼續說道：“我剛說那是在醫院裏，而那個年輕人是在街頭車內就完成了這樣的手術，毫無疑問，他沒有任何醫療設備輔助和依仗，簡直叫人難以想象。”
童曉飛第一個反應過來，撲過去抓住李英娣的手：“李阿姨，那我兒子他還健康嗎？”
李英娣拍拍童曉飛的手背安慰道：“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孩子的心肺功能分明沒有完全發育成熟，可是我們的通過各種儀器檢測，得出一個結論，孩子非常健康。”
“那是為什麽？”童顏心直口快道。
李英娣搖頭苦笑：“這個問題困擾我好久，我也是剛剛才想通。”
“想通了什麽？”童大寶問道。
李英娣道：“原來，孩子是被人刻意調慢了心率，以使他不夠成熟的器官得以承受這種心率的負荷。”
“什麽？還有這樣的事？”三人異口同聲。
“神乎其技啊！”李英娣輕輕搖頭，以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道：“這應該是一種中醫手法，如果對方是一位耄耋老人，我還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是，他竟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
童大寶同女兒交換了眼神，心情異常複雜。
“大寶，你們是遇到貴人了，孩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一家節哀順變，希望生的喜悅能夠衝淡死的哀傷。”
童大寶含淚點頭：“謝謝你，老同學。”
“最後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李英娣看著童大寶：“老同學，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要那個年輕人的聯係方式。”
童大寶沉吟片刻，道：“我想想辦法。”
李英娣走後，童顏盯著父親看了半天，道：“爸，你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童大寶揣著明白裝糊塗。
童顏衝著哥哥方向努努嘴，道：“你打算瞞著我哥？”
“他知道又有什麽用？”
“在這個案子中，你打算扮演什麽角色？”
“如果魏書記要辦他，我能有什麽辦法？該說的，那天在魏書記跟前都說了。”
“我要告訴哥，他有權知道。”
“你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這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倒是忘了，你們倆是怎麽認識的？”
“那次小蝶被華彪綁架，是他冒著生命危險救下來的。”
“哦？”童大寶沉默片刻，喃喃自語：“這小子還真是不簡單。”
童顏走過去，同童曉飛並排站在病房窗口，衝著小侄兒看了半天，拍拍童曉飛的肩膀：“哥，你一定要振作，剛才你也聽到了，侄兒能夠來到這個世上是多麽的不容易，他是上天的恩賜，是生命的奇跡，為了他，你也要盡快振作起來。”
“我懂，我一定竭盡全力，讓他快樂健康的成長。”
“哥，有些事，我不知道該不該這個時候跟你講。”
“什麽事？咱們兄妹之間還有什麽不能直說的嗎？”
“是這樣的。”童顏說之前，看了眼一旁的童大寶，見童大寶沒有阻止的意思，她才道：“哥，你知道肇事司機是趙亮，而且他已經死了，但是，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嗎？”
童曉飛搖搖頭 ：“不知道，不是車禍嗎？”
“最終是車禍，但是如果沒有一個人，趙亮的路虎未必會遭遇奪命的車禍。”
“誰，我要謝謝他。”童曉飛心直口快道。
童顏冷笑：“他弄死了魏書記的外孫，你認為他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童曉飛瞪大眼睛：“不，我要給他頂罪！”
童顏擺擺手：“你別衝動，你還不知道他是誰，而且，你還要照顧兒子不是。”
“小妹，他到底是誰呀！”
“楊楓。”
“楊楓是誰？”
“把你兒子接到這個世界的那個人。”
“是他！”童曉飛的眼睛瞪得滾圓。
“趙亮酒駕、毒駕，把旁人生命不當回事，楊楓一時義憤，就駕駛大切諾基銜尾追去，然後，在三環高架上想要逼停路虎，結果將其逼到了對向車道。”
“原來是這樣。”童曉飛用了五分鍾方才消化了這個消息，他突然激動起來：“如此說來，楊楓兄弟不但救了我的兒子，還給珍珍報了仇，這樣的大恩，我隻怕一輩子也報答不了。”
說到這裏，童曉飛扭頭看著童大寶：“爸，現在恩人有難，咱們絕不能坐視不管，否則跟忘恩負義的小人又有什麽分別？”
“可是有些人已經把咱家的恩人帶到魏書記跟前去了，態度很明確，魏書記想怎麽整就怎麽整。”
被女兒這麽一擠兌，童大寶不由老臉一紅。
“爸，你怎麽可以這樣？您是副廳長，也有一定的發言權，哪怕實事求是也好。”
童曉飛深情地看了眼保溫箱中的兒子，激動地說：“幼小的他本應該媽媽的腹中享受溫暖安全舒適熟悉，是誰讓他這麽早就來到人世，這麽早承受生離死別的痛苦，承受這陌生的環境恐懼，陌生的人，針紮的疼，硬邦邦的床褥，如炙如烤的保溫箱……”
“別說了！”童大寶惱羞成怒，怒吼著打斷兒子：“誰說我沒有實事求是，誰說我沒有據理力爭？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我忘恩負義了？我告訴你們，那是我的策略，主動去魏書記麵前交代問題，隻有這樣，才有我說話的機會，什麽叫先入為主，你們懂不懂？”
“那魏書記是什麽態度？”童曉飛問道。
童大寶搖搖頭：“不知道，小楊跟魏書記單獨談了，不過，他能夠全身而退，那就說明魏書記是個深明大義、明辨是非的領導。”
“不行，我要找他談談。”童曉飛著急道，“爸，你有沒有他的電話。”
童大寶搖搖頭：“我哪裏有？”
“我有。”童顏弱弱地說。
爸爸、哥哥詫異的目光同時看來，童顏俏臉不由一熱：“是這樣的，一次他落到我手裏，我給他錄的口供。”
“原來如此。”童曉飛道。
“就是不知道他換了號碼沒有。”童顏低聲說著。
“不用那麽麻煩。”童大寶擺擺手：“他是張副廳的準女婿，張副廳長正在住院，你們要想見他，不妨去高幹病房看看。”
童家兄妹對視一眼，“走。”
童大寶看著一雙兒女離去的背影，尤其是女兒窈窕嫋娜的身姿，輕輕一歎，他剛才故意說“張副廳長的準女婿”，發現女兒神情不由一黯，由此可見，寶貝女兒對姓楊的那小子也有點意思。
童大寶搖搖頭，一個人佇立在病房窗外，默默看著裏麵的小孫子，默默發誓：“乖孫兒，爺爺也會竭盡所能，保住你的救命恩人。”